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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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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絕世

第二十三章 絕世

阮夢華深深吸一口氣:「我離家甚久,不知母親與阿姊可還安好?」
她是越想越怒,眼見著雲瀾依然坐在那裡,順手抓起身邊的東西便扔,不論什麼全向他招呼過去。
他手上動作一頓,緩緩地道:「陛下仁厚,待你如掌上明珠,定不會怪你擅自離京,你怕什麼?」
緋玉已南華稟明了願夢華小姐回子夜,她本是孤兒,無所謂去哪裡,連阮夢華給了她自由身也是枉然,她年歲尚小,還不到嫁人的時候,服侍人總歸是個活計。
領頭的武官朝阮夢華躬下身子:「夢華小姐,慕容將軍已乘快船到了東明,即刻便要入城!」
她恨不得將眼前這個多嘴多舌的小吏一掌打翻,是,她的母親失德,她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了十幾年,也聽了十幾年的非議,這些她都忍了!可為何他們要這般作踐她們母女,一定是的,眼前這個人造謠,母親才不會有事,阿姊也好好的,這些人無中生有,她一句話也不會相信!
住在城中客棧的客商們無不稱奇,此等大雨只在夏日才會有,這會兒早已入秋,不知道老天爺發的哪門子怒。他們的生意耽誤了,可客棧老闆卻心中暗喜,下雨天就是留客天啊,最好是下個十天半月,保管他這個客棧日日爆滿。不過象阮夢華這種客人還是少有為好。
無故被攔的小吏有些害怕,委曲地道:「小的沒有造謠,此事千真萬確啊。」
阮夢華自然不知客棧老闆心裏的古怪,她正把自己關在房中生悶氣,只准緋玉將餐飯端入房中。她怕慕容毅來了就走不了,冒雨走卻行不通,只能在心裏干著急。
掌柜的自然認出來,可不就是那天來客棧找人的軍爺嗎?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想那風華夫人盛寵不衰許多年,怎會被抓起來?究竟她犯下了什麼錯?
如此宮闈秘事在那名有心賣弄的小吏口中說得是有聲有色,幾乎讓人以為他在京城眼見著一切發生。
想一想,昨日她已弄毀一間上房,啊喲,莫不是這女子發怒老天才跟著發怒吧,那豈不是神了?
這一趟滄浪之行收穫頗多,不光體內蠱毒解了,還弄清楚當初下蠱之人是誰。至於邵家與召召還有自己母親之間的恩怨情仇,她一時還未想好該怎麼辦,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若是她現在回到上京,將此事公佈於眾,會有幾個人肯信?邵皇后嫻德淑雅,生前死後都被皇帝敬重,邵大人清廉能幹,雖退出朝堂但仍有餘勢,說他們用邪術害人?怕不先被定個誣告之罪。
他不是沒想過提醒風華夫人,但一來阮夢華蠱毒未解,他一路跟來滄浪,二來邵家要如何做,他半分也不知曉。此次聽聞上京出事,他想了又想,卻不知該如何對阮夢華提起,難道直截了當地告訴她:你父已將你母拿下大獄?
等南華終究死心與他們一同離開氏羌,已是十日之後。妙艾將阮夢華抱了又抱,不捨得她走,還裝了許多谷里的特產吃食裝在緋玉拎著的包袱里,阮夢華雖有些心驚膽戰,還是痛快收下。雲瀾收到的東西則多得沒法拿,大都是女子所送,嫵姜也出現了一回,白日里看她美艷更甚,手中白玉盒裡裝了什麼誰也不知道,阮夢華拿出不大用的氣度來,裝做未曾看到她,往一邊走去,眼不見為凈。雲瀾倒也識相,緊跟著她走到一邊,悄悄地道:「回頭都是你的。」
「我家大人……胡鬧!我家大人是東明城的城令,名諱豈是你這小女子能知道的 ?」
滄浪秋日風光甚好,天高雲淡,雲瀾怕她心事太重,時不時拉她上岸遊玩,順便和她鬥鬥嘴,緋玉極有眼色,刻意避了開去,一路上雲瀾帶著她東走西看,大半月方才到了海邊。
信是慕容毅所書,要她務必在東明城等上一等,他已奉皇命率眾前來迎接。
此等用心算是白費了,阮夢華等人半點不知,只當是外族人行事古怪,無從揣測,若非為了召召,也不會留到今日。
她如何能放心!當下追問道:「她怎樣?」
雲瀾自然無法再安坐,跳起來邊閃邊苦笑著道:「丫頭,你先彆氣,這不是來和你商量的嗎?」
「那你怕是有小半年沒去了吧,我是剛剛從那裡來的,聽說胡王已經決定來子夜朝見陛下,屆時會奉上部分珍寶呢。」
