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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

作者:魅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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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誰知相思透骨 第七十四章 謎底

卷四 誰知相思透骨

第七十四章 謎底

時至冬日,盛德女帝久病不朝,至冬末,復立逍遙王景詢為嘉慶帝,起詔書告于天下。同日,嘉慶帝景珣繼位,復又稱盛德元年為嘉慶一十一年。
琳琅忙點了頭,見他再三保證,悄悄鬆了口氣,忽又想起了什麼,問道:「阿無,你老實跟我說,你第一次為我改命,是不是也像現在這般身體虛弱?休養了多久才逐漸轉好?」
聞秋聞言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神情變得有些冰冷,道:「世人只知我們秋家人以掌卦、知天命為天職,卻全然忘了我們為此耐寸出的代價。永樂三十八年,舅舅為你逆天改命,不單是折了他的壽,更賠上了我們秋家一百多條人命。而現今,舅舅又再次為你逆天改命,你可知他要為此而付出什麼代價?」
「你們竟無一人肯出聲提點我……」琳琅有些失神,喃喃自語。
聞秋見她滿意,不著痕迹地催促道:「皇上不妨將心中其他疑問都一一問出。」
而現在,又將她推上了這冷冰冰的龍椅之上。
她低頭親了親景姮的額頭,終閉上眼沉沉睡去。
秋無心也不挽留,只囑咐道:「路上多注意些,莫讓歹人盯上。」琳琅點頭,走了幾步,秋無心的聲音又從她身後傳來,字字句句說得真真切切:「琅兒,日後,你若不想做什麼,就不必再勉強自己了。從今往後,我亦不會再勉強你。」
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當下便讓琳琅淚如雨下,恁她如何強忍,都忍不住那決堤的淚。
「舅舅果然是愛極了她,情願為她捨命,卻絲毫不願讓她知道。」這已不知是聞秋第幾次見到他咳血,頓時有些憤怒不平。怒過之後,聞秋竟也幽幽嘆息了一聲,極為肯定地說道:「可是我不懂,她到底有何好?」
這一切猶如一個精心布置的局,其中的每個人都是一枚活棋,個個處心積慮費盡心思,一環接著一環,環環相扣,最終將她帶回了燕京。
待聞秋走到了書房門口,琳琅忽想起了什麼,忙將她喚住,問道:「秋兒,告訴我,阿無怎麼了?」
琳琅想了想,又問道:「為了讓我心甘情願地回燕京,你們一個個都費盡了心思。早已經嫁人多年的許春弄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川州,是偶然,還是你們其中之一刻意為之的結果?」
聞秋自地上站了起來,道:「皇上見到奴婢似乎有些以驚訝。」
琳琅呆立在原地,無法從她的話中回神。
秋無心抬手摸了摸她的面容,喃喃回答道:「因為你是琅兒。」
待到秋末楓葉飄落時,幽居鄉霄殿的景珣收到琳琅派人送去的書信。看完信后,景珣獨自對窗瞭望了許久,最後深深嘆了口氣。
為景姮帶上門后m.hetubook.com.com,琳琅輕喚了一聲逐風,下一瞬他就出現在她面前。
琳琅握筆的手頓時多用了幾分力,「許春弄的兒子,與聞不悔可有干係?」
秋無心淺淺一笑,道:「你可是從初兒那聽說了什麼?她怕是誇大其詞了,我並無什麼大礙。」
「你去一趟秋宅,請阿無進宮一趟吧,我想一見他。」琳琅朝樂山的方向望去,入眼的卻是高聳的寰宇宮殿。站在這個地方根本不能看到樂山,更遑論秋宅。
琳琅鼻尖一酸,走上前去,在他身側尋了個地方坐下,道:「你病了竟也不知會我一聲。」
這座皇城,她進進出出,一直為殿下執著著。如今她終於將殿下推上了皇位,竟無端地迷茫,開始不知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秋無心也不阻止她,任由她在懷中哭,直到她哭完,才道:「天色快要黑了,你早些回去吧,不然宮裡頭要鬧翻天了。」
