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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味相思

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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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此心難安

第十九章 此心難安

見她不語,嘆道:「若你執意如此,那就暫時一切如常,反正和談之事還未結束,真不知這些北齊人,為何要在越都城耽擱到此時,看來他們會在明年初春之時再離開。」
熙春苑外是執禮門下安排的管事,一一報出來所迎人客的官職及名字,當唱到了「太常右府主事孔良年」時,一道人影悄悄地綴在前來赴宴的孔良年身後,跟著他往內苑走進,如他這等只知讀聖賢書的人,無法察覺。他一路與相熟之人打招呼,看似無心,實則有意慢慢地往苑林深處踱去。
忙完此事,皇上想起另一樁喜事,天府主人此來是為了迎娶本國最出色的琴師雪芷,再一次證明南齊多人才。皇上特賜二人在熙春別苑設宴款待眾位親友,各府公卿出面,權當送雪芷大家出門,又可做為和談圓滿結束的慶功宴。南齊為主,北齊為客,寧宗主身子還未完全康復,故一應事務全由南齊負責。熙春苑是皇家別苑,又是皇家出面,規格等同國宴,人手用的是京中守備,皇上連御林軍也派來一支保護寧宗主。這樣的盛宴請的賓客也都是富貴無雙,準備了足足半個月。尤記得上回寧宗主在越都遇刺,到今日也未查出個頭緒,這回禮官們再不敢大意,外嚴內松,處處暗哨,還有北齊使團的安全要顧到,確保萬無一失。未到天色全黑,四處已點燃了許多彩燈,整座苑被籠罩在淡淡光華里,來往皆是衣著華美的貴人。
她怎麼會安心,莫名的恐慌還差不多,又無法一一講給他聽自己在怕什麼,擦乾眼淚道:「我沒受什麼委曲,郡王妃更沒有為難我,你若再去請什麼罪,一句話沒說好爭執起來,我的罪過反倒更大。再說你怎麼知道我會為了這個就安心?不能為妾,卻也沒求著要嫁與你,如今的情形,倒象是我逼著你非娶我不可,這讓人家怎麼看我?」
衛銘被那些眼淚弄得心裏一酸,一味哄著:「好了,怨我,怨我還不成嗎?都怪我太急了些,本想著能早些定下來,也好讓你安心,卻還是讓你受委曲,母親那裡我自會去請罪,今後不會再讓你獨自去郡王府。」
熙春苑不愧為皇家園林,氣派非凡,亭台樓閣均掛著彩燈,每一處都熱鬧非凡。苑內每隔數丈便放置些供人客享用的佳釀瓜果,小婢們穿梭來去,手捧暖爐抑或者香茶,往來各處服侍眾人。
他望著湖石上未化的積雪,想著明年春日去往北齊之事,按說出使為官者,家眷是不能隨同前往的。此次前去講學,皇恩特許攜親眷,免得五年時日過長,有人耐不住寂寞,五年過後心也丟在了北齊。他想帶蘇妙去,只是如何對她開口呢?
