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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我一世歡顏

作者:魅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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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你不是他,不是他……」我顫抖著雙唇,微弱的燈光映著我蒼白的面容。我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不要在外人面前失態,「退下吧!」
「已經找到了,郝統領正帶著他在門外等著呢!」刀刀道。
郝漢愣住,最終妥協。
深秋葉落之時,昭兒終於從嶺南回到了汴京,在昭兒歸來這一日特意為她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蘭花宴。
說來應該感謝昭兒,若不是她催促裴毅命人上門下聘的話,只怕裴炎不會這麼快就動手!
我突然開始瘋狂想念,記憶中的那個人。
我並不喜歡這樣的裴炎,我知道他註定會變,卻又自私地希望他永遠不會變,永遠是年少時緊緊跟在我身後的那個裴炎。
不遠處忽傳來一聲悶響,讓警覺性甚高的我騰然起身,冷冷喝道:「什麼人?」
他身上穿的是齊王府侍衛的服飾,外表十分普通,外頭的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角,想來在外頭已經等了許久。
刀刀退下后,一道沉穩的腳步聲入耳,我回頭,便見那天夜裡見到的那名侍衛走了進來。
他低首站著,不敢抬頭看我,倒是我的視線一直緊緊纏著他,似乎讓他有些窘迫。我端坐在椅子上,靜靜地望著他:「你叫什麼?」
刀刀聞言遲疑了一下,應道:「是。」
如此一來,裴宋兩家的婚事也結不成了。
「沈念。」他恭恭敬敬地答著話,有些拘謹。
我看著他的背影,無端濕了眼角。
「轉過身來!」因激動而加速的心跳聲砰砰砰,我分不清心頭的感覺是悲還是喜,連聲音都顫抖得不成樣,「我命令你轉過身來,即刻!」
我笑著笑著,終是哭出淚來,明明不想傷害他,卻真真切切傷害了他,明明是愧疚之淚,卻變成一種指控他的工具,「裴炎,我與昭兒情同姐妹,你和他之間有婚約,而裴家也已經上門下聘,擇吉日便要成親,可你現在卻對我說你想娶我,你可曾想過我的處境?又何況,我和顧家的婚約是皇伯父在世時親口許下的,你想讓我成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嗎?」
那夜並未出什麼差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本不該讓我記掛在心,可不知為何,我對此有種莫名的執念。
這樣的背影,與我記憶中那人幾乎一樣,可眼前這人卻不是他。
我和裴炎相識至今,虧欠他良多,尤其是在感情上。
讓人詫異的是,裴毅並非完全被裴炎壓制著,可他m.hetubook.com.com卻不做任何反抗,輕而易舉地讓裴炎掌握了裴家的一切。我曾懷疑這當中是否存在陰謀,苦心思量,卻想不出個所以然,最後只得作罷。
宴后昭兒帶著郝心離開了齊王府,只留下滿庭院的蘭花,我撇開刀刀,獨自漫步在府中。因我只在府中走動,郝漢和刀刀也頗為放心,並未多加阻攔,故而我身側十丈之內無人敢靠近。
「是。」
「郡主息怒。」沈念聽了之後,竟跪了下去。
我躺在床上,側身,閉著眼,不再去看他。他俯身輕吻了我的側臉,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髮際:「滿兒,我從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總有一日,你會看到一直站在你身後的我。」
