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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味相思

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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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多情桂子

第十二章 多情桂子

她有些悻悻地道:「自然是要嫁人的,可我在意有何用?難道我說傾心於世子,你便高高興興地打發我走嗎?」
他卻不知清秋心裏已想到了別處,當初爹爹卧病多時直至最後不治而終,她對病痛有種莫名的恐懼,如今世子只是受了風寒便也半卧在床上,會不會很嚴重?由此突然想到了寧思平,也就是高弘平,自這次重逢,他看起來總是帶著病氣,象是長年有病在身,是否很嚴重?適才在望江亭,她的反應好像讓他們失望了,甚至沒有問起這些年他好不好。
清秋歪頭想了想:「八歲,當時只覺新鮮,可是日日練幾個時辰,又苦不堪言,可是先生很嚴厲,到最後一日不彈便象少了些什麼。」
清秋直覺想躲開:「那我還是過會兒再去見他吧。」
清秋,是一個讓他有一些快樂,有一些喜悅的女子,有一點他沒有說假話,她做的菜先打動了他,或許真有一味相思在裏面。但他還有些不確定,總覺得清秋並不似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前幾晚她房中為何遭賊,又是什麼人潛入了她房中,甚至小丫鬟中了迷|葯昏睡,真有人是為了綠綺琴而來?
他微一側身躲過茶碗卻沒躲過茶水,濺在身上燙得他吸了口氣。見她又拿起葯碗來砸,根本不再顧及他一府之主的身份,情知自己理虧,便捂著心口痛叫一聲栽倒在床上。
說也奇怪,八百年前的舊事如今一下子湧上了心頭,一樁樁一件件無一不清晰,叫她如何不恍惚。好在剛一回到世子府,便有小丫頭迎上來,說是世子爺已回了府,正讓紅玉找她,當下顧不得再想其他,往鑒天閣趕去。
「一味相思入骨,薑湯里的毒定是要害我相思入骨至死,清秋,我對你情根深重,難道你瞧不出來嗎?」
便在此時,寧思平本人已來到園子里,瞧見雪芷只是微微點頭示意,他們之間一向如此,若是雪芷無話,那麼他也不會說話。可能是心情不錯,突然間他開口道:「雨到底還是停了。」
世子年紀不小了,郡王妃正張羅著給他娶妻,自然,清秋不可能做他的正妻,身份不配。她是個知足的人,要求的不多不少,都是很正常的想法,卻極痛恨做人家的妾,她不願象那個二夫人一樣活著,等著他十天半月恩寵一回,那種日子或許很多女人在過著,她可是會瘋掉。她只願當一個男人的妻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心想,怪她,早在一開始,就該堅持著不跟他拉扯,如今也不必怨人家說閑話。
故此話到嘴邊,換成了:「看著她們我也覺得年輕不少,南邊的天氣確實宜人,適合你養病,不知咱們還要在這裏停留多久?」
「勞你記掛,我……」
她們是未婚夫妻,同住一園已是奇特的行為,雪芷家中父母健在,只是女兒去得太高太遠,此番回來后,更是說不上話,她要如何,誰也管不了。
她今日有些心神不寧,一時不注意,說話的口氣也不那麼恭敬,連世子二字都忘了稱呼,卻少了幾分刻意的疏離。
清秋原沒指望他會有什麼好話,但見他如此神情又忍不住心中微澀,情之一事她不懂,多年前只是與訂下親事的高家小子接觸過,那時尚小,兩人在一起就是吃個零嘴,說個笑話,什麼都沒來得及做。猛然間得極出色的世子對她青眼有加,成日里口中不是相思便是深情,慢慢也有了點曖昧和心跳,似乎有些明了情愛的滋味。且不說真假,可一說起這等正式的事來,他的態度讓她身上冷心中冷口中也冷:「世子你不會以為人人都想被你收進房裡做個丫頭就夠了吧?」