想到這裏,他急切地道:「你若嫌我身邊人多,不如我把他們甩了就是,又不是頭一回。」
阮夢華心中微怒,她又不是犯了事,慕容毅此舉究竟是何用意。偏偏雲瀾不知去了哪裡,她只得與南華商量。
他話說半截卻又停下,南華不禁問道:「況且什麼?之前你帶著她去滄浪是救了她一命,如今怎地忽然怕了?換作別人倒還罷了,可若是你,皇帝老子又能奈你何?」
雖然離子夜越來越近,阮夢華卻提不起精神,窩在船艙里不大想動。
雲瀾也聽到了他的叫聲,在她身後笑了笑:「我幾時成了雲大哥,他倒叫得親熱,既來子夜便是客,咱們下船去吧。」
原來南華聽了雲瀾的話后,不再任性地呆在外面不回,畢竟難為那些武士來回奔波不是他的本意。他乾脆回到母家,求了長輩們同意,只帶了幾名精幹之人陪護,確保安全便可。從母家出來,他又馬不停蹄地回到青城謝家,好聲好氣地同父親商量出行一事。
慕容毅怎知她的行蹤?自然是柳君彥所為,他離開氏羌后便讓人傳了消息回上京,將阮夢華人在滄浪之事告知相關人等。但他也知孰輕孰重,不敢說出與氏羌有關之事,只說是無意中與在滄浪求醫的夢華小姐相遇,眼下她已經雲瀾的陪伴下返回子夜,需人手接應www.hetubook.com.com
南華哭笑不得,連聲道:「好,好,這幾個人都歸你,千萬別嫌棄。」
「誰是你的丫頭!」
她左想右想也不明白,為何雲瀾一句話,卻比她費盡唇舌有效得多。
「據聞邵家本是要將令姊送回去的,可又傳出她有孕的消息,我來之前她仍在邵家。」
她揮了揮手,嘆了聲:「也只好將就了。」
乍一聽此言,阮夢華又是驚怒又是失望,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回來后商量快點動身避開慕容毅,可沒想到他卻要她回京!她靜靜站了半晌,忽爾笑道:「說得也是,就依雲大人所言。」
具體是什麼情形,那名小吏也不清楚,大抵是有人查出先皇后並非病死,而是被風華夫人以邪法所害,邵家人自然不依,仁帝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先將她下了獄。
說話那人摸著自己的山羊鬍子道:「不敢,我從前也是跑北邊的,胡國更是去了無數次,怎地從未聽說過那裡流傳著文蘭古國的珍寶。」
「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邵家會突然將先皇后的死賴在我母親身上?」
說罷肅著臉一指窗外道:「既如此,雲大人就該避嫌,請回吧!」
可就在他安排完了之後,卻聽說了一件事,是有關上京城風華夫人的。
那就是聯姻了,胡地距子夜較遠,而離滄浪近,與滄浪交好也是應該。有人嘿嘿一笑道:「我朝只有皇子,沒有皇女,如若不然……」
「真有這種事?胡王真的會來?」眾人關心的不再是珍寶,而是傳說中的胡人三頭六臂,兇猛神勇,是否真的吃人。
緋玉不知她為何站著不動,又不敢多問,倒是南華那六名護衛見阮夢華出了房門,忙跟了過來。
雲瀾有難言之隱,超初他是被邵家請出山的,雖然陽奉陰違地與邵之思暗中護下阮夢華,但對邵家的那點心思,那些陰謀沒有理會過。儘管他沒有出過手,邵老太君早棄他不用他也沒什麼責任,但明知事情終要有個結果,卻依然看著它發生,那麼,對阮夢華來說,他其實已經算是個從犯。
雲瀾默不作聲,點了點頭。
阮夢華只覺得眼前陣陣發黑,握著欄杆的手指用力之下泛白,恍惚中聽得緋玉焦急地問:「小姐,你怎麼了?」
阮夢華冷冷一哼:「他來得好快啊!」
「啪」地一聲,卻是雲瀾敲打他替她出氣,只一個眼色便讓南華連呼痛也不敢,坐在那裡連吸冷氣。
堂中閑人全數被驅散,客棧住客也不得隨意走出房門,連掌柜的也被攆到後頭,此刻的客棧大堂一片寂靜。
一陣急雨伴著風吹進大堂,有人走進客棧避雨,聞聽有風華夫人,公主之類的字眼飄過來,按捺不住加入裏面,張口道:「風華夫人的事嘛,在下也聽說了一些,不過卻是從京中剛傳過來的。」
這下子別說走了,連門也出不去,而且船行都歇了市,誰敢也不願為了點錢在這種天氣出門攬生意。
雨勢才收,長街上也沒什麼人走動,即使有也不敢往客棧門前走,手持鋼刀的官兵將客棧守得嚴嚴實實。
那小吏哪裡知道這許多,搪塞道:「親家也做不成了吧。」
他畢竟在子夜呆過幾年,對這位非名義上的皇家公主甚是同情,再者仁帝本就在籌備著為她正名,此番回了上京定會大肆操辦。
本想在東明城歇息幾日,看來得在慕容毅趕來之前就走。她就不信,總不能她要離開,還有人敢把她捆了不成?