況靈玉自己卻不自知這一切,她好歹是位小姐,丫鬟僕人懾于郡王妃之威,不敢胡亂議論她,小憐跟主子是一個性子,膽小怕事,平日寸步不離地跟在小姐身邊,兩主僕極少在府里走動,有什麼閑話甚少傳到二人耳中。但世子喜愛清秋這回事,她卻還是知道的,心中難免會有些不自在,但忍不住要向清秋請教琴藝,私心裏她以為清秋的琴藝比雪芷大家還要高明些。
「沒事,我胃口有些不好,想自己做點東西吃。」
膳房沒人來打擾她,甚好,看來世子派在她身邊的那兩名親隨還是很有點用處的。但攔得了所有人,卻攔不住世子。他竟這麼快便回來了,清秋沒有回頭,直到衛銘繞到灶前,伸手將她拉起來,才抬起頭飛快地掃了他一眼,低下頭輕聲道:「世子爺,您回來了。」
本來嘛,天府在北齊地位特殊,若非那寧宗主執意入住思秋園,南齊自然是以國主之禮待他。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拒絕這番好意,行事極低調,自來到越都,除外出到過世子和-圖-書府一回,平日里深居簡出,謝絕拜訪,神秘得很,今晚是正式與大家見面。
哪來那麼多假如呢,直到雪芷突然就與高家小子抱在了一起,她才知道這種事永遠不可能接受。她沒有順利地嫁人,還成了老姑娘,這幾年她常想,幸好不必嫁給高家小子,也不用過那種與夫君其他小妾爭寵的日子。或者她該多謝雪芷,是她讓自己看清楚,到底那個男人能給她什麼,她要的又是什麼。
衛銘想了又想,悠悠問道:「清秋,嫁給我就這麼讓你為難?」
在天空飄灑起雪花,越都城迎來今冬第一場雪之時,費時已三月有餘的和談也到了尾聲。北齊是落敗方,自然免不了退讓,守軍撤離望川山向北六十里,雖然不多,可這意味著退讓,國土減少。且不說當初兩國打仗如何的你死我活,如今既已締結兄弟之盟,便有了起碼幾年甚至十幾年幾十年的長久和平。北有來使,南則禮尚往來,南齊會在明春之後,派出使團北上回訪。
「怎麼是你?」孔良年認得她,這是那位雪芷大家,寧思平此次前來,明著就是迎娶此女,她是清秋、蘇妙同門學藝的師妹。但寧思平與他之間商定的事極其隱秘,她怎麼會知道自己在等誰。未等他說話,雪芷又道:「我說真的,寧宗主此時根本不在這熙春苑中。」
一口氣做了十幾道菜后,清秋徹底安靜下來,這會兒正守灶火,火上的砂鍋里是熬煮了好半天的糯米粥,聽著砂鍋里熱湯「撲撲」的輕響,伴著溫暖的火光讓她的心逐漸安定下來。
不過是做的菜式對了他的胃口,被他挑去世子府而已。想當初他夜半闖入自己房中,隱約是在懷疑她與刺客還有北齊天府有關,一下子又說要娶她為妻,真真沒有道理。
「菜涼了可以熱,總之用不著您動手,這兒可不是世子爺呆的地方。」清秋說完率先走了出去,剛一出門就嚇了一跳,世子府何時搭起戲台,人都圍在這裏看戲嘛?
假如沒有雪芷,假如高家小子沒有「陣亡」,假如當初她順順利利嫁進高家,依然要面對與人共侍一夫的局面,高家富足,收房納妾自是不在話下,那她說不得會變成一個普通的,賢良淑德的小婦人,主動給夫君張羅納妾,為高家開枝散葉。
郡王妃見兒子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做出驚人舉動后反倒與清秋淡了下來,心中欣喜異常,趁著近日無事,想要張羅著把兒子的婚事給早早定下來,可是選哪家千金做兒媳婦卻愁壞了她。
雪芷低頭一笑,「這裏沒有外人,孔翰林不必騙我了,你與他之間有什麼約定,我已知道。」
夏蟲不可語冰,在郡王妃眼裡,她就是個不知足的蠢女人。她才剛經歷女子一生中最大的蛻變,心情混亂至極,就被叫來應對郡王妃的敲打,一時有些說不出的委曲。可委曲什麼呢?這個場面,這些讓她難堪的話,甚至是昨夜之事,她不都曾經隱隱地在心中預想過嗎?她不是無知少女,早在世子對她幾番挑逗之時,便想過若是失心失身又該有何後果,事情到了這一步,會有什麼樣的難處,她都想過,可是想過又如何,她的心不如早先那麼堅定,她的身……仔細想想,非是酒醉才與他一朝歡愛,說不定沒醉也會慢慢的失卻自己……
