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關情

作者:千歲憂
關情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十二章 祈聖

第二十二章 祈聖

「確實殘忍!」
香眉山與柳君彥在祈聖節過後便離開了氏羌,這裏非久留之地,他們此行的目的是找到香文盛,可真正找到,卻未能如願將人帶走,香文盛餘生都會在氏羌渡過,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二人大驚,同時向召召看過去,發覺她與往日比起來並無不同,幾乎以為自己多想。但玉瑪聖女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難道今夜召召便要離開人世?他們暗中揣測玉瑪出現在這裏的緣故,一股濃濃的不安瀰漫在心頭。
玉瑪聖女想了想,在召召頭上的花冠上摘下一朵淡藍色的小花,將花瓣去除后空余花莖,扔給了雲瀾道:「你所中蠱毒服用此花花莖便可清除。」
阮夢華實在想學那粗俗婦人般啐她一口,想想還是近身向前,低低對著召召一通嘀咕,把他二人在月亮湖邊的遭遇講了一遍,說到嫵姜自薦枕席時雖有些臉紅仍未停住,只略過了自己與雲瀾在草地上的親昵舉動。
在外人看來,從重芳庭的九重之上一路緩步而下,受族人的膜拜和尊崇,在他們的注視中點燃聖火為族人祈福,既是聖女的責任和使命,同時也是無上的榮耀。
雲瀾與玉瑪同時身形一動,到底玉瑪的動作快些,幾點金光已經護住召召心脈,雲瀾傷勢未複原,妄想著輸些真力過去,無奈召召體內的蠱毒太過霸道,撐這許久已是極限,任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了。
「嫵姜姑娘風情萬種,我哪裡敢比。」說是不敢比,眼睛卻狠狠瞪向雲瀾,彷彿都是他的錯。
「來,小姑娘,我告訴你,你若是心裏不痛快,也可在我氏羌族人中找一個共渡良宵……」
玉瑪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床前坐下來,將自己頭上的花冠摘下來為她戴上,而後靜靜地陪著她。多年前她們曾是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好朋友,一動一靜相得宜彰,只是誰也想不到因緣際會,竟先後做了族中聖女,如今有一個卻要永遠離開,怎能不叫人心酸。
召召的情形卻更加不好,鮮血染紅了她蒼白的臉,雲瀾知已無回天之力,退後擋在阮夢華身前,抬手將她雙眼蒙住,她待要掙扎,玉瑪的聲音似從縹緲虛無中傳來:「二位貴客請速速離去,凈彩聖女的後事……自有我族人料理。」
想到她曾托自己殺了邵鏡塵,雲瀾試探著問道:「召召姑娘,m•hetubook.com•com那邵家的人……」
「錯了,小姑娘,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一切皆是浮雲。」
也不知她是真懂還是在胡說八道,哪有人好心到慫恿一個守了十幾年禮教的女子去找不直乾的男了,這未免太駭世驚俗了。
今夜是祈聖節,也是召召大限將至之日。可看她仰著臉享受晚風的模樣,玉瑪忽然覺得如她一般恣意過活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哪裡,在下用的是笨法子,傷身費力,還請聖女施以援手。」
召召眯著眼睛往後靠下,想到三位長老的樣子就想發笑,隨即正正經經地道:「我離開前一日,正是祈聖節。」
阮夢華忍住陣陣心酸道: 「怎麼能就這麼算了?邵家行事卑鄙,難道就任由他們活在世上逍遙嗎?」