這會兒她回來了,一臉雲淡風清看不出有何不同,可他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衛銘本在閉目痛哼,突然張開雙眼,與湊在他臉前細看的清秋對上,帶著蠱惑之意低低笑道:「你摸著真癢……」
見他仍倒在床上似是痛不可擋,清秋心裏有些慌張,放下藥碗道:「世子爺,你怎麼了?」
她冷冷地看了那邊一眼,輕聲道: 「不用了,雨https://m.hetubook.com.com後新晴,她們都悶了許久,何必擾了人家的好興緻。」
衛銘在心中遙想一個稚齡女童坐在琴台後,苦著臉用小手撥拉著琴弦的模樣,臉上浮起笑容,突然想到了雪芷,她們兩人的際遇真是天差地別,一個做了名家,一個卻做了廚娘,還記得早先問雪芷為何到郡王府會單獨見她,且談了許久,她竟然說仰慕雪芷。這丫頭看似穩重老實,其實心思難測的很,從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任他怎麼逗弄,總一副避之不及的態度,倒似真無意留在他身邊。想到這兒又不痛快起來,乾咳一聲:「口中有些干,倒杯茶過來。」
要緊的先把他扶起來輕輕靠坐著,又抽出帕子替他拭汗,見他一直捂著胸口,猶豫要不要給他揉揉。
遠處的院落傳來陣陣絲竹之聲,還有女子在嬉戲,發出清脆的笑聲,傳遍整個思秋園。這裏一向安靜,卻因南齊的皇帝體恤天府寧宗主遠離家國來南齊做客,特意送來許多能歌擅舞的南國美人,攪得平靜不復。大清早就如此喧鬧,這讓雪芷忍不住皺眉,真不知道這些女子有什麼可高興的。
她當然還要嫁人,所以才怕和他太接近有損名聲,與今後日子無益。她心裏有許多話想說,可面對著身份懸殊的世子,又覺說不出口。確實,他很好,女人天生柔弱,她再堅強也總是盼著有人能照拂她一生,何況是他這樣的男子。還有下午見的寧思平,他是她過去唯一在心中記掛過的男子,儘管他早已離開她,但今日突然回歸,說不會再讓她受委曲,如何能不讓她心中生起波瀾?
她不是清高,可也不想被人瞧不起,說這些話希望他不會認為,她是妄想著在向他要一個承諾,這樣的承諾可不是她能要得起的,若是被人知道,定會傳成天大的笑話。一個廚娘妄想讓世子許她正妻之諾,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
「可不就是薑湯,聽說世子爺受了些寒氣,還是用一些為好。」
他說得倒是斬釘截鐵,可哪有那麼容易,清秋嘆口氣,緩緩道:「蒙世子爺厚愛,我一個人慣了,怕是受不起這福澤。」
「你在想什麼?」
大夫已來看過開了藥方,沒什麼大礙,休息兩日便可。他是練武之人,少有病痛,如今偶感風寒,還是近日因為兩國談叛有些耗費心神所致。
想到這裏她有些微警,跟他一個世子說這些做什麼,即使他不是養尊處優、不學無術的貴族公子,可人性冷暖他又懂得多少?便又裝做無意地道:「都說秋雨綿綿,真沒想到今日會下這麼大的雨,世子爺這會兒精神倒是好些了,不知晚上想吃些什麼?」
這才是她該在意的,昨日她從世子府回來,卻發現大雨天不想獃著不動的人,不光她一個,還有寧思平也出去了,但是不知道去了哪裡,看來那場大雨沒有攔住二人,他又去了哪裡?
「也沒什麼,只是每逢這樣的雨天,我就覺得特別難熬,家父幾年前就是在這樣的天氣故去,當時,我才十五足歲,為著父親的病症,早停下了跟先生學琴,足不出戶陪在他身邊,他房中長年散著葯香……」每每想起這事她就覺得凄涼,自幼未曾有過父母雙全的日子,剛一長成,爹爹又辭世,不是沒有嘗過艱辛的。
