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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外頭又怎比得上宮裡。」長歌微微一笑，任由琳琅拉著自己的手進屋去。

有了答案后，逐風吩咐趙家兄弟先將聞秋帶去客房，目送聞秋不甘不願地跟隨趙家兄弟離開后，方對琳琅說道：「殿下，我們去尋長歌吧！」

「謝謝。」

進了宅子之後，院中或練功或嘮嗑的大伙兒見了，立刻列好隊，恭敬地行禮，齊聲道：「恭迎殿下。」

接過琳琅遞上來的碧玉簪時，長歌愣了愣。那發簪雖說也是上等的碧玉做成的，可那雕工太過於粗糙，在宮裡頭根本見不著這種劣等東西。她驀地瞧見了裡頭的字，微微斂眉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殿下這幾年在外頭受委屈了。」長歌小心翼翼地將發簪簪入發間。她自幼跟在琳琅身邊，熟知她的性子，也明白什麼話該問什麼話不該問。

「這一切都是長歌該做的。」長歌微微低頭，隨即走上前去，為琳琅推開了房門後退到了一旁，等待琳琅進屋。

其中一人答道：「長歌姑娘正在雲湖中央的湖心亭中。」

長歌伏在琳琅的肩頭，方才的笑意早已漸漸散去。

即使這四周處處有宮中的影子，即使這屋內連個裝飾之物都與宮中的一模一樣，可這畢竟不是宮裡。

「見過殿下。」趙氏兄弟齊聲道。

象牙梳輕緩地順著琳琅的一頭青絲遊動，多年不見，長歌的手依舊很巧，不多時便為琳琅梳了個簡單的髮髻。

琳琅端坐在鏡前，望著鏡子里自己的模樣，再看著侍立身後的長歌的身影映在鏡中，熟悉的情景，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長歌沉默不語。她盯著琳琅瞧了好半晌，伸手輕觸琳琅微微凌亂的髮絲，道：「殿下，讓長歌為您綰髮吧。」

嫵歌舍了命，誰，能賠她一個嫵歌呢？

錦州依山傍水，地處江南，城內有錦江穿城而過，故而得名www.hetubook.com.com錦州。錦江水養出的人兒個個容貌出眾，錦州以盛產美人而聞名。

經過方才這一鬧，趕車人這次小心翼翼了許多，駕車的速度也緩慢了些。

「我從不逼你們做你們不願做的事，所以我也不會逼迫自己做不願做的事。我不願做的事，不論是誰都逼不得我。長歌，你明白嗎？」琳琅接過長歌手中的象牙梳，輕輕放在桌上。雕工精緻的象牙梳與木桌相碰，發出沉悶的聲響，之後，室內陷入了安靜。

早在今早逐風帶了趙氏兄弟出門時，鐵軍衛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去接他們的主子。如今走在最前頭的是琳琅，縱是從前他們主子總是戴著面具出現，看到這情形還是認出了琳琅便是主子。

這座外在尋常內在卻極其華美的府邸之中除卻長歌再無其他女子，如今加上琳琅和聞秋，依舊顯得陽盛陰衰。琳琅的住所早在這府邸開建時便已經定好，長歌在府中時，日日都會親自去打掃一番。

長歌搖頭。

她要的，怎會只是一句謝言？

琳琅深呼吸一下后，正欲讓逐風帶路，忽想起方才那人說的話。

「無須多禮。」礙於車內太過狹隘，兩兄弟未能行禮，琳琅也不計較這些。她雖一直不願承認自己的身份，但事情發展到這份上，也由不得她不承認。燕京比之川州更混亂、更危險，默認了身份便有整個鐵軍衛可以保護她的安全。

錦州秦家以刺繡聞名于天下，無論男女，皆擅刺繡。長歌便出自這秦家，不單是她，還有她的孿生姐姐嫵歌。二人自永樂二十八年入宮之後，便一直跟在怡和公主身側。

琳琅的手輕撫過發梢，低低一笑，轉身與長歌面對面，正色道：「長歌，自你進宮之後，我待你如何？」

鐵府呀？琳琅看著那兩字，細細品味了一會兒，露出瞭和圖書然的笑。

自永樂三十八年起，秦嫵歌成了她們心上的傷口。琳琅不夠冷血，長歌說起嫵歌，無形中好似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緊得讓她無法呼吸。

