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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硯見到面前的男子時，心下暗叫糟糕，倒是一旁的望蘇看起來處之泰然。在那銳利的眼神逼視下，李硯按下心中的忐忑，笑道：「因家中有事，我前些時日已向夫人辭行回鄉。未想會在此地遇到聞老爺。」

他低頭看了看她，微微皺眉，道：「隨夫子進京，切莫給人家惹事。若有事，去燕京聞家商號找管事的。」

聞不悔點頭，轉向李硯，道：「木夫子，我們家秋兒就託付與你了。待她玩夠了，讓聞家商號的人送她回川州便可。」

聞秋甜甜一笑，道：「秋兒知道了。」

她本該開口求救，卻又深知此法不通。

她原本還奢望聞府中人察覺到她失蹤后告知聞不悔，好讓他將她尋回去。

聞秋睨瞭望蘇與李硯一眼，說道：「我早與你們說過不可走官道，會惹上麻煩。若不是方才那個聞慶剛好送了東西來，現在怕不是這麼簡單就了事了。」

聞慶回聞家一趟來回馬不停蹄地趕路亦花了十來天，他在聞府亦是見到了琳琅。故琳琅斷不可能出現在這兒。自川州趕到這兒，少說也要一個多月，可見他方才是真的認錯了人。隨即，聞不悔朝望蘇他們歉然一笑，道：「在下冒昧了，還請夫人與這位公子多多見諒。」

「若是娘，我怎會認不出來呢？」聞秋笑容不變，「娘肚子里懷了弟弟，此刻該在家裡養胎呢！」

「聞老爺且放心，我定會好生照顧秋兒的。」李硯偷偷睨了聞秋一眼，笑得很是真誠。

一個管事上前一步，對聞不悔說道：「爺，我們該上路了，否則太陽落山前怕趕不到下一個落腳點。」

琳琅說不出話又甩不開他的手，只得瞪了他一眼。

一覺醒來身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琳琅本該是食不下咽的。為了腹中的孩子，她卻必須放寬心進食。

伍五揚著馬鞭，回道：「日落之前，便可進入并州城。」

早在那聲響和-圖-書發出時，李硯等人皆是一驚。聞不悔一行人中的護衛合力都打不過伍四、伍五兩人，可一旦讓他看出點什麼，今兒個恐怕不見血就難脫身了。

望蘇冷哼了一聲，牽著琳琅朝前走去。

不單單是琳琅，車內的聞秋聞言，也是一愣，隨即扯了扯嘴角。

聞不悔點了點頭，問道：「琳琅與我來信說過秋兒跟隨你一同進京去遊玩，怎麼不見她？」

曾經，這大毓的一草一木，她都是放在心上的。

那琴，是他們離開前一個落腳鎮子時特意買的，音色尚佳。那時琳琅與望蘇談了條件，她安分地跟他們走，但是閑暇時望蘇必須彈琴與她聽——懷孕之後的她，很是喜歡望蘇的琴音。

聞秋聞言，忽覺得鼻尖發酸，隨即朝聞不悔甜笑道：「秋兒自當謹記爹的話。」

前皇后霍明月便出自這霍家。

方才聽聞不悔要走，一急，乾脆就拿望蘇的琴撞了車板。

聞不悔一愣，覺得自己有些失禮，道：「在下無禮了，還望這位夫人見諒。」

話音剛落，聞秋便掀了車帘子跳了下來，揉著雙眼走到他身旁，乖巧地叫道：「爹，您怎麼也在這兒？」說完又可憐兮兮的問道，「您不會不允許我跟隨夫子進京去遊玩吧？」

聞不悔則吩咐隨行之人起程，隨即又交代了聞秋幾句不要給李硯添麻煩的話。騎上馬走了幾步后，聞不悔又回頭，朝聞秋說道：「秋兒，可別在燕京玩得樂不思蜀不捨得回家了，你娘還在家中等著你呢！」

望蘇的手白皙修長，撫琴時更是漂亮。琳琅當時見瞭望蘇撫琴后便很喜歡他的手，現下這雙手卻讓她覺得很礙眼。

還未下車，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自外頭馬車外頭傳來，讓琳琅呆住。

「家中一切安好。」聞慶邊說邊摘下了身上的包裹，「這是夫人讓我帶給老爺的冬衣，她捎了口信給老爺，說家中一切安https://m.hetubook.com.com好。不過素衣姑娘私下與小的說夫人近來食不下咽，怕是念著老爺了，還請老爺早日趕回家去。」

