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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瞥了聞秋一眼，將另一隻手置入聞不悔寬厚的手掌中。他掌心傳來的溫熱讓她稍稍安了心。

劍拔出時，猩紅的鮮血瞬間濺落在長歌喜慶的紅衣裳上，在灰濛濛的天色下，除卻那掩蓋不住的血腥味，竟瞧不出分毫的血跡。

早膳時，琳琅仔細地打量眾人的神色。

拿著紙鳶的鐵軍衛領了命令后迅速離開。

琳琅原本還擔心長歌反對，不想她卻微微一笑，隨即招來下人，吩咐他們去幫忙收拾行李。

永樂三十八年後，鐵軍衛悄悄消失在朝廷的視野中，儘管如此，朝廷中卻總有人私下打探鐵軍衛的消息，朝中那幾股勢力卻無不算計著將鐵軍衛攬入自己旗下。

在鐵府人去樓空的同時，城北的林家正如燕京城內所有的人家一般歡天喜地地過年。

琳琅心頭暖意陣陣，眼眶不自覺染上了濕意。

她竟未察覺他一直介意這事……

「可惜，讓另一人逃了。」長歌嘴角噙著冷笑，掏出綉帕，輕柔地拭去劍身上的鮮血后，將軟劍收于腰間。

聞不悔扶著琳琅上了馬車后，又將聞秋抱了上去，隨後跟著上了馬車。

一聲令下，院中的人馬立刻分散開，獨留下長歌三人。

車帘子落下，隔住了他們的視線。

琳琅將長歌輕輕推開，緊緊牽住聞秋，輕聲道：「秋兒，和長歌姨母道個別吧。」

有種悔意自琳琅被帶走之後一直都盤踞在聞不悔的心中，即便是後來尋到琳琅，還是無法消除。

琳琅忙坐起身，搖頭說道：「昨夜已經說了，今日起程回川州，我們收拾一下行李與長歌他們知會一聲便走吧！」

甚至連外頭響聲連天的爆竹聲都沒能吵醒她hｔｔｐs://m•heｔuboｏk•ｃoｍ.cｏm。

門外有丫鬟來敲門，詢問他們是否起身用膳，琳琅在聞不悔懷中蹭了蹭，將眼中的濕意掩去，隨即與聞不悔起身著衣。

望蘇手輕輕一揮，大喊冤枉的林老爺便被官差強行拉出了林家的大院。

逐風一靠近她便敏銳地聞到她身上的血腥味，遂提醒道：「你該去梳洗一番，殿下受不得一點腥味。」

那模樣看在外人眼中，是極為尋常的主僕出行。

她回到屋中將掛在牆上的一個紙鳶取下，來到院中。在站列整齊的鐵軍衛中交到了其中一個鐵軍衛手中，道：「悄悄將這紙鳶送到鎮國大將軍府上，務必讓恆凌公主見到它。任務完成之後直接出城。」

聞不悔低頭看她睡眼矇矓的模樣，問道：「可要再睡會兒？」

「長歌姑娘，我們可否動身？」其中一人問道。

那死去的小廝是朝廷派來的人，這說明他們這個安身之所已經暴露。在如今這當口，若不走，後果不堪設想。

也曾顯赫的林家，在大年初一這場鬧劇中落得一片凄涼下場，四周鄰里紛紛探頭看完了這場鬧劇，卻沒有人敢開口說上一句話。

見她如此，聞不悔與琳琅相視一眼，也不再多說什麼。琳琅偏頭看向安靜地坐在一旁的聞秋，見她一直沉默不語便問道：「秋兒，怎麼不說話？」

進府之後，長歌便將府中的下人一一找出並付了大筆的遣散費，又吩咐府中鐵軍衛在院中待命。

自進入燕京城尋到琳琅又見到長歌一行人以來，聞不悔也隱約感到燕京是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不回川州他也放不下心，卻又擔憂長途旅行會https://www.hetubook.com.com傷到琳琅腹中的孩子。他不甚放心地問道：「燕京到川州路途遙遠，你的身子受得住嗎？」

聞不悔見琳琅有些不放心，道：「不如一道去川州吧，長歌。在那兒我們可以照顧你。」

她頓了頓，點了兩名鐵軍衛扮作隨從，又朝其他人交代道：「立刻帶上你們的行李，分批離開燕京城往滄州的方向而去，在城外二百里處的小客棧會合。」

林家老爺自同僚家中拜過年回來，甫一踏進家門，便被不知從何處湧出來的官差們逮了個正著。官拜三品的林老爺還來不及怒罵一聲「大胆」，就見到了平日難得一見的右相望蘇，隨即被冠上了意圖謀反的罪名。

待下人將為數不多的行李一一搬上車，聞不悔上前去確認是否有東西遺漏。

長歌嘴角含笑，卻堅定地搖頭，想了想又說道：「我會時常給你們寫信的。」

「走吧！」聞不悔的聲音落入眾人耳中。

燕京這個是非之地，愈早離開愈好。

「有姐夫在，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長歌想了想，又說道，「讓逐風帶幾個人跟你們一道走吧，我怕路上不太平。」

較之琳琅的傷感，長歌倒顯得從容了幾分，「喜歡強出頭的素來不是我，姐姐放心，我自會好好照顧自己。」

再在燕京待下去，只會讓整支鐵軍衛全軍覆沒。若失去鐵軍衛，要取這天下便多了幾分困難，她不能冒這個險。

她與聞不悔對視一眼后，才緩慢開口，道：「長歌，我想今日便離開燕京。」

林夫人跌坐在地上，甚至還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便有官差上前拉起了她，將渾渾噩噩滿臉驚恐且www.hetubook.com.com哭啼個不停的她還有林府的幾名侍妾，一道帶離了林府。