我虛應了聲,揮退了郝漢,刀刀很快入內,服侍我寬衣安寢。
「郝叔,」我顫抖著音調,無端濕了眼角,「難道我連留下一個熟悉背影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郡主。」刀刀的喚聲讓我回神。
裴炎伸出手,輕柔地抹去我臉上的淚,本來神采飛揚的笑容變得無奈,笑聲最終化成了一聲嘆息,「在來之前,我已經猜到了你的答案。」
「就在方才大雨未歇之前,裴毅忽然暈倒,裴炎對外宣傳他重病需要靜養,封了裴毅居住的院落不讓任何人靠近,頃刻間就把持了整個裴家!」她話中略帶嘆息。
「為什麼?」
「是。」他呆板地應了聲,起身便走。
我莫名的頹敗。
「免禮。」我道,「郝叔,明日起,讓沈念跟在我身邊吧!」
眼前的裴炎神情溫柔近乎寵溺,讓我下意識閉上了眼,后又強迫自己睜開眼,伸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后,沖他笑了笑,道:「你來晚了些,早些就能見到昭兒了。」
「沈念,你先退下吧!」我回頭看向沈念平時站的地方,那兒哪裡還有沈念的身影。
我以為裴炎會不悅,可他卻像沒聽到那般,指尖輕撫過我的面容,笑容越甚:「無妨,我有心就好。」
「如此最好,讓手下的人盯緊了。」我把玩銀簪的手一頓,抬頭看向郝漢,「方才那個侍衛叫什麼?」
郝漢卻皺了眉頭,「那怎麼行,他的功夫和其他侍衛比起來,並不算太好。」
我忽然有些懷念從前的裴炎,懷念我們曾一起肆意過的年少時光。
「喝酒了?」裴炎的聲音在這樣的夜裡顯得尤其溫暖,他的輕笑聲似嘆息似無奈,又似寵溺,和-圖-書「哭得像只迷路的貓兒,真不像你!」
他將我抱回房中,放置在床上,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淚珠,房內燭火正旺,我不用細想也知此時的自己有多麼的狼狽。
「讓他獨自一人進來。」
我盯著他看了半晌,在心底嘆息了一聲,道:「你先退下吧,讓郝叔來見我!」
那人遲疑了一下,終是轉過身來,語氣帶著一絲畏懼和九分恭敬:「見過郡主!」
「是啊!」他會知道沈念的事我毫不驚訝,更不曾在意,沈念不過是個尋常的侍衛,裴炎根本沒必要為難他。
我認真地看著他,試圖勸他,卻又不知自己有何立場勸他,也不知自己能勸他什麼,半晌之後,才嘆息了一聲,語氣輕淡,卻藏不住悲涼之意:「裴炎,我已經沒有心了。」
我看著眼前固執而又認真的裴炎,這個人,他將整顆心都許給了我,而我卻沒有辦法回報他。
我早已猜到他的來意,可當他如此溫柔而又深情地說出來時,我的心卻變得越來越沉重。從許下那個諾言開始,我就在刻意地欺騙裴炎,我不過是在利用他對我的愛來為自己謀一線生機,並不是真心想嫁給他。這種做法太過卑劣,卻是我最為無奈的選擇,因為從那一刻開始,我就背叛了年少時和裴炎的情義。
其實我心裏清楚,這樁婚事無論如何也成不了。
這期間,那個侍衛沈念被安排在我跟前,他是個守禮而又木訥的人,大多時候都像根木頭杵在一旁,無聲無息的,輕而易舉就讓人忽略了他的存在。許多時候我會對著他的背影發獃,兀自沉浸在過往那些或美好或心傷的回憶之中。他從初時的不適應到後來漸漸變得坦然,慢慢習慣了我的注視,也懂得忽略我的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伸出雙手將我抱起,溫暖的胸膛和熟悉的氣息讓我柔順不曾掙扎,嗚咽聲卻怎麼也無法停下來。
我違背了當日的諾言,本就是個背信棄義之徒。
我關上窗,回頭看向她,手漫不經心地拂過手腕上的玉鐲,微微勾起嘴角:「看來,你給我帶來的是個好消息。」
「王府內的守衛該加強了。」裴炎之所以能旁若無人地出入齊王府,是我刻意為之的結果。
「的確是個好消息。」刀刀未否認,「想必郡主已經猜到了。」