見琳琅心態平和，也不逃，李硯高懸的心算是放了下來，卻絲毫未曾放鬆警惕。

聞秋見了那笑，裝著乖巧，也不拆穿。

聞不悔一直盯著馬車看，琳琅被望蘇牽下車時，他望著那交合在一起的雙手沒由來地皺了皺眉。

眾人又想起瞭望蘇先前說她嬌貴的話，聞不悔也不再說什麼。他仍舊盯著琳琅瞧，皺著眉，試圖想起自己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并州霍氏，大毓名門望族，一門出過三位皇后。世人皆說生女當生霍氏女，霍家女兒尊貴可比明月，皆有母儀天下的風範，但霍家十三代只出過四名女兒。

這日午膳之後，一行人在一切打點妥當後繼續上路。

聞不悔還欲說些什麼，不遠處忽然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伴著人聲。

聞家的管事們誰人不知聞夫人閨名琳琅？隨行的護衛們更是悄悄握住了刀柄。而伍四、伍五也同樣握緊了劍柄，隨時準備拔劍。

琳琅又喜又驚，掂量了半晌朝望蘇靠了靠。李硯也不著痕迹的拉著聞秋朝望蘇他們靠近。

「老爺——」

「你們的部署可真是絲毫不露破綻，我並未料到你們會在聞府中安排了人假冒我！」琳琅回過頭，目視聞不悔一行人遠去。

聞不悔認出了這是當日自己派回家送信的隨從，看了看被望蘇牽著的人兒，問道：「聞慶，家中可好？」

卻只是曾經。

伍四與伍五二人在聞不悔一行人走後，皆鬆了一口氣，緊握著劍柄的手也鬆了開來。

那日離開小鎮后，李硯怕惹出什麼麻煩，遂要求她戴上面紗，而琳琅允了。畢竟，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的道理？

琳琅知要下車，便蒙上了面紗。

聞不悔點了點頭，正要走，忽然聽到馬車上傳hｔｔps://ｗｗw.hｅｔｕｂoｏｋ•ｃom•ｃom來咚的一聲響，似是有什麼東西砸到了車板，風兒吹動了窗帘子，聞不悔瞥了一眼，見車上坐著的是一名女子，極其熟悉的感覺讓他不由得停下腳步望向李硯，「木夫子，這車上還有人？」

聞秋閉著眼靠在琳琅懷中假寐，紅潤秀氣的臉龐看起來像一個天真的小女娃——琳琅的指腹摩挲著聞秋的面容，笑容中帶了幾許無奈。

聞不悔看到那鐲子，呆住，心裡頭有個大胆的念頭浮了出來。他試探性地開口，喚道：「琳琅？」

琳琅既已醒來，趕路之時望蘇與李硯都騎馬而行，餘下琳琅和聞秋坐馬車。這次馬車不若先前那般慢，真正有了趕路的架勢。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望蘇瞥了聞不悔一眼，牽了琳琅欲朝農戶的家中走去。望蘇偎到琳琅耳邊，輕聲說道：「阿姐，可別去瞧別的男人，要是姐夫知道了，非氣瘋不可。」

望蘇不置可否，道：「那是自然。」

聞不悔的確不是很同意聞秋跟木子硯進京。雖說木子硯在聞府當夫子也有些時日，但他們聞府上下卻未曾真正了解過他的底細，若他對聞秋或者聞家有何企圖的話又當如何是好？不過此事琳琅既然同意，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李硯忙點頭，正欲給兩人介紹一番，望蘇卻瞥了聞不悔一眼態度傲慢地從他身旁走過，留下李硯略微尷尬地朝聞不悔歉然一笑，道：「我這朋友約莫是餓著了，還請聞老爺多多見諒。」

不消多時，狂奔的馬兒在聞不悔面前停了下來。馬背上的人翻身下了馬，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喘著氣說道：「老爺。」

外頭李硯與望蘇不知說了什麼，然後，騎馬伴在車旁的李硯說道：「前頭有戶人家，我們到那兒去歇歇腳，待午飯之後再上路。」

「阿姐，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小地方，可我們要日落西山之時方能到并州。你如今可不比httｐs://wｗw•ｈetｕｂｏok•ｃoｍ.ｃｏｍ平日，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我該怎地和姐夫交代？」望蘇笑容不變，語氣中略帶嘆息。

