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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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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血光

第十五章 血光

可她的包袱已隨著香家商船沉沒海底,別說女裝了,連件換洗的男裝也沒有,昨日請大家吃了頓飯後,她身無分文,此時真後悔離家時沒多帶些銀子。
一定是雲瀾告訴她的,阮夢華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努力更自然些,輕哼道:「看召召姑娘打扮得這麼光鮮,一定長得極美了。」
她趕緊左右看看,好在周圍的人都關注著官兵的打撈結果,沒有人在意她們。
香眉山緊皺眉頭,望著那幾具屍首嘆了又嘆。離家時都是大好男兒,指望著能賺得金錢養家活兒,誰料想還未出海便遭遇不測。最可嘆的是有的人連屍身也未曾尋到,二叔香文盛的屍體也未在其列,他心中不免存了一絲僥倖,二叔他也算闖蕩江湖多年,經歷過許多大風大浪,會不會逃過此劫?
她略收起眼中煞氣,若無其事地道:「什麼凈彩聖姑,還是叫奴家召召好了,雲公子與孟姑娘感情真好,叫奴家好生羡慕。」
「眼下又該如何,我可是聽說沒錢寸步難行。」
小情人?恰似一道驚雷響在阮夢華耳邊,她著惱喝道:「住口!你胡說些什麼?」
客棧夥計殷勤的迎上來,哈著腰道:「三位是要住店?」
美人的威脅效果不大,阮夢華只是裝裝樣子拍了拍胸口,還有興緻嬌弱地叫了聲「好怕」,雲瀾已側身擋在阮夢華前道:「凈彩聖姑莫要恐嚇於她,我可是會心疼的。」
他手上放著的是昨夜付了押金之後剩下的一錠銀子和幾個銀角子,不多不少,大概夠他們在路上省吃儉用好幾天。
「你當著心上人的面誇另一個女子,不怕她心裏不痛快?」召召捂嘴一樂,走到阮夢華面前拉她站起來:「我打發小二跑了趟昨日去過的衣鋪,要他們送來幾身衣裳,還特意給你也挑了兩身,快跟我來換回女兒家的裝束。」
阮夢華氣得手捂心口,一臉痛不可擋的樣子嚇到雲瀾,緊張地問她哪裡難受,卻聽她道:「也沒什麼,只要你立刻從這兒走出去,我就會沒事。」
哪有這樣的女子,開口閉口情郎意中人,她深覺被冒犯,怒斥道:「你再胡說我就趕你下去!」
召召眨了眨美麗的眼:「很貴嗎?奴家太久沒出門,也不知道現在的行情,衣鋪的夥計還在外頭等著拿錢呢,雲公子……」
「沒有必要,那些人既然敢上船動手,一定已經知道我的下落,今日不過是意外錯過,下回可沒那麼容易了。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得知我已清醒過來,究竟他們還敢不敢再來。」明明語調柔媚,可她淺淺笑影透著股森冷,似是極惋惜不能立時見到那些人。
說到這裏還滄桑無比地嘆了一聲,似有不盡的惆悵。
在船上她每天看到的都是男人,廚娘僕婦穿的也邋遢,並不覺得有問題,昨日見到那麼貌美的女子,她突然渾身不自在起來,再也不願這身裝束。反正離家這麼遠,穿回女裝也沒什麼打緊。
「怎麼,你不捨得給?」
住店得先押些錢,可雲瀾掏來掏去,在袖籠里摸了半天,終於摸出個金豆子給了掌柜,要他兌了銀子付帳,剩餘的銀子又仔細收起來。
她幾曾這般看重過錢財,此時心急火燎,胸口有些犯堵,對著沒有吃完的早飯胃口全無,雲瀾柔聲安慰道:「別怕,車到山前必有路。」
她可真敢說,阮夢華不屑地轉頭去看別處,抬頭目光尋到雲瀾和香眉山、柳君彥三人均是一臉肅然,心中有些不安。才準備離開香家商隊就出了這麼大的事,不知還會不會有更可怕的事。
雲瀾長長吸了口氣:「你可真捨得要。」
「不必說了,三間上房。」
「不準過去!」她一手扯住雲瀾的衣衫,面上薄薄一層嫣紅,生怕他去跟她坐在一起,口中道:「你究竟是故人還是奴家?又矇著面紗,裝什麼神秘?」
阮夢華悄悄用腳踢了踢雲瀾,湊近他低聲道:「你的召召姑娘說要跟咱們一同上路,可是真的?」
阮夢華自覺自動地跟在雲瀾身後,只等這位大財主打點一切,她本想著小院清靜www.hetubook.com.com,可雲瀾卻選了三間上房,這讓她有些不滿,卻又不好說什麼。
「說你吶,明明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偏學人女扮男裝,嘖,好好的模樣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對。」
他把身上的銀子全掏出來,遞到她面前:「喏,全在這裏了。」
「最好的人……怎知他不是看穿了你的身份才會接近你?丫頭,我巴巴地追了你這麼遠,你可不能沒良心。」
「孟老闆高義,此事萬不可再連累你,你本欲同兄長回返家鄉,不如咱們就此分別,日後有緣再見。」
不過香眉山確實知道她的身份,還送了一幀她換回女裝的畫像,可謂有心。想到這兒她不由掏了掏袖籠,怪了,昨日明明將幀小像放了進去,怎地沒有了?難道不小心掉在某處?