說來好笑,還未知情意幾何時,她便已對所謂的情和意萬分失望,雖未如召召所言堪破情關,但也不遠。她的母親風華夫人表面上風光無限,其實連個女兒也保護不了的弱女子。還有死了的邵皇后,雖然她給阮夢華下蠱,可阮夢華依然覺得她很可憐,做了天下無雙的皇後娘娘又能怎樣,似乎也沒多少開心,一生鬱鬱而終。再說阿姊,她終於嫁給了邵之思,卻不知道邵家與母親的恩怨,一味無知地幸福著。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雖然曾為聖女,卻非聖人,無法堪破生死之關。
此招甚是有效,一說起剛才,阮夢華立刻忘記一切,忸怩著道:「不曾……」
他卻不肯放過她,低下頭在她面上印下一吻,一時間風也輕柔,將他垂下來的髮絲吹亂,拂上她的面頰,連帶著心也有些發癢,猶如萬隻蟻蟲在咬,兩隻手不該放到哪裡,只得緊緊握住放在身側。
玉瑪搖搖頭,反問他們:「你們也是來送凈彩的嗎?」
雲瀾此行大有收穫,試想世上還有誰能象他一樣,親身到氏羌見識蠱術?雖然並非正式向人請教,但他本就是行醫之人,又因為阮夢華和召召的病症,已小有心得,來到谷中更是便利異常。谷中只嚴禁族人出谷,倒沒苛令不得將所學蠱術看嚴實,這一點從當初召召入世后輕易將蠱術傳授給了邵家便可見一斑。更何況那許多氏羌女子巴不得能與雲公子多說會兒話,即便是談論蠱術也毫不藏私。就這樣有心無www.hetubook.com.com意中,雖未得其門而入,卻也略窺其境,小有所成,若非如此,月亮湖邊就要被嫵姜拿下,這會兒能再得到玉瑪指點,會有極大的好處。
過了良久,雲瀾聽到林子另一端有隱約人聲,知是祈聖節已畢,他們得離開這裏把地方讓給那些熱情的氏羌人,於是抱起仍在羞得捂著臉的小丫頭從另一邊離開了月亮湖。
她剛想到花房,召召便道:「你們怎地現在過來,今夜是祈聖節,怎可辜負良宵,不若往月亮湖走上一遭。」
昔日絕美的女子面如金紙,強撐著靠在窗邊,目不能視卻固執地面向窗外,無神的雙眼眨也不眨,彷彿這樣就能將外面的一切收入眼中。
阮夢華已經習慣聽她把情郎這種稱謂掛在嘴邊,反正今夜她真正見識到了氏羌人是如何的膽大直接,相比于月亮湖邊那座座花房,召召這種只在嘴上調笑一二還真不算什麼。
玉瑪聖女只在他脈上一探便收回手去,神色間略有異樣,末了淡淡地道:「這位公子好生了得,竟然解得了我氏羌之蠱。」
兩道附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雲瀾與阮夢華攜手走了進來。他們從月亮湖避開后,並不敢在谷中亂闖,何況雲瀾還受了傷,便商量著來陪召召,不意與玉瑪聖女相遇。
「怎地不吭聲了?」她的心思不由自主恍惚,回過神發覺小閣里沒了人聲,扯出抹笑問道:「小姑娘不如講講你們在月亮湖邊的事,難道沒想著挑一座花房?」
故而她在祈聖節第二日消失無蹤,遠走他鄉,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召召聽完也是一笑,雲瀾在谷中所為三位長老必然是知道的,可並無人干涉,大概是認為沒有人能聽得隻字片言便學成蠱術。真正叫她意外的卻是嫵姜所為,她回谷后雖然一直呆在小閣,但谷中事物卻也知道。嫵姜便是下一任聖女,且是天悠長老的入室弟子,要知道繼任聖女之人是不可以將身體獻給他人的,嫵姜今夜所為是長老們授意?還是她真的痴迷到了如此地步。
「你不說我也知道,今夜我便要不行了,長老們大概是想讓你來送我一程。」她黯然不已,低聲道:「替我謝謝他們,凈彩任性妄為,此一生落得如此下場,全是命中注定。」
微涼的風在夜色中穿行,不時吹起早衰的殘葉,發出沙和*圖*書沙的輕響。香廬小閣今夜寂靜如常,絲毫沒受谷中的熱鬧影響,小閣里一燈如豆,不斷有令人揪心的咳嗽聲傳出來。
正與玉瑪說話的雲瀾突然一把將阮夢華拉到身後,嘆著氣打斷召召:「夢華可聽不得這些。」
玉瑪不明所以,心想這與祈聖節有何干係?