這兩日連謝家的人也得到消息趕過來,成日勸少爺回家,謝家家主已經動身往這裏趕。南華搖搖頭,慢理斯條地道:「非也,夢華小姐要走,我怎麼著也得護送你平安到家吧。」
無論她怎麼說,南華就是不鬆口,打定主意要跟著她走。
「此事說來話長。」他越這麼說,越引得人想聽個緣由,當下被請入座中,又有人要了茶水給他,等他喝了口茶才又道:「在下在衙門裡行走,聽我家老爺說起的。據說和死去的先皇後有關。」
雲瀾避開她的眼神,此時非彼時,她到底是皇家血脈,眼看著回到上京便是位正宗的金枝玉葉,何苦再記得曾說過些什麼。他甚至在想,若她仍是那個不得寵的小丫頭,事情便好辦得多。
他這邊感嘆不已,阮夢華卻雙眼發亮,緊張地問道:「這麼說……我也能變得和召召那般美?」
一隊士兵湧入大堂,將所有人團團圍住。幾聲鏘鏘聲響,明晃晃的鋼刀便架在了小吏的脖子上,嚇得他當場軟倒。
他只好按下了帶阮夢華回家的心思,欲先帶她回上京,沒想到仁帝動作倒快,慕容毅已經派了人來。
說是這麼說,卻未動彈,也不叫人家起身,慕容毅行足了禮才率眾站起來,抱拳道:「陛下派臣來接您,只待您回京后便行受封之禮,自當禮數周到。」
「我為何要回去?你別管我!」此種情形下,她忽然心中透亮,轉而逼問雲瀾,「你……是否你早聽說了什麼,你說!」
她輕輕地「哦」了一聲,將臉沉下道:「既如此,我想問慕容將軍一件事,還請將軍給我道個詳細。」
眼下真不是帶她回泉州的好時機,起碼要先回京看看形勢,當初他被邵家請來,與仁帝曾有一年之約,不能就這麼甩手不管。這些他沒見阮夢華之前已思量過,知她聽了心裏定會不痛快,仍是勸道:「你大難不死,確應回去見過父母,再說,我可是陛下賜給你的御醫,也該回去復命了。」
南華一走,阮夢華便催著雲瀾上路,她怕南華他故技重施半途偷溜,再一看南華還給他們留下了車馬,更覺得自己推測得沒錯,故另找了馬車上路,一再www.hetubook•com.com催促快點趕路,直到確定不會有人追上才慢下來。整日坐車確實辛苦,反正他們不用再趕路,阮夢華也不再是來時昏昏欲死的模樣,便棄車乘船,轉到智真州地過海回東明,雖然慢些,總是比坐車好些。
她自覺身份未明,不願受那名武將的禮,皺著眉避開,在心裏斟酌了一下才道:「將軍費心了,只是我才到東明,一路上有些乏了,在這裏歇著便好,不想去什麼園子。」
「今時不同往日,一路費用全由在下包了。」
此事說來話長,慕容毅帶來的消息自然詳細得多,原來要追溯到去年冬天死的那名女官身上。
滿山林木蕭瑟,竟比在谷中要冷得多,已有料峭寒意,幾人的衣裳帶得不足,還是出谷時換了秋日衣裳才不至於落得狼狽。只是無車馬行路,這裏又是極北之地,沒什麼人煙,走了兩日才見到村落,雲瀾怕阮夢華身子虛弱,受不得折騰,便找了個鎮子住下來替她養上幾日再走。
去年冬天死了名女官,死得突然且古怪,當時都道是風華夫人所為,皇上為此還下令將她禁足,兩人幾欲恩情斷絕。後來一切揭過不提。誰料此事還有後續,那名女官的家人一直沒放棄追究兇手,要替女兒討個公道,三天兩頭往上告。可誰不知最有可能是兇手的便是風華夫人,哪個衙門也不敢接這狀紙。有好事者去告于風華夫人,她平白無故背上這種黑鍋頗覺得晦氣,卻也不曾放在心上。
「少主真是財大氣粗,你也知道如今不比從前,又為何非要離家萬里,去那麼遠的地方?」
他身邊這幾個人可是外祖家中身手最好的武士,比他的功夫強多了。
雲瀾忍住笑道:「丫頭,飯可以多吃,夢要少做,他們這一族功法詭異,這才是容貌異與常人的根源,再加上那些聖品養著才會更有效。你若是留在氏羌給那個天悠長老做個弟子,或許有可能。」
「我沒事。」她拒絕了緋玉的攙扶,深吸了一口氣,「在這裏略站一站便好。」
阮夢華瞪大雙眼:「人家緋玉無處可去,跟我做個伴兒,你就別添亂了。」
先皇后賢良淑德,不光京中人知道,在子夜也是有盛名的。但她是個短命的主,早早地便病逝了。如今一查是被人害死,不光朝中大臣們連連請命將她處斬,京中人氏無不痛罵風華夫人的。