如此,日子一天天地過著,待到我生辰的前一日,消失許久的裴炎終於又一次出現在hetubook.com.com我的面前。
「那又如何?」我輕笑,看似毫不在乎,卻無法否認裴炎的話刺痛了我心中最深的傷口。我一直都知道沈念不是阿邵,一直都知道,卻不敢認真地去面對自己的心,只想逃開那一切帶給我的傷痛。
走了兩步,瞥見一道人影正要走,我頓時揚高了聲,「站住!」
興許,我只是想再看看那熟悉的背影。
他不曾對我說出任何一句指責的話,我心中卻更加的難受。
「這世上最難猜的就是人心,你的心,我又如何猜得透?」我四兩撥千斤。
裴炎聞言有些失望,那抹失望很快一閃而過,隨即神色如常。他把玩著茶杯,朝我綻出飽含深意的笑,「滿兒不好奇我今日為何而來嗎?」
背對著我的那人身形一僵,腳步也停了下來,不敢再往前。
再次見到裴炎,只覺得他和從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裴炎大笑,放下茶杯看向我,嘴角的弧度不掩其愉悅,眸光溫柔而又深情,連聲音都漾著暖意:「還記得你向我許下的諾言嗎?若我以裴家為聘,你便嫁給我!滿兒,是到該實現諾言的時候了……」
轉眼入冬,濛濛細雨讓素來莊嚴古樸的汴京染上幾分江南的嬌美之態,雨水順著屋檐滴答而下,在水坑之中發出清脆的聲響,似是雅樂,頗讓人靜心。我素來不喜雨天,今日也不例外,倚靠在窗邊把玩著一縷青絲卻不是在欣賞外頭的景緻。
門咿呀一聲被推開,熟悉的氣息和輕緩的腳步聲讓我知是刀刀來了。
我笑容不變,反問道:「哦?你今日為何而來?」
「在花園被我喚住那個侍衛。」我皺眉。
看著眼前依舊溫柔的人,我看到的是醜陋猙獰的自己。
「你退下吧,讓郝統領來見我。」我略帶疲憊地朝刀刀擺了擺手,之前的酒勁似乎並未全部散去,站得久了,竟覺得有些頭暈。
那人恭恭敬敬地退下,在他轉身離開的那一瞬間,一股莫名的哀傷湧上了我的心頭。
我也曾試圖彌補當時的過錯,試著和裴炎撇清關係,但一切都已經晚了。
「不猜猜看?」
如果不是因為那可笑的權勢,我興許就不用拚命去留一個熟悉的背影,因為我愛的那個人會完好如初地站在我面前……
「見過郡主。」郝漢進來時我正怔然出神,他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拉回。
郝漢就在門外不遠處,刀刀離開后他便進了屋。我專註地擺弄著手中用來挑燈芯和-圖-書的銀簪,問道:「裴家有什麼動靜?」
從前的裴炎身上總有一種世家子弟的傲氣,甚至帶著一絲銳氣,而現在站在我面前的裴炎卻像是一塊被打磨過的美玉,沒了過往的稜角,看著高貴溫潤,比之過往要更勝一籌。
「你不打開看看嗎?」裴炎眼中含著期待。
因為沒有心,所以無法回應他的愛。
他在床畔坐了許久,終於起身離開。
裴炎剛坐下便聽到我的話,也看向那兒,見那個地方空無一人,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沈念?莫非就是近來一直貼身保護你的那個侍衛?」
他走之後,「噹啷」一聲,我順手砸碎了刀刀悉心挑選的茶杯,跌坐在椅子上,任由淚水在臉上猖狂肆虐。
裴炎走時沒有驚擾我,他以為我已經和衣入睡,其實不然。他走之後,我從床上起身,點上了燈,四周頓時又變得亮堂。我漫不經心地挑著燈芯,燭火似乎旺了些,跳躍的火焰總是輕而易舉地讓人怔然。
我不由得輕笑出聲,問道:「我很可怕?」
我認真仔細地看著眼前這個人。
我滿意地點頭,忽又想起蘭花宴那夜的事,蹙眉問道:「還沒找到那個侍衛?」
「你興許不記得了,小時候你說,若有一日我能獨當一面,成為一個值得依靠的人,你就嫁給我。」裴炎的聲音很輕很柔,「不過,那的確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
裴家的異動在京中引起了暗涌,表面雖看不出什麼,私下卻各種陰謀盡顯。刀刀每日都會來向我稟報所探聽到的一切,我聽之任之,卻不曾插手,只作壁上觀。