「嗯,這麼說你見過嫵姜,她長得可美?」
花冠遮擋住召召灰白的頭髮,垂下來的花瓣輕輕撫著她的臉,記憶中她也曾戴過這樣的花冠,那時她青春正好,尚在嫌棄這頂花冠帶來的責任與使命,如今想來真正感慨萬千。
召召說完阮夢華,又去說雲瀾:「小姑娘,雲公子對你如何不消我多說,看在咱們一路同行的情誼上,我勸你多多放開胸懷,難得在他心中誰也及不上你,倒是難能可貴。」
饒是阮夢華聽慣她說一些露骨的情話,也禁不住面上火燒,悄悄捂著火燒一般的臉躲在雲瀾身後,又聽召召道:「我瞧這小姑娘性子太過於死性,小小年紀竟有些堪破情關的模樣,特地來點化她呢,雲公子莫要不識好人心。」
召召勉強道::「勞幾位相送,我實在是過意不去。能死在氏羌,我心愿已足,此去無牽無掛。」
恨的時間久了,已經沒有力氣再恨,她只想三生三世都不要再見到有些人,哪怕是在天上地下。
凈彩的離開無聲無息,之前毫無預兆,故而在她離開后,族中長老驚怒之下卻也無法,只得另推了玉瑪做聖女,還落得個二十多年未得傳承的法門。
雲瀾一嗅便知這藥材是否好用,忙收了起來:「多謝聖女。」
召召搖搖頭,笑了笑道:「我竟忘了,依你的性子怎會明白……我只是突然無法再在覓仙洞里呆下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你不覺得叫一個形隻影單的人年年替他人祈願太過殘忍了嗎?」
雲瀾與玉瑪均是武功卓絕之輩,在一旁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一個想到剛剛的親昵嘴角上勾,一個微微蹙眉,覺得甚是荒唐。
玉瑪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輕搖著問道:「那一年,你為何離開?」
小丫頭這般生澀的表現讓雲瀾心生愛憐,輕吻不斷掠過她的眉稍眼角,惹得她輕喘不已,忍不住抬手捂住臉。落在手背上的吻濕涼,卻彷彿熱得可以灼傷人,她猶如置身於火爐般渾身發燙,輕顫的身子被他擁入懷中后,立馬hetubook.com.com將自己的臉埋在他胸前不敢抬頭。
雲瀾心中暗嘆,想要回身握住她的手,不料聽她驚呼一聲,原來是召召出了事。
阮夢華不屑聽這些無趣的東西,湊到召召面前說悄悄話。她再不濟事,也能覺察出來召召今晚情形不大好,否則玉瑪聖女為何守在小閣不走,而且召召的雙頰開始泛起不正常的紅色,襯著花冠倒顯得異常美麗。
她微弱地搖搖頭:「何必理會他們,我不想到了陰間還要看到邵家的人。」
長老們肯定不會坐視不管,想來天悠長老更不捨得心愛弟子沒了清白,特意派人去打探,順帶把阮夢華也送了過去。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的正是剛主持完祈福儀式的玉瑪聖女。今夜的她也是一身白衣,頭上戴著一頂吐露著夜之芬芳的花冠,往日清冷的神情看到召召后柔和不少。
只聽召召接著道:「可惜了,小姑娘要想拴住情郎的心,在聖火前許個願就管用。」
依著長老們的意思,召召已死,這些個外人一個也別留著,全部送走為好。可南華為未能送召召最後一程扼腕嘆息,賴在氏羌不走,連著幾天都在覓仙洞外守候玉瑪,想要再見召召一面。
雲瀾不禁苦笑,輕咳一聲道:「正要請教二位,天悠長老將我二人先後騙至月亮湖,更對在下施用蠱術,不知是何用意。」
秋風乍起,谷中似乎一夜間入了秋日,處處花殘葉落,就連重芳庭也不例外,祈聖節當日還茂盛無比的濃芳翠草,也有了衰敗之勢。
