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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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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因果

第二十一章 因果

「嫵姜是天悠長老最寵愛的弟子,將來會是下一任的聖女,我曾向她請教過與蠱術有關的事,今夜我來此地之前並不知月亮湖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她竟是那個意思。」他知氏羌女子膽大熱情,已是刻意避之,沒想到竟會有這種麻煩。
要知道這幾位長老已有很多年沒收過弟子,族中不知多少人想要拜在他們門下。可對於這份厚愛,阮夢華卻不待見,不等雲瀾開口就連忙拒絕,今生後世她都不想再沾上蠱半分,更怕長老們一個不喜給她苦頭吃,直往雲瀾身後藏,拽著他的衣袖不撒手。雲瀾笑著順勢拉了她的手,同她出了長老們住的小閣后,好生哄了半天,至於說了什麼,如何說的,她心亂之下已不記得大半,只知他要她放心不會扔下她一個人不管,大有表露心跡之意,直說得她將頭低了又低,臉紅了又紅。
香眉山頗以為然:「不可難為雲兄,我看我們還是先見過二叔再做打算。」
末了又沉吟道:「為人奴婢又有什麼好的,你若願意,我同你家少主說,讓他還你自由身,可好?」
一道血絲從雲瀾嘴角緩緩滲出來,阮夢華的怒氣和委曲霎時煙消雲散,隨即慌亂地伸手去為他拭去嘴角的血跡,不料越擦越多,嚇得她差點哭出來,怎地輕輕一掌竟會打得他吐血?
「不是我,我沒有,我……」她被血嚇得六神無主,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覺他身子越來越重,憑她的小身板已支撐不住,唉呀一聲二人已倒了下去,好在草叢厚軟,雲瀾又及時拉了她一把,用自己的身子墊在她底下,倒沒摔疼。
雲瀾低咒一聲,又問:「你看到湖邊的花房沒有?」
雲瀾忍住笑點點頭,事實確是如此,而且是天悠長老出面請他到月亮湖,真不知道這些長老們摻合個什麼勁!嫵姜道明來意被拒后,二話沒說便要下蠱,幾番交手二人都沒討了好,嫵姜昏迷,雲瀾中蠱,但他醫道高明,對蠱術又鑽研了這話多日子,早已另僻蹊徑想出抵禦法門,在中蠱當即便自行施救,雖落得元氣大傷卻也解得七七八八。
沉玉與鳴玉的影子在眼前一晃而過,阮夢華苦笑道:「我?跟著我有什麼好,只會連累人罷了。」
雲瀾只不過是做做樣子,倒真沒大事,忙一把摟住她:「別,別動,我是剛剛與嫵姜交手時傷著了,躺一會兒就沒事,你千萬不要再動了。」
「遠在天邊,近在……」阮夢華的心跳跟著加快起來,他說的莫不是她?她幾時又成了他家娘子,真是不害臊!卻聽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近在心間,說了你也不認得。」
「照你這麼說,人家一個女孩子還會用強不成?」
那廂天悠長老突然招手讓她過去,阮夢華磨磨蹭蹭地走過去,生怕她再提要自己留下來的事,這會兒雲瀾不在,她該怎麼辦?
誰曾想會發生那麼多事呢,她在船上被雲瀾救醒,第一件事就是打聽那個心如蛇蝎的女人的下落,沒想到她居然已經死了。
香眉山生怕她與自家二叔一般想要永遠留在這裏,追問道:「不知夢華小姐要往何處?」
雲瀾的心一緊,她竟忍受了十年之久。
她臉色微紅,扭過臉不敢看他,慶幸月色不是太明亮,否則非把她照得無所遁形。
妙艾停下手中活計,笑盈盈地告訴她:「也算是喜事,再過兩日就是我們氏羌的祈聖節,也是頭任聖女生辰之日,年年到那一天谷中要燃起聖火,為聖女祈福,每個族人都得參加。」
「那天你想如何?」聽聽,這口氣,儼然管家娘子的模樣。
他立意要將她的心思從邵家身上拉出來,於是故作沉吟狀:「我留意過這些氏羌女子的容貌,比外頭的女子要出眾許多,與養蠱不無關係,你真的不想養兩條?將來後悔可就沒機會了!」
這一聲差點沒把阮夢華嚇得魂飛天外,緩緩轉過身發覺來的不是鬼,卻是雲瀾,緊繃著的心弦頓時一松,指著他半天沒說出一個字,末了怒道:「可不就是你嘛,大叔!」
阮夢華哪裡肯說,只是淡淡地道:「沒什麼,都好了。」
妙艾引著她們穿過人群往三位長老端坐的首位走去,不時有人同她熱情招呼,對一身氏羌女子打扮的阮夢華投以好奇的目光。等知道阮夢華的身份后,更是驚嘆。多少年來氏羌與外族斷絕來往,如今竟有非本族人參加祈聖節,還是子夜國的公主,人群中頓時嗡聲大起。
空曠的湖面上只有她的顫音回聲,連只飛鳥也沒驚動,四處安靜得不象話。阮夢華按捺著心中的恐懼,站在滿天星光下,心裏思忖著天悠長老把她引到這裏來的用意,也許她該大著膽著從原路返回。
阮夢華不知他搞什麼名堂,獃獃地看著他閉上眼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以前她曾好奇地打聽過,知道這叫調息,受不得人打擾。可大半夜她來這兒又不是看他練功,再說他剛才又是從從哪裡冒出來的?