「沒了?金銀票子也成,實在不成就給點現銀。」出門在外,自然是銀票方便,這些她都聽南華講過。
想到鮮血淋淋的死人泡在水裡的情景,阮夢華不自覺打了個顫,喃喃道:「真可怕。」
她嗓音細而柔媚,說起話來輕卻不惹人厭煩,一改之前冷淡模樣,如老友敘舊一般說個沒完,阮夢華古怪地問她:「你才多大便一口一個小姑娘地叫我。」
「你不是常問雲公子叫大叔嘛,我跟他是故人,自然要比你輩份高些。」
有還是沒有?她想得甚是頭痛,果然,情之一事麻煩得很,她不該有此念頭。
當月兒西沉,正是黎明前的一刻,本該靜悄悄地祥雲老店卻異變突生。幾聲長長的慘叫響徹夜空,客棧里的客人均被吵醒,紛紛點亮燈火,掌柜的打著燈籠戰戰兢兢地走出來一看,幾具屍體橫在當院,死狀可怖,竟是面目全非,身上血肉模糊,血流了一地。嚇得他一聲大叫,扔下燈籠就跑:「死人了!死人了!」
「你打算用這麼點錢帶我們兩個上路?說到上路,咱們準備往哪兒走,我不一定和你們同路。」她有她的打算,南華曾告訴她一個地址,若她去了滄浪便去那裡找他,左右她沒有目的地,找到南華商量一下也成。
一直安靜坐在她身邊的召召突然道:「那些人就算是沒死透,泡在水裡這麼多會兒,也該死透了。」
忽又狐疑起來,自見到召召起,她便不肯主動說一個字,這會兒為何開了口,而且她比自己鎮靜多了,一點也不曾膽怯,她到底是什麼人?
她反問道:「你做事幾時讓我知道了?」
港口嘈雜的人聲讓阮夢華受驚過渡的心慢慢平復,人群之中她覺得很安全,起碼不會突然看到什麼血淋淋的場面。不遠處雲瀾沖她點了點頭,示意她們就在原地等著。聽著身邊的人議論紛紛,她極力鎮定著,不敢想這起禍事有多慘。
召召看了看天,無辜道:「何來青天白日,都快黑了。」
「沒說什麼,都是些無關要緊的話,誰讓在船上的時候你日日呆在召召姑娘房裡不出來,把我一個人晾在船上,二公子待人和善,沒有一點架子,對我這個小小的布衣商人很是照顧,真是我見過最好的人。」說到最後她也覺得不可信,悶在艙房同香眉山閑話委實無趣。
他二人說話聲音雖輕,卻未避著阮夢華,她再傻也明白了個大概,原來那些人根本不是什麼香家在商場上的仇家!他們殺人放火,不留一個活口,只為了眼前這個容貌出眾的女子,還有她說什麼清醒過來,也就是說之前香文盛艙房裡的病人是她無疑。怪不得她會突然出現,白日里雲瀾失約,把自己晾在一旁,還說是什麼故人,不過是應付香眉山等人的說辭,正好可以名正言順讓她出現在眾人面前,不必再躲在那間艙房裡。
從前她總說雲瀾長得比女人都要好看,所以才拖得年紀老大還未成親,如今竟讓他找到一個絕色來。召召的臉龐,三分秀雅,七分妍麗,可以說美到了極致,直讓人有種說不出的震撼,阮夢華張著口說不出話來。
她淡淡地「哦」了一聲,一反常態不與他理論,坐下開始吃早飯。和圖書
「你!」柳君彥氣結,香眉山又道:「那我問你,城外樹林中那個客商是怎麼回事?一船人只有他逃了出來,冒死用只有你能看得懂的信號示警,你們究竟什麼關係?」
他苦笑不已:「當然不是,對你我什麼都捨得,只不過眼下金豆子沒有了。」
「我打算吃完飯出城看看香二公子走了沒有,他應該可以先借我們一些銀兩。」
等柳君彥一走,阮夢華終於忍不住問出來:「柳君彥哪裡得罪了二公子嗎?怎地他們會吵起來?」
面紗下的召召似是沖她笑了笑,又道:「小姑娘,別怕,等你再長大些,就會明白,死人永遠沒有活人可怕。」
這下輪到阮夢華長長吸了口氣:「這麼一點點錢?」
她剛嘟起嘴要說話,召召已在另一頭取笑她:「小姑娘跟情郎說什麼悄悄話?大聲點讓我也聽聽。」