「怎會如此?」玉瑪事先並不知情,而召召更是意外,抬手示意雲瀾上前,待要查看他中了何種蠱毒,才想起自己功力已失,只得讓玉瑪為其查看。
那會兒他們兩個還在湖邊滾來滾去,哪見過什麼聖火,真是羞死人了。她偷偷地瞄了雲瀾一眼,但見他眉頭微皺,似乎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氏羌每一屆聖女均是從族中適齡少女中挑選數名佼佼者,再經過甄選,成年後接任聖女。氏羌族人長年居與此地,從未有人敢離開,只因每個人生下來便被下了禁忌,奉行著古老的承諾。凈彩也不例外,她從未想過要離開氏羌,直到接任聖女一職,進了覓仙洞,知曉一生將要佩戴著聖女的光環在黑暗中隱忍渡過,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此時召召正經歷著不為人知的痛苦,她體內毒hetubook.com.com素肆虐,一日日地拖垮了自己的身子,先是失明,后是咯血,直到今夜大限已至,竟然會有些捨不得。
召召面色平和,淺笑著將話引到別處:「你們怎麼來了,剛剛可曾在聖火前許願?」
玉瑪卻絕口不提回覓仙洞歇息的事,穩穩坐在一旁,偶爾凝神看召召一眼。雲瀾不失時機上前向她請教,她也一一作答。
誰不盼著能有人一心一意待自己好?阮夢華聽著她如交待後事一般不忘關懷自己,心中頗為感動,既捨不得她就此香消玉殞,又感懷身世,一時歡喜到了極點,竟莫名悲傷茫然起來,只揪著衣襟不說話。
更深露重,召召的精神卻更好了些,不斷催促三人回去歇息。
阮夢華不情不願地跟著道謝,心裏嘀咕道:謝什麼謝,明明就是氏羌欺負人,軟的不成就來硬的,偏生解蠱還非得他們不可,倒成了欠人情的。
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如今她也要為情所動,為情所傷了嗎?
幾道血絲從她雙眼及口鼻中緩緩滲出,可怖的是召召並不知曉,兀自靠在那裡淺笑不已。
窗外水面上突然起了風,清涼的水氣吹入屋中,灌得人衣衫獵獵作響,牆壁上的籠影燈隨風輕搖,燈影飄浮中阮夢華幾乎睜不開眼睛。
召召只覺渾身力氣在瞬間被抽得乾乾淨淨,費力地抬起瘦削的右手,想要抓住些什麼,阮夢華搶上前握住,淚已是湧入眼中,哽咽著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想到歷代聖女死後都要葬在覓仙洞,阮夢華心中一涼,任雲瀾將她拉出小閣,腳步不停地離開香廬。
召召嗅到花香,轉過頭笑道:「聖女花冠用的還是第九重的奇花異草,好香!祈聖節應該沒這麼快結束,三位長老肯放你走?」
可召召卻輕易放棄這一切,若是重來一回,她依然會選擇離開,哪怕落得如此下場。
玉瑪凝神細思,卻沒有言語。若是當初長老們沒有選凈彩為聖女,那麼一切會否不同?
雖然明知召召總會離世,但阮夢華仍是心中悲愴,再沒有比召召更讓她折服的人了。說吃苦,她雖然身中蠱毒十年之久,但前九年都是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渡過的,哪有召召被人背叛下毒二十年有餘折磨更苦?
在外人面前,玉瑪收拾心情,回復面色冷淡。雲瀾向她施了一禮,阮夢華好奇地打量著她頭上的花冠,問道:「你一個人來,沒帶那隻兔子嗎?」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