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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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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離京

第十二章 離京

誰料他卻胸有成竹地道:「是嗎,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她只叫出了半聲便被一隻手捂住嘴,雲瀾帶著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叫,丫頭,我這就放你下來。」
「如此多謝柳兄。」
霎時間上京城的一切又重新回到阮夢華眼前,她還記得離開風華夫人府的那個黎明,她除去釵環,換下華服,只裹了件青天色的斗篷,走在半明半暗的冷風裡……
孟老闆?聽他如此招呼阮夢華禁不住身子一僵,雖然以前跟著南華出過幾次門,換個裝束也能蒙到人,但她有自知之明,任自己怎麼裝也不象是個做生意的,就她如今的身板瘦弱得還不如船上那個小夥計小寶子。偏偏香二公子總愛一本正經地稱呼自己「孟老闆」,她幾次乾笑著應付過去,甚至懷疑此人已看穿了她的女兒身才一遍又一遍地這麼稱呼她。
這是上京城最富盛名的商家香寶齋的樓船,每年到這個季節,香家會派出商隊從運河至東明城,再從出雲港轉而出海行商,滄雲大陸物產豐足,沿途收購來的貨物到了那些番國可都是稀罕東西,准能賣得高價,以貨易貨,再進些番國產物回來兜售,獲利甚豐。
風輕水柔,紅日高照,阮夢華看著兩岸隱隱的青色山丘,默然想著心事。
「為何?」
「何出此言?」
燈影繚亂,窗外依舊是人聲喧鬧,並沒有熟識的人出現。就在阮夢華以為自己眼花之際,雅室里突然起了陣風,四隅燃著的燈枝突然齊齊熄滅,她手中尚舉箸進食,但覺身子一輕,不由自主被人帶出窗外,忽又衝天拔起之勢,終是被嚇得閉眼大叫一聲。
他等著有人能附合一聲,但等了片刻卻不聽房中另一人出聲,只得將畫筆擱下,回頭問道:「柳兄還未睡醒?」
阮夢華不自在地離柳君彥更遠,匆匆說了句:「不會,不會。」
既然是出來跟人混飯,那她只有把臉面放在一邊,先顧好肚子吃好便成,至於香眉山和柳君彥二人在談論什麼,她完全沒有注意,吃到八分飽的時候,忽聽得樓外呼聲不斷,還有煙火大放之聲,酒樓里的客人紛紛探身窗外,看究竟出了何事。
「君彥,你這趟似乎又神秘不少。」
上京再好,那裡卻不是她長居之地,沒有人待見她,母親怨她姊姊恨她,她還回去做什麼?
「君彥,你在想什麼?」
他說得輕鬆,可阮夢華心裏卻哀傷不止,吶吶地道:「你不懂……」
「誰說我怕了?你想幹什麼,別過來!」眼見著他剝了自己的外袍,又作勢要剝長衫,急得差點摸不到手臂上的連環焰,正想狠狠教訓他,他卻將脫下的外袍張開罩在自己身上,笑嘻嘻地道:「我沒想要過去,你慌什麼。」
「柳兄厲害,我若不是見過此女一面,絕看不出她是扮了男裝。」
入夜後渡頭格外喧鬧,隱約有絲竹之聲,想是有船商在召妓狎樂,還有一些水上人家便在船上點了炭火燒魚煮飯,晚風把焦焦的魚香吹開四散,引得躺在艙房床板發獃的阮夢華愈發的餓了。她豎起耳朵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此時已過了晚飯時分,船上的夥計難道都不吃飯嗎?