她立時反駁:「才不是!」
「這……」他當然知道那些是什麼人,可是又怎麼跟眼前這兩個滿腹疑問的人解釋呢?
阮夢華茫茫然抬起頭,張張嘴想說自己的擔憂,又覺得太過無稽,更不想將心底的秘密全吐給他聽,聽到蠱蟲二字極為反感,皺眉道:「那種東西我才不要,可別再提了。」
召召點點頭:「不錯,就是邵家,在東明城你們問我叫什麼,我隨口化名召召,也是為了讓自己記住邵這個字!」
「都已中了奴家的……嘻,你又何必呢?」她吃吃一笑,走近二人,雲瀾攬著阮夢華不動聲色地避了開去,保持著丈余的距離。
「我也是人客,哪裡能做得了你們的主。」
主人有請,這下不去也不行。妙艾捧來一套潔白的氏羌女子衣裳,要阮夢華換上,她才知道原來這一天,所有到聖火前的女子皆須穿著白衣,就連聖女也會換上潔白的紗衣。
阮夢華見她越說越不象樣子,只管捂住耳朵不聽,攆了她出去,可心中到底不安起來。要真有那樣的女子纏上去,雲瀾會如何?大概他會如魚得水……
祈聖節的前一晚,三位長老親自傳話,請幾位新到谷中的客人參加族中節日,不光阮夢華三人,還給香家叔侄以及柳君彥開了禁,瞧這意思,大概是想安排他們祈聖節之後離谷。
雲瀾終於得以開口,一臉認真地道:「姑娘還是請回吧,祈聖節上怎可少了姑娘,長老們說不定正在找你。」
和*圖*書就是這樣一個死了三年之久的女人,仍能將阮夢華數次送上黃泉之路。不安和恐盤踞在她的心頭,似乎邵皇后還在某處陰森森地注視著她,或許這事件遠遠沒有結束,她還記得那個瘋狂的聲音,象宣誓般在叫囂著仇恨:「她自為風華絕代,好,我便讓她活著的時候被人厭棄,死後永遠 世不得安寧!」
霎時間邵家以及邵之思的種種都湧上阮夢華心頭,她身子輕顫,衣衫簌簌抖動,倚靠在雲瀾身上,半響無法言語。
這倒好,今夜祈聖節,她換上人家氏羌的衣裳到處顯擺,等著雲瀾誇讚,卻有人穿了她們的衣裳來和雲瀾相會。她賭著氣要把雲瀾推開,還順手下了暗勁擰他,雲瀾麵皮一動,低聲道:「別鬧。」
那女子身上有淡淡的花香,又帶著善意的笑,阮夢華朦朧間只覺得說不出的舒服,如此良宵,伴著滿谷歡聲笑語,她僅存的些許戒心消逝無蹤,任那女子挽了走向林子。
「不錯,確實是我六歲回京那年,入宮后才出的事。」此言一出,另外兩人都吃了一驚,沒想到阮夢華是知道的。阮夢華身子一僵,莫名緊張起來,她自然無法細訴詳情,這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當下苦澀地道:「當時的情形我本來是不記得的,毒性發作出來后,終於想起大半,只知道是在宮裡某處,卻始終無法看清那個瘋女人是誰,她拿著一根金色的會動的東西,甚是可怖。這十年中每當要回上京時便會噩夢連連,想來我雖然忘記了那件事,可心裏卻總是害怕回京,害怕噩夢重現。」
奴家?怎地和召召初相遇時一個調調!阮夢華鐵了心要看看是誰,撥開雲瀾擋著的手臂一看,好嘛,一名女子羅裳不整地倚在花房前,樣貌雖比不得召召和玉瑪那般絕美,年紀也比那兩人小些,可一臉風情卻是誰也比不上,單單抬手理了理髮絲便已媚意橫生,稱得上是世間尤物。
難得整日穿著黑色衣裳的氏羌女子肯換上其他顏色,阮夢華也笑著換了衣裳,看著自己一身怪異的外族服飾,略有些不慣的同時,又有些新奇。妙艾嘻嘻哈哈地將她的頭髮打散,為她戴上綴滿銀飾的軟帽,滿意地道:「今夜的月亮再美也不及夢華小姐。」
「是……邵家的人?」她仍要確認了才甘心。
明明防備著那女子,口中仍是好聲好氣地同那女子道:「嫵姜姑娘沒事就好,雲某有幸入谷為客,實在是無意冒犯姑娘。」
阮夢華瞪了他一眼,問道:「他去哪兒了?」
入谷多日,他終於又見到阮夢華,但見她的氣色比在谷外時好了不知多少,心下稍安。他一直以為她是傷了心離開上京,沒想到卻是身中奇毒,小小年紀扮作男兒身落魄飄泊,忍不住替她不平:「我聽說夢華小姐之前竟中了蠱毒,不知是何人所為?」
無處傳來隱約的笑鬧聲,不知為何,阮夢華竟想起來子夜,嘆息著道:「緋玉你看,這裏的夜竟比子夜美麗許多。」
天悠點點頭,語氣帶著幾分蠱惑:「你看到我身後這片林子沒有,月亮湖就在樹林後面,你找到月亮湖就能找到雲公子。」
又到了香家商船出海的日子,香文盛算好了時間,又費了好大週摺在商船出發前將凈彩聖女從牢籠里救出來,藏身於船上。可是當他一臉敬畏請箱子里的凈彩聖女示下時,才發現聖女的情形不太好,眼看著就要咽氣,不得已才求雲瀾出手相救。
緋玉猶豫片刻,回道:「小姐,奴婢沒有。」
緋玉抬頭看了看,並未覺得與別處有何不同,但同為他鄉客,心頭不禁泛起淡淡的憂傷,也跟著嘆了口氣。
一人獨處時,阮夢仔細想過這回事,一顆心是早已為他而動,可下意識的就想把他的呵護與若有若無的情意拒之門外,這一切與她自卑過了頭不無關係。之前蠱毒未解,她一時厭棄自己,一時又怕他放棄自己,大抵這點小心眼雲瀾早已看得透透的,一味包容她的任性。眼下無毒一身輕,她漸漸放開心懷,連目不能視的召召也覺察出略有不同,更是常拿他二人來取笑。
阮夢華有些糊塗,天悠長老不似作偽,堂堂氏羌長老實在沒有說假話的必要,但云瀾怎地跑那裡去了?