做了什麼?阮夢華不用想便問出一大堆問題:「你與那個召召之間是怎麼回事?此時我大概可以猜到,她便是香文盛說的有病之人,你在船上就是給她治病。她到底是誰?你們之間有什麼交易?還有船上的慘事是不是和她有關?」
「但願如此……」
召召咬牙哼了一聲:「當然沒忘。」
何止是有些道理,簡直是大有深意。她自問待鳴玉與沉玉不薄,十幾年相伴,總要有些感情,可她們無一人真心待她,尤其是沉玉,一向大大咧咧,沒想到竟有那麼深的心機。還有那個在子夜宮對幼年的她下手的人,那是她今生的噩夢……啊喲!她突然醒過神來:「你說誰小姑娘?」
「呸,瞎說什麼,你才沒良心呢。」
雲瀾卻道:「傻話,我們一定同路!」
雲瀾的目光透著股焦慮,聞言皺眉道:「非是怕那些人,只不過我不願惹太多麻煩,還是儘早上路為好。」
敢情她也沒有錢,拿別人的錢裝大方。阮夢華髮覺一件事,召召刻意嬌笑著自稱「奴家」時,一準說出來的話口不對心。她拿眼睛一瞟看著雲瀾,但見他又是手一伸,把那僅有的一點銀子全給了召召,讓她打發衣鋪夥計走。
天光大亮時,官府的人才盤查完畢,多數客人都回房去睡回籠覺,這時候阮夢華才睡足睡夠醒過來。那幾聲慘叫她根本沒有聽到,雲瀾悄悄在她房中的燈里加了點料,可保她睡得極牢,不論外頭如何喧鬧,全都充耳不聞。
召召看了眼雲瀾陰沉的臉色,忽然改口道:「啊喲,我胡言亂語來著,嗯,我的意思是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怕是還會再來,你識相些就快回家去。」
香眉山低頭沉吟,緩緩抬頭道:「今日是柳兄提議上岸進城,我才會逃過這一劫,莫非柳兄便是看在這相交數年的情份上,心軟留下我一條性命?那我真該謝謝柳兄了!」
進城的時候天已全黑,那小兵將他們送到城內一家客棧門前便趕了車回去復命。看著客棧招牌上「祥雲老店」四個金字,阮夢華頓覺困意上涌,今日委實累得夠嗆,最要命的事便是看到一場極慘的禍事,她只盼今夜別做惡夢。
出雲港自有子夜國守關卡的兵士,可據說當時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來人頃刻間便屠盡船上眾人,然後便放火,等他們趕到時,一切已煙消雲散。守關的都尉無法為此變故定性,殺人卻不為越貨,只為了讓船和船上的人消失,最可惡的便是白日行兇,他惟有上報朝廷。
「你……」阮夢華無言以對,她才沒有把眼光放在雲瀾身上!雖然他一路追來,可只是為了給她治病啊!不管他能不能找到辦法救自己,總是一片心意。對於這種心意,她沒必要回應。
饒是心中難過,但他看到阮夢華蒼白的臉色,還是忍下心中悲痛,安慰她道:「商船突逢巨變,連累諸位受驚,香某實在過意不去。」
雲瀾來找她時,看到她一臉憂愁的模樣便笑起來:「大早上你嘆什麼氣?」
今時今日,卻無一人在身邊隨侍。她嘆了口氣,低頭看到自己的穿著,這一身布衣男裝已穿了兩三日,她懷念自己那時的錦www.hetubook.com.com繡衣裙。
明明是很嚴肅的問題,但云瀾就是控制不了想笑:「丫頭,你問這麼多,我該怎麼說?不如你先說說你跟香眉山是怎麼回事,昨日他還有話單獨對你說,都說了什麼?」
真正上了床阮夢華卻又睡不著,在船上住了大半個月,乍一睡得平穩反倒有些不適應。她的腦袋嗡嗡直響,不由自主便想起白天的事,可以肯定那個召召的來歷有問題,香文盛為何要將她藏在船艙里,連香眉山也瞞著,若不是雲瀾無意中救了她,估計得一直藏下去。香文盛又打算把她帶到哪兒去呢?是要出海嗎?或者說召召的家非本土?