也不怪她多心,雲瀾的行為舉止太過神秘,剛剛又如鬼魅般出現將她擄走,恐怕這會兒酒樓上的香眉山二人會當她已遭了不測呢。
說放就放,雲瀾抱著她在一片屋脊上停下來,鬆開捂在她嘴上的手,輕笑道:「夢華別來無恙?」
她立刻警覺:「我不回上京!」
香眉山眉頭微微皺出一個好看的「川」字,似在想什麼難題。
適才船身不穩,連墨和-圖-書汁也濺出些許,難為他柳君彥還能長睡不醒。
走出艙門,對面的門板也即時打開,裏面走出兩個人,當前一人衝著她微微一笑,正是香寶齋的二公子香眉山,這幾日如這般「巧」的相遇已有過幾次,他極友善地道:「孟老闆這是要去哪兒?」
阮夢華便是以此為名目上的船,此時她已換了身裝束,扮作一個落魄的獨行商人混在船上,化名孟華。天氣不錯,她坐在甲板上靠著盤成一團的粗繩曬太陽。一件天青色斗篷被她捲成一團,當作包裹隨身帶著,樣子略有些殘舊,量有扒手也不會多瞧一眼。
柳君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原來香二少喜歡這間艙房,無妨,船是你香家的,你想住哪間便住哪間,不過照你這種喜好,我怎麼覺得下艙房那些夥計住的大通鋪更適合你一些。」
一進二樓雅室,香眉山便叫了一桌盛筵,他知阮夢華身份,自不敢再同柳君彥開玩笑去那煙花之地,柳君彥也甚少如二人單獨相處一般胡言亂語,只是講了些趣聞,並與他一同品評字畫,二人時不時看一眼只知埋頭苦吃的阮夢華。
他是在取笑她嘛?阮夢華心頭氣惱,將手上還沾著油膩的筷子丟向他,卻被他輕鬆避過。
峽谷險峻的風光令人驚嘆,一向平靜的河水在此處多有激流,兩岸的山向內欲合,只有抬頭望到天空才不會讓人誤以為船隻穿行在山腹中。再往前開闊處,兩邊幽深秀麗的山林清晰可見,便如一幅長長的畫卷。
人就是這樣,有的時候不想,沒的時候拚命想。這幾日她在船上想得最多的,除了離開上京前那令人悵然的一切,便是所有能想起來的菜式。
話未說完,又開始乾嘔起來,卻實在是吐不出東西了。
「孟小兄弟也有興趣?」
船行水上,即便是香眉山不盯著阮夢華,她也跑不掉,何況她每日不是在甲板上曬太陽,就是在艙房裡睡大覺。香眉山只好繼續作畫打發時間,但更多的時候,他還是與柳君彥閑談。
阮夢華沉默以對,末了瑟縮著道:「我冷……」
自打菜上齊后,阮夢華便沒有停過筷子,她自小生活富足,杏洲別院的吃用不比宮裡頭差,即便是和南華出行過幾次,依他恨不得敗光錢財的性子,只能比她更講究。故阮夢華早已養成了對著再精緻的菜式不過淡淡掃一遍的胃口,這半年身子不好,更是名貴補品養著,瘦伶伶地不長肉。
那又如何?她不是突然做此決定,而是早與南華商量好的,從宮中回來沒幾日,終於等到了這個時機,只不過計劃略有改變,她扔下了南華獨自上路,還有雲瀾……想到這兒她摸了摸懷中的玉瓶,臨行之前她終是帶上它,也許這真能救她的命。
原來讓他感興趣的居然是這個,香眉山拿這位老友無法,只得任他胡言亂語。
「不定,或許便跟著你們出海也未可知。」
他們有同窗之誼,只是柳君彥在許多年前便另拜了名師,行蹤莫名,幾年中每回上京城,總能讓香眉山更多驚奇,他似乎走了另外一條路,與文士們格格不入,卻更見名士之風。
船行至今,香文盛吃住都在艙房內,輕易不出艙門,還吩咐香眉山無事不得打擾,連請安也免了他的,前幾日香眉山去見他提及阮夢華一事,香文盛似另有隱憂,對船上多了位貴客毫不在意,只讓他看著點便成。
阮夢華與幾位搭船的商戶老闆不熟,也不打交道,獨自一人在房中等著吃飯。幾日下來,她還是不習慣船上粗鄙的食物,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和-圖-書
「要說的太多了,你們想聽什麼……」
雲瀾如何不知她在想什麼,嘆了口氣,語帶憐惜:「既然沒有去處,不如跟我走。」
她被嗆得一陣咳嗽,心中大恨,怎地會有這種男子,偏要來與她做對,只是為何臉會這般燙,難不成她會為了他害羞?