她顧不得再追究他去了哪裡,反正這人時常神神秘秘,便道:「你不在的時候出了事,陛下知曉我的行蹤,竟派了人來接我,眼看著兩三日內便要到東明,你看該如何是好?」
「該少的時候不少,不該少的時候偏偏少,你……不堪大用!」
「既然你要跟去子夜,就先把這些人打發走,不然就別想去。」
這會兒她正曲起膝坐在船艙里,兩臂疊交將下巴枕在上面,好奇地看著雲瀾。出谷時妙艾曾送了個包袱,裏面不是吃的,也不是什麼讓阮夢華忌諱的東西,而是她歷年來收集的養顏聖品,可都是用重芳庭那些花草製成的。
一個身著胡服的商人拍拍自己的胸膛,得意地道:「看到我這一身衣裳沒有,可是胡人首領送的,我敢打保票,那個胡人首領得的便是古文蘭國失落已久的鎮國之寶,那可是我親眼所見。」
把心事全部放下的阮夢華其實是個十分容易滿足的小丫頭,這一年折騰下來,居然也長開了許多,原先稚嫩的臉蛋下巴變尖,眉眼間依稀有了些婉約風情,雖不似召召那般絕美,但卻清麗異常。
仁帝迫於無奈只得讓人查辦。所謂查辦,不過是想走個過場,在仁帝心中,那件事早已過去,即便真是風華夫人所為,那也是沒奈何之事,一個女官哪比得上風華夫人,再說,與先皇后之死有關畢竟牽扯到宮闈案,鬧開了對皇家臉面不利。
最終那名嚼舌頭的小吏還是被放走了,既然慕容毅馬上就到,那麼問他最好。
那武將也不敢強求,只在南華等人的面上溜了一遍,試探著問道:「可要末將留下些人手?」
怎地他竟比自己還先到子夜?
沒想到事隔快一年,那女官的家人突然尋到證據,確實是風華夫人下的毒手,且此事與先皇后之死有關。許是知道這狀並不好告,那家人並未再去衙門,而是在城中四處傳播,說的是有理有據,將整個上京城鬧得是沸沸揚揚。
「就說風華夫人如何,你剛才不正是在說她嗎,說!是不是你造謠!」
掌柜的忙過來哈著腰道:「這位貴客……」
說到這個,不少人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一人壓低聲音道:「怎地沒有,咱們子夜也是有位皇室女的,只不過是偷著生的,哈哈。」
一家不知一家事,南華與父親不和,母家管得又嚴,他還真沒想明白有哪裡自己可去,只是一味纏著兩人要跟去子夜,最好是快些上路,他可不想被謝家的人帶回去。
阮夢華又追問那名小吏:「你說這些話都是你家老爺說的,他是誰,帶我去見他!」
「放肆!」
第二日阮夢華起身後,吃驚地發現往日人滿為患的客棧安靜異常,前來尋南華的人突然一下子消失得乾乾淨淨,南華本人也不見了,只留下書信一封,道是先回青城家中一趟,日後再見。
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何況客棧這種地方,三言兩語又說起子夜國主的風流韻事。不過說歸說,都不由自主壓低了聲音,時不時傳出會心的鬨笑聲。
那漢子又道:「當然,我還聽說胡王將去滄浪向滄浪公主求親哩。」
該來的總會來,雲瀾深深嘆息一聲:「不錯,昨日我出去之後便已聽說,所以才會勸你先回上京一趟。」
她心裏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樂,仍是板著臉道:「誰稀罕嘛?」
看著他一臉興奮,阮夢華頭疼不已,剛出谷那幾日,這小子一臉哀傷,倒平添了幾分穩重,沒幾日又回複原樣。她冷著臉道:「誰知道那些是什麼人,萬一跟到子夜闖什麼亂子可如何是好?」
這樣……也好。阮夢華最是擔心母親,想她在上京城裡風評不好,一朝有事,誰會伸手幫她?世人大多是見高拜見低踩,那些明著暗著嫉恨母親的人,還有平日里阿諛奉承的小人……她惟有向慕容毅道謝:「夢華多謝慕容將軍援手。」
阮夢華連忙婉拒,說怕擾了客棧生意,讓人送了他們離開。
那間上房自然是不能再住的,南華把客棧老闆叫來,又開了間上房,囑咐緋玉小心伺候著,轉過身又去找雲瀾。
母親被拿入大獄之事定然不會有假,會不會遭罪?阿姊身為邵家的媳婦,如何面對這一切?雖然她當初將自己逼得狼狽離去,但若是因此被人嫌棄,阮夢華怎麼也不會好受。
原先說的三日後才到,沒想到他竟如此心急。難道他們捉了母親尚且不夠,還要將她她拿回京不成!