「你家娘子在哪兒?」
他不答反問:「我還沒問你怎麼會來這兒?」
天悠長老不是說雲瀾在月亮湖嗎?難道只是在誑她?阮夢華四下看了看,湖邊草木幽深,什麼也看不清楚。她左右走了走,才發現湖岸上遠看著黑乎乎的東西不是石頭,卻是一座座用樹枝搭起來的矮篷,只有一人高低,每間矮篷都用新鮮采來的花朵裝點過,沿著湖邊建了一圈。
夜風輕柔,來來回回拂過靜靜躺在草叢裡的二人,雲瀾思忖著氏羌的人快要來到,他們還需儘早離開。但又不捨得就此起身,俯過輕輕地道:「丫頭今夜真美……」
他們有求與人,卻不好好商量,反倒在他面前亮出種種可怖手段。饒是香文盛在外行走多年,許多事見怪不怪,但對氏羌神乎其神的蠱術有著深深的恐懼。雖然離開時長老們告訴他沒有在他身上下蠱,只要他替氏羌找到失蹤的聖女便可,可香文盛哪裡肯信,深信自己如果不完成使命,便會死狀凄慘,於是乎盡心儘力地查找線索。
她去得極快,轉眼間空留一道餘音裊裊,雲瀾苦笑,最難消受美人恩,何況這位手段詭異,非常人可比擬,若非他有所準備,差些便著了道。低頭抱緊懷裡的阮夢華,卻不意被她一手揮在臉上,力道雖然不重,卻帶出一聲脆響,打人的和被打的皆是一愣。
「是香二公子?」雲瀾想都不用想便猜是誰,進谷這些日子他都在為阮夢華的安危著急,倒忘記還有兩個人一進谷被關了起來。
邵鏡塵當時的官職不小,在他身上也找不到什麼缺口,香文盛一直等到三年前邵皇后含恨病逝,邵家逐漸沒落,才查到線索,宮裡的懷姑姑每隔兩三個月總要出宮一趟,去了哪裡無人知曉,由此他終於查到凈彩聖女的下落。
「天悠長老指引我來的,沒想到你真的在月亮湖。」現在想想,天悠長老當時的話和神情有些意味深長。
小丫頭最近開竅不少,居然吃上了莫須有的醋,怎能不叫他欣喜。當下隨她怎麼彆扭著找不自在,他總是面帶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一張俊顏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就是不走,湊到跟前道:「過兩日是https://m•hetubook.com.com祈聖節,那天……」
慕容毅?許久未曾聽過這個名字,阮夢華微微一笑:「慕容將軍有心了,只是我暫時並不回京,怕要辜負將軍好意。」
阮夢華摸著頭上沉重的銀飾,不自覺想到雲瀾見到她會有何話說,口裡卻不肯放過妙艾:「這話可不敢亂說,讓華扎聽到還不跳起來,難道最亮的明珠不是妙艾姑娘嗎?」
突然有人在她身後咬著牙道:「你叫誰大叔!」
南華搖頭笑道:「咱們託了召召的福份,氏羌以禮待之。不過香二公子與柳公子卻沒那麼好命,不知道為什麼被關在離香廬不遠的一片精舍里,雖然沒有受苦,卻不得自由。」
「夢華還有些事未辦完,等辦完了事再回去不遲。」其實不過是些敷衍的話,她哪裡有什麼事要辦。
雲瀾怕她再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忙打斷道:「咳,嫵姜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無福消受。」
那一年她初次回京入宮,迷路之後遇上那個瘋狂的女人,後來被邵皇後送了回去……心口似乎又在隱隱作痛,記憶中的一幕幕在她腦子裡不斷閃回,那個女人瘋狂的聲音呼嘯著重重壓迫而來,她顧不得肩上有傷,死死絞著自己雙手,僵著身子等待召召的回答。
確實如此,這裏的人只當她是來求醫的普通女子,並不知道她的身世,也不會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她。可雲瀾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只是湊個熱鬧,至於想這許多?