「並非我不願見你,而是你可以對我避而不見。」琳琅偏頭看了長歌一眼,見她素來嬌媚的面容上添了些愁緒,便知她這幾日睡得並不好,「與我一同隨處走走吧!」
聞秋方才那些話一直在琳琅的腦海中重複,讓她莫名地心慌。也顧不得桌上那些尚未批閱的奏章,她火速出了御書房,領著逐風不顧眾人詫異的目光出了皇宮,一路直奔樂山秋宅。
秋日的皇城盡顯蕭瑟,壓抑得讓人幾欲想逃。
秋無心伸手將她攬進了懷中,安撫道:「你如今貴為一國之君,若是讓人見你這般哭,怕是要貽笑大方了。」
「長歌,」琳琅忽然停下腳步看著長歌,笑得極為愉悅,「這個地方既然讓你待得不開心,那便走吧!」
琳琅心頭一暖,不再多說,離開了問天樓。
長歌微愣,末了點頭,竟露出笑來,笑容明媚如朝陽。
此生識他,是她最大的幸事。
琳琅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確如他所言,遂起身與他道別。
秋無心確是神人,琳琅此行確是為了問他一些事。琳琅本以為他會親自進宮一趟,不想他卻讓逐風將聞秋帶了回來。
琳琅在多日的靜養下已無什麼大礙,然而,霍嫵的那個孩子不若她這般幸運,那孩子的病情逐漸加重,氣息一日比一日弱。
秋無心深深睨了她一眼,也無意欺瞞她,道:「近乎十年。」
並非她對聞秋有何不滿,只是隱約覺得有些不妥,卻又不知到底是何不妥。
琳琅聽得仔細,睜著眼看著漆黑的夜色,一時間又想起了聞不悔。思念的種子在心頭生了根發了芽,最後竟瘋狂滋長。
長歌走到琳琅跟前,輕聲道:「我以為殿下還是不願見到我。」
hetubook.com.com琅曾極度害怕知道事實的真相,此刻聽了聞秋的說法頓時有些釋然。聞秋的話也讓她明白了一些別的事,當日秋無心之所以會出面幫恆凌尋找楚斂的罪證,或多或少是因為她的緣故。雖是如此,她還是有些事想知道,遂又問道:「當日楚斂派人刺殺恆凌公主一事,到底是真,還是有人刻意誣陷?」
她的畢恭畢敬讓琳琅心頭極為彆扭,卻也不想去糾正她,道:「我以為逐風會帶阿無來見我。」
待她回過神,聞秋的身影早已遠去。
琳琅走後,聞秋上了問天樓,走到他的身側,溫怒道:「舅舅,你明明……」
若非出了什麼事,阿無定不會對她避而不見。
「你這般模樣,我倒比較相信她的話。」琳琅嘆息道,「要不,我讓逐風立刻去請太醫來為你診斷一番吧?」
「我確實無事。倒是你,近來消瘦了許多,國事繁忙之餘,切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琳琅的語氣微有些撒嬌的意味,無端讓秋無心想起了年幼時的她,嘴角的笑容亦不自覺擴大。
「秋如初見過皇上,皇上萬福。」聞秋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安。
秋家的宅子琳琅熟門熟路,也無須僕役領路,穿過問天樓外的竹陣后,她幾乎一路狂奔上問天樓。
確實如聞秋所言,她心中所有的疑惑都己消失殆盡。
尚未到最頂上,就聽到上頭傳來輕咳聲,讓人聽了無端的心疼。
她這般的速度,讓剛回到秋宅不久的聞秋著實詫異了一番。見了聞秋,琳琅喜形於色,忙問道:「阿無現在在何處?」
秋日微涼,琳琅約莫是受了寒,持續輕咳了幾聲后,終於開了口,道:「我想知道永樂三十八年我為何會流落出宮,又為何會成為牙婆販賣的女奴。」
其實,他也不知。
「逆、天、改、命。你還記得你去西南那日舅舅的反應嗎?舅舅欲與你同行,但你婉拒了。此行,你會遇到這一生的第二個死劫。舅舅雖沒能與你同行,卻在回秋宅之後再次用秋氏禁術為你逆天改命,故而你西南一行皆有驚無險。這次逆天改命的代價之一,便是那個與你並無緣分的孩子——你命中本無這一子。而另一個為此付出代價的,便是舅舅……」聞秋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分明,「我曾問舅舅為何要這麼做,舅舅卻只說,只要你度過這一劫,此後一生都能活得平順安穩。他為你做了這麼多事,你卻什麼都不知道……你若真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看他吧!」
