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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長歌的眼睛，許多話不必明說，許暮衣也明白。與長歌相視一笑后，她輕巧地轉開了話題，問道：「你也好些年不曾回過錦州了吧？」

烏雅朝那村婦笑道：「有勞這位大姐了，我來幫你吧。」

聞不悔見這情形，琢磨著她們應該有很多體己話要說，覺得自己不便在場，便將琳琅交給長歌照顧，到書房處理公事去了。

長歌還是琳琅記憶中那樣。她見了琳琅，忙歡喜地迎了上去，喚道：「姐姐。」

從大毓的公主，到尚國的皇后，就算是看遍莽莽黃沙，又有何不可？

大漠與中原之間的差別，自是不單單指滾滾黃沙。

「這才烈日初上，待日落西山，還有好幾個時辰呢。先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吧，我這馬車坐得有些乏了。」 女子又道。

「那是自然。」

趕車人面無表情地駕車，倒是車上的人顯得興緻勃勃。

「不管公主是不是尚國的皇后，都是我們大毓的公主，這稱呼有何不妥？」

錦州秦家，到現在依舊是她心裏的一道傷疤。

任將軍，也就是任子衡聞言，道：「蒙公主惦記，恆凌很好。」

許暮衣吃吃一笑，道：「長歌兒你也不必裝了，殿下的意思是安頓好鐵軍衛，而不是我們，聞家不會有任何人懷疑我們的身份。還有我那遠房堂姐，我倒真有些想見見她。」

隨後馬車再次前行，一行人的行程並未因方才的小插曲而停頓，在日落西山之時趕到川州安頓妥當是他們現在唯一的目的。

倒是一旁的許暮衣，多了幾分看熱鬧的架勢。

馬車從任子衡的面前駛過，漸漸拉出了些距離。前頭的烏雅和那幾個隨從也策馬將他甩在了後頭。

馬車內傳出女子嬌媚慵懶的聲音，車外騎馬的女子望了望前頭，再抬頭看了看艷陽，回頭朝htｔps://ｍ.ｈeｔubooｋ•cｏm•ｃoｍ身後的馬車笑道：「回夫人，日落西山之時，我們可到川州城。」

得了自由的烏雅忙將水端到了女子面前，女子接過烏雅端上的水，一口飲盡，輕拭嘴角后，回視那男子，隨即朝身側蠢蠢欲動的隨從們淡淡說道：「都退下吧。」

在路人眼中，這不過是富貴人家出行，並無其他。

「殿下只說讓我們在外頭安頓好，切莫被人看到了。」長歌眼睛不睜，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更逞論城中的繁華，天上的艷陽。

男子的眼睛淡淡地掃過他們，最後落在坐在牆角迎著艷陽不動如山的女子身上。

可是，帶的人越多，越容易暴露行蹤。

他奉命前往邊境迎接儀柳公主時，也帶了大隊的兵馬。一察覺中了調虎離山計后，為了不讓人有機可乘，他立刻孤身出來尋找真正的儀柳公主。此番找到后，卻不得不為她的安危頭疼。

