退出閱讀

許我一世歡顏

作者:魅冬
許我一世歡顏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我有多久不曾看到他像現在這般笑了?
上一次我見到他時,尚在鳳陽,那時他傷勢未愈,神色蒼白。我從沒想過當我與他重逢之時,我會如此狼狽,甚至懦弱的只能哭泣。
他攬著我的手收縮了一下,我悶哼了一聲,他慌忙又鬆開了些。他盯著我看了半晌,嘆息了一聲,見方才那碗葯涼了些,忙端起小心翼翼的喂我。
他未再說話,專心致志的喂我吃食。
「嗯。」我忙應了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我沒有問他為何會出現在此地,因為那並不重要,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亦不會派人來殺我,我信任他正如他信任我這般,無須防備。
阿邵口中的他們指的約莫是裴炎他們,想到裴炎,我苦笑了一聲。那日在危難關頭,裴炎讓媛真護送我離開,本意是不想讓我受傷,但他恐怕沒想到恰恰就是媛真試圖置我于死地。
他這話分明是故意的,我渾身是傷,雖喝了葯,卻也使不上什麼力氣,恐怕要將那碎布上的水擰乾都是一件難事,又遑論為自己擦拭?
我咬牙,閉上眼,嘟囔道:「你來吧!」
他聽話的將我放回乾草堆上,在我身側躺下,又將我緊緊的攬在了懷中。
「我殺了她。」阿邵忽道。
我這習慣是從小養成的,即使在最落魄的時候也不曾棄過。大叔將我撿回去后,日日為我挑水,後來大叔死了,我便自力更生,再後來有了阿邵,為我挑水的活兒便落到了他身上。
我搖頭,勉強說道:「不,我只是有些感慨。」
「八日了。幸虧那懸崖下有個天然的湖畔,馬車從懸崖上滾下來時和圖書正好摔倒了水中,否則你怕是……」阿邵話音一頓,又下意識將我攬緊了些,低聲道:「今日天放晴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尋到這兒。」
阿邵低低笑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阿邵終於又回到了山洞中,手中還端著一盆清水。我回過神來,見他將清水放置在我身側,不明所以,看向他。裝水的木盆很舊,也不知他是從那兒尋來的,他見我這般,也不解釋,只盯著我看。
正這麼想著,便聽阿邵附耳過來,溫熱的氣息在我的耳畔縈繞不去:「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我閉著眼,像赴死的戰士那般壯烈,一口氣將葯喝了個精光,苦味在嘴中蔓延開,最後變得酸澀難耐。他見我如此,端起一旁的食物,拿著新削好的竹筷一片片喂入我口中。我喉嚨乾澀,任何東西進口都淡而無味,卻一口口將它們咽了下去。
究竟是誰,這麼不予餘力試圖置我于死地?媛真為何要對我下毒手?難道真如秦纓所言,她出現了,我便成了一顆棄子?
我的臉上已褪去了方才的羞赧。
待我再醒來時,外頭的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不遠處的篝火又燃了起來,有人正背對著我,擋住了火光,我味道一股藥味,有些刺鼻。篝火之上似乎還在烤著什麼……似乎是野兔,那淡淡的香味讓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明明,說過不會再哭的……
我正躺在一個山洞中,身上的傷口大多已經被包紮過,傷得最重的約莫是左腳腳踝,也不知是斷了還是脫臼了,軟綿綿的,使不上力……之前那場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www.hetubook.com.com,我醒來,卻不知外頭過了幾個時日。
我聽懂了,他說的是媛真。
我不知是誰救了我,也不知那人為何會那麼巧,偏生就救下了我。此時的我太過虛弱,根本無力多想。
「你愛乾淨的習慣我一直都記得。」阿邵嘴角不知不覺含了笑,見我窘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添了一句:「這幾日都是我服侍你的。」
我試圖活動一下身骨,但那徹骨的疼和額上泌出的冷汗讓我放棄了嘗試。當真是養得嬌貴了,連一丁點疼都忍不了,我想著想著,腦子越發昏沉,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哪兒疼了?」阿邵見我落淚,以為是碰著了我的傷口,手勢變得愈發小心翼翼,話語雖平靜,卻掩不住眸中的擔憂之色。
似乎已經記不清了……
那個輕撫著我額發在我耳畔輕嘆的人是誰?
他的下巴不滿了新冒出的胡髯,想是這幾日都不曾好好歇息,臉上的眼圈已有些發青,顯得憔悴不堪。
我掙扎著起身,支撐起半個身子,最終仍舊軟綿綿的摔倒草堆上。幸好身下的草堆鋪得十分厚實,沒讓我受太大的罪,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讓我心頭難受至極。
阿邵見我沉思,也不說話,輕柔的讓我靠在草堆之上便出了山洞。我不知他去做什麼,也不曾理會,腦子裡猶在想著媛真殺我的緣由。
我的指尖來來回回摩挲著他的臉上的輪廓,最終低低嘆息了一聲,將臉貼向他的胸膛。
我的視線落在他殘破的衣擺之上,木盆邊上那塊碎布想來是從他衣裳上撕下來的……當真是有心m•hetubook.com•com了。
此前我救阿邵時,孤男寡女共處,他昏迷那些日子都是我在照顧他,為他擦洗身體更換衣物都是我親手所為,若要理會那些男女之防,他這會兒也不會站在我的面前。又何況,我與他本就有婚約在身,若非當日裴炎等人上門搗亂,我和阿邵早已結成夫妻,又何必在乎這些?