后一句卻是對小吏說的,他詫道:「這位姑娘,你要小的說什麼?」
過海只用半日功夫,東明城的出雲港熱鬧如常,來往商船繁多,沒有人會一直記得這裏曾經發生過的慘案,想來已是不了了之。阮夢華站在船頭放眼望去,遼闊海面上點點船帆,陽光下四處泛起點點金光,正待拂一拂被海風吹亂的秀髮,感慨著終於重回子夜,卻被一聲招呼將滿心歡喜破壞殆盡。
他還打算跟著雲瀾二人轉往子夜,往千羽山和泉州一行,根本沒打算回家。
圍觀眾人皆不信,一人道:「老兄,你這衣裳在胡地隨處可見,有甚稀罕,還不如海外那些絲綢,再說了,文蘭古國早已不再,傳說鎮國之寶是國主的愛妃殉葬之物,試問誰能盜得了早已消失不見的古墓!」
阮夢華愣了一愣,待看清是雲瀾,才低低叫了一聲,雙掌推開他道:「你去了哪裡?」
「我沒你說的那麼厲害。」他淡淡地掃了南華一眼,警告他道:「你最好不要跟著她胡鬧,更別惹事。」
阮夢華只得苦口婆心勸南華:「南少主,你還是請回吧,畢竟你帶著一大幫人呢,就這麼跟著我們,怕是到了邊境就會被我子夜官兵圍剿,不知道的還以為滄浪要跟子夜開打,你們這些是先頭兵呢。」
「不敢,不敢。」慕容毅連忙避過,他的父親一向對風華夫人無甚好感,此番事一出來,朝中大人們接連上書,數他的父親上奏請的摺子多。
慕容毅微一沉吟,看來夢華小姐已聽到些消息。他本不該說太多,但向來對阮夢華依從,此番更是自請命來接她,更不可能瞞著,便道:「夢華小姐請問。」
她打定主意不再跟他說一句話,手邊東西沒得扔,便在屋裡尋些趁手的,弄出天大的動靜,不光南華緋玉聽到來喊門,連客棧里尚未安歇的客人也被驚動,客棧老闆哭喪著臉守在外面,聽著屋裡清脆的響聲,心也跟著一陣陣的疼。要知道上房裡放的可都是上等擺設,他可不敢開口讓這幾個貴客賠錢。
在他心裏,召召並不是那個比他大了許多的神秘女子,更不是氏羌的聖女,他將永遠記住她自馬車上下來時探手遮擋陽光的一瞬風情。
阮夢華被緋玉扶著坐在大堂正中,她執意不回客房,只在這裏等著慕容毅。她也不去看雲瀾,只在心裏胡亂想著,為何母親竟會與邵皇后之死有關。
風華夫人一向風評不好,而那女官家人告了一年,家境委實落魄,竟有些文人替他們抱起了不平,朝中諸位大人更是連上奏摺請仁帝下旨徹查,邵家雖然驚怒,卻沒有吱聲,象是在靜觀事態發展。
雲瀾卻不作答,順勢退開坐在燈下,伸手為自己倒了盞茶水,淺淺酌著,神情有些莫測。
不帶她去泉州便罷,但她也不會如他所願回上京去。
難道她不是病死的嗎?那樣的女人,學會了蠱術就用來害人,連六歲的她都不放過,死了也是惡有惡報,可偏偏死了也不安生!對了,邵皇后在那秘道里曾經說過,要母親活著的時候被人厭棄,死後永世不得安寧……她突然打了個寒噤,難道這一切早已安排好了嗎?