想要發財的人很多,但是能上船的卻沒有幾個,香家勢大,按說不在乎照拂些許商家,但人總是怕麻煩的,他們並非來者不拒,多少託了有頭有臉的人物前來說項的商販都被拒之門外,更別說如阮夢華這種離開渡口前一刻才到的。可她手中持有一張名貼,裏面留書之人來頭甚大,一向謹慎的香家門事榮毅不得不將她迎上來,甚至客客氣氣地單獨替她安排了間艙房。
柳君彥的這間艙房在中層最裡間,對面還有一間,此時過道上有人走動,直直走到最頂頭才停下,開了對面的房門,進門后便沒了動靜。
她立刻退後三步,睜大眼看著他道:「跟你走?」
叔侄同去狎妓成何體統,香眉山指著他氣笑道:「你這些年越來越不象話了。」
香眉山搖頭不語,只是在心裏想了又想:她為何孤身一人,還偏偏上了我香家的船?
人就是這樣,有的時候不想,沒的時候拚命想。
對面艙房的人甚是無趣,進房后便沒有了聲響,象是連水也沒喝便倒下去睡。柳君彥哈哈一笑,突然轉變了態度:「香二少不是要換房嗎,那便換吧,我正想住得寬敞些。」
鳴玉與沉玉二人均不在身邊,這些年她習慣了兩個丫頭一靜一動,有時吵吵鬧鬧日子也容易過些。可惜,她們二人誰都不是省心的主,鳴玉倒還罷了,沉玉……真沒想到她會突然倒戈。
「小寶子,你還是早些上岸回家的好,光是運河上就不行了,那到了大風大浪的海上,可有你受的!」
「可見是病糊塗了,我是你的大夫,自然是要跟著你,你去哪兒我便去哪兒。」
「你如何上了香家的船,難不成真要出海?」他只比她晚出發一日,若不是南華透露她的行蹤,他也找不到這裏。
「如若不是,為何我到哪裡,你便跟到哪裡?你要看美人兒,我把艙房讓給你,但你又不看美人了,成日跟我吃住在一起,難道不是看上我了?」
不多時樓船便已出瞭望天峽,江河水再次平緩下來,中層的艙房裡,香眉山徐徐收回畫筆,滿意地對著剛剛完成的驚濤圖左看右看,末了自贊一聲:「畫意涌然,一蹴而就,果真了得!」
水流湍急的地方,船夫唱響了號子,船尾喧鬧的夥計們停下來,看著船夫如何操使船隻避開漩渦,坐在甲板上的阮夢華察覺到甲板震動,回過神才知已到瞭望天峽。
「柳兄說笑了……」突然二人同時噤聲,聽外面的動靜。
他失笑道:「離死差得遠哪,莫非忘了我是誰?兩副葯喝下去保你無事。」
「這船上值得一探的人,何止是我?且不說你一直想盯著的孟華,光是你二叔……」
柳君彥無奈地坐起身,他可是趕了一夜的路,上船倒頭就睡,如今才是午時,哪裡睡夠了。
半日,足夠府中派出人手四處巡查她的行蹤,上京城要再添一條關於她的傳聞:剛被長姊搶走夫婿,傳說會賜封公主,如今卻下落不明……
傍晚時分,香寶齋的船停靠在岸。
「原來我是病了,並非……」她心中稍安,又可憐兮兮地道:「我會不會死?」
見她臉上變了色,雲瀾忙安慰道:「你跑出來就不想再呆在上京城了,我是那種強人所難的人嘛?」
「錯矣,香某還沒自不hetubook.com.com量力到要去同那名女子搭訕的地步。」
當然他並非一味沉浸在作畫賞畫之中,既然答應了出海行商,也知孰輕孰重,在管事榮毅帶著那張名貼來找他時,他便已去瞧過那位古怪的商人,一見之下微驚,哪裡是什麼搭靠香家的商販,居然是女扮男裝的阮夢華!說來也巧,他們曾在杏子塢見過一回,也知她的名姓和身份來歷,只是阮夢華並不知自己是誰,根本未把他放在眼中。