我微愣,一時間忘了將食物咽下。
誰能想到他一直都記在心上呢?
我本已褪去的羞赧之色頓時又爬上了雙頰。
媛真想殺我,約莫是奉了裴毅之令,裴炎知不知道另當別論,單是此舉,便足以見得裴家打算棄我,因為我對他們來說,已經是一顆不好掌控的棋子,隨時都會毀了他們的部署。
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件外裳,看著那衣裳,我的淚不由得盈滿了眼眶。
阿邵的下顎抵著我的頭頂,在我發上蹭了蹭,低低呢喃了一聲:「滿兒,我好想你。」
似乎有人輕撫著我的額發,在我耳畔輕聲嘆息,我努力的想睜開雙眼,但眼皮過於沉重,掙扎了數次都徒勞無功。我試圖動一動,但全身上下根本提不起力氣。
他不知何時斂了笑,嘆息了一聲,我回過神來,發現他不知何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我勉強笑了笑,只聽他說道:「今日就算了吧,忍一忍就過了。」
阿邵見我沉默不語,問道:「你對她的死感到難過?」
我的視線在他和木盆上轉了轉,見到木盆邊上放著的碎步,一怔,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想起身上的傷口,臉轟然變紅,像染了上好的胭脂那般,灼熱難耐。
那人回頭看到了這一幕,嘆息了和-圖-書一聲,端著葯和食物起身走向我,將它們放在一旁后,輕柔的將我抱起,低聲問道:「疼嗎?」
火堆的枯枝燃燒著,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響,入睡前,我心想,若能時間能靜止在這一瞬,那該有多少?
阿邵也不磨蹭,擰乾了碎布小心翼翼的為我擦拭。他的動作極為輕柔,好似我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寶那般,冰涼的指尖無意間碰觸到我溫熱的肌膚,讓我的臉頰越發燒紅。
我費勁的抬手,撫過他的面容,微涼的觸感讓我有些心疼。我勉強仰頭去看他,他面容上一派倦色,我嘆息了一聲,道:「躺下歇會兒吧,你累了。」
「無礙,我只是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活著見到你。」我勉強朝他扯出一記笑容,軟軟的靠在他胸前,背上的傷口很疼,讓我說起話時都得咬牙忍著。
陽光錯落有致的灑在洞口,點點暈黃,明媚而又朝氣,洞外樹影搖曳,似是起風了,我的耳畔依稀聽到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媛真陪了我許久,雖打心底不曾拿我當主子看,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此前她並未虧待於我,而我亦不曾虧待她。
不,我不甘心!
此行嶺南,我本意是帶著媛真好貼身保護自己,沒想到正是因為帶了她,竟在最後關頭被推入險境。我這一生,雖只活了短短二十多年,卻經歷過數次生死。死對於我而言並不可怕,但我不甘心,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
對於一個想殺我的人,我無法對她付出同情,即使她曾陪了我那麼久。
我想抬手撫一撫他的面容,忍了疼,卻又發不出力氣,手抬到半空終是放了下來。
甫一睜www.hetubook•com.com開眼,疼痛感便鑽心而來,只要一動,便渾身上下都疼。
這等熟悉的面容……是阿邵啊!
苦澀的藥味讓我在第一口就忍不住吐出來,他無奈,也只能儘力哄道:「良藥苦口,吃了才容易好。」
我睜開眼,怔然出神。
待吃飽后,我恢復了些許力氣,問道:「我在這呆了多久了?」
一旁的篝火將阿邵的面容映得紅亮,他起了身,端著那盆水出了山洞,片刻后又走了回來,不發一言的做到我身側,將我攬進了懷中,小心翼翼的,生怕扯到我身上的傷口。我偎在他懷中,思緒有些混亂,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鼻尖酸澀難忍。
我閉上眼,努力的回想昏迷之時的情形,猶在夢中。
他又重複了一次,道:「她不該對你下毒手。」
這個山洞向光,不陰暗,也不潮濕,離我不遠的地方有個不知何時熄滅的火堆,火堆之上似乎還冒著一絲熱氣。洞內溫度適中,不熱,也不冷,對於這等夏日而言,這無疑是個避暑的好地方。
哎,說到底還是臉皮不夠厚。
阿邵不明白我心中所想,以為我擔心那塊布不幹凈,忙道:「放心,我已將它洗乾淨了。」
在這寂靜的夜裡守護著我的,是我愛著的人。
入夢之後的他似乎也睡得不安穩,我若一動,他必定會睜開眼。他的手垂落在我的腰間,像守護失而復得的寶貝那般,即使是在睡夢中也不肯鬆開分毫。
只這一句,我的淚瞬間便決了堤。
不知是歲月讓我變了,還是我原本就是這樣一個人,對於她的死,我只在初聽聞時愣了一愣,無喜無悲。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