阮夢華被她說得又惱又羞,低下頭只是喝湯,雲瀾聞言一笑,見她華衣簇新,顯然與昨日那件不同,淡聲道:「召召姑娘今日風采更勝昨日,真是人比花嬌。」
阮夢華與雲瀾、召召趕到岸邊時,卻看到平日關係極好的香眉山與柳君彥正在爭吵。
店夥計來送水的時候,阮夢華正坐在桌前支著下巴發獃。大清早她看著客棧里的擺設忽然想起以前杏洲的日子,往常她起身時,最先看到的是層層綃紗床帳,最先聽到的是鳴玉輕聲問好,接著是沉玉走進來拔開水晶珠簾的聲音,二人細心服侍她起身,由著她逕自沉思該如何渡過這一日。
一個個念頭如在阮夢華腦中閃過,她不由失聲問道:「你到底是誰?今日香家商船的慘事與你有何關係?」
這話只惹來召召輕笑一聲,毫不介意她話中不恭的意思,竟然拉起她的手無比親近地道:「我同雲公子說好要同行數日,到時候咱倆可得做個伴兒,你說好不好?」
「我做了什麼?」他神情無辜。
扯去面紗的召召似乎極滿意阮夢華的反應,不待雲瀾反對便道:「你是否怕我會被認出來?」
「公道?你跟我講公道?」召召突然嬌笑起來:直笑得氣也不順,咳了好半天才喘著氣道:「小姑娘天真得緊,有幾分我當年的神采,只是可惜不是長壽之相……」
高坐在裡間的掌柜看到生意上門,其中兩位錦衣華服,忙滿臉堆笑開口道:「客官,小店客房分上中下三等,另有獨立的小院廳房,不知幾位想住什麼樣的客房?」
理該如此,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只不過是個剛出來學做生意的毛頭小子,保住命已是萬幸,其他的拿不得主意,只好在等此地官府追查之時,回家告訴老子去。
「二公子節哀順便。」阮夢華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雲瀾不搭腔,召召又變回沉默寡言的樣子,柳君彥滿臉怒意,沒有人說話。她想了想又問:「不知二公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召召理所當然地接過銀子,轉身出了門,阮夢華氣結:「很好,好得很,我本想用這點銀子支到滄浪找著南華再做打算,如今看來,我們連飯都吃不起了。」
不知幾時終於睡去,只剩下床頭一盞明燈伴著長夜,阮夢華自從記起幼年時的可怕經歷后,便不再重複地做那個噩夢,她睏乏至極,睡得極沉,只是眉頭並未展開,似有極苦惱之事未曾想個明白。
看來那個條件極其苛刻,阮夢華卻一點也沒心情好奇,任雲瀾轉過身握起她的雙手,也沒心思掙脫,兀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柳君彥在一邊踱來踱去,想上前與好友理論什麼,但二人翻臉后,香眉山固執到不願再同他說一句話,直氣得柳君彥一臉鐵青。
卻聽召召接著又道:「我竟忘了還有位柳公子,小姑娘,給你個忠告,男人一個便夠了,千萬莫要招惹太多,會有禍事的。」
果然,雲瀾忍不住開口:「你一點也不著急,這是為何?」
那位召召姑娘怎麼說來著?