秋無心頓時又咳了幾聲,汗巾掩上了嘴,他雖極力遮掩,卻隱約可見上頭的血跡。
琳琅在那兒呆站了片刻,他才注意到琳琅,這讓琳琅有些黯然。若是往https://m.hetubook.com.com昔,他並不會這般遲鈍。
夜裡,她閉著眼翻來覆去無法人眠。身側早已人睡的景姮似是感覺到了初秋的涼意,像貓兒般蜷伏成一團滾到了她的懷中,讓她覺得溫暖無比。景姮不知是做了什麼夢,嬌憨吃語:「爹……糖糖……」
她與他重逢時,他與正常人無異,絲毫看不出任何傷痛的模樣。
葬禮過後,霍嫵傷心欲絕,身子骨一也漸漸弱了下來。琳琅憐惜她,欲讓她搬進雲霄殿與景珣同住,卻被她拒絕。
聽她問到這兒,聞秋忍不住嘲諷道:「你當初被嫉妒蒙蔽了雙眼,竟愚昧至此。許春弄那兒子,不過五六歲大,聞不悔平日也曾因生意出入妓館,卻還不至於去勾引有夫之婦。這麼鱉腳而又漏洞百出的謊言,聰明如你竟也相信了。」
大毓朝開國以來的第一任女帝有如曇花一現,自此消失在世人面前。
聞秋說到這兒,神色頓時黯然,遂又狠狠地剜了琳琅一眼,不再理會她,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孩子沒了氣息那日,鳳棲宮傳出了撕裂人心的哭聲。此後數日,那哭聲一直迴響在宮人們的耳中,久久徘徊不去。
她到底有何好?
那孩子終究也沒能熬過這個秋天,沒幾日就斃了。
「既然你心中的疑惑已經解開,我也不必在此多逗留。」 聞秋自椅子上站起,跪安,又恢復了剛進御書房時那恭恭敬敬的模樣。
這個地方對她而言有太多的記憶,她人生最美好的年華便是在這兒度過。曾以為會在這兒度過這不長不短的一輩子,可惜,不能如願。
「琅兒,你怎麼來了?」 秋無心放下手中的書冊,欲坐正,卻有些力不從心。
「你身邊的人,包括我在內,無一人不想讓你重回燕京。既然能讓許春弄與她那兒子成為你心中的一根刺,我們為何又要丟掉自己手中的籌碼?」聞秋耳尖,將她那話聽得清楚分明,道,「不論是秦長歌還是嘉慶帝,都是極為了解你的人。他們太清楚你的性子,知道你心中容不下一根刺,否則斷不會用上許春弄這枚棋子。我想,話說到這地步,你心中的疑惑也都一一解開了吧?」
路過御花園時,長歌忽然道:「殿下,這一回,我是真的要向您請辭了。」琳琅尚未反應過來,又聽她說道,「不論是宮裡宮外,其實您已經不需要我了。」
「久病不醫易落下病根,讓太醫看看也無妨,無病可強身嘛!」琳琅道。
「你身處川州聞府,又以聞府女主人自居而不願承認自己的身份,更不肯回燕京,我們苦苦尋了這麼多年怎麼會就此善罷甘休?秦長歌為了逼你回京,不惜將你還活著的消息透露給了恆凌公主。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一直堅信你還活著的恆凌聞言自然大喜,又見你不願回京與他們相認,自然也會想盡辦法。嘉慶帝早就知道你尚在人世,他對你存有私心,找了這麼多年終於將你找到,而你竟嫁給了一介商賈。且夫妻恩愛有加,他怎麼不忌妒?他貴為皇帝,想要扳倒一個人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可惜顧忌到你,不得不拐彎抹角,遂吩咐望蘇隨意安了個罪名到那倒霉的林大人身上,將林家滿門抄斬,輕而易舉便毀了許春弄那所謂的幸福生活。許春弄為了保住兒子的性命,不得不與望蘇達成協議,前往川州去投靠聞不悔,進而毀掉你們之間夫妻情分。自然,這其中少不得嘉慶帝的授意、望蘇的推波助瀾,還有秦長歌的壁上觀望。聞不悔縱然再有本事也只是一介商賈,再小心翼翼,仍是一腳踩進了他們細心撒網布下的局。」聞秋微微勾起嘴角,道,「不過,我卻認為,你們二人之所以會步上和離一途,歸根結底在於你們都不夠信任對方。若你能多信他幾分,就會看出他的難處。若他肯多信你幾分,便會將救許春弄一事與你明說,而不至於造成後來的誤會。」
琳琅沉默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聞秋也不說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