「我的小姐,你真該照照鏡子,就會知道自己有多美。」
本來他跟著阮夢華坐在一旁,手臂輕輕圈住她,姿勢極為親密,等他說完這句話,阮夢華想起在重芳庭他被眾女子環繞的事來,用力掙脫開去,口中道:「你倒有心留意這些,反正那些女人對你傾心得緊,不如你就留下來,仔細跟她們學學駐顏養容的本事。」
她不願在這件事上想太多,繼續問道:「玉瑪聖女說我這毒早在兩年前便該發作死去,全憑了一盆玉色煙花才緩了死期,聽她的意思,世間本不該有玉色煙花,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是召召姑娘將此花帶出谷,敢問你當時給了誰?」
緋玉不敢不聽,又覺得糟蹋,悄悄拿了去給妙艾,正巧雲瀾也來了,一眼便瞧出來緋玉面色不對,問了兩句,知道這會兒阮夢華自惱著自己,反倒心中一喜,輕笑著自去找她。
「那麼你敢說自己喜歡的是雲公子嗎?」
阮夢華可沒留意過人家氏羌長老有什麼弟子,當下哼道:「我看你是言若有憾,心實喜之!」
「你……」阮夢華咬著唇說不上話,她同這種無賴沒得好說。
可他們身在氏羌,自己尚不自由,又有拿香文盛如何?香文盛這些年東奔西走,儘管衣食無憂卻總也不快活,他不敢娶妻生子,也不敢縱情享受,生怕噩夢成真。這幾日重回氏羌,雖然怕了這些年,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舒心暢快,簡直是這些年過得最好的時日。他甚至有個想法,就是留在這裏過完下半輩子。
嫵姜有些苦惱地嘟起嘴:「誰知道你們這些外族人究竟是個什麼心思,凈彩聖女說,你們越是喜歡越愛表現得不在意,不是這樣的嗎?」
在他們心中,雲瀾的能耐非同一般,果然他帶來好消息 :「二位莫急,香二爺便住在前邊不遠,正等著你們呢。」
故而兩人見到南華能在谷中自由行走,很是羡慕,香眉山更是想知道他二叔目前是什麼情形,便托南華行個方便。香眉山根本不知南華的底細,而柳君彥卻清楚得很,南華雖然從了母姓,但他還是滄浪謝家的少主人,他此番若還想將香文盛緝拿回去,是根本沒有可能的事。
「你是否想問是誰給你下的蠱?其實也不難猜,你中蠱十年,那時不過六歲,誰會和一小稚齡女童結怨,自然是對你母親不滿之人將滿心怨毒發泄在你的身上。算來算去,只有那些宮中女子才有理由。」
天悠長老叫來一名女子,低語了幾句,那女子笑著過來挽住阮夢華的手,指了指林子的方向,示意要陪她去。
祈聖節設在離重芳庭不遠的地方,天為幕地為席,平日散居在谷中的族人聚集在此地,熱鬧而隨意地圍成一圏,正中間是一座丈余寬一人高的石台,上面點著堆熊熊燃燒著的火焰,不知是否就是氏羌人說的聖火。
沒有一個人,卻有這麼多空空的矮篷,她想不透是什麼用意。大著膽子叫了聲:「雲瀾?雲大人?雲大夫……大哥……大叔……喂!」
召召不懂她的處境,奇道:「你不是子夜國的公主嗎?」
天悠長老似乎極喜歡她的打扮,笑眯眯地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著她。殊不知這個動作讓阮夢華起了一身身的雞皮疙瘩,不自主地聯想到她的手曾經養過多少只蠱蟲,緊張地說不出話。
雲瀾身子一軟,歪倚在她身上,虛弱地道:「丫頭,你好狠啊!」
她想了想,待要抬步往那片林子走去,卻又覺得不妥,轉身去喚緋玉相陪,正好看見妙艾拉著緋玉往華扎身邊走,緋玉紅著臉扭著身子,看到小姐忙招手,卻仍被拖了去。而南華等人身邊也多了幾位手持香花的氏羌女子,想是找到借口過來攀談。
鬼才想和他進什麼花房,眼前的他眼睛明亮,彎起嘴角笑得極是蠱惑,讓她不由心跳加快,嘴硬道:「我是問你來這裏做什麼,那個嫵姜又是怎麼回事?」
慢著,這衣裳樣式還挺眼熟,可不就是召召北上時所穿的衣物嘛。
阮夢華出來半天,已有些力乏,略帶著倦意道:「二公子在船上時對我多有照顧,他有事我可不能不管,再說異地他鄉,我們同為子夜人,自當過去一會。」
阮夢華也道:「我聽說他們也跟來了,只是還未見面,難道沒有和你們住在一起?」
柳君彥毫不放鬆,逼問道:「香二爺是船上唯一活口,那一定見過行兇之人,他們到底是沖什麼來的?」
