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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說書先生，平凡的樣貌看不出什麼出眾之處，看年紀亦才二十多歲，也無怪乎有人恥笑於他。他拍了拍案子，端起茶潤了潤嗓子后，又開口道：「各位且聽我細細道來。那燕京秋氏，因窺知天命，本就人丁不旺。到了此輩秋無心之手，更是干起了那逆天改命之事。也正因此，才有了嘉慶四年十月初八那場天火。這天火，可是上蒼對秋家的懲罰啊！大家定好奇這秋無心到底幹了什麼大不違事了？既說到這兒，那便不得不說當今皇帝陛下的長姐怡和長公主……」

《世書·怡和小傳》對怡和長公主有為數不多的記載，寥寥幾句話，卻記錄了這個女子令人艷羡卻也短暫的一生。

人雖已經不見，琳琅心頭的惶恐和不安卻揮之不去。

眾人聽得起勁，私下紛紛猜測起這說書先生話中的真實性。此時，忽有一人怒而拍案而起，道：「大胆刁民，竟敢私下妄議我朝怡和長公主，該當何罪？」

「娘，我曾聽人說起這《世書》，此書號稱我大毓朝第一史，每半年更新一次，記載了大毓和*圖*書朝許多的事，可對？」聞秋指著書架之上的《世書》，露出好奇之色。

這讓素衣想到琳琅。

堂下有人不滿，打斷了那說書先生的話，道：「這些東西，《世書》上都有，哪還用得著你來說？還不快快換點新鮮的。」

他的事早已和她無關。

他竟也來到這川州了……能勞動他來川州，可是這兒出了什麼大事？

琳琅點頭應答，聞秋對那書便失了興趣。琳琅忽想起前兩日看到的那段話，燕京秋家就好比一根卡在喉嚨口的刺，咽不下，生生地折磨著琳琅。

聞秋在聞家住下的第二日，聞不悔便帶了貼身的侍從及聞家商行的一位管事去了臨近川州的錦州談生意，走之前他特地為聞秋請了私塾先生前來授課。夫子未到，琳琅暫時挑起了這個擔子。聞秋原就識字，琳琅也不知該教她些什麼，索性將她帶到了聞不悔的書房，任由她自己尋書去看。

聞秋清脆的童音在琳琅耳畔徘徊不去，她忽有不好的預感，望向聞秋。聞秋見她看向自己，眨了眨眼，回視和圖書琳琅。

琳琅在片刻后逐漸平靜下來，攬緊了聞秋，許久之後嘆了口氣，道：「秋兒有心了。」

琳琅見她與素衣都有些累了，便應允了。

素衣不愛這類書籍，好奇的眸子在說書先生與琳琅身上來迴轉。那說書先生被那突如其來的一喝給嚇住了，哪裡還敢往下講？而琳琅安然坐著，看似一門心思在等那說書先生繼續，自然也無心理會素衣。倒是一直聽得津津有味的聞秋像應對夫子的考試般說道：「長公主怡和者，永樂帝第一子。公主自幼聰穎，三歲擅文，五歲習騎射，勤勉，甚為精之。永樂二十八年，大毓與邊境小國夙國一戰，公主以八歲稚齡獻計，獨精兵兩千、糧三萬石輕取夙國。公主與帝甚是親厚，至永樂三十八年秋，帝殯天，公主悲傷過度，不日，逝。后嘉慶帝繼位，泣先帝、悲怡和，舉國服喪三年。」

想著想著，忽笑出聲來。她素衣跟在夫人身邊這麼久，終於也學了幾分聰明了。

琳琅見這些時日她在家中也確是無趣，素衣亦想置辦些胭脂水粉，遂ｈｔｔｐs://wwｗ•ｈetuｂoｏk•cｏｍ•ｃｏｍ應允，攜了素衣、聞秋，帶了幾個侍衛上街去了。

琳琅在轎中坐了一會兒，顫抖著手掀起了帘子。再看向方才那人出現的地方時，除了來來往往的行人，已然沒了那人的身影。

又如何？

只是琳琅。

如今的她，是聞家夫人琳琅。

聞秋畢竟是孩子，體力比之琳琅他們還是差了些，逛了一會兒后，聞秋指著前方的一家茶樓，對琳琅說道：「娘，我們去那兒歇歇腳可好？」

走在前頭的琳琅和聞秋同時停下腳步等素衣跟上，見她臉上一直掛著傻笑，相視一眼，皆猜不出為何。

永樂三十八年先帝殯天，長公主怡和悲傷過度隨之病逝。大毓朝流言紛紛，對於長公主多有中傷，當今皇帝與怡和長公主自幼親近，一怒之下斬殺了三十幾人，並下了命令，此後不許任何人妄議長公主，違者斬。自那以後，再無人敢妄議長公主。

好在她們是在茶樓的雅間中，雖能聽到大堂之上說書人的聲音，卻不易讓人聽到她們的聲音，也不至於有人說她們一行人妄議怡和長公和_圖_書主。

忽又有一股悲意從心窩最深處湧出——

亦有人恥笑道：「看先生年齡亦不大，怕也不清楚這段故事，還是別丟人現眼了。」

素衣跟隨在琳琅身邊這麼久，亦不曾見她將那些價值連城的東西看在眼底。她心想，聞家這個撿回來的小姐怕也非池中之物。

此時聞秋亦在茶樓待乏了，立刻點頭。素衣雖還想看熱鬧，也只好跟著走人。素衣付了茶錢后，一行人匆忙地離開了茶樓。

川州的街道對於甚少上街的聞秋來說充滿了新奇。素衣細心，自然發覺她對於一些再尋常不過的物件充滿了興趣，而那些有一定價值的東西她卻全然不曾看在眼底。

語畢，哄堂大笑。

原本還熱鬧的大廳瞬間安靜了下來，那說書先生見情況有些不妙，圓溜溜的眼睛四處溜達了一圈后，抱起自個兒的謀生工具溜之大吉了。

聞秋似是察覺到她的懼怕，乖巧地投入了她的懷抱，小小的手臂環住了琳琅的腰，安慰道：「娘親莫怕，即便是天塌了，還有爹頂著，我們都會保護你的。」

曾經那麼輝煌顯赫的一族，就這麼和*圖*書煙消雲散了。到頭來，有幾人能記得住？再過幾年，又有幾人記得？

《世書》由史官編撰，記錄了大毓朝開朝至今數百年所發生過的大事，每隔半年翻新印刷一次，為大毓國民爭相誦讀之作。

敏銳的洞察力讓那人回頭尋找一直追隨著自己的視線，未果。

「娘，不如我們上街走走吧？」在書房轉了一圈，便露出了小孩子心性，磨著要琳琅帶她上街去看看。

到門口時，琳琅忽見一人自不遠處的拐角走出，與路上一人攀談起來。那熟悉的面容與挺拔俊秀的身影讓琳琅手中一直緊攥著的綉帕飄落在地，臉色慘白，連呼吸都變得不自然起來。素衣以為她病了，急急忙忙催她上轎，交代一旁的下人去請大夫。琳琅進了轎子后，臉色才漸漸緩和了下來。

進了茶樓正巧遇上茶樓里說書先生開說新故事，絮絮叨叨，「且說這燕京秋氏，在我們大毓朝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秋家歷代家主皆可窺知天命，在秋氏滅族之前，最後一任家主便是那秋無心……」

「近來城內不甚太平，我們還是早些回府吧。」琳琅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