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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淚水爬滿了恆凌嬌媚的面容。

她是看著恆凌長大的。

逐風又道：「她在聞府門口。」

明明只是隔了幾步的距離，又似乎隔了千山萬水，那麼近卻又那麼遠。兩人一直僵在原地，像過了一個輪迴那般漫長。

「這麼一來，我們的麻煩會更多。」逐風有些無奈。

姐妹二人相攜進了聞府大門，而聞不悔則自一開始便被撇在了一旁。跨進聞府的大門時，恆凌回頭看了聞不悔一眼，眼中不乏勝利之色。

從前的她，有圓潤的臉龐，如今卻變尖了。

聞不悔的視線一直在恆凌與琳琅身上徘徊，卻在阿若出聲提醒后回過神來。而琳琅也鬆開了恆凌，恆凌則順勢扶住了她。

八年來，她無時無刻不是活在自責當中。從前的她，那麼的無力，幫不上阿姐，只能任由她就那麼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八年，多麼漫長的一段歲月。

她離開之前最後的記憶中，她還是個孩子，如今正如逐風所言，長大了。

然而，下一瞬，她已經到了大門口。

「萬兄有話不妨直說。」聞不悔禮節性地端起茶飲了一小口，后輕輕放下，等著萬不全接話茬。

衙役聞聲，推開書房的門，將聞不悔請了進去后，帶上門，退了下去。坐在書桌后的萬不全見聞不悔進了門，起身笑臉相迎，道：「聞老弟，幾日不見，越發的英挺了，難怪這川州城內大大小小的姑娘們都削尖了腦袋想嫁進聞府。」聞不悔笑道：「大人說笑了。」

畢竟，他也不想惹禍上身。

「恆凌公主尋來了。」

陷害殿下的人，便是害死嫵歌的兇手。

「逐風，她……」

若非聞府的丫鬟素衣造化好嫁入了左相府，他也不必衝著左相的面于私下去提點聞不悔。

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好嗎？

聞不悔皺了皺眉頭，心下掂量了一番后便應承了衙役的話，轉而喚來管家，細心交代了幾句后坐上管家安排的轎子，與那衙役一道朝府衙而去。

「你我兄弟一場，這兒又沒外人，不必客套。」萬不全對他的稱呼略微有些不滿，隨即又笑道，「今日辛苦聞老弟跑一趟了，本想上聞府去叨擾一番，卻又想起弟妹有孕在身多有不便，遂作罷。坐！」聞不悔在一旁坐下，萬不全親自為他斟了茶，道：「今日讓聞老弟前來，確是有要事。」

聞不悔看著她們幾個人的背影不由苦笑，心下也猜到這個小姨子可能並不喜歡他。

阿若的話讓恆凌有如電擊，這才注意到站在自己眼前的琳琅挺著個大肚子，心下又喜又驚，冷冷地瞥了一旁的聞不悔一眼，又有些許不甘。

習武之人走路步伐雖然較輕，自小養出的敏銳感仍讓琳琅在第一時間察覺到有人靠近。她抬頭，見是逐風，又將視線調回原先的地方。

萬不全在官場混了這麼久，揣摩心思這點本事自然也學了個七八分，見他不願多說，也不細問，一口應承了下來。

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讓琳琅手中的墨琔掉落在硯池中，漆黑的墨汁四濺，有幾滴在白紙上濺出妖艷的花。

「不好嗎？反正我們的麻煩從不曾少過。」長歌笑得極為嫵媚。

久久之後，琳琅起身，道：「逐風，去把阿若找來吧。」

有那麼一瞬間，琳琅陷入了回憶中。恆凌的嬌美，恆凌的任性可愛，恆凌跟在她身後喊「阿姐」的聲音，無一不像一條無形的繩索緊緊將她勒住，動彈不得。從小到大，她比比任何人都了解恆凌的堅持有多麼的可怕。