南華整日嘆息,雖然初次傾心的姑娘沒希望,但總是感慨紅顏薄命,連帶著玩心也收了起來,無視熱情的氏羌女子好意。這一點讓阮夢華對他改觀不少,不再揪著他隱瞞身份一事不饒。她與召召初見時談不上交好,但一路同行,又蒙她大恩解了蠱毒,心中對她的感激更盛。看著召召一日不如一日,很是難過,又憐她眼睛不能瞧見東西,便帶著緋玉日日過去相陪,言談時盡量避開那些舊事。
祈聖節入夜和圖書才開始,她們去時天已全黑,谷中處處燃著火把,遠遠地從高處看去,竟似整個山谷被點亮,連天上的星子也明亮不少。
自古以來宮闈中多有秘事,柳君彥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莫要再問,隨即說起另外一件事:「夢華小姐,在下此次出門前,慕容將軍曾托在下尋找你的下落,若再見到夢華小姐,務必護送小姐回上京去。」
「當時情形危急,哪裡還顧得上許多,逃命要緊。」他一逃便逃到了氏羌。
雲瀾倒是看明白他臨去回首那眼中的意思,無奈在心中一笑,他不知阮夢華是天真懵懂還是壓根就不打算同他好好的,有時模樣讓人心軟,有時卻能把人氣得說不出話。
緋玉一聽連自己也被拉進話里,臉上飛紅,低著頭假裝整理小姐的衣裳,阮夢華捂了臉道:「不害臊不害臊,哪有這樣的女子。」
嫵姜捂嘴一笑,款步向前:「你就是那個公主?放心,他是你的,奴家不跟你搶,只是今夜……」
這兩天谷中明顯熱鬧了許多,緋玉出去轉了一圈回來說是谷里象在置辦什麼大事,到處都被裝點一新,處處可聞歡快的歌聲。正說著話,妙艾哼著不知明的小調進來,用采來的花草布置房子,看得阮夢華迷惑不已,問道:「谷里要辦什麼喜事嘛?」
與三位長老坐在一起的還有南華與香眉山、柳君彥,他們三個干坐著不說話,臉上都有些不自在,想想也是,香家與滄浪謝家的交易南華心裏是清楚的,可香眉山卻是知道柳君彥在查案子后才隱約明白一些,他不相信,卻又不得不信,二叔的行蹤已說明一切。而柳君彥這輩子也不可能再查出個名堂,因為香文盛已經求得三位長老許可,留在氏羌不走,世人只知他已死在東明城的船上,後來在青城出現的人會不會是真的香二爺,那只有等找到活人才可確認,即使柳君彥明知他還活著,也不會將查到的真相說出去,因為他不敢。
這些年香家的生意是欣欣向榮,可香文盛一直有塊心病。他認為自己總有一天會死狀凄慘,活過今日便沒了明白,一直不能踏實過活,這件事誰也不知道,只有他的兄長,香眉山的父親知道一些。
香文盛並不知道自己的侄子一路跟到這裏,乍一見香眉山出現在氏羌,很是吃驚:「眉山,你怎地會來?」
這下輪到她想不明白了:「為什麼?」
一切只是開始嗎?她胡亂猜測著,心慌不已,不會的,母親在上京榮寵至極,絕對不會有事,她的不安好沒來由。
阮夢華猶自不信,輕聲哼道:「不是我打擾了你們的好事便成。」
若是能為他們說說好話,放了他們便更好了。
她聽了甚沒好氣地道:「你是在教訓我嗎,謝家少主?」
「說真的,夢華小姐可要看好雲公子,我們族人有些可是會求一夜之歡……」
大概已經到了地頭,阮夢華還在為夜間湖水的景色著迷,同來的那名女子嘻笑向後退,轉身跑進林子里不見了蹤影。她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倒退幾步,站在湖邊不知該如何是好。剛剛的情形就跟做夢一樣,明明看得到聽得到,心裏也清楚得很,可偏偏想也不想地跟了過來,雲瀾說得沒錯,氏羌秘術果然詭異。
穿出林子便看到一灣平靜的湖水,在月光下發出幽幽的暗光。蔥鬱的樹林象是一道屏障,將這裏與遠處的喧嘩聲隔絕開來,愈發襯得這裏寂靜無比。
緋玉小心地道:「小姐莫聽妙艾胡言亂語,哪裡會有這樣的事。再說了,雲公子豈會是這種人?」
香眉山苦勸無果,只得與柳君彥怏怏離去,臨走時想問夢華小姐如今可曾安好,轉念一想,若是夢華小姐有事,雲瀾怎會有此閑心來理會他們,便又作罷。
不錯?難道他聽不出來她說的是反話嗎?阮夢華冷哼一聲,扭過頭不想看他。
她這樣整日在香廬行走,沒幾日就見到了三位氏羌的長老。雖然她是客,但對當時不肯出手救她的三個老頑固沒什麼好感,雲瀾見她小孩心性心中暗笑,其實他同這幾人打過兩次交道,也不全是固守成規,一味為難別人之人。
阮夢華待要不依,南華攔住她一本正經地道:「身為女子,豈可隨意去私會男子。」
她記得召召是被親近之人所害,那麼玉色煙花自然也是在那人手中,而送她花的人是邵之思,難道就是邵家嗎?邵家有一女進宮做了皇後娘娘,要說最恨母親的女人不是邵皇后是誰?