雲瀾倒看出些不對勁,伸掌一觸,驚覺她額頭微燙,不顧她掙扎替她把了把脈,正色道:「別亂動,想是這幾日沒好好看顧自己的身子,受了風寒。你也是,在家裡好好養著身子才是正經,不會照顧自己還要到處亂跑,往後千萬別大意了!」
柳君彥搖搖頭:「我才不愛好這口,你請別人同去吧,不如叫上你二叔,我看他老人家老當益壯,一定會欣然同往。」
「嘖嘖,幾天不見,堂堂阮家二小姐、子夜國的公主竟落魄到蹭飯吃的地步,剛剛我差點沒認出來是你。」他仍是一副招搖裝扮,光燦燦的錦袍用玉帶束著,發冠綴著明珠,愈發襯得阮夢華形容憔悴。
不是上京城就好,可她忍不住又問:「我回船上,你呢?」
阮夢華含糊地應了一聲,還沒想好說辭,香眉山已熱情地邀請她上岸進城,走出船艙她看到今晚船上只余了些守船的人,夥計們全都不見蹤影,原來都去了城裡看熱鬧,對香眉山的邀請有些意動,這幾日她悶在船上確實夠久,還真想腳踏實地上岸一游。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分,風流成性,風流成性啊。」
管事榮毅發話,說是二老爺有吩咐,不拘著大傢伙耍樂,准許船上的夥計結伴出行,只是需得在亥時前返回,明日一早出發時,船可不等人。
「香二少,你若不在我房裡大呼小叫,我便能多睡片刻。」
松城渡頭是沿路較大的渡口,每到華燈初上,來往商船停泊之後,城中游妓便乘了小小花船前來招攬生意,妖妖嬈嬈的女子站在小小板船上挨個來問,兜售自己廉價的美貌,若遇上稱心的客人,便一同往城中遊玩。
柳君彥哈哈一笑,目光抬往上,看的卻是二層香文盛所在的方向。
香家此趟派出的主事人是家主的二弟,香眉山的二叔香文盛,早些年子夜未曾開通海運時,香文盛便已揚帆出海,遠遊數年後回到香家,總念念不忘那一片碧海藍天。這五年來他一次也沒落下,海上經驗老到,香家能一次次在損失極少的情況下安全往返,全仗此人。
香眉山是衝著松城有名的酒樓而去,據說那家酒樓的老闆自詡風雅,牆壁上有許多文人學士的題詞及詩畫,雖多不聞名,倒對了他的胃口。
「我是不懂,你年紀小小卻整天胡思亂想,如今又在想什麼?」
香眉山無奈,放下筆,理了理袍裾,端坐下來,離柳君彥遠遠的,正色道:「呆會兒船會停靠在松城渡頭,松城最有名的便是游妓,夜路獨行多寂寞,今夜叫一兩個美人上船,可好?」
子夜宮那番奇遇她一直悶在心裡,有時她寧可相信那只是自己的幻覺,這世上真有什麼會飲人心頭血的金針嗎?她不相信,可無緣無故怎會有那樣的記憶,說起來幼年之時在宮中迷路確實有些古怪,或許是她命大,拖了十年沒有死,直到年前才犯了心疼之症。
「不知為何,從柳兄這裏賞景最是合適,我做畫也象有如神助,不若你與我換房住,可好?」
回去的路上阮夢華便開始頭昏沉難受,無力行走,只得任雲瀾將她抱www.hetubook.com.com起,即便如此她仍無比矛盾地想:究竟她是想雲瀾陪在她身邊,還是不想?