這是她的疏忽,閑談半日,竟差點忘了本分。清秋趕緊起身倒了茶遞到他面前,衛銘瞧她站得離床遠遠的,只是將茶水遞到自己面前,微微一笑:「先放下,扶我起來再喝。」
「一個男人,無緣無故幹嘛想要照顧一個女人?你往後有我照顧,告訴他不用想了!」
「你說,孔良年帶她去瞭望江亭?」
看來是真的要說些閑話,清秋更加放鬆:「這天一下雨,什麼事都做不成,自然打不起精神。」
衛銘正半靠在床上,見她進來,沒好氣地道:「別告訴我你端的還是薑湯。」
宮海猶豫著道:「這……屬下與姑娘一同外出,宗主去了何處卻也不知。」
清秋看到床邊還放著一個空碗,屋裡有股中藥和圖書味,該是世子已經喝過了葯,端著薑湯猶豫起來,既然喝了葯,那這薑湯喝不喝都行,正要找地方放下,衛銘已不等丫鬟服侍,伸手接過湯碗,一口氣喝盡,幸而此時薑湯已沒那麼燙,不致燙了嘴。他又用清水漱了口,揮手讓房中丫鬟退下:「清秋,你來。」
原來,他們的婚期,還不如清秋的生辰來得重要。
衛銘撐了撐額頭忍住好笑,問道:「那好,你告訴我為何一臉抑鬱?」
她刻意避開了清秋的名字不提,怕勾起他的情思,其實那些女孩子青春年華,她一點也不羡慕,她的整個十年青春,全部已給獻給了他,極盡相思之事。如今她的身份,只能是別人羡慕她,不是她自傲,就連清秋,這麼多年了,他念念不忘的清秋,不過是個廚娘而已。如今她只盼著能快快回到北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來南齊,是為了迎娶她,歸期便是他們的婚期。
是她手勁太大嗎?好像並沒有真正砸住什麼要害部位,清秋舉著葯碗猶豫地住手,這幾日她總是無法應對他一時軟語相求,一時近乎無賴的親近,倒不是那麼厭煩,甚至是有點點動心,又敬他是世子,面對著他多多退讓。可剛剛卻情急起來,沒了耐心,難道他以為,原先她在膳房裡練就的一手好功夫是放著好看嗎?雖然此時沒有鍋鏟,可高手動招,萬物皆為兵器也,茶碗葯碗個個都順手!
她恨這一切,恨這個地方,因為這裏,有她最不願意見的人。
那親隨又道:「清秋姑娘與孔翰林到瞭望江亭時,已有一人等在亭子里,只是相隔太遠,我們沒看清是誰。」
世子吩咐不得不從,她依言往他跟前走去,才發現房裡只剩他二人。
衛銘想了半夜也沒想清楚要拿她如何,收房自是委曲了她,娶她為正式的妻子又會有諸多難處。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瞧她的性子,該極在意這個,只是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他何必急在這一時做決定。
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做起來不費多大功夫,但她端著托盤站在世子房外許久也沒敢進去,總覺得與他相見太尷尬。因著他的緣故,清秋在府里成了名人,人人見她都要客氣地道一聲「清秋姑娘」,如今她去膳房也沒人管。她只是個廚娘,也只願意是個廚娘,只是眼下的情形由不得她做主,除非她打算與世子鬧僵。
「不用了,是毒……」
還是他真打算玩玩罷了?想到這裏,她再也忍不住脫口道:「也沒什麼好的,起碼他會娶我為妻,啊,對,孔翰林是想找個人做填房,雖然不是什麼尊貴的身份,但總比做個妾,甚至只能是個收房的丫頭強上許多。」
清秋走後,衛銘召來了跟她出門的親隨,問明她下午的行蹤,才知清秋居然冒著大雨去了城外,心中不由疑惑。
若是換一種方式,他重新出現呢?不,不,難道她還指望著他遵照以往婚約,前來迎娶她不成?如今還哪裡來的盟約,她也不再稀罕。她是郡王府的膳房管事,雖然現在不是了,可到底不用靠人過活,廚娘又怎麼了,總比等人來的小可憐強多了。
他最最聽不得她提走的事,輕輕哼道:「孔翰林有那麼好嗎,你心心念念說要走,是為了他?」