可誰知阮夢華根本不願留下來,也不願拜天悠長老為師,祈聖節那晚長老們默許嫵姜對雲瀾出手,其用意也是想著一旦得手,阮夢華情傷之下,留在氏羌的可能會大些。
東明城的城令已貼出告示,明令出雲港內停靠的商船一律不得擅自出港,所有交易暫停。大傢伙誰也走不了,還得坐等老天開恩,兩天下來,客棧里聚集了一批閑談的商人,成日高談闊論,全是行商路上所見奇聞。
這話雖然只惹來阮夢華一個白眼,卻也讓她心中一暖,雖然他有時氣死人,但總得來說,他幫她甚多。
「誰會怕這個,我是說……」她驀地停住,直直地盯著雲瀾:「你這話何意,難道忘了咱們說過的話?」
瞧這架式倒不象是來捉她的,阮夢華壓下心中萬般滋味,站起身緩緩問道:「慕容將軍何故如此恭謹,該是夢華與將軍見禮才是。」
南華的來歷頗是神秘,阮夢華只知他是謝家獨子。但謝家只是經商,即便是有財有勢,哪裡能神通到南華甫一出現便得到消息,快馬趕來服侍他。而且他身邊的人全武行打扮,口稱少主,若是商人之子,怎麼著也該叫少東家吧?
砸到再無可砸,阮夢華收了手,拉開門出了房,對南華與緋玉道:「明日一早收拾東西,我們啟程回杏洲。」
這些年邵和_圖_書家確實不比以前,刻意低調行事,若非年前二女易夫一事,上京城也想不起來邵家原先也曾風光過。由此阮夢華想到了當初邵皇後為自己和邵之思訂下的婚事,那時母親尚以為邵皇后見自己得寵,有意與她交好,現在想想,大抵是存了另外的心思。
南華引著三人去了東明城最大的客棧,道是自己來到東明已有三日,早給他們安排妥當。幾人剛到客棧里安頓好,只聽得外頭人聲嘈雜,未幾一名武將在掌柜的指引下敲開房門,要面見阮夢華,並附上書信一封。
緋玉在谷里時與妙艾相處的時間最長,知道如何用這些,某一日阮夢華在車上覺得無聊,兩個人翻到妙艾給了包袱后如獲至寶,當即試用,搗鼓個沒完。這日雲瀾無事,拿來細看,半晌才抬起頭,長嘆一聲道:「世間難求的聖品,卻被你們用來養顏,真是暴殄天物。」
南華這話卻有些不大恭敬,氣得阮夢華臉色漲紅,卻又拿他無法。
南華無所謂地道:「你當初不聲不響離開府里,府里和宮中怎會不找你,好不容易有你的消息,當然得接你回去才行,說不定會好好補償你。」
慕容毅邊想措詞邊道:「夫人暫時囚在天牢,不過夢華小姐放心,臣已打點過,必不會有人為難夫人。至於令姊……」
雲瀾這兩天幾次來找她都被趕走,卻拿她沒辦法,只得吩咐緋玉好生服侍著。
只可惜他註定要失望,玉瑪無情地告訴他,覓仙洞聚集天地靈氣,不能沾染半絲濁氣,別說他一個外人了,就連氏羌族人想要進洞也是難上加難。
他一跪,隨行之人都跟著跪下,雲瀾等人倒還罷了,緋玉並不曾聽說過阮夢華的身世,站在一旁咋舌不已,原來這位小姐來頭甚大。
他就是那麼一問,誰知雲瀾臉上的笑意驀地一淡,神色莫名凝重起來。
「我怎會添亂,以前你可沒嫌棄過我,真是有了雲瀾便大不一樣。」
若按著阮夢華的意思,第二日便要離開東明城。不料半夜裡沿海一帶竟颳起了狂風,凌晨時更下起了暴雨,來勢甚是兇猛。城中百姓誰也不敢出門,處處可見折斷的樹榦積水,聽說還有誰家的牆不結實被風吹倒的,差點傷到人。
早在看出阮夢華有些不對的時候,緋玉已示意一名護衛去叫人,雲瀾與南華聞聲趕來,緋玉又低低地向他們說了幾句,雲瀾瞭然地點頭,上前挽住阮夢華勸道:「別說了,我帶你回去。」
「我已不再是你家小姐,南少主不必這麼客氣,送君千里,終需一別,你把我送出這個門就行了。」
聽了他的話,阮夢華不由泄氣,她寧可容貌丑些也不要再去氏羌,更別說做什麼天悠長老的弟子。
阮夢華站在二層樓口忍了忍才沒扭頭回房,本來她看雨下得小些,想出來透口氣,誰知竟又聽到這些話。也許她就不該回來,留在氏羌才對。
母親入獄,女兒卻要受封,這是哪家的道理?她的皇帝爹到底在想什麼?