長歌微微頷首，聞秋又道：「這一天不會太久。」

馬車外頭，逐風已然盯著長歌瞧了老半晌，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心中所有的言語都化為長長的一聲嘆息。逐風轉身上了馬，揚聲問道：「姑爺，可以起程了嗎？」

聞不悔的眼掃過桌上眾人，眾人皆已安靜下來，誰也不願再開口。

聞不悔將一切準備妥當后，走至她們面前，道：「琳琅，我們該走了。」

甚至連府中的下人們都未曾逃過一劫。

琳琅一手緊緊牽著聞秋，站在鐵宅門口與長歌道別。怔怔望了長歌片刻，她鬆開聞秋，上前一步緊緊抱住長歌。

用過早膳之後又休息了半晌，逐風與隨行的兩位鐵軍衛分別收拾好了行囊，聞不悔亦安排好了隨行的大夫和舒適的馬車。

長歌淡然，聞秋安靜，逐風沉默。

回到屋中吩咐丫鬟去準備了熱水后，長歌呆坐在椅子上，微微抬手，看那纖纖玉指——這手素來是刺繡用的，到如今卻也習慣了握劍，也能在瞬間置人于死地。

聽她提起前陣子她被帶到燕京的事，聞不悔將琳琅攬進懷中，下巴微微頂著她的發梢，歉然道：「是我不曾將你與孩子保護好，不會再有下次了。」

長歌點頭，吩咐他們兩人備了馬車，將她事先準備好的那些行李一一搬上馬車后，遂帶著那二人離開了鐵府。

琳琅聞言，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倒是一旁的長歌笑道：「那是自然，燕京是我們大毓都城，總有再來這兒的一天，那一天或許不會太遠。」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蒙蒙亮，鐵府中的燈火依舊闌珊。在和圖書府中偏僻的一角，長歌手中的劍快而精準地穿透眼前那小廝的胸膛。

「長歌，你孤身在外，若遇到什麼困難記得往川州送信。切記萬事小心，莫強出頭。」琳琅的聲音有些許哽咽。她與長歌相逢不久便再次相別，雖然一直都知道長歌或許不會跟她一道回川州，也知道離別是免不了的，可到了這離別的當口，她還是忍不住傷感。

她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厲害。

逐風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身後，看了地上的屍首一眼，揮了揮手，身後跟著的鐵軍衛立刻上前迅速將那屍體抬走。

長歌不置可否，轉身欲走，逐風忽道：「如今我們只能與殿下一道起程，這地方怕是不能再留了。」

原本熱鬧而又喜慶的林家大宅在瞬間透出了深深的凄涼之意，望蘇揚開手中的摺扇，望著林夫人的背影許久，微微勾起了嘴角。

琳琅自聞不悔懷中睜開眼時，天色已然亮堂。她揉了揉額角，嘆息道：「我竟在守歲之時睡著了。」

「那你呢？」琳琅有些驚訝。

小廝只來得及發出輕微的聲響，那聲響被外頭震耳欲聾的爆竹聲輕而易舉的掩下，絲毫沒有人察覺這兒發生的一切。爆竹聲后大街上留下了碎紅滿地繁華似錦，滿街都是掩不住的吉祥之氣，家家戶戶都顯得喜氣洋洋。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后，長歌暗暗鬆了一口氣。那紙鳶是前幾日她說服琳琅做的，冬日自然不會有人傻到去放紙鳶。只不過……那紙鳶上頭的畫是琳琅親手畫的，字亦是琳琅親筆題的。

「前些時候從川州到燕京，我也是這麼一路過來的。」琳琅怕他擔憂她腹中的孩子而多做逗留，忙又道：「爺若不放心，請個大夫隨www.ｈetｕｂooｋ.com.cｏm行便是了。」

琳琅暗暗憂在心中，她們哪兒是自小長在塞外的？莫說她不曾去過，長歌也不曾去過那麼遠的地方。

「長歌姨母，後會有期。」聞秋乖巧地說道。

長歌腳步一頓，隨即離去。

「長歌，有些事交與我便可以了，別太勉強自己。」逐風望著她纖弱的背影，忽又說道。

伍五從右側的拱門走出，手中抱著林家年紀尚幼的小少爺，身後還跟著跌跌撞撞跑在後頭、衣裳略顯凌亂的林夫人。

幽幽嘆息一聲，她兀自陷入沉思中。

大年初一燕京城裡喜氣洋洋，大家都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中，這樣的日子離開反而不那麼惹眼。

朝廷的人馬悄無聲息地安插到府監視著鐵府內的一舉一動，而鐵軍衛中卻無人察覺，如若不是除夕夜那探子在撤離時露出了馬腳，他們不知道要被蒙在鼓裡多久。

聞秋抬頭看琳琅，似天真無辜地問道：「娘，我們以後還要來這個地方吧？」

人口眾多的鐵府，在頃刻之間了無人煙，燕京城內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中，無人去細思這宅子中發生的一切。

望蘇朝伍五微微頷首，伍五便甩開了林夫人，抱著那孩子離開了林府。

車夫揚起了鞭子，逐風自馬上望著長歌，嘆息道：「長歌，保重。」

長歌站在鐵府門口，看著那被卷到空中的碎紅許久，轉身進府。

馬車以不急不緩的速度嗒嗒前行，逐風帶著兩名鐵軍衛策馬跟了上去。路過之地，皆捲起了滿地的殘紅碎片。

「找到姐姐之後，爹娘心中的心愿了了，我亦跟著安下心。年後我想四處看看，屆時再回塞外。」長歌含笑，語帶著幾分撒嬌之味，「那是我們自小長大的地方，姐姐無須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