公主?她倒情願自己不是。若她不是陛下的女兒,或者可以象阿姊那樣有人疼愛憐惜,不必被遠送到杏洲,更不會有人來給她下這該死的蠱!只是怨也罷,恨也罷,萬般皆是命。
好在那位凈彩聖女容貌行止出眾得很,讓人印象頗為深刻,雖然過去多時,總是有跡可尋,一找便從滄浪找回子夜,慢慢查到了一國之母身上。種種跡象表明,邵家曾出現過這麼一位嬌客,只是後來蹤影全無,香文盛不敢輕舉妄動,回到自己家中再做打算。正逢香家沒落,他一咬牙,全力助大哥振興家業,暗中留意查看邵家有何異動。
南華本是往重芳庭去的,不料在香廬附近走岔了路口,竟走到了關著香眉山等人的地方。他們謝家與香家之間的生意往來是秘中之秘,子夜那邊覺察后極為在意此事,柳君彥身負使命來查,可到了氏羌卻由不得他。在氏羌人眼中,香文盛有功,柳君彥是誰他們可不管,只是想要抓香文盛卻是不行,於是將他二人請到香文盛的住處附近安排下來,至今還未見上一面。
阮夢華一哽,她還真的不敢,恨恨地道:「這不關你的事!」
華扎是妙艾的情郎,雖然族中不乏向她求愛的男子,但她只喜歡華扎勤勞善良,這些日子華扎也曾來過此處,阮夢華雖避在房中,卻跟緋玉兩個躲在窗子後頭偷看那兩人說話,為氏羌男女之間不做作的交往瞠目不已。
沒想到他眼光一亮,拍掌道:「這個主意不錯。」
他想到邵老太君找上門要他下手毒害阮夢華,不由心中來氣,真是有什麼樣的母親就有什麼樣的女兒,邵皇后的惡毒真是家學淵源。
她淡淡地道:「遠在杏洲之人,又有哪裡可以訴說,身邊的丫鬟們倒是知道,那又有何用。」
氏羌眼下共有三位長老,一曰天離,一曰天目,一曰天悠,均已年過花甲,他們對阮夢華頗為客氣,待她以上賓,甚至知她也是受了無妄之災后,https://m•hetubook.com.com心有歉意,打算補償一二。天悠長老是女子,看阮夢華的資質還算可以,有意將她留在氏羌,若她願意,也可跟她研習蠱術。
緋玉的一番話讓人好凄涼,阮夢華心有戚戚然,她的命看起來比緋玉好上千倍萬倍,其實都一樣,錦衣玉食不假,可一朝離家,真正連個去處也沒有。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擔,若不是雲瀾找到香家的商船上,她又如何能到這裏?
不回京要去哪裡她還真沒想過,或許會先到青城,雲瀾也說過要帶她回子夜泉州,想必會再去泉州一行。只是來了半天,怎麼不見雲瀾?她微微有些失落,本想看看雲瀾見到她的新妝扮會是何種表情,怎料他居然不在。
天悠長老似乎會讀心術,笑夠了才道:「小姑娘別怕,你想知道雲公子在哪裡,我告訴你。」
召召聽了也道:「沒錯,她已經死了。」
還未走兩步,迎面與南華相遇。他連聲道:「你們可算是出來了,猜猜我碰上誰了?」
「小姐別這麼說,少主說了,若是小姐不嫌棄,以後就讓奴婢跟著你。」
「天地良心,若是我同意她的要求,還會跟她交手嗎?」
這樣解釋足以讓阮夢華的臉蛋燒紅,掙扎著想坐起來,雲瀾抱著她的手臂一緊,身子側過來與她面面相對,輕笑道:「地上躺著再不舒服,你也不用這麼心急進花房,咱們不是氏羌族人,怎麼著也得三媒六聘方可洞房花燭呀。」
嫵姜望了望天,約摸著已快到聖火祈福之時,有些遺憾地退後,臨去時留下一句:「公子若是改變心意,隨時都可以找我。」
緋玉乍喜還憂,面色幾變后搖頭道:「只怕是給了奴婢自由身,奴婢反倒不知該如何過活。」
居然還有一位姑娘也在湖邊,彷彿阮夢華未來之前,雲瀾與她不知出了何事,只落得二人均吃了點虧。
他又斟酌著道:「世人談起氏羌蠱術多有忌諱,且對他們懼怕無比,想來這種古老的山族有其神秘莫測之處,咱們雖然來到這裏,又得以貴賓相待,或許是運氣,又或者是召召的緣故,但行事之時需得再三思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我說那祈聖節不去也罷。」
聽明白后的阮夢華想到她剛才臉紅的樣子,取笑道:「妙艾姐姐還用得著聖女祈福嗎,我看你如今已是一臉幸福,哪裡還用等到那一日。」
那一年,她看厭了重芳庭的繁花似錦,也將聖女種至尊無上的榮耀視為桎梏,未曾留下書信隨性地走出了幾百年來封閉的山谷,懷著對萬丈紅塵的嚮往踏入塵世,只帶走了一粒小小花種。先到滄浪后至子夜,無意中遇上了回祖家探親的邵家小姐。
淫詞穢語!阮夢華想起妙艾說過的話,今夜氏羌族人也可求得一|夜|情緣,竟然是真的。而雲瀾含含糊糊地態度讓她冷笑不已:「真不要臉,這種話也能說出口?」
她獃獃地坐在床沿想了半會兒心事,忽然惱了起來,指使著緋玉把雲瀾早上才剛送來的果子全扔出去。
他聞言皺眉,卻緊閉雙唇不再反駁,反而盤腿在原地坐下,閉上眼后復又睜開,簡短地交待她道:「就站在那裡別過來。」
一時不察便受他取笑,當下板著臉道:「誰稀罕認得你家娘子!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你在這裏慢慢想吧。」
雲瀾不忍看她這般難過,與召召道別後帶她離開香廬。他自然早猜到事情的緣由,卻不知該如何勸慰,左右看看尋了一處乾淨的山石,扶她輕輕坐下,溫聲道:「丫頭別想太多,作孽之人已經不在,若是你覺得不能出氣,那便向召召要幾條蠱蟲,回頭給邵家的人吃了便是,要他們也嘗嘗這種滋味。我看都是邵家老太君的不是,竟教養出那般狠毒的女兒,就種在她身上,你看可好?」
「胡說胡說,我和他……才沒有!」阮夢華急得跺腳,都怪雲瀾不好,自從來到氏羌,不知怎地學會了人家的膽大包天,再不象以前那般含蓄逗弄她,天天陪著她東走西逛,一刻也不想分離。
她早看到了,卻不知有何用處,難道有人會住在湖邊嗎?