那女子看了看牆角放著的小矮凳，微微一笑，便坐了上去。

「如今的秦家，可不比以前了。」許暮衣裝模作樣地感慨道。

其實，人無論活在哪兒，都是生存。

她擁抱許暮衣的雙手還來不及縮回，就那樣僵在了半空中。

待房門再次被推開時，琳琅難掩喜悅之情，卻意外地看到了聞不悔。

前方不遠處有人騎馬急速奔來，讓一行人立刻警戒了起來。馬車頓停，讓卧在車榻上假寐想著年少時光的儀柳坐直了身子。

頂著無數的壓力，贏得鐵軍衛所有將士尊敬而協調逐風守住這支軍隊等著殿下歸來的長歌。

一切就此拍案定局。

那農家並非在路邊，大道旁邊有一條小路通向不遠處的農戶，路雖狹窄，過一輛馬車卻正好。

當路上被捲起的塵土重歸平靜時，官道上再次出現ｍ•ｈetuｂoｏk.coｍ.cｏｍ了一輛馬車。不若儀柳他們那樣帶著隨從，只有趕車人，與車中人。

儀柳聞言一笑， 道：「說得甚是，或許我們不該這麼生分，對吧，妹婿？多年不見，恆凌可好？我出嫁那年，恆凌還是個小姑娘呢！」

任子衡對此似乎別無選擇，卻仍蹙眉道：「還望公主以大局為重。」

纖纖素手挑開了車帘子，許暮衣興緻勃勃地看著外頭的景色。較之身旁閉目假寐的秦長歌，多年來居住在塞北那種風沙漫天之地的許暮衣已有些時日不曾見過中原的春日。

她這一問，反而讓許暮衣閉上了嘴，隨即輕鬆一笑。

心下有了這想法，任子衡抬眼望去，見馬車在視線中變得越來越小，忙策馬追上前去。

聞府的門房見是兩個貌美女子，身上衣著也不凡，聽說是夫人的親戚，又收了二人的一點小心意，便去通報了。

被稱為「夫人」的女子年紀並不大，她面容姣好，梳著已婚婦人的髮髻，一看便知其他人是隨從。

這一行主僕數人，除卻馬車中的女子，其餘皆騎馬伴在車旁，除卻一身素色衣袍、男裝打扮卻未刻意掩飾其女子身份的烏雅，其餘男子皆著深色衣裳。

不若逐風的鎮定，不若長歌的淡然，也不若許暮衣的不在乎，這對於琳琅來說，是一個尚且來不及消化的消息。

「夫人，只是有人騎馬經過，您放心。」烏雅道。

若無事自然好，若有什麼差錯，那便是尚國與大毓兩國之間的大事。

在所有人都說殿下已死卻堅信她還活著的長歌。

片刻后，前去探路的隨從回來，道：「稟夫人，前方不遠處有一農家，家中只有村婦一人，無險情，可落腳。」

隨即跟在婦人身後進了屋子。

他一走，逐風便關上了院落的門。

聞言，和圖書長歌睜開眼，嘴角微勾，道：「或許，我們還可以看上一場好戲。」

一行人到了農戶門前時，一個婦人正在給自家養的雞鴨餵食。

她坐好后，烏雅與那婦人端著水自屋內走了出來，身後卻跟了一個人，一個氣勢逼人的男子，他手上的劍指著烏雅的腰，讓她不得出聲。而烏雅身側的村婦也因這情形不住地顫抖，手中托盤上端著的幾碗水因此而微微溢出。

烏雅是尚國人，她見她聰明伶俐便帶在了身邊。事實證明她的眼光確實不錯，烏雅比起那些從大毓陪嫁過去的宮女們要強上太多。

隨行幾人聞言，紛紛退下，順道帶走了那仍在不住顫抖的村婦。

長歌不否認。

琳琅將視線轉向了一旁的許暮衣，第一眼便認出了她。

她從小便見慣了宮裡人各式各樣的臉色，怎會不知只有往上爬，才能站穩腳跟這樣淺顯的道理？

車中女子在烏雅的相扶之下下了車。婦人見來了這麼多人，有些懼怕，烏雅忙笑道：「這位大姐不必慌張，我們路過，想來討杯水喝。」

一到川州，便有早已抵達川州安頓好的鐵軍衛送來消息，說前腳抵達川州的儀柳公主一行人安頓在悅來客棧。所以她們挑落腳點的時候，自然不會選擇悅來客棧，本打算再選一間客棧安頓的，卻又覺得不甚妥當。

「那又如何？」長歌淡淡反問。

「什麼事？」她沉聲問道。

長在宮中的女子，都必須學會藏拙，不是人人都像恆凌那樣幸運。怡和雖是她們的長姐，卻只會寵溺一個恆凌，而她，不是恆凌。

此時，女子身旁所有的隨從都警覺了起來，手摸上了刀鞘，隨時準備拔刀。

此時聞不悔出門未歸，琳琅因少了素衣諸事不便，心下也有些煩躁。聽丫鬟拱來報說有兩名女子上門求見，便知道和圖書長歌來了——按日子估算，她本該在三日前便可抵達川州的。

「過獎了，能這麼迅速就追上我們，不愧是任將軍。」 女子起身，眉眼含笑，又道，「只是…… 將軍對我的稱呼似乎有些不甚妥當。」

琳琅自然知道儀柳是誰。

直到有一天，一道聖旨，打破了一切的平靜，自此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變了——甚至，連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人，也自她的記憶里淡去。