他冷哼一聲:「是不是象孔良年那樣才叫真心,才叫真情,也是,我自然無法跟他比,大雨天的還守在我府外等你,真是痴情!」
清秋一愣,這跟孔翰林有什麼關係?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過到底這樣痴纏著她最後會有什麼結果吧,也不想想,這幾日府里人是怎麼說她的,白白為了此事名聲全無。她該一口答應下來,到那時最接受不了的,反而可能是世子,一朝玩笑成真,看他準備如何應對。
一隻白玉手掌輕輕摘下幾朵小小的桂花,放在掌心細細觀看,太陽照射下,黃白相襯煞是好看。雪芷將手掌傾斜,任那幾朵小花飄落到泥土裡,看著石徑上殘留的雨水將它們污濁,竟有些快|感。
雪芷咬了咬唇,心中有些恨恨地,宮海是寧思平的近衛,身邊老人,憑他的和*圖*書地位,想要知道宗主去了何處,是很方便的事,但她問起來,他卻說不知,是不想說吧。沒想到他居然是個死忠,都跟著自己快兩年了,還堅守著自己的本份。
但衛銘還是發現她的不安,皺了皺眉毛:「用不著那種模樣,我就是想跟你說會兒話,自己找個凳子坐下來吧。」
衛銘面帶憐惜看著她,有些明了她為何會進王府做廚娘。他曾遇到過許多世家子弟,當家世正隆時,無不好友佳人嘻樂在側,家道中落後,大多隻顧著自傷自憐,潦倒渡日,卻少有人想著如何能自立自強,更好地活下去。
他好了,清秋卻意外病倒,也是得了風寒之症,且比世子還要重,當晚發了熱,第二日清晨竟起不來身。衛銘神清氣爽地去看她,見她病懨懨地躺在床上,不禁失笑,真是一時一個樣,昨日他二人在他房裡的情形倒了個個兒,變成她卧床,他相陪。這兩日他本已打算好在家歇息,便守在她房裡不走,硬說自己沒好,與她是同病相憐,弄得清秋怒也不是,羞也不是,趕也趕不走他,擺個冷臉又維持不了太長時間,只得隨他去。
回越都,是他的安排,一句「總是要回去一趟,不如我往越都迎娶你」便讓她心甘情願在這多事之秋,回她今生不願踏足一步的故國,等著他的盛大迎娶。只是事情的發展卻不由她,南齊似乎不光是他的故國,還另有種魔力,吸引得他不想離去。
「可不就是,世子爺你房中丫鬟個個青春年少,長得跟朵花似的,又何苦來招惹我。」
原來他知道今日孔良年在府門口將她攔下,那麼定也知道她後來去了哪裡,有些不確定他是否知道自己見了誰,只得含糊道:「孔翰林只是憐我孤苦,想要照顧我而已,何來痴情之說。」
這還是她頭一回到世子房裡,低頭避開丫鬟打起的帘子,抬眼先看到掛在右邊牆上帶鞘的寶劍,一套錚亮的盔甲靜靜置放在特製的木頭架子上,倒把這金玉滿堂的卧房也染上了金戈鐵馬的味道。
這會兒還只是半下午,怎地世子這麼早便回來了?清秋猛然想起自己今日去見是個北齊人,不管他原來是誰,如今他名義上是天府主人,北齊與南齊兩相對立,雖然現在正在和談,可說不準哪天就又打起來,今後還是少見的好。
提起這個她更是不安地坐不住,恨不得捂上他的嘴。年歲已大,情竇已開,這種羞人的事卻從未敢想過,何況是說出來?本已打定主意當那回事不存在,沒想到他就這麼大白天地順口就說出來,當下脹紅了臉道:「沒有的事,你不要胡說!」
「你好像很不喜歡下雨,我聽說你從早上起來就沒什麼精神。」
扶他起來?那不得要摸到他?明明剛才他也是半躺著喝了那碗薑湯,這會兒幹嘛非要起身來喝,又不是殘廢,用得著扶嗎?可能世子規矩多,她只得放下茶碗,上前相扶。
她想了想正色道:「世子爺何必拿清秋逗樂,你我之間有天差地別之遠,這樣下去,與禮不合,也無益處。」
清秋正看著屋中的陳設,一對高几上放著幾個樣式別緻的玉器,都是好東西,若是一般人家早當寶貝珍藏起來,只有這些王公貴族才當不值錢的玉器用來做擺設,早些年只曾見過高家有過這樣的排場。
衛銘慢慢放開她的小手,她說的不無道理,他準備拿她如何是好呢?