如今的琳琅雖已登基為帝,但逐風與長歌仍習慣喚她殿下,她對也並無異議。
琳琅嘆息一聲,算是回答。
臨近最後一層樓時,琳琅忽然有些膽怯,莫名地害怕見到秋無心現在的樣子。站在階梯前舉步之間猶豫再三,終還是邁出了步伐。
秋無心的眸子頓時變得迷離。
這話雖說得不清不楚,琳琅卻已知道真相,故而會心一笑,不再糾結於此。
琳琅也顧不得其他,匆忙越過她,慌慌張張沖向問天樓。
琳琅見到聞秋時,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原來是秋兒來了,免禮,坐吧!」
到了其上,便見秋無心斜卧在榻上,一手執書,一手握著汗巾,與其說是在看書,不如說是在持續不斷的咳嗽。
孩子沒了之後,她對長歌與恆凌都說了重話,故而近來她們都不曾再出現在她面前。她並非怨很她們,只是需要好好地冷靜一番,只要一見到她們,她就會不自覺地想起當日那一幕。
「不必了。」秋無心婉拒道,「我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清楚得很。」
「永樂三十八年,先帝病重,臨終前立下了遺囑讓你繼承帝位。但左相楚斂不甘心讓女子為帝,遂聯合陳王景霖、陳王之母連嬪試圖殺了你。這本是你命中死劫,但舅舅為你逆天改命,以秦嫵歌之命換了你一命。你本有機會在那一年便登基為皇,但素來與你親厚的弟弟景珣卻存了私心,加之舅www.hetubook.com.com舅亦想讓你外出磨礪一番,遂順水推舟,假意順從楚斂等人的計謀,甚至瞞過了秦長歌與你的影衛逐風,將你偷偷送出了宮。」聞秋瞍了琳琅一眼,又道,「你本該被送往并州霍家,然而這世上巧合之事甚多,送你出宮的那名侍衛弄錯了馬車,誤將你送上了人販子的馬車。等到那侍衛發現弄錯馬車時,你已經身在開往川州的馬車之上了。」
「也正是因此,你躲了十年才出現在我面前?」琳琅心頭一震。今日她要不是自己尋上門,他莫不是要再等十年才會出現在她面前?
兩個時辰后,逐風終於從樂山回來,然而與他一同回來的不是秋無心,卻是聞秋。逐風領著聞秋進了御書房后,就安靜地消失在二人面前。
原本謫仙般的人,如今日漸消瘦,白皙的手指與之前相比纖細了許多,隱約見骨,若除卻那一身風骨,他看起來也不過是一個久病纏身的男子,原本俊雅的面容如今憔悴了許多,讓人看了不免心疼。
聞秋似笑非笑,道:「假亦真時真亦假。」
秋無心默認。
長歌忙點頭應允,與她並肩而行,卻不說話,顯得有些拘謹。
「你倒也算有良心。」聞秋指了指問天樓,道,「你自己去尋他吧!」
待逐風離開后,琳琅便去了御書房,在途中意外地遇上了長歌。長歌見了她,下意識就想迴避,最後是琳琅開口喚住了她。
琳琅見他如此,愈發的心酸,微微紅了眼眶,罵道,「你為何要為我做這些?為何要對我這麼好?」
后,李氏編撰的《大毓朝史》正冊中悄然掩去了盛德女帝,僅于別冊之上留下寥寥數筆,再無可查。
逐風得了話,即刻便消失在她眼前。
自此,霍嫵將自己關在了鳳棲宮內,足不出戶,終日禮佛,與青燈為伴。
逐風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這畢竟是大毓朝第一位小皇子,葬禮辦得極為隆重。送葬那日,琳琅哭得一塌糊塗,她不單是心疼霍嫵的孩子,亦是在心疼自己那個無緣的孩子。霍嫵的孩子尚且還是血肉之軀,而她那孩子,卻只化作了一攤血水,最後什麼都沒能留下。
琳琅霍然站起,手中的奏摺亦摔落在地。她臉色大變,不敢置通道:「你說什麼?」
景姮午憩之前又問起了她那無緣的妹妹,抑或是弟弟。琳琅聽了心酸,耐著性子將她哄睡之後,出了門。
琳琅也不顧他的取笑,在他懷中肆意地哭,將那亂七八糟的淚兒都抹在了他那襲白衣之上,且毫無羞愧之色。
「舅舅說,皇上此番尋他只是想知道一些事,而這些事兒奴婢亦能給出答案,故而舅舅讓奴婢代他進宮來見您。」聞秋在一旁坐下后,說道,「皇上想知道什麼但問無妨,奴婢知無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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