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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

作者:魅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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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誰知相思透骨 第七十章 分離

卷四 誰知相思透骨

第七十章 分離

夙軒裊上前幾步,攀壓了一根杏枝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繼續說道:「不過是一介商賈之女,嫁進官家后不僅手段八面玲瓏,還能將夫婿那八房小妾壓得死死的,甚至連林家垮台後,她都能找到很好的辦法來自救,說她聰明的確不為過…… 聞兄覺得呢?」
這案子是右相一手經辦的,小的在京中砸下大筆銀子之後,才在一位大人的引薦下見到了右相的得意門生許大人。私下宴請許大人三天,送上了老爺命小的帶上京的奇珍異寶后,才鬆口指點了小的一把。
琳琅登上馬車后,便聽夙軒衾說道:「長公主,此番多謝大毓的慷慨,後會有期。」
若要怨,他最該怨的便是他自己。若非他過於心軟,一直對許春弄存了份愧疚之心,那麼她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將聞府攪得一團亂。
夙軒衾淡淡道:「此事以後不必再議了,三日後大毓會派人來接怡和長公主,待他們接到人,西南十二州便正式歸還。以後我們不必再隱姓埋名,可以光明正大地說自己是夙國人了!」
宅邸位於充州與青州接壤處,背靠一片杏花林,因是春末,杏花早已開敗,杏樹枝丫上紛紛長出了嫩葉,將整座宅邸籠罩在一片碧綠中。
聞不悔靠著院牆,聽著外頭那趕車馭馬聲漸行漸遠,便知道琳琅一行已經走遠。
大門口,李硯靠著馬車車牆,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杏樹上。朝陽初上,陽光帶著些許暖意,馬車在地上投出了陰影。他站在陰影中,任由馬車為他遮擋出一片陰霾。
得了這個消息后,夙國的舊部紛紛前往夙軒裊平日藏身的那座宅邸。
馬車四周的鐵軍衛聽了此話,性急者腰間的刀劍都出了鞘,直到逐風開了口,他們才憤憤不平地收起了刀劍,卻仍按捺不住情緒,惡狠狠地瞪了夙軒衾一眼。
激烈的爭吵聲鬧得夙軒衾愈發不耐。身側的左擎雲看出了他的不耐,輕咳了兩聲,道:「大家都冷靜一下。」
這世上真誠待他的朋友唯二,李硯便是那其中之一。他忽然想起了李硯的兄長李墨——待到以後,李硯發現李墨之死根源在於他時,可會後悔一直以來對他的真誠以待?
也不知在門口等了多久,終於看到琳琅他們從宅子內走了出來。
「紫君都這麼說了,定不會錯。」
「。。。。。。」
馬車軸轆的聲響伴著颯颯馬蹄聲,所過之處,地上皆捲起一片灰濛濛的薄煙。
「是啊,殿下,您忘了我們夙人被大毓人壓迫了多少年?這麼多年來我們處心積慮不就是為了報仇嗎?你怎麼就這麼將人放走了?」
「是啊,若非看重你的經商才能,我又怎hetubook•com•com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你呢?」夙軒衾大方地承認,「也幸而有你,這兩年為我賺進了大把大把的銀子,否則,我們夙人怕是沒法在這兩年過得如此肆意!」
聞不悔雖對此毫無警惕,卻也只是小小受了些驚嚇。他斂了斂神,問道:「他怎麼會在這兒?」
琳琅上前,抱回了他懷中的景姮,道:「姮兒也是你的女兒,你若想見她,差人送封信來便可。」
琳琅只用一句「緣分盡了」就風輕雲淡地在他們之間隔出無法跨越的鴻溝。她的話確實傷到了聞不悔,他閉了閉眼,問道:「你當真,從沒愛過我嗎?哪怕是一點點也好。」琳琅假意低頭為景姮找她收起的果糖而不敢看他。
自古民不與官斗,何況是跟皇家斗!