雲瀾瞧著她的模樣,忍不住低低對她道:「別想太多,萬事有我。」
她低頭一看,一艘小船靠過來,上站著南華和幾名護衛,正滿臉得意地沖拱手。
阿姊不會的,她不會這麼狠心!阮夢華失魂落魄地走到大堂,來到那名小吏面前,直直地問:「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胡服大漢反問道:「這位老兄在哪裡發財?」
雲瀾仍留在那間滿地狼藉的客房,手上還握一隻茶盞,那是唯一沒被阮夢華砸爛的東西,看到南華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笑意不改地道:「她去睡了?」
只聽得有人問:「邵家不是和風華夫人是親家嗎,竟有些恩怨,真真意想不到。」
雲瀾反問他:「難道真的不顧皇命帶她走?況且……」
謝老爺難得與兒子有商有量,這一年中為了拉回愛子的心是費足精神,這下子更不會反對,聞知岳家鬆了口,便不再難為,只是囑咐他早早回來。南華口中應著,頗不及待地追阮夢華與雲瀾去了。好在雲瀾他們乘船南下,走得並不快,終於叫他給攆上了。
其實阮夢華倒不是非要趕南華走人,畢竟從前在杏洲相識了一場,得他相助才能離開上京。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是滄浪謝家之子,還與香家有私,若不是南華多事跟著他們去氏羌,那些黑衣人沒那麼容易跟著追殺過來,青霜也不會死。
既是說奉著皇命,阮夢華倒不好讓這些人莫管閑事。她放下書信,淡淡地問道:「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那他說的是真的了?」
可是邵皇后已死,嫁過去的人也換成了阿姊,即便邵家有別的心思,也該收拾了去,安安生生地做親家,阮夢華想到之前母親與阿姊待她的涼薄,大概她沒法開口訴說她受的這些苦楚。
南華無辜地攤手:「我?我是那樣的人嗎?倒是你,為何非得要她回去,怎麼我覺得你有些不對,難道你剛才消失的那會兒出事了嗎?」
那人躬身行下禮去:「末將乃是慕容將軍麾下一名小卒,賤名不足掛齒。慕容將軍還有三日便到東明,這裏魚龍混雜不夠清靜,城中太守已備好園子,還請小姐隨末將前去住上幾日。」
死人怎麼會做這些,定是邵家在做怪,她該立刻回上京才是,告訴陛下她知道的一切,若是他知道邵皇后的真面止,而邵家一直對母親心有怨恨,定知此番事體是邵家所謀,雲瀾便是人證,陛下總該信他吧?
慕容毅帶的人不少,整裝就用了小半天,待進城時已是午後。披掛著一身銀色鎧甲的慕容毅甫一進大堂便衝著阮夢華單膝點地拜下身去:「慕容毅見過夢華小姐。」
饒是客棧老闆整日見慣南來北往的客商,卻瞧不出這幾和*圖*書位是什麼來頭,擦著汗送走了那隊人馬,請那些聽到動靜出來打探的客人們回房安歇,一邊交待店中夥計務必要對上房的幾位貴客恭恭敬敬,不得怠慢,一邊求神念佛禱告著千萬別出什麼事。
不用阮夢華交待,南華先讓人去客棧周圍查看了一番,那名武將雖然明著離去,卻留下不少眼線在附近,顯是已將幾人監視起來。
其實他已經知道了,回客棧時便覺得有些不對,似乎有人在暗中窺探,於是先和南華打了個照面,問清楚后什麼也沒說來見她。
那名小吏見雨勢暫歇正要離去,不意被一名女子攔下,疑惑地打量著她,只見她衣著華貴,身後還站著護衛,氣勢非常人,不禁猶豫著「啊」了一聲。
這正是雲瀾和阮夢華要走的路線,出谷后她與雲瀾商量過,柳君彥與香眉山一回到上京,那麼她在哪裡的消息也會傳回去,上京城她暫時不想回去,就按原來商定好的,跟著雲瀾回泉州一游,順便再去傳說中的千羽山,這一趟下來,大概就得明年,或者後年,總之越晚回去越好。
「你哪裡知道,阮家大女兒嫁入邵家為婦,一向最是不恥乃母行止,遇上這種事怕不早早劃清界限,這種母親不要也罷!」
阮夢華先想到雲瀾,緋玉去了他房中卻不見人影,只好叫了南華來。她想了想,請了那人進來,南華帶人在她身後一字排開,倒也有幾分氣勢。