ｈｅtｕbｏoｋ•cｏｍ•com「聞老弟客氣了。」萬不全半客套道。

恆凌那模樣，就好比阿若是她的仇人。

「離離。」

聞不悔心頭一顫，忙道：「多謝萬兄提點，此事我心中有數了。」

因為琳琅比他更了解恆凌。

沒試過的人不會知道這其中要忍受多少的煎熬。

衙役收下他的銀子笑道：「聞老爺客氣了，不過我家大人說他有急事與您相商，務必請您過府。」

萬不全道：「早些將這事給處理了，只要不被上頭查到，你怎麼做都行。」

她知道如此一來會暴露殿下的身份，引來不少麻煩，但，將身份暴露更有利於找出八年前陷害殿下地人。

琳琅的視線落在站在聞不悔身側的女子身上。

長歌與許暮衣不知何時一也來到了身邊。許暮衣斜靠在一旁，長歌與逐風並肩而立，她的眸光順著逐風望的方向，落在琳琅身上。

「她說，殿下若不見她，她就一直在聞府門口等下去。」逐風轉述恆凌的話，卻不多做建議。

這些年來，她總是有了希望，然後失望，一直在重複。

他雖不會刻意去打擾琳琅姐妹相認，但從開始到現在還有許多的疑問需要求證。想了想，他舉步欲跟在她們身後回府，卻因不遠處傳來的叫喊聲而頓下步伐。

那，確實是她從小捧在手心裏呵護著的妹妹。從小到大，她都捨不得她受任何委屈。

想到這兒，長歌驀然咬緊了牙關。

聞不悔掏了一錠銀子給那衙役，道謝：「勞煩這位小哥，今日府中有客來訪，怕是抽不出空來。還請小哥轉達聞某的歉意，並告知萬兄一聲明日聞某做東邀他得意樓一聚。」

沉默良久后，琳琅拾起墨琔，再緩緩研磨起來。她微微低頭不讓逐風看清自己臉上的表情，用極為wｗｗ.ｈｅtｕbooｋ•ｃｏｍ•ｃoｍ平靜的語調說道「讓她走吧，聞府沒有她要找的人。」

萬不全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和聞老弟直說了。老哥今日得了消息，有人狀告聞老弟你窩藏了一個朝廷欽犯一老弟啊，林大人犯的可是死罪，差一點兒便是誅九族，你可別扯到這裏頭去，否則，就算左相大人再隻手遮天也幫不了你。畢竟，這案子是右相大人經手，皇上親自判決的。」

聞府的走道，這麼多年來琳琅早已走熟，原本算不上長的路途，在這一刻卻變得異常漫長，有種如何走都走不到頭的感覺。

「我們進去吧。」琳琅摸了摸恆凌的臉，輕聲道。

長歌三人見琳琅她們去了大廳，也跟了上去。

逐風是在聞秋的院落找到琳琅的。那時琳琅正坐在聞秋慣用的書桌旁，盯著桌上的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研磨著墨水，而她的貼身丫鬢阿若並不在身邊。

順著聲音尋去，只見一個衙役遠遠跑過來，喊他的人正是這人。

衙役領著他到了萬不全的書房，敲了門，道：「大人，聞老爺來了。」

琳琅的手撫過恆凌的發梢，低柔地喚了她的小名，那聲音似嘆息，輕拂過恆凌的耳畔，久久不散。

等了一小會兒，不見他開口，遂問道：「這兒並無外人，有話就說吧。」

「阿姐，我終於找到你了。」

確實，是瘦了。

萬不全笑開了花，道：「那為兄就代你嫂子先行謝過了。來來，喝茶。」聞不悔一笑，端起茶又飲了一口，忽又想起了什麼，皺眉問道：「萬兄，近來府中可有抓到拐賣孩童的人販子？」