「誰沒有良心?」召召人未到聲先到,推門而入:「雲公子果然在這兒,大清早便卿卿我我好不親熱。」
「明日在下便要搭船回上京,將此事詳情稟明家父,香寶齋一眾夥計的後事及親人如何安撫,都要聽他示下。」
柳君彥此刻正不知如何面對香眉山的質問,一眼瞥見雲瀾等人,沉聲道:hetubook.com.com「眉山,你我相交數年,當知我為人,且不說我上船的原因,我只能告訴你,今日之事與我半點關係也無!」
港口往日雖然熱鬧,卻不似今日這船慌亂一團,且有軍士往來。雲瀾拉了個站在一旁圍觀的漁人問究竟,那漁人操著方言嗚哩嗚啦說了一通,說是有艘商船出了事,不光船上的人被全數殺光,船也被燒毀。
那張嬌美容顏湊了過來,甚是親熱,若換作是個男人,怕不早已身子酥軟,就算是女子也硬不起心腸拒絕。可阮夢華不同,她從小被身邊的人如珠如寶地捧著,身份再不被承認,那也是尊貴無比,她只是脾氣好,卻極不慣與人這般親熱,當即甩脫了她,冷冷地道:「你別拉拉扯扯,我穿自己的便好,不敢讓召召姑娘破費。」
既然與香眉山道了別,那麼明天他們也該上路出發,要往哪裡走她還未想到,可眼下卻有另外一件事得先擺平。
「明明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偏學人女扮男裝,嘖,好好的模樣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對。」
上房布置得還算精緻,阮夢華的客房正好在雲瀾和召召之間,安頓好后三人只用了些簡單的飯食便各自安歇。
突然想到她若是一直呆在船上病著,不可能有錢,便撈起她衣裙上垂著的絲緞細細一看,贊道:「真是好料子,竟用的是寶緞,東明城到底近著海,好玩意兒多的是,上京城裡都不一定能見著的新貨,在這兒卻隨便一個衣鋪做件衣裳就用了,得不少銀子吧?」
召召只是吃吃笑道:「當我說錯,小姑娘脾氣不小,雲公子,你不如往奴家這邊坐坐。」
雲瀾只是搖首道:「在外行走多有不便,召召姑娘還是將面紗戴上,或者如夢華一般換了男裝才好。」
這句話才真正嚇到了阮夢華,臉上血色瞬間全無,低聲道:「你又知道什麼?」
她朝雲瀾伸出手:「給我個金豆子。」
她這是在安撫自己嘛?阮夢華不能確定,點了點頭道:「這話象是有些道理。」
凈彩聖姑?那是什麼?玩夢華突然看到雲瀾悄悄向後伸了一隻手,想要安慰地握住她,她一掌拍開,從他身後探出頭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還是儘早說出實情,好讓官府抓了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還今日死在船上的人一個公道。」
再次重逢后,阮夢華已很少以互戲稱作弄雲瀾,他比她是大了幾歲,還不至於叫大叔,只是想到雲瀾竟如此對著召召介紹自己,她心中有些不痛快,硬邦邦地道:「輩份高有什麼好,女人輩份高只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她老了。」
此時雲瀾也來到二人身前,知二人終究晚來一步,船上眾人無一生還,船燒得半毀,沉沒在水中,港口駐軍正派了些好手下水,看能否在沉船里找到屍首。
召召眼中煞氣驟濃,微微冷笑:「如果你想想讓外頭那個小兵活得長些,就小聲一些,否則我殺了他,就讓你的小情郎去趕車。」
暮雲初合,天色漸暗,已經不能再下水打撈屍首。整個下午只陸續打撈上來幾具死在艙房裡的屍首,其他的大概都已隨著海水飄流無蹤。官兵們開始疏散聚在一處的民眾,那校尉已認定了是香家的仇家所為,目的是攪得香寶齋無法再做出海的生意。他只說官府會徹查此事,追緝兇人,可官府真能查出來些什麼嗎?如此離奇,簡直是樁無頭公案,香家在此無敵無友,又從何查起?
「不是便不是,小姑娘凶什麼?」召召並不在意,又道:「如若不是,你為何只把眼光放在他身上?呀,我忘了,剛剛那位香二公子叫了你出去說話,還送了你一樣東西,難道他才是你的意中人?」
「不知我能否幫到什麼忙?」十幾日同船而渡,沒想到竟會是如此結局,阮夢華是真想幫香眉山一把,可她力有不逮,即便她的真實身份有用,亮出來交待地方官用心協查,怕是也查不出來什麼。
「自然。」
香眉山這會兒應該早已坐船離開,阮夢華不過是說說而已。
家?她若不是有家回不得,又如何會在這hetubook.com.com裏。死亡的陰影總是淡淡地籠罩在阮夢華的心上,不管召召是有心還是無意,卻喚醒她心底最深的恐懼。
出了人命案子,官府自然是要過問的,這幾個人死得莫名其妙,均是一身黑衣,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物件,客棧里並沒有客人受傷,而且這幾個人死之前只是慘叫了幾聲,沒有半分打鬥的聲音和痕迹,他們究竟是怎麼在頃刻間喪命且滿身傷痕的?