突然間被一男子抱入懷中,清秋除了滿心羞惱,竟還有點意料之中無可奈何的感覺,早猜到他會趁這會動歪念頭,果然!這心中存著戒備,故剛被他抱入懷裡便立馬掙脫。衛銘並未固執地不放手,待她掙了兩下便放開,只覺她臀間圓潤在自己腿上那幾下要命的廝磨有無法言喻的銷魂滋味——還是在家好啊,這種天氣,正應該與佳人耳鬢廝磨,尋些樂子才好。還沒等他回味個夠,卻看到才跳下床的清秋已抓起茶碗劈頭蓋臉地砸過來。
衛銘把玩著腰間的佩物,陷入沉思。他雖不常在府里,可這裏大大小小的事,少有能瞞過他的。昨日況靈玉從郡王府m.hetubook.com.com回來便叫了清秋去,據說沒有為難她,其實是替宋珙傳話,只不過清秋給推了,並不想見孔良年。這些,他都知道。可今日她在望江亭里見到的那個人是誰,居然讓她改了主意跟著孔良年就走,這個人,一定有問題。
他該拿清秋怎麼辦呢?今日她問的問題,當時他答不出,現在也沒想好。絕不象她說的那樣,只是閑時無聊逗樂。但也不是自己表現的那麼深情,往年間什麼樣的女人他都見識過,走馬章台廝混胭脂堆的事也曾做過,怎麼會輕許自己的心,更何況,他已不再年輕,不是什麼衝動的毛頭小子,對心中的情緒,更多的是克制。
他不提歸時,反倒望著滿園桂樹,悠然道:「桂子落盡之時,便是清秋生辰之日,轉眼便要到了。」
衛銘也跟著淡了臉上的笑容:「怎麼,在你眼裡,我不過是在逗樂?」
真正失望的人是她,他居然會想到讓自己配合,看著他來此迎娶雪芷,而且后以嫁人為名,直奔北齊去投入他的懷抱!這讓她一時的羞怒蓋過了好奇心。
清秋不過是一時耽擱了年華,錯過了嫁人的時候,她也一直認為總會找個合適的正經人家嫁過去,相夫教子,從此過著平靜幸福的日子。但如今僅有的一點點名聲也沒了,跟世子同房過夜,被他輕薄,又如何義正言辭地告訴他,自己不是任人輕賤的,今後還是要嫁人的,如何嫁得出去?胳膊擰不過大腿,她不是丫鬟僕人,收不了房,可堅持有用嗎?頂多這堅持能為她要來個身份,一個在外人眼中算是榮寵的身份,象郡王的二夫人一樣,當他的小老婆。
居然有兩個男人說要照顧她,說明她此生嫁得如意郎君不是不可能的。她在心裏禁不住做了個比較,世子與寧思平沒有哪個好些,只有哪個差些,顯然去北齊是萬萬不能的,難道去與雪芷共分享一個夫君嗎?首選當然是留下來,但留下來也不是為了跟人分享夫君的。
「是。」她挑了個離床榻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來,然後繼續看房裡的擺設。青天白日,也只能說會話了。
說著說著,已氣若遊絲,額上還冒出來一層薄汗,清秋嚇得手足無措:「怎麼會,我去叫大夫過來……」
衛銘不過是趁此在家中休息兩日,他實在不耐煩跟那些北齊人啰嗦,偏生面上還得做出勤勉的樣子,這些日子早想脫身出去。今日難得早歸,哪料回到府里卻得知清秋出了府,且無人知她去了哪裡。雖然有人跟著,但他還是忍不住多想,心中不耐以至於連喝退了兩回奉葯的丫鬟。
「清秋,你又來了,難道心裏一點也不曾在意?還是說……」衛銘停了停才盯著她問:「你至此便打算不嫁人了?」
哪料寧思平遠遠聽著這些少女嘰嘰咕咕的說著南國話,竟帶了些情不自禁的笑意,轉頭問雪芷:「你記不記得有一回我到琴院去,那些學琴的姑娘們也象她們這樣,想出來玩兒卻又不敢,趴在門手看我,五柳先生管事極嚴,那會兒清秋……」
雨後微寒的風貫穿廳堂,吹得幔帳四揚,立時有丫鬟出來將四處門窗合上,見到清秋站在房外發愣,忙招呼她進去。
她終是明白過來,口中啐了一聲推開他:「你這是病著嗎,我瞧可是好好的。」
「沒什麼胃口,」他想起身,但也知不好好歇息這病反而會好的慢些,困在床上有些煩躁,再精緻的菜也難有食慾,就這樣和她說著話反而沒那麼悶。「說點別的吧,你多大就去跟五柳先生學琴了?」
她張了張嘴,早想問他回來是否想過去見清秋,卻又不想先在二人之間談起這個名字。以往他身在北齊,離得這裏十萬八千里,見不著人,現如今他回來是不是為了她?應該不是,他早已不再是從前多情愛笑的少年,最最無情冷厲,男兒只以正事為重,斷不可能為了一個女子便身涉險地。這個問題放在心裡好多天,漚得快要發爛,爛在自己的心裏。如今他的起來了,那麼,他是已經不在意了,還是一直沒有放下?