在這之前，琳琅一直在想真的見到恆凌之後該如何是好，一路走來，全然想不出個所以然。

恆凌很想靠近，腳下卻像灌了ｍ.ｈｅtuｂooｋ•ｃoｍ•coｍ鉛般沉重，始終在原地無法朝前走，直到琳琅邁著蹣跚的步伐上前艱難地將她擁進了懷中。

「暫無，怎麼？」萬不全問。

琳琅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墨琔。

整整八年啊！

「聞老爺，」那衙役氣喘吁吁地在聞不悔身旁停下，雙手按在膝蓋上喘氣，道：「聞老爺，我們大人請您進府一敘。」

且，是與他有關的急事。

阿若是個聰明人，遂道：「奴脾先去準備茶水。」

甚至，在夜深的時候，從永樂三十八年那場噩夢中驚醒，一個人坐在床上冷汗淋漓，阿姐站在火海中的模樣一遍遍地在她的腦海中重複，到最後甚至開始絕望。現在，她心心念念，找了這麼多年的人終於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進來吧。」

在她和他面前，阿姐選擇了她呢！

恆凌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點頭。阿若試圖上前扶琳琅，卻被恆凌的一記冷眼給嚇退了。

許暮衣一直看著長歌與逐風，始終不發一語。此時街道上不少人都頻頻朝此處看，阿若環顧四周，再看看站著的聞不悔，見他一動不動，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夫人是有身孕的人，站久了該累了。不如進大廳細說吧，這外頭畢竟人多嘴雜。」

恆凌亦是獃獃地站在原地看著琳琅。在見到琳琅的一瞬間，心頭的喜悅感排山倒海而來，她看著與自己酷似的面容卻怔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夫人您找我？」阿若正好端著茶水進了屋，忙放下東西上前去攙扶她。琳琅點了點頭，又朝逐風說道：「走吧。」

去聞府大門口，見她最疼愛的妹妹。

這句話琳琅始終沒能問出口，逐風卻看穿了她的心思，沉吟半晌，道：「公主瘦了些，不再是從前的小姑娘了。」

他轉述的話讓本就沉默的琳琅更加沉默。

和_圖_書「既然聞老弟這麼說，自是沒問題。」

「無事，只是問問。」聞不悔一笑帶過，道：「還請萬兄多注意一下，若是抓到這類人販子不妨通知我一聲。」

自小到大，除去父母和殉哥，阿姐是最疼寵她的人。這個世上除了他們，再無任何一個人可以任由她任性，包容她的一切。

琳琅點頭，目送阿若遠去，轉而朝身旁的恆凌笑道：「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

望著那與自己極為相似的臉，視線對上了那張臉的主人，心再次被揪緊。

路上的風輕柔地拂過琳琅的面容，吹動了她的髮絲，讓她的腦子清明了不少。

「萬兄不必客氣，給嫂子生辰賀禮是應該的。」

「她早己嫁為人婦，怎麼還會是從前的小丫頭呢。」琳琅抬頭，有些傷感，卻又忍不住微笑。

看到琳琅的笑容，逐風忽然跪了下去，沉聲道：「屬下知道不該多嘴，但有些話卻不得不說。不管殿下有什麼樣的心結，公主畢竟是您最疼愛的妹妹，我們都不知道她是抱著什麼樣的信念堅持著尋了您八年。您忍心，再傷一次她的心嗎？」比如他，比如長歌和暮衣，又比如鐵軍衛的將士們，每個人都知道要過這種從尋找到期待，再從希望到失望，甚至是絕望的日子需要多大的勇氣。

自古以來官商都是分不開的，故而這府衙聞不悔進進出出的次數也不在少數。跟在衙役身後走在路上，他心下一直在猜測今日萬不全找他過府究竟所為何事。聽那衙役的語氣，似乎是急事。

甚至，親手為她披上嫁衣，親眼看著她嫁給自己曾經最愛的男人。她的心揪疼不已。

聞不悔頷首，笑道：「前兩日小弟無意間尋到了紅玉珊瑚，恰逢嫂子生辰快到了，晚些讓下人送到府上，當是給嫂子的賀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