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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在聞府門口停下后，趕車人跳下車，上前敲門。聞家的門房自門縫裡漫不經心地睨了外頭的人一眼，遂清醒過來，忙打開大門撐著傘奔了出來。

她抓著龜殼的手不知不覺多用了幾分力，莫名的惱怒。

離開這個鎮子，繼續往南，便是徹底的遠離了燕京。

「如果我告訴你，若你執意回川州，最終的結果會讓你與聞家老爺的感情生變，你仍堅決要回去嗎？」聞秋略微有些咄咄逼人。

離開川州之時是凜冽寒冬，再次回到川州時卻已春暖花開。

良久后，她低低感慨道：「不知何時下雪了呢。」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聞秋的房間。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店小二的聲音，他們這才驚覺已經到了早膳時間。

琳琅站在窗邊望著外頭的景色，怔然出神。

睡夢中的聞不悔伸手欲將琳琅攬進懷中卻撲了個空后，迅速睜開眼。看到琳琅安然無恙地站在窗邊，悄悄鬆了口氣。隨即又見她身著單衣，只披了件單薄的外套站在窗邊吹冷風，讓他下意識皺起了眉頭，忙拿起一旁的披風輕輕走向她。

若不是……若不是知道她是真心待她好，她又怎會忍不住去幫她卜卦，又怎會忍不住提醒她不該回川州呢？

結果與前次分毫不差。

她的腦海中忽地響起了早些時候聞秋在客棧對她說的那些話，下意識地看了聞不悔一眼，隨即迅速地別開眼。

官道上兩輛馬車一前一後行駛著，馬車自城門而入后hetubook.com.com，迎著細雨平穩地奔向聞家的大宅。

即便是到了川州城外，歸心似箭的他們也無心欣賞川州早春之景。

幾個月的奔波之後，她終於又回來了。

隨行的大夫按照慣例為琳琅診脈，大夫的笑容讓眾人安心。

聞秋望著那尚未合上的房門許久后，將桌上的銅錢掃入龜殼中，再次卜了一卦。

琳琅站起身欲離開，走到門口后忽又停下了腳步，幽幽說道：「川州，才是我的家。無論以後會如何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後悔。秋兒，我很早之前便與你說過了，只有忘記過往，才能換得新生。」

聞不悔將琳琅小心翼翼地扶下馬車，素衣見了琳琅，頓時熱淚盈眶。

那是極為蜿蜒的一條路，因下雪的緣故，小鎮只剩下一個茫茫的小白點，燕京城更是早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如若琳琅不是怡和，或許，她會是整個川州城那令所有姑娘家艷羡的聞家夫人。可她是怡和，大毓朝以聰慧著稱的長公主——是她們秋家傾盡全族所有人性命換來的天命所歸之人。

早春之日，川州城外細雨蒙蒙，碧草萋萋。

身為燕京秋氏唯一的遺孤，她的身上背負著秋家上百年的榮耀，她不甘就這般讓她平凡到老。

才短短一夜，四周的景色都被白雪覆蓋，遠遠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天空中還飄著小雪，潔白的雪花讓琳琅想起了皇城裡那片梅花林。

琳琅坐妥后，也不拐和圖書彎抹角，道：「這兒只有我們倆，有什麼話就說吧。」

聞不悔順著琳琅的視線望去，卻覺得外頭白茫茫的一片並沒什麼可看之處。「若是在川州，定不會下雪。」

聞秋看了她片刻，忽然笑起來，輕聲說道：「你不願相信，我也無法強迫你，我言盡於此，咱們走著瞧吧。」

休息了片刻后，一行人再次起程。

回到這個熟悉的聞府，這個她與他共同的家中。

前頭那輛馬車帘子被掀開，聞不悔撐著傘下了車。

那兒曾是她母后最愛待的地方，每年的梅花時令，梅樹上會開出素潔的梅花，遠遠看去也是一片雪白。

聞秋抓著向來被她看得比性命還重的小袋子走到琳琅身旁坐下，取出裡頭那年代久遠的龜殼與幾枚銅錢，熟練地將銅錢放入龜殼中，自顧自地卜起卦來。

因為積雪的緣故，馬車走得很慢。

聞不悔走到她身側，輕聲問道：「在想什麼？」

後頭的另一輛馬車上除了聞秋之外，還有隨行的老大夫。坐在車前的逐風撐起傘將聞秋抱下了馬車，一旁的聞家下人立刻舉傘迎了過來。

琳琅見到素衣又哭又笑的模樣，再環顧四周熟悉的一切，鼻尖微微發酸，卻微微揚起了嘴角。

如此，倒真是顯得她自作多情了。

好多年了，她再沒見過那片梅林。

略帶埋怨的語氣讓琳琅心頭一暖，退了兩步偎入他的懷中。溫暖的懷抱讓她的眼眶微微濕潤，卻說不上緣由。

「我為你卜的卦象m.hetubook.com.com，自我們離開燕京那日到現在，次次都是這一卦。若回川州，你將會有劫數，屆時你必會為今日作出回川州的決定而後悔。你該知道，如今這世上再無秋家人會替你逆天改命，就算有人願為你逆天改命，有秦嫵歌的教訓在前，你又怎麼忍心讓身邊最親近的人犧牲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你的安寧？」聞秋面色平靜，「你知道我們秋家，有多少人因你而賠上了命，卻哭不得，怨不得你嗎？」