「我已經決定了。」我努力讓聲音平靜。
尋常的眉眼,不出眾的臉,在他身上很難尋到阿邵的痕迹,我想興許是我魔怔了,竟會覺得這個人像他。
「是!」
原來,我竟如此地想念他。
「說吧!」雖然我猜到七八分,但從她口中確認一遍更讓我放心。
裴炎輕哼了聲,從懷中掏出一個狹長的小錦盒放在我面前,輕巧地轉移了話題,道:「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這是我送你的生辰賀禮。」
我的手碰觸到那個錦盒,卻又縮了回來,淡淡笑道:「既然是生辰賀禮,自當生辰之日再打開。」
那人身著齊王府侍衛慣穿的衣裳,約莫是府中的侍衛,我腦子混沌不堪,又有些頭疼,正要放那人離開時,猛地打了個噴嚏,人頓時清醒了許多,再看那人熟悉的後背時,竟有一股欣喜湧上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頭來。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平凡無奇,毫不出彩。身影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之下顯得越發的高大。
早已過了掌燈時分,府中燭影搖曳,似明忽暗,在微風搖擺之下映得人影晃動,天空中星辰一閃一閃,偶爾聽聞幾聲蟲鳴,讓人聽得好不愜意,不得不感嘆秋夜之美。蘭花在夜風中楚楚動人,嬌柔多姿,許是宴上喝了酒的緣故,在夜風吹拂下,我有些微醺,思緒混沌,順勢倚著柱子坐了下來。
「郡主今日這把火添得不錯,我們的人已成功混入了裴家軍中,只要裴家有異動,便可以漁翁得利。」郝漢的語氣頗為讚賞。
郝漢想了想,道:「我讓人去查一查,明日將人送到郡主面前。」
「謝謝。」我收下禮物,卻並未打開看。從我被裴炎帶回岩都開始,每年的生辰裴炎都會送上他悉心挑選的賀禮,今年也不例外。
「倒是個知進退的。」裴炎小飲了口茶,若有所指地說道,「滿兒,假的就是假的,永遠也不可能變成真的。」
裴炎眸光一沉,臉色驀地冷了幾分,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笑道:「怎會晚,早些來就撿不到哭泣的小貓兒了。」
我顫抖著步伐朝那人走去,那人渾身僵直,動了動,似乎想離開,最終卻沒有走。就在我的手即將撫上他的肩時,他輕輕一閃,躲開了。
我只是害怕,怕會悄無聲息地忘掉阿邵。
裴炎的到來一直都在我的算計當中,只不過我沒有料到他會選擇今日上門。我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人,他似乎清減了些,也不甚精神。這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剛接手裴家,有太多事要處理。
我蹲下身,惶然跌坐在地,臉埋在雙膝之間嗚咽出聲。
裴毅處心積慮了大半輩子,努力地培養裴炎,而裴炎,卻在這種時候咬了他一口,當真是陰溝里翻了船。裴炎謀劃了許久,一直在等待一個能夠一擊即中把持住整個裴家的時機,若不是三日前裴毅命人上宋家下聘,我想裴炎還能多忍幾日!
熄燈之後,四周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在黑暗中睜了眼,無端想起不久前在院中遇到的那個侍衛,只覺得心口莫名地泛疼,難受得幾欲讓人喘不過氣來。
「侍衛?」
自顧家提親至今,整整五個月,一直不曾上門下聘,我和顧西丞的婚事就好像是一句戲言,經過最初的漫不經心后,淡化得無影無蹤。我情緒複雜得熬過了整個夏季,終於漸漸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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