夙軒衾冷眼一一掃過他們后,轉向身側的左擎雲,問道:「左老,若是你,你會如何做?」
聖旨初下,舉國沸騰。
這番意有所指的話讓聞不悔垂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縮緊。
這案子是右相一手經辦的。
看到在院子門口候著的逐風,琳琅深吸了口氣后,抱著景姮快步朝他走去。
「不知道又如何?」琳琅輕輕問了聲,道,「我原就不曾打算告訴你。」
伍一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的反應,接著又說道:「主子讓我知會你一聲,從今以後你的一切與他再無干係,無論何時,只要你想走,他便不會強求。」
時嘉慶一十一年三月一十八,大毓以西南十二州自夙人手中換回怡和長公主。
除卻懷抱景姮的琳琅和緊隨著她的逐風,還有夙國的幾名舊部,這些人似乎是衝著琳琅來的,好在有夙軒衾壓場,這些人倒也沒有什麼出格之舉。
許是他方才的反應娛樂了夙軒衾,故而他也並未傷他。末了,聞不悔氣喘吁吁地跌坐在了地上。
「且行且珍重。」
這,或許是不愛的表現吧!
「你為救我而中毒受傷,我那麼做不過是為了救你。」琳琅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漠然。「其實,我們的緣分早已盡了。」
他隱約覺得有什麼事即將發生,卻又無從得知。夜裡做了個噩夢,他自夢中驚醒之後一宿都沒能入睡,睜著眼直到薄霧散盡,天色漸明。
「復國重要還是復讎重要?沒有夙國,我們何來安身立命之本?」
話至此,原先反對用怡和長公主換西南十二州的人這會兒也都沉默。傷感亦隨之而來。
聞不悔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卻沒作答。
經過細心靜養,聞不悔的傷勢趨近痊癒。雖一直都幽居在府中不問世事,他仍察覺到這幾日的變化。
他,早已經習慣了孤獨。
聞不悔怒吼一和-圖-書聲,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怒而沖向夙軒衾,奈何他不若夙軒衾那般武藝高強,絲毫沒能傷到他一分。
他的記憶忽然和那時重疊在一起。
后又五日,北齊自尚國退兵,尚國大勝。
越是愛他,她越是想起許春弄,還有那個孩子,即使他們早已死去,仍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越愛,心越疼。
這麼多年來,他們隱姓埋名,每有人問起,都只能說是大毓人,此等認賊作父之舉以後便不復存在了。
夙軒裊自太虛山歸來后沒多久,鄰近的幾座城裡那些通緝的告示都撤了下去。
府中來往的人群一時間多了起來,且府門常開,夙軒衾一干人等行事不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出入也下再多加掩飾。
這些夙團日部平日里極為尊重他,見他如是說,紛紛安靜了下來。再看夙軒衾那不善的臉色,個個都惶恐地低下了頭。
今春最後一場春雨濛濛滌凈了戰場上的硝煙,列國之爭自此暫時落下帷幕。
「什麼道理,當初大毓坑殺我們夙人時那噁心的模樣難道你們都忘了嗎?他殺我們三十萬戰俘,我們殺他一個公主又怎麼了?」
重逢之初,她以為自己愛他,便可以忘掉過去的那些事,讓一切重新開始。但越是愛,就越讓人貪心。
景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揉著惺松的睡眼打著小呵欠,一副睏倦的模樣,顯然是還未睡醒。
彼時她也是這般,走得決絕而絲毫不遲疑。
「我既答應過景琳琅不會動你,就一定會遵守諾言。」夙軒衾望著他,道,「不過,你這似乎不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吧,呵…… 」
馬車中的琳琅不是沒聽出夙軒衾話中的得意與嘲諷,但此時她的心尚遺落在這座宅子的某個角落,全然無心去理會他。
夙軒衾又道:「也是,如今的她早已經不是當年被賣進聞府的女奴、,你不過一介商賈,而她,卻一手握住了整個大毓。平心而論,尊貴如她,你確實配不上。」
聞不悔揪住夙軒衾的衣領,發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是你,是你做的!故意毀了林家,故意將許春弄送到川州。這一切一切,都是你所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自然是來接怡和長公主的。」伍一道,「大毓以西南十二州來和主子換你們的自由。」
聞不悔看著琳琅那處之泰然的模樣不由得惱怒在心,問道:「若非我今日起得早,你走了我或許都不知道。」
愛之深則恨之切,若是他能不愛她,該多好?