「啊,我在想這雨終於停了。」她長和圖書長吐出一口氣。
毒?上回她不過是想用食物相剋小小的讓他吃些苦沒有成功,就落得差點被打,這回居然有毒,那她還能活嗎?一時間心驚肉跳,只想著完了完了,他若死了,自己不還得給他陪葬啊,這個禍害,就是死了也不放過她。不過哪裡來毒啊,他的仇敵下的?她翻翻世子的眼皮,又順著額頭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路摸下來,沒發現什麼異常。
那會兒雪芷才十二,清秋也不過才十三,她們兩個自從一塊兒學琴之後,感情最好,到哪裡都不分開,女兒家的感情膩起來很是要命,清秋差點冷掉了與高弘平的來往。後來嘛,便成了三人行。他們都想起了那些往事,有開心的,也有失落的,寧思平想起的是他尚不知自己真實身份前,與清秋共渡的開心的日子。雪芷想起的,卻是這十年之間發生的種種辛酸往事。自從回到越都,她就在害怕,害怕他會改變心意,好不容易與他走到了今天這步,越都之行會不會生變?她有種預感,這剛剛到手的幸福馬上就會消失不見。
思秋園裡遍植桂樹,八月桂花香飄之際,從園外很遠,便能聞到陣陣的甜香。如今已是深秋,別處的桂花已開始敗落,可在這處卻開得極好。
那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的長臉護衛動了動,猶豫地道:「姑娘,要不要我去……」
「你別說,說了會兒話,又出了身汗,真好了不少,薑湯很有效。」他握住她的軟綿小手不肯鬆開,對她眨了眨眼:「很冷嗎,我來給你暖暖。」
她不夠美,更不懂什麼情趣與他湊樂,硬梆梆地說完這句便甩手頭也不回地離開,面無表情地走了會兒,突然想不起要去哪裡,也許她該回房獃著,可那房卻是他以示恩寵的手段,她何必回去!只得站在前庭,望著那些暴雨吹打過的枯枝爛葉,暗暗詛咒,什麼世子,跟今日那個假惺惺的寧宗主一樣,世間男子皆薄倖!
挨得這麼近,衛銘將她瞧得更清楚,那尖俏的下頜讓他喉頭微微一緊,辮梢的黑髮還垂到了自己的身上,無力地任她輕輕托起肩膀,在身後給他墊上墊子,又細心地拉了拉薄被,衛銘只覺身不由已,下一刻雙臂已自動環上了她要離開的身子,跟著一用力便抱在了懷裡。
她不為所動,搓搓胳膊道:「你說的話讓我渾身發冷,想是世子爺身上的病氣已過給了我,這會兒我冷得想要打擺子。」
都說人身體不適,心情也會跟著不好,她盡量低眉順眼,恭恭敬敬地問:「世子爺有什麼吩咐。」
她換上柔弱的表情詢問道:「宮海,你可知宗主昨日出門去了哪裡?」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低聲笑了一笑,臉上氣悶全消,又放柔了聲道:「怎麼,當真就沒一丁點地想起我?好歹你我已是一吻定了情的。」
彷彿有些遺憾,這般沒頭沒腦讓雪芷無從接話,她只得客氣地道:「昨日大雨,你可還好?晚間不知咳嗽沒有。」
才到鑒天閣外,紅玉攔下她:「世子爺怕是受了點寒氣,身子有些不適,我讓人做了兩回驅寒的薑湯,都說味道不好,被他摔了。」
「我看還要你受累,做了薑湯去瞧瞧才是正經。」
他滿臉忍耐的痛意,吸著涼氣道:「你端來的薑湯有問題,我覺得心口疼。」
「虧我當你在想我。」
也許她們正青春年少,個個天真地不知時間越久,對她們越沒有好處。到這園子里半年多還未曾見過天府主人的面,一個個卻沒心沒肺全不在意。雪芷怔怔地望著那個方向,不知這些女子將來會否跟著她們回北齊,寧思平一向冷情冷性,身邊不留半個女子,讓她們笑吧,盡情地笑吧,將來被扔在這思秋園裡不能出去,困其一生,到那時多少眼淚都不夠流!
寧思平話未說完,遠處的喧鬧突然大作,原來居住在裏面的舞|女們耐不住寂寞,有幾個穿著七彩舞衣的丫頭從月牙門洞里探出頭來,與守衛搭話,吃吃而笑。雪芷低了頭不說話,寧思平喜清靜,這些女子也即使受罰也是活該,只能怨她們倒霉。
清秋差點沒坐穩,他總愛說這些話來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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