誰知召召一點也不自謙,微微點頭道:「還不錯。」
那校尉臨走之時,給幾人留下輛車,要他們進城歇息,香眉山自是不會進城,他還要搭明早的船回去,便落了單,柳君彥本來崩著一張臉上車回城,沒走一段路還是放心不下,跳了車返回去陪他。
小丫頭似乎很不高興,雲瀾忍住笑:「咳,不錯。」
「傻丫頭,那是人家的事,不用你擔心,再說香家能做這麼大,也非浪得虛名,香家大爺自然會替他們討回公道。」
竟出了這樣的事,看香眉山的反應,被毀的定是香家的船,那麼說除了他們這幾個上岸進城的人,其他的人全都死了嗎?雲瀾與召召互看了一眼,均明白對方想到了什麼,卻沒有開口。
當月兒西沉,正是黎明前的一刻,本該靜悄悄地祥雲老店卻異變突生。幾聲長長的慘叫響徹夜空,客棧里的客人均被吵醒,紛紛點亮燈火,掌柜的打著燈籠戰戰兢兢地走出來一看,幾具屍體橫在當院,死狀可怖,竟是面目全非,身上血肉模糊,血流了一地。
雲瀾含笑點了點頭,阮夢華狐疑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此人說話不盡不實,沒幾句是真的,看他半點也不發愁的樣子,說不定早有主意。
想到雲瀾,她心裏說不清什麼滋味,和他鬥嘴也罷,埋怨也罷,總之不知不覺中她已將雲瀾當作極重要的人。可為何召召硬說他們是小情人時,她又為何氣憤呢,是她根本沒那個心思?抑或是她不敢有那種心思?
「她不走,咱們還要一起上路,召召姑娘要怎麼做隨你的心意,只是莫要忘記咱們談妥的條件。」
柳君彥是有嘴說不清,船還未沉沒時,火勢蔓延開來,人根本上不去,他見香眉山情緒激動,硬要上船,只得先將他弄暈。可香眉山醒來后,船已沉沒,香文盛和船上夥計們的屍首也沒見著,當下更是氣憤莫名,怒斥他不該將自己弄暈,二人爭吵時又扯到他上船的動機,偏偏柳君彥心中有事,無法自圓其說,更讓香眉山心中生疑。
雲瀾一挑長眉,爾後半掩了眸光,沉吟道:「你幾時與他候攀上了交情,我怎地不知?」
是了!她想起一事,那召召說話語調柔媚,此時突然細想似有外族口音,言語大胆,動不動便情郎情人,子夜、滄浪的女子可沒這般大胆。不過她真的很美,誰會那麼殘忍要殺掉她才甘心呢?之前聽雲瀾說船上的病人可能中過邪術或者受過極刑,真真可憐。
阮夢華最恨他這副模樣,什麼也不讓她知道,在上京的時候隱瞞她的病情,如今又同那召召交換了不讓人知的條件,弄得她滿心是火。想要離得他遠些,可他偏偏要跟著她,總是一副為她好卻什麼都由不得她的樣子,讓人想恨卻又恨不起來。
阮夢華連忙將她的手甩開,二人一拉一扯惹周圍人多看了幾眼,她尷尬不已地低聲叫道:「你知不知羞,我如今是男子打扮,青天白日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召召突然又道:「你是雲公子的小情人?」
「裏面請。」
「奴家也不願帶這勞什子,早就想摘下來了。」說完召召隨手將面紗扯去,馬車內燈籠光亮不足,阮夢華要聚集目力才能看清她的容顏。
阮夢華剛回來的力氣頓時跑了個精光,只覺腿腳發軟,一陣陣后怕。是誰這般殘忍,是香寶齋的仇家?還是另有所圖?她自小被保護得極好,就連跟南華出門也跟著護衛一堆,從沒真正歷過險,這一日卻受盡了驚嚇,由著雲瀾扶她在一處小小的食攤前坐下。而看似柔弱的召召反倒不用人扶,一路從容得很,跟著她一同坐下等雲瀾去找香眉山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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