香眉山正不死心想著如何勸二叔回上京,所以當阮夢華一身奇異裝扮來到他面前時,乍一看居然沒有認出來,還是柳君彥起身行禮他才省悟過來,跟著道:「夢華小姐。」
說起來香文盛牽涉到其中完是個意外,他年輕時候在外遊盪,乘坐的海船遭難后,輾轉來到滄浪,無意中闖入氏羌,差點便為了一個氏羌女子永遠留在這裏。只是他終是過不慣氏羌族的日子,族中長老怕他出去后宣揚此間之事,惹來麻煩,本不欲放他離開,後轉念一想,何不讓此人去找尋離開多時的凈彩聖女。
上前見過三位長老后,阮夢華被安排在一張石桌后,緋玉靜靜站到她身後服侍。她有心事,一雙眼只是尋找著雲瀾的身影,沒找到人卻把南華引過來,低聲取笑她:「你心神不定是在找我嗎?」
「給了誰?自然是給囚了我二十年的人,小姑娘,難道你還猜不出來是誰嗎?」
「你到底怎樣了,我去叫南華他們過來。」說罷便要起身去叫人。
雲瀾也不知該如何跟她講江湖上的禁忌,躊躇半晌后道:「你來這些天,是否覺得這兒的人非但不神秘,而且還十分可親?」
卻不料「鏡子」二字犯了阮夢華的忌諱,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下來,再無剛剛那股興頭,強打起精神帶著也換了白衣的緋玉與妙艾一起赴那祈聖節。
香眉山急不可待要去見親人,柳君彥則拱手又問:「多謝雲兄仗義相助,敢問我們幾時可以離開?」
那個瘋女人無疑便是邵皇后,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對一個幼齡女童下手,又偏偏還為她定下與邵之思的婚事,難道是怕她死不了留的後手,將她拘進邵家受苦受難?邵之思定是知曉一切,竟半點口風不露,誰又能想得到那個藍衫少年的心事會如此複雜,說他狠心,偏又送給他與蠱毒相剋的玉色煙花,一意為她著想的樣子。說他有情有意,可他還會看著她死去。
過了幾日,天氣開始轉涼,阮夢華的精神氣逐漸好轉,果真是氏羌的水土養人,眼見著瘦伶伶的身子跟著豐潤起來。不說雲瀾以葯食調理,單說妙艾整日用氏羌女子慣用的法子為她從頭到腳地養護著,恨不得一日三洗,倒也頗見奇效。她倒不怎麼在意容貌,反正再怎麼變也變不成召召玉瑪那般的好相貌,一心琢磨著出谷。但一來雲瀾不準https://m.hetubook.com.com,非要她徹底無恙才可動身,二來召召的情形每況愈下,令人心憂,眼看著已拖不了太久。
柳君彥正被熱情的氏羌女子看得臉色發黑,只在心中謀划著回京后如何向上司交差。今日他們被告知解禁的同時,也被告知明日便可離開氏羌,只是對外不得透露此地之事,至於透露後會有什麼後果,不消氏羌人威嚇他們自然省得。柳君彥是恨不得當時便離開,在他看來,這片山谷處處危機,不需被人關著他也不願出門走動,能早一天離開最好,再不顧自己此行的使命。
阮夢華心中不解,又聽她道:「奴婢父母雙亡,更無可以依靠的親戚,不然也不會淪落到為人奴婢。現在如今雖然不是自由身,可總有個去處,若是一朝自由,奴婢恐怕連去哪裡都不知道。」
柳君彥也苦笑道:「香二爺真是福大命大,那日船被燒毀沉入海中,眉山以為是我害得你們,差點沒當場取了我的性命為你祭奠!」
「真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吵上了嘴,倒把雲瀾晾在一邊,幾次想插話卻被打斷,嫵姜似乎有意激阮夢華,悠悠地道:「怎麼不關奴家的事,你若喜歡,奴家便不同你搶,你若不喜歡,也別耽誤我們的好事。」
「二叔,你瞞得我們好苦!」香眉山終於親眼見到香文盛無恙,又是高興又是難過。他想起那滿船慘死的夥計,一時間不知該從何問起。
阮夢華正是不確定他是哪種人才覺得不安,平日他雖然總是與自己在一起的,但從上京城到氏羌,多的是女人心甘情願地貼上來,子夜滄浪的女子倒也罷了,都還顧念著禮法道義,只在心裏想想,面上流露些那個意思,再無可能。可氏羌的女子可沒有禮法約束,成日與他笑語晏晏,還個個風情萬種,平心而論,她若是個男子就留在這裏不走了。
些微輕響后,有人從花房中走出來,一人嘆道:「雲公子不喜歡奴家嘛?」
月色微明,枝木掩映的林子里一切都模糊不清,那名氏羌女子走得極快,似乎不需要認路,也不同阮夢華說話,只一味地帶著她向前走。林間青草已有濕露,不斷輕拂著二人的紗裙,涼意微微浸透羅襪,冰涼又細微的觸感是她從未有過的,一味身不由已向前走著。