「秋兒，她手上有與你娘親一樣的碧玉鐲。」聞不悔冷凝著臉，對聞秋的話抱著懷疑。

聞不悔接了包裹，拆開一看，確實是當日琳琅為他一針一線縫的冬衣。

聞秋看了這情形，低頭斂眉，冷笑不已，隨即她甩開李硯的手上前去扯了扯聞不悔的衣袖，道：「爹，您搞錯了吧？這位夫人是那位哥哥的阿姐，隨我們一道進京的。」

聞秋得了回答便不再說話，倒是琳琅聽到「并州」二字時愣了一下。聞秋瞧見了琳琅的表情，有些明了，道：「你大可放心。聽聞并州霍氏一如從前那般，新帝對霍家更是多加照顧。」

琳琅聽了，低低笑了聲，卻未言語。

李硯正在琢磨著該如何回答，就見望蘇上前一步，用手中的扇子挑起了車簾，看了已然被撞翻在一旁的檀木琴一眼，笑得嫵媚動人。他道：「阿姐，我們中午便在這兒用了午膳后再趕路。」

馬車又朝前行了一段，片刻后停在了李硯說的那戶人家門前。

入冬之後的天氣自是一日比一日更寒，馬車內鋪了暖和的毛毯，舒適的氣息讓琳琅的心更寬了些。雖說此地已經離川州有一段距離，但是此去燕京路途遙遠，若有不慎，苦的便是她腹中的胎兒。

即便如此，她卻心有不甘。

他一直盯著琳琅瞧，雖看不清臉，卻總覺得熟悉。若說哪兒熟悉，卻又絲毫說不上來。望蘇的扇子敲了敲他的肩，似有意又無意地笑道：「這位爺，家姐已經出嫁多年，若早個幾年你來我們家提親或許還能允了。」

琳琅張嘴，話正要脫口而出，望蘇手快在她毫無預料的情況下點了她的啞穴，琳琅就算是張了嘴，亦說不出話來。不言不語也不答理的模樣，看在眾人眼中都是一副嬌貴的富家夫人模樣。

聞秋睜開眼時，見琳琅望著車和_圖_書窗外的景物出神，並未說什麼。片刻后，聞秋問在外頭趕車的伍五：「伍五，還需多久才能到下一個落腳點？」

隨即朝車內的琳琅伸出了手。

人哪，終是不能只看表相的。

望蘇解了琳琅的啞穴，笑得輕佻，道：「阿姐，你現在若大聲呼一聲，或許他會回頭也不一定呢！」

那一抬手，衣袖滑向了手肘，露出了手腕上那碧玉瑩潤的鐲子。

琳琅聽了，下意識摸了摸肚皮，冷笑一聲，別無選擇地將手交到望蘇手中。望蘇牽著琳琅下了馬車，在外人看來這便是一對感情甚好的姐弟。

在心底暗暗打量了伍四、伍五一番后，他的視線越過李硯，看向站在一旁的望蘇，淡聲問道：「木夫子，身旁這位可是你朋友？」

到底，還是錯身而過了。

冬日的風寒冷割人，琳琅抖了一下，望蘇斜了旁邊的伍四一眼，伍四立刻到馬車裡取了披風遞了上來。望蘇接過後貼心地為琳琅披上，琳琅略微有些不自在，伸出右手，拉了拉肩上的披風領子。

聞不悔並未料到會在這兒遇到李硯等人。他們一行人正結束了并州的行程，準備去往下一站錦州。離開并州正值晌午，一行人之中不乏體弱的管事，所以才會在這農戶家中暫時歇腳。

聞不悔身邊帶著的多是商號的管事，若有不慎重，便會無端害了這些管事的性命。且不說一個能幹的管事在聞家的商號中佔了什麼樣的地位，單說他們每個人的家中都有老有少，枉害他們丟了性命這事她便干不得。

聞不悔滿意地點頭，領了隨行之人離開。

琳琅不再理會他，直直地望著聞不悔遠去的背影許久后低了頭，望著手腕上的碧玉鐲半晌后，千萬般的無奈到了最後都化作長長的嘆息聲。

馬車飛奔，有風吹起了窗帘子。琳琅順手挑了開來，望著車外匆忙而過的景物或青翠或凋零，都如過眼雲煙。

霍家，又與她有何干係呢？

「木夫子，你怎會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