彼時素衣為琳琅梳頭時琳琅也時常想起長歌。

「我可曾逼迫你做過任何你不願做的事？」琳琅又問。

「去見一個人。」逐風露出難得的笑。他笑時面上會有淺淺的靨窩，讓他看起來愈發的年輕，故而逐風很少笑，更不易在外人面前笑。

一直沉默著跟在琳琅身後的逐風出了聲，道：「長歌，殿下回來了。」

即便是當年在宮中，長歌也是有品級的女官，推門之類的瑣事自有宮女代勞。

隱藏身份不讓人發現，不斷地派人去尋找她的蹤跡。找了這麼多年，終於讓他們找到了。

馬兒嘶叫一聲后，馬車在眾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停了下來。琳琅下意識地護住腹中的孩子，整個人倒向逐風的方向。好在逐風及時接住她，她才不至於撞上車壁。

琳琅先進了門，其他人緊跟在身後。

雙腿有些不聽使喚，不自覺地邁開了步伐，按照記憶中的方向一步步、緩慢地朝雲湖尋去。

琳琅聞言跌坐在椅子上，久久說不出話來。她望著長歌明媚的容顏，想起了嫵歌。若嫵歌還在，如今會與長歌打扮得一模一樣的來到她面前，笑鬧著要她猜她們誰是嫵歌誰是長歌。

「怎麼了？」琳琅問道。

彷彿眼前的一草一木都與舊時一樣般，琳琅愈發感動起來。這個宅邸，無論是布置，或是園林格局，甚至連不遠處那湖心上的涼亭匾額上的題詞，都與她舊時的寢宮一模一樣。

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嫵媚而又熟悉的容顏讓琳琅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你們都去練功吧。」逐風清淡的一句話為她解了圍。

長歌低著頭，不去看琳琅，半晌后她抬起頭來和_圖_書，明媚的眸子中盈滿了淚水，「殿下，您忘了姐姐了嗎？」

恍如回到了許多年前。

琳琅的髮髻是早上醒來時李府的丫鬟為她細心梳好的，經過這一路的奔波，已然有些凌亂。

「你們別太過忘形了，若是擾了鄰里，長歌姑娘該怪你們了。」逐風的眼角掃過面前眾人，問道，「長歌姑娘呢？」

不久后，馬車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來。

趕車之人回道：「統領，路上突然跑出個小孩子，所以……」

映入琳琅眼帘的是極其普通的一座宅子，隱匿在燕京城較為偏僻的一角，平時也並無什麼人到這兒來。門上牌匾簡單地題了「鐵府」二字，偶有路過之人看了，皆以為這家的主子姓鐵，其實不然。

那夫人聞言，微微一笑，朝琳琅點了頭后，便牽著那孩子上了隨後而來的轎子，一行人漸漸走遠。

雖是下雪天，燕京城裡的街道都有專人清掃過，雪早被鏟到了兩旁。又因這場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故而道路中央並沒有積雪。

秦長歌。

待馬車全然停妥后，琳琅鬆了口氣。逐風問道：「出什麼事了？」

琳琅起身，緊緊抱著長歌。

琳琅見到這群人，熟悉感油然而生。她微微一笑，道：「都起來吧。」

「好。」

進屋時，琳琅輕握著長歌的手，道：「這些事，從來都無須你動手。」

那女子背對著她，望向雪花堆積的湖面。她身上披著月牙色的披風，披風上綉著精緻的蘭花。冬日的冷風拂過，吹動了她身上的衣裳，披風上栩栩如生的蘭花似是迎風孤傲地搖曳生姿。