今夜是松城人集會的日子,連這些女子也來湊熱鬧,阮夢華皺了皺眉,非是她厭惡這些風塵女子,而是從未見過如此招搖過市的……女人。但香眉山和柳君彥明顯感興趣,且走出了雅室,與樓上其他人客指點談論著。雅室中再無他人,阮夢華自在了許多,呼出口氣左右顧盼。她坐著的位子正對著窗,一眼望出去可看到街對面的臨街樓上全都是出來看熱鬧的人,她搖搖頭打算繼續進食,突然又抬起頭睜大眼眸看向對面——剛才一瞥間似乎看到張熟悉的容顏,不對,確切的說是那道目光讓她有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竟是雲瀾似笑非笑在看著她!
柳君彥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香兄如此自謙,倒叫我甚是不慣。」
誰知柳君彥邪惡的跟了句:「我想你二叔定是帶了女寵,日夜行雲布雨,連房門也顧不得出來……」
「小意思,此女定是常常扮做男子,行動言語老到,一般人看不出來。你還敢說自己不風流,若不是想住得面對面同人家搭訕,何苦大費周張地要跟我換房?」
一幫夥計有的勸有的嘲笑,聚在一起閑聊。船行才半日不到,遠處的山,近處的水,看得時間長了,早沒什麼新鮮,這半個月都要呆在船上,只有閑談來打發時間。
香眉山卻是頭回出海,他一向重文輕商,還在上京城辦了個畫院,成日與一群畫師鑽研畫技,若不是此次香父以番國畫師更勝本地之語相誘,他是不會心甘情願隨二叔出海。
「快看快看,是城中公選出的幾樓花魁出來遊街了,小娘子們穿著打扮惹眼得緊哪!」
「我在想……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她側耳傾聽遠處的喧鬧,似乎離得並不遠,隨口道:「我在想回去的路怎麼走,我要回去吃藥養病。」
他的手一抖,下筆一塌糊塗,苦笑道:「你說的什麼話。」
「何以見得?」
香眉山橫過一隻手臂擋在二人中間,道:「柳兄只是開玩笑,孟老闆莫要介意。」
酒樓名曰長安,處處都垂掛著晶簾,燭光一照滿目光華,恪守規矩的夥計低眉順眼的請來請去,並不大聲喧嘩,偶有簪花的游妓被客人帶來吃酒,見了此等陣仗也收斂了笑聲,垂首低目不敢放肆,生怕掉了身價。
「文山大叔,你出過海,給我們講講那些番國的事,可好?」
風華夫人府的大事小事在上京城紛紛流傳,二女易夫之事他略有所聞,可為何她會孤身一人?雖聞這位小姐自小寄養在外,仁帝恩寵風華夫人是出了名的,他甚至允風華夫人為其女兒請宮衛前去護衛,她此番回京仁帝更是接入宮中,怎會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她只知此人常與香眉山在一起,卻非榮毅之流,明明眼光凌厲,口中卻愛開玩笑:「這多是庸脂俗粉,不如城中小館里香花怡人,呆會兒小兄弟可別丟了魂。」
五年前海運通航后,香家是最早走海運的,幾回下來所得之利讓見者動心。只是出海一個來回就得一年左右,海上多風險,少有人敢嘗試,故利益雖大,卻只有那些有財力的商號才會走海運。其他為了發財鋌而走險的小商人,多半找上這些商家,暫時加入商隊,交些錢財,搭搭順風船。
他本就在猜測柳君彥上船的目的,不想竟坦言為了二叔而來。在香眉山眼中,香文盛是香家的傳奇,是個值得敬重的長輩,即使與自己少有親近,可畢竟是自己的親人,柳君彥這些年神神秘秘的誰也不知他在做些什麼,曾聽聞他有www.hetubook.com.com公職在身,也不知是真是假,莫非香寶齋有何問題?