許大人。
他曾為了救許春弄,特地派了管事上京去為她疏通關係,昔日管事的話忽然在此時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送走李硯m•hetubook.com.com一行后,夙軒裊的心情就十分陰霆。人總有劣根性,既然自己有些不開心,那必定會拖一個陪著自己一道不開心。聞不悔對他而言無疑是個好的選擇。
他的出現讓聞不悔心頭大驚,還沒來得及開口,逐風卻早已走遠。
議事廳中,夙軒衾坐于首位,他身側坐著的老者是昔日夙國太宰左擎雲,夙國舊部坐于堂下。
空蕩蕩的懷抱讓人覺得像心空了一般難受,苦澀感在心頭一圈圈蔓延開,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他站在原地,看著琳琅抱著景姮自他身畔擦肩而過,想喚住她,最終還是沒能將話說出來。
「難道這些時日的纏綿對你而言毫無意義?」聞不悔問這話時,已是在極力強忍心頭那一波強過一波的怒氣,憤怒之餘,更多的是失望和受傷。
「老臣定會與殿下作出同樣的選擇。」左擎雲道,「殺了怡和長公主於我們而言全無好處。大毓兵強馬壯,現在的我們斷無法和大毓相抗衡。以怡和長公主換回我夙國城池,養精蓄銳以待復讎才是智者的選擇。」
「殿下,為何不直接殺了那個勞什子公主為我們夙人報仇,反而恭恭敬敬地將她給送走?如此孬的做法,太難以服眾了。」
隨行的鐵軍衛逐一翻身上了馬。逐風在馬車前坐好,手緊緊抓著堰繩,只需輕輕一揮便可離開這個地方。他回頭看了看仍靠著馬車的李硯,道:「李公子,該走了。」
「殿下早該明白,身居高位者都是孤獨的。」左擎雲慢慢踱到他的身側,意有所指。
琳琅自然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聞不悔,與往日的避而不見不同,她落落大方地朝他笑了笑,並讓他進了屋。
夙軒衾身後的一名夙國舊部見他上前,便要拔劍,被夙軒衾出手壓回了鞘中。
夙軒衾不費力氣地尋到了靠著牆的聞不悔,與他並肩靠著,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道:「我以為你會和她一道離開。」
院中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聞不悔雖未去看,卻也知道琳琅已經抱著景姮離開。
「殿下和爹爹的做法定不會錯,沒有夙國,我們夙人便無生存之地。」椅子上坐著的嬌俏女子左紫君道,「我們等了這麼多年,這次不費一兵一卒就奪回夙國舊土,吃虧的是大毓。」
夙軒衾的視線落在馬車畔的李硯身上,見他正看著自己,微微額首。
天亮后,聞不悔起身披了衣裳欲出去透透氣,不想出了院子,竟看到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 逐風。
「聞爺可有什麼疑問?」伍一像幽靈般出現在聞不悔身後。
逐風見到他絲毫不顯詫異,極為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從他面前不急不緩地走過,往和-圖-書琳琅住的院落走去。
待李硯坐妥,逐風便揮動了韁繩。
這麼久以來,他怨恨、埋怨,聞府那場大火無非是個借口,歸根結底無非是想讓自已一直都記得她。
他的話有如一記悶棍,讓聞不悔一時間無法思考。
夙軒衾望著路上那塵煙飛揚的塵土,左手下意識地撫著右手的手腕,久久未能收回視線。
「甚是。」
此處已經是夙軒衾的地盤,所以馬車周圍守著的鐵軍衛個個都嚴陣以待,只要稍有一絲不對他們便準備拔刀拔劍。
他們的反應大大地娛樂了夙軒衾,讓他忍不住開懷大笑。
他今日之所以和逐風來接琳琅,除了要隨行一道回京外,另一個原因便是來與故友道別。
院牆外的樹葉在春風吹拂下沙沙作響,他渾身的力氣卻彷彿被抽空了一般,只能靠著這面牆,無法挪動腳步。
他的反應讓夙軒裊心中的陰霾稍稍消去了些,還是覺得不夠,輕笑道:「你可還記得許春弄?那女子當真聰明呢!」
聞不悔頓時頹然。
又三日,夙國復立,昔日夙國小皇子夙軒衾繼位,為夙國國史上第十一任皇帝。自此,大毓李氏編撰的《列國傳·夙》添上了第一十一卷。