聞秋小口咬著饅頭，在琳琅開始慢吞吞喝粥時說道：「娘，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他們雖已離開了燕京城，行程卻極為緩慢，甚至目前落腳的這個鎮子依舊隸屬於燕京。

早膳之後，琳琅依言支開了聞不悔，去了聞秋的房間，屋內除卻她與聞秋，再無他人。

窗外冷意陣陣，搭在身上的披風讓琳琅回過神來，雖不曾回頭卻也知道是他來了。

等著瞧吧，她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總有一天！

琳琅一行在午膳之後起程趕路回川州。

聞不悔將雨傘微微傾向琳琅，小心翼翼地護著她朝住所而去。略微加大的雨勢讓聞不悔左側的衣衫被雨水打濕，被他護在懷中的琳琅卻絲毫未被淋濕。

銅錢在龜殼中搖晃了片刻后，被倒在了桌上。

到了午後，雪勢漸停。

燕京，是她的出生地，承載了她最初十八年的歡樂悲喜，如今，什麼都遠了。

收起那副與年齡不切合的模樣的聞秋，正如聞府上下記憶中的她那般https://www.hetubook.com.com，天真可人。在外人面前她素來掩藏得很好，若是讓聞家下人將她看個清楚明白，怕是會嚇到。

她知道，這一次，是真的遠離燕京了。

聞府下人更是奔走相告主人歸來的消息，不多時，管家提傘匆匆忙忙迎了出來，身後還跟著滿臉驚喜的素衣。

琳琅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手下意識地捂緊了肚子。她想起《世書》上關於秋家人的記載，腦子裡忽然浮現出熊熊大火的景象，手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琳琅報以淺笑，卻不再多說話。

自川州到燕京，再由燕京到川州，來回的路程對於琳琅一行人而言都是極為匆忙的，誰也無心去欣賞馬車外的美景。

出了房間，到樓下時其他人已然入座。

聞不悔扶著琳琅小心翼翼地入座。店家上了茶水，琳琅小飲了一口熱茶。溫熱的茶水驅散了一些寒意，讓人覺得暖和了不少。

馬車在道上前進，馬蹄聲夾雜著軲轆聲，那些聲響在琳琅的耳畔徘徊不去。

琳琅回頭，淡笑道：「沒什麼。」

聞秋回過神來，朝那下人甜甜一笑，隨即舉步邁向聞家的大門。

偶有冷風捲起地上的積雪，風過之後一切了無痕迹。

她的視線落在琳琅已然十分明顯的小腹上，抹了抹淚，正欲上前去攙扶，卻被聞不悔的視線阻止。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一行人在一個小茶寮停下歇腳。

如此也好，就某些方面而言，聞秋是他們的助力——正如長歌所說那般，她可以讓他們事半功倍。

自www.hetubook.com.com知道琳琅失蹤的那一日起，她日夜提心弔膽無法入眠，生怕琳琅在外頭出什麼差池。如今見琳琅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高懸著的一顆心才安了下來。

琳琅沉默不語。

見她不願多說，聞不悔也不勉強，他將琳琅摟得很緊，低低說道：「琳琅，不管過去如何，將來如何，我只想要你過得好。」

這些時日下來，聞秋極少和琳琅說話，她這一開口讓琳琅有些驚訝。琳琅微微一笑，道：「好，早膳之後，我們去你屋中說。」

聞秋望著聞不悔與琳琅消失在門口的身影，抿起了嘴角。

聞秋聞言不再說話。

琳琅並未答話，靜靜地偎在他的懷中凝望遠方。

雨勢越來越大，一旁的下人恭敬有禮地說道：「大小姐，看這雨勢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我們還是早早進府吧！」

聞秋盯著她瞧了半晌，卻不發一言。琳琅見她如此，蹙眉道：「你不是有話要說嗎，秋兒？」

聞秋坐在琳琅對面，卻不願多看琳琅一眼。琳琅放下手中的茶碗，走到茶寮外，看著來時的路。

「我不相信你的話。」琳琅下意識反駁，「秋兒，你的名字既上了我們聞家的族譜，就不該稱他為聞家老爺，他是你爹。」

一旁的逐風將一切看入眼中，心下雖有些不以為然，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小丫頭確實很有心計。

「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多披件衣裳？」

「你以為離開燕京，一切就可以改變嗎？」聞秋睨了她一眼，又道，「你總歸，是要回燕京，回皇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