雖然她一直倔強地告訴自己,一個人從小長到大沒關係,一個人上路也可以,但有人陪著總是好事,她忍不住有些開心,卻板著臉告訴他:「你也要上船?據我所知,香家船號輕易不會收人,更別說半路上人。」
香眉山臉上一黑,柳君彥又道:「這幾日你我不時聽到房中有響動,似有人在他房內,你猜老爺子在幹什麼?」
「別惱,別惱,今晚月色正好,最適合……」他本想接著調笑幾句,但見阮夢華身著男裝,瘦弱如男童,顯然大失情調,改口道:「不如你先來講講如何出的上京城,竟連我也瞞過,實在是了不起。」
一輪滿月當空,絢麗多彩的煙火亮若星子,夜色變得嫵媚起來,至東而西一小隊人緩緩行過來,跟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不時有人打著呼哨鼓掌取樂。
阮夢華臉色發白,不敢看腳下一眼,顧不得姿勢難看,一隻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衫,一隻手用還抓著的筷子指著他顫聲問道:「你想嚇死人嘛?」
上京城往東明城走水路半月方可到達。這半個月中,大傢伙吃喝拉撒都在船上,頭回遠行的夥計甚多不適,甚至有人趴在船沿上吐了幾回。
她阮夢華來到這世間,滿打滿算,才不過十七年而已。
「船上能養得好你?」
松城一向有十五城會之說,日中起會,月落始終,攤販們均點了燈火,從城門口一路擺開,整條街道人頭攢動,熱鬧非凡。上京城繁華歸繁華,可入夜便要宵禁,除了元宵佳節,晚上誰也不敢在街上亂走,倒不如松城這等熱鬧。
雲瀾嘴角微揚,伸手解開自己外袍束著的玉帶,邊向前邊道:「你怕什麼?」
三月春還寒,阮夢華知自家事,裹著披風慢呑呑跟著香眉山和柳君彥擠入人群中。剛剛她在船上想了好一會兒,終於決定跟二人去吃頓好的,原因有三,一是她不敢獨自入城,二是錢帶的不多,三是她認為自己該補一補。在船上這幾日,雖然並未勞累,但滿腔心事,又無人細心服侍,這兩日只覺精神不是太好,再不吃頓好的,說不定哪天死了也得抱著遺憾而去。
阮夢華略帶些茫然地搖搖頭,她的身子哪禁得住那種顛簸,又不是當真要出海做生意,全是當初南華為她聯繫的船隻。若讓她選,根本不會再乘船,過往十年間,她曾無數次企望不必再坐船來往于杏洲和上京之間。但那夜只想著走得越遠越好,不用再面對當時的一切,至於怎麼走、要去哪裡還真沒決定。
說到這兒不由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出現得突然,她也不會犯愁該如何跟香家人解釋自己無故消失之事。
一個瘦弱少年用手緊緊抓在船舷上,用力忍住不適,掙扎著道:「不行,我答應我娘,一定要賺錢回來!我……」
他猶豫了一會兒,去向二叔通稟此事,但瞞去了自己與阮夢華相識一事,只說有一身份來歷不明之人上了船,介紹之人乃是與香家有極深淵源的一位東家,之後便細心留意起阮夢華一舉一動。
「我說你這趟居然不帶一兩個小嬌娘上船,原來是為了對面這個女子。」
「你要去何處?」
說話的是一直跟在香眉山身後沒有出聲的柳君彥,他沖船邊抬了抬下巴,阮夢華這才發現自己竟看著渡頭上的游妓入了迷,連忙收回眼光,訕訕地往旁邊退了一點:「看看而已。」
說罷口中還應景地咳嗽了幾聲,雲瀾無奈只得帶著她躍下屋脊。他一路追蹤而來,還未有落腳之地,只是心中早已有了計較。
香眉山一挑眉:「我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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