夙軒衾撥開他的雙手,冷笑道:「景琳琅貴為大毓朝的公主,當今皇帝景珣又素來與她最親厚,自然是想盡辦法讓她自願回京。川州首富家中再富,又怎敢去和皇家相比?若非顧忌著她,景珣隨便一句話便能讓聞家消失在這世上,又何必拐彎抹角地折騰林家?能讓他如此費盡心機,普天之下商賈之中,怕也只你一人了。」
琳琅的居所內十分安靜,聞不悔到那兒時,衣裳不整,氣喘吁吁,顯得狼狽不堪。琳琅已經將行李收拾妥當,並交到了逐風手中。
「閉嘴。」聞不悔聽到這兒,忍不住低吼。
李硯靜望他幾眼后,留下這話,便上了馬車,在逐風的身側坐下。
逐風將行李在馬車上安置妥當,而琳琅則抱著景姮朝馬車走去。
夙國舊部覺得李硯極為無禮,憤憤不平,卻在夙軒衾一記冷眼下消了聲。夙軒衾將視線移到李硯身上,笑廠笑,道:「你不過是文人,又不懂什麼行軍作戰,想來你我無緣在戰場上相遇。」
李硯輕點頭算是回應了他的招呼。
「自景琳琅的身份被人發現后,你那座府邸就日夜都處於多方人馬的監視之下,什麼事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你若要怨,就只能怨景琳琅。一切不過都是她惹出來的罷了!說來真是覺得遺憾,景珣早已將聞府丟到了我手中,若非那日我無意間說了句燒了而讓下屬聽見,聞府也不至於化成一片灰燼。」夙軒衾嘴角的笑容益甚,吧嗒和圖書一聲折斷了手中的杏枝,談笑間給了聞不悔致命的一擊,「呵,多虧我搶救及時,否則你早已葬身在那場大火中了。」
即使是恨,也要一直記著她。
「你蓄意利用我——」聞不悔得知這些真相,怒不可遏,恨不得撕去他嘴角的笑。
從今往後,這世上再無大毓西南十二州,只有夙國。有了夙國,昔日那個叫望蘇的人就再也回不來了。
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夙軒衾也無意再刺|激他,笑著從他身側走過,人雖越走越遠,笑聲卻越來越大。
從夙軒衾口中聽到這個名字,聞不悔渾身一震,腦子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卻沒來得及抓住。
景姐自椅子上爬下,跑到他身側要他抱,不久就在他懷中安穩地睡著了。
是啊,王者註定是孤獨的,所以這一生,望蘇有知己至交,而夙軒衾從來都是孤獨的一個人。
跨出門檻后,琳琅忽然停下了腳步,道:「我不知夙軒衾與你說了什麼,讓你心甘情願為他賣命,但有件事我覺得十分有必要澄清一番。不論你是否相信,我只想告訴你,與你和離之後我並未派人去聞府縱火。」
那位許大人說,老爺既是憐憫這女子,又想替她保住那個孩子,不妨給她個名分,待那孩子上了族譜,這世上就再無什麼林家遺孤。再者,川州本就是老爺的地盤,萬大人與老爺素來也親厚,如此一來,天高皇帝遠,就算京里再怎麼查,誰能查到川州首富聞家的夫人和小少爺身上去?
李硯動了動,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似的,竟朝著夙軒衾走了過去。
站在他身側的夙軒衾,昔日便是大毓的右相——
「對,紫君說的定不會錯。」
因為她的驕傲不會允許她那麼做。
李硯在夙軒裊面前停下腳步,道:「夙軒衾,希望你我下次見面,不是在你生我死的戰場之上。」
她無法想象心存忌妒的自己會是何種模樣,與其那樣,不如就這麼算了吧!
聞不悔回過神,下意識拔腿朝琳琅的院落衝去。
座中左紫君的愛慕者聽了她的話紛紛謅媚,只盼佳人能多看自己一眼。然而左紫君的視線卻一直都膠凝在夙軒衾身上,未曾移開分毫。
「你們吵什麼吵,殿下這麼做,定有他的道理。」
「那又。。。。。」
又兩日,朝廷頒布了旨意,以西南十二州換回被夙人挾持的怡和長公主,並與之休戰五年。
右相的得意門生許大人。
琳琅的沉默讓聞不悔心中的失望越深。她離開聞府時,他也問過同樣的問題,她也像現在這般沉默不答。
夙軒衾在心底自嘲了一聲,未答話。
堂下這群人對放了怡和長公主一事有異議,末了,竟因意見不合而鬧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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