子夜與滄浪皆無以女子為尊的風俗,在氏羌卻是聖女地位最高,族中長老居次,也不是說女子的地位比男子要高,其他人等還是要尊崇男尊女卑的禮法。玉瑪已經回了到重芳庭九重之上的覓仙洞,雲瀾自是不能隨意打擾。他先去見了幾位長老,請他們同意香眉山叔侄二人相見,幾位長老一合計,總不以一直囚禁著這兩個人,也就准了雲瀾所請。香眉山與柳君彥困在一處已經七八天,早急得不行,忽見雲瀾飄然而至,心中大喜,上前齊聲道:「雲兄來了!」
大概玉瑪聖女說的三日之期已過,冰花凋謝,花樹結籽,重芳庭開始擴建,僻出來許多地方栽種新的花樹。阮夢華路過重芳庭時,總要摘些花束帶給召召,這些不世奇花雖然珍貴,在氏羌卻與凡草無異,就只有稀少的玉色煙花還被重視些。
阮夢華想想也是這個理,便答應了下來。
見她步步緊逼,阮夢華忍不住道:「他都已經說了不喜歡你,你還不走?」
饒是阮夢華滿心的疑問,仍是聽話的站在一邊耐心等著,有雲瀾在,她不再害怕,學著他的樣子慢慢坐在青草上,看著他的錦袍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青光,心裏卻在七想八想著莫名的心事,等到幾乎要睡著的時候,忽聽得不遠處一間花房裡有女人「嚶」地長聲出氣,登時醒過神,還未等她問話,雲瀾已如疾風般撲過來,將她攬進懷裡,一直向後掠了數丈才停下。
「每當祈聖節,總有許多有情人來湖邊相會,這些花房都是為他們準備的。」
「不是嗎?那你要和誰一起去?那位南華公子?好像也不錯,要不然就是還被關著的香公子?你若都不喜愛,那我讓華扎多帶幾個族中男子來,緋玉也分一個,可好?」
阮夢華自然看得出來她心口不一,低聲道:「若是南華沒安排你們去見我,青霜也不會死……」
後來的事比較好解釋,香文盛想了想道:「我也不認得那些人,逃命時極為艱苦,生怕再遇上那些殺人者,只想跑得越遠越好,便一直朝北走,於是就到了這裏。」
這種鬼話連香眉山都不信,何況是柳君彥。
雲瀾接著道:「待我學會之後,拿來討好我家娘子,甚好,甚好。」
「丫頭,你從來沒有說過。」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雲瀾,南華笑嘻嘻地道:「我怎會知道,許是被你這身異族女子裝扮給嚇跑了,又或者被谷中精怪勾走了魂……」
嫵姜好奇地打量著他懷裡的阮夢華,一雙大眼澄明動人,聞聲道:「奴家早已說過,不求朝朝暮暮,但求公子一夜憐惜,難道這樣公子也不成全?」
最後那四個字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南華連忙陪笑道:「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不過你再不回去妙艾就該著急了。」
妙艾倒不害臊,大大方方地道:「我自然是想要好上加好,夢華小姐也可以帶著情郎去,我想雲公子一定會十分樂意。」
「你放心回去歇息,我過瞧瞧,呆會兒熬好葯給你端過去。」她體內蠱毒已清,身子正虛著,他決意替她好好調養,當下不顧她反對,要南華送她回房,自己往那處精舍走去。
他收起玩笑之心,一本正經地道:「我正要與你商量,祈聖節畢竟是氏羌族的事,咱們在此地做客,還是莫要參与的好。」
「看不出來,你們一個個的倒挺會惜香憐玉,剛剛還對召召姑娘情意難忘,怎麼這會兒又瞄上妙艾了?」口中這麼說著,到底還是隨他回去歇息。
「想青霜了嗎?」
說到這裏,她臉上突然一紅,略有股羞澀之意,祈聖節是氏羌最重要的節日,不光是為聖女祈福,族中相愛的男女也會得到聖女的祝福,據說能得到聖女祝福的男女會長長久久,直到白頭。
雲瀾在她耳朵邊低低地喚道:「丫頭,別害怕,都過去了。」
阮夢華不敢再亂動,半趴著氣也不敢大聲出,可又覺得不對勁,問道:「她不是想同你……又怎麼交上了手?」
不管碰到誰,遇上什麼樣的危險,雲瀾向來氣定神閑,可如今是什麼人令他如此戒備?阮夢華偷偷從雲瀾懷裡探出頭,卻被他摁回去,若無其事地道:「嫵姜姑娘好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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