雲湖。

「屬下得令。」眾人異口同聲地回答，聲音甚為響亮。

好一會兒的靜默之後，長歌斂去了眼中的淚水，輕輕一笑，道：「殿下，我與嫵歌，只希望您能過得幸福。」

遠遠的，琳琅便看到了湖心亭中站著的女子ｗww.ｈｅtｕｂｏoｋ.com.ｃｏm。順著蜿蜒的廊道一直走向湖心亭，琳琅在涼亭門口停下了腳步。

與她記憶中無異的美人兒，長歌。

琳琅望著一塵不染的院落，心下感慨良多。她回過頭去，看著立於身後的長歌，輕嘆道：「這些年，辛苦你了，長歌。」

她心中隱約猜到這宅子的草圖出自誰之手，一想起待會兒將要見到的人，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逐風率先下了車，小心翼翼地將琳琅扶了下來。而聞秋，看了逐風伸到面前的手一眼，兀自跳下了車。

琳琅自懷孕后，對小娃兒更添了幾分心思。她掀開了車簾，欲看看那衝撞了馬車的孩子是否受傷。

本想為琳琅換上新的髮飾，卻被琳琅阻止了。

那聲音極其好聽，琳琅也將為人母，對那夫人多了幾分親切，便笑道：「夫人不必介懷，想來是我家的馬車跑得過快，令公子似是受到了驚嚇，還望夫人好生安慰。」

長歌驀然抽回自己的手，隨即察覺到自己的不敬之舉，欲跪下去，卻被琳琅扶住。琳琅讓長歌直視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分明：「長歌，你我之間素來是姐妹般親密，何況這不是在宮裡。」

逐風三人將琳琅與聞秋帶出了李府後，便有人駕著馬車上前來接應他們。上了馬車后，逐風三人都揭去了面巾。

「外頭自然是不能與宮裡相比較的。長歌，如今不比以前了。我在家時，很多事都習慣了自己動手。」琳琅聽了長歌這話，微微偏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長歌白皙修長的手，「你離宮也有好幾年了，該過去的讓它過去，那些宮裡頭的規矩，忘了就是了。」

另外那兩人，便是當日在聞府當護院的趙氏兄弟。

她發了話，跪了一地的鐵軍衛將士才站起身來。

琳琅伸手捂住了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響，生怕一鬆了手就忍不住哽咽。

她仔細觀看四周，不wｗｗ.hｅtuｂoｏk•coｍ•ｃoｍ知不覺紅了眼眶——那些走道於她而言再熟悉不過。

趙龍上前去敲了門，門房探出頭，見是趙龍，忙開了門。趙龍退回至逐風身後，逐風朝琳琅笑道：「殿下，快進去吧。」

下了三日的雪不知何時停了。馬車穿街走巷，繞了好幾條街后依舊在道上奔跑，繞了好一會兒后，琳琅才問道：「逐風，我們準備去哪兒？」

可，即便是如此，那又如何？

不知過了多久，輕輕的話語飄入長歌的耳中。

那夫人安撫了那孩子片刻，上前幾步，說道：「幼子頑劣，衝撞了夫人，還望夫人見諒。」

「對不起，長歌。當初我曾誇口說這大毓在我之手必能一統天下，可那時畢竟是年少輕狂。」琳琅覺得喉嚨乾澀不已，萬般的話語到了喉嚨口卻說得艱難，「我腹中的孩子已經四個多月了。在川州，有我愛的男人，腹中又有一個期盼已久的孩子。我只想回到川州，和我的夫婿過安穩的日子。怡和已經死了，你明白嗎？」

那年嫵歌才十八歲，如花般美好的年華，也才初次與她說起她喜歡的人啊……

那孩子穿著溫暖的棉衣，將小身子裹得圓嘟嘟的，顯然是被嚇著了，正站在路中央號啕大哭。隨後趕上前來的幾名丫鬟見她大哭都急得團團轉，想盡了心思去哄那孩子。隨後有一名衣著貴氣且容貌秀美的年輕夫人走到了那孩子邊上，那孩子見了便哭著撲進了她懷中。

那些將士對於主子的歸來，顯得萬分激動。琳琅看著面前這群人，忽然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平淡得太久，已然忘了如何當他們的主子。

那時的長歌，喜愛為她打理那一頭長發。那本不是她的職責，卻被她搶了去，還頗以此為傲。

「這宅子買下來后，長歌畫了圖，請人花了許多時間，沒日沒夜地趕工，才造得這般精緻。」逐風頓了頓，又道，「這幾年，我們都住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