阮夢華閉了閉眼,怪不得要她回去呢。可他為何不對她說呢?她覺得自己還是不懂雲瀾,明明可以告訴她的事,他卻從來不說,以前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休養好精神,阮夢華打算上路起程,可南華一副你們去哪兒我跟哪的模樣,讓她氣惱不已,有心讓雲瀾帶她悄悄離開,卻還有緋玉無法帶走。
阮夢華何嘗不知這點,但如今她再不是那個渴慕親情的小丫頭,寧可回杏洲長住,也不想再去上京。她眼珠一轉,抱怨起南華來:「你這次就只帶了這幾個人?」
此話卻是不假,當初阮夢華能進洞解毒,確實讓氏羌人難辦,不進洞解不了毒,進洞卻又違背族訓。三位長老商議后,暗中做了一個決定,若是可以便將阮夢華留下,救治族人不算違背族訓。但他們未對雲瀾等人明說,只是等阮夢華解毒之後,觀其言察其行,再由天悠長老出面收她為徒,將她留下來。
鎮子上住戶不多,可一日日趕來的武士卻不少,已經沒有地方容得下那麼多人。阮夢華不客氣地請南華早些動身回家,免得再招來更多的人,可南華只是不理。
「怎麼,這會兒夢華小姐又嫌人少了?是誰說我帶得人多會招來麻煩,我可都是照著你的意思,好不容易才撇下那些人的。」
笑話,他不光私入她的房,還抱了她親了她,如今來規勸她回京?是了,在他眼中,她就是一個物件,想要便要,想扔便扔。不光是他,連她的父母都知道,她阮夢華自幼便是個招之既來,呼之即去的物件!他高興的時候可以為了她奔波萬里救醫治病,一路上的呵護幾近真情,不高興的時候就要送她回去,當她稀罕做什麼公主嗎?
「他們是我母家的護衛,和緋玉一樣,你能讓緋玉跟著你,卻不讓我去,難道我還不如一個小丫頭?」說起來他有些忿然,明明緋玉是他送去的人,到了最後竟還比不上她。
她身邊沒個人服侍不行,難得緋玉是和她共過患難的,自由之身還願意留下來服侍她,想來不會如沉玉鳴玉般受人擺布,再說她既無公主之名,也非阮家小姐,身邊的人也不會別有用心。
他的聲量不小,一開口便引得眾人注目,更讓他自得起來。有膽小的人咳嗽一聲,示意不可太過。他卻緩緩地道:「諸位不必如此看我,更不必怕什麼,那風華夫人已在上京城被下了獄,只等著皇上下旨處置呢。」
幾人出谷后循了原路返回,其間又去了青霜埋骨之地,將她重新安葬,緋玉痛哭出聲,惹得已哭了幾日的阮夢華流淚不止。
「你排場太大,我現在不比從前,養不起你呢。」
「夢華小姐,海上風大,不如快些下船到城中歇養兩日,我們好一同上路回雲大哥家去。」
「為何要回京,明兒一早起來她若還是執意要走怎麼辦?她可是把我的護衛全要了去。」南華可是衝著千羽山才來子夜的,若是雲瀾和阮夢華回了上京,誰帶他去千羽山?
當初召召在船上被他救醒時,還瘦得可憐,短短几日便骨血充盈,艷光四射,將香文盛嚇得如見鬼魅,不敢近前,全是此功之效。
雲瀾直到入夜才回客棧,放著正門不走,穿窗而入,帶著一股夜的涼氣。阮夢華在房中坐卧不安了半晌,連晚飯也省了去,剛打發緋玉出去,支著手臂小憩一會兒,突覺涼風襲面,旋即已被雲瀾擁入懷中。
坐在側首的雲瀾給緋玉使了個眼色,讓她下去泡茶,這兩人鬥起嘴來得好半天,他則氣定神閑地觀看。
阮夢華不耐煩地喝道:「走開,不關你的事!快說,詳細點兒!」
雲瀾還真是去託人送信回家,此地貿易繁榮,各地均有做生意的人在此,想往哪裡送信都方便得很。雲瀾的家雖然在泉州,但父母早亡,也無兄弟姐妹,留下偌大的田產宅院連個主人也沒有,平日叔伯長輩們照看著,忠僕管事打理著,他只需年節時偶爾回去一趟。他少年成名,一直在江湖上漂泊,這回帶著阮夢華等人回去,少不得要知會長輩們一聲,要府里早做準備。
說罷拉了阮夢華出門,哄著她去了鎮上唯一一家脂粉鋪,那裡當然沒有什麼好貨,但聊勝於無,而且阮夢華幾時有機會逛過商鋪,居然也能玩出興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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