儀柳不再多說什麼，任子衡又道：「皇上派我前往邊境迎接公主，公主委實不該私自離開護衛隊，若有什麼閃失，子衡如何對得起尚國百姓，如何對得起皇上？」

「看看這是誰來了。」聞不悔也難掩喜悅。近幾日琳琅的情緒有些不穩定，今日長歌的到來著實讓他一喜，有她的陪伴，在他公務纏身之時，琳琅也不至於一個人無聊。

這般模樣，確實是她認識的長歌。

長歌道：「儀柳公主和任附馬也到川州了。」

「烏雅，下個落腳點何時才能到？」

烏雅朝那隨從點頭，隨從則帶路朝前奔去，車夫駕著馬車，一行人朝那農戶奔去。

她卻絲毫不曾反抗，亦不想反抗。

那婦人見烏雅聲音清脆，又見他們一行人衣著考究，稍稍安了心，忙道：「家中狹窄，夫人若不介意可在椅子上小坐，我這便去給你們倒水。」

當初陪嫁的宮女，到了如今不剩一個，她們全都無法適應尚國的生活，沒幾年都走得差不多了。

那男子這才上前，站在她的面前，擋住前面的陽光，落下了一地陰影，沉聲道：「儀柳公主這招聲東擊西，用得著實不錯。」

這些也算不得什麼。

琳琅身體不便，只好讓逐風去接長歌她們。

那景色或許很美，但她更喜歡大毓的山水。

他的身後跟著長歌、許暮衣，還有逐風。

待看足m•hｅｔｕｂoｏｋ.cｏm.cｏｍ了外頭的景色后，許暮衣才放下帘子，轉而朝長歌說道：「我已多年未曾見過殿下，倒真有些迫不及待了。」

「是。」烏雅領了命，忙讓身側一人策馬去前方探路。馬車中的女子也不再多說什麼，兀自閉眼假寐。

「既然如此，就在那兒歇片刻吧。」車內女子道。

再次掂量了片刻，決定就此不動，只要踏進川州城，若遇到什麼麻煩自可以從府尹那邊調兵。

一個城，一個鎮，一個小村莊，一路走來，春日的青翠伴隨著奼紫嫣紅，總是容易讓人心情愉悅。

任子衡回頭看了馬車一眼，心下卻掂量了起來。

「無事。」車外的任子衡道。

但是這些都比不上長歌下一句話來得重要。

想來，她出嫁那年也不過及笄，卻被迫披上嫁衣，不遠千里和親尚國。

日落西山之時，該進川州城的人都順利進了城。

儀柳記得她還年幼時，在書中讀過這樣的詩句，卻不曾去幻想詩里所寫的景色。她的母妃在宮中雖算不得受寵，卻也是在父皇還未曾登基時跟在身邊伺候的，故而父皇對她還算喜愛。彼時她雖不如長姐受寵，卻也是皇家嬌寵出來的女兒，生在青山碧水環繞的皇城，看遍天下美景，從未吃過苦頭的女兒家，不會去幻想那樣的景色。

瞧了片刻后，他才收了劍。

她眼中的許暮衣，正如許暮衣眼中的她一樣，在容貌上都未曾有過多的變化。不管人心是否有變，至少，表面上看來，是一樣的。

幾經思量后，趕車人直接將馬車趕到了聞府大門口。

逐風將手中的錦盒放置在桌上，琳琅看到它便知道裏面是什麼東西。

「這不是讓你接到了嗎？」儀柳笑道，「將軍既是來了，不妨與我們同路，我已有多年不曾見過大毓的山水了。」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