睡不著,沒胃口,清秋茫然在府里轉了又轉,不意間轉到了膳房。此時膳房沒開火,廚子們聚在一起閑聊,大廚見到她忙起身打招呼:「清秋姑娘,可是世子爺晚上回來用飯?您讓人叫我一聲便得了,哪用得著您親自來。」
孔良年獨自一人來到苑林深處的湖邊,左右看了看,這裏足夠偏僻,只等著寧思平來會他一會。上回被衛銘hetubook.com•com若有若無的試探驚到,他不敢主動與寧思平聯絡,想來寧思平也有所察覺自己為何會如此小心,今夜是個機會,他來赴宴,只想與寧思平能悄悄說幾句話,事先並未約好,但寧思平一定會留意機會來見他,到時他交待一聲所託之事再無可能辦成,以後便不用再有聯繫。
王府各處早早地用上了棉布帘子,清秋撩開厚重的棉簾出得門外,長呼一口濁氣,聽說北齊那邊此時已飛雪滿天,人呼出的氣象道白煙,流的眼淚能在臉上變成冰渣,那該是何等的寒冷,清秋無法想象,南齊這邊連雪都很少下。
老管家呵呵一笑:「你這是說哪裡話,郡王和王妃也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子,適才不過是她在氣頭上。你可知道,世子大清早過府說要娶你為妻,這可不光是嚇到她,連我們也嚇了一跳。」
依賢平世子的家世及他如日中天的名聲,想覓得如花美眷,原不用太費心思,多的是名門千金,富家小姐等著世子垂憐,大不了還有皇上做主,可謂是想要誰要幾個都行。郡王妃早在心裏盤算過,與衛銘年齡相應的世家千金,品性好的大有人在,除下那些已訂親的,只有近日行情最好的康家小姐最是相配,且對方家中先有此意,正是瞌睡遇上個枕頭。她有意就此訂下親事,郡王卻提醒她此事需得謹慎,否則一個不好,兒子執意不娶,最後好事也會變成壞事。郡王妃更是不快,悔不該當初同意清秋跟去世子府,若早早打發了她該有多好。后又想起自己的侄女靈玉,此時還在世子府里等著嫁給表兄,如今嫁不得還拖了這麼久,日子一定難過的很。
清秋想到便做,急起來也不講究,連做菜時專用的衣服也顧不上穿,就把新上身的羅衣袖子挽得老高,裙擺撩起來扎到腰間,操起一把刀蹲到地上,沖水盆里的正游得歡的魚伸出手去。
適才離開郡王府之前,她曾想要老管家幫著想個法子,如他說的大不了離開世子府回家去。只是她已不是清白之身,此生是不可能再嫁人的,榴花姨他們會怎麼看她?
「不用,你們都出去。」她表情肅穆,象是要進行什麼大事,膳房的人都識相地了下去。
慌亂間還是燙到了指尖,她咬了唇不叫出聲,眼淚愈發多了起來。衛銘抓住她的手又吹又揉,沉著臉:「你就不該來這裏,紅玉呢?那兩個丫頭呢?都是擺設嗎?」
「那起碼就讓一切如常吧,你的菜式還由我來想,我還做個清閑的廚娘,可好?」
清秋卻恨不得鑽到膳房裡一輩子避開她,免得被人說她倆相處和睦,世子盡享齊人之福。她一刻也沒有忘記如何應承了郡王妃,再加上紅玉每回見她總是欲言又止——不用說,郡王妃定讓她盯著自己提醒自己,何時才會自動離去。
自在膳房折騰過一回后,清秋反倒會偶爾去那裡做些菜式來疏解愁緒。除此之外,便靜靜地呆在房裡不出門。府里人都猜不出世子與這位清秋姑娘唱的是哪一出,有人傳世子要娶清秋姑娘,可是迫於郡王的壓力,打消了這個念頭,而清秋姑娘不能得償所願,日日以淚洗面,心生怨恨以至於連世子的面也不見。
天寒地凍,清秋想不出來她能去哪裡。雖然家境破落甚至做了廚娘,但卻沒過過那種吃不飽穿不暖的苦日子,何況當廚子最起碼吃的都不錯,這下子要她往哪去啊?突然間她對自己極不滿意起來,怎麼只會做幾道菜,隨便再會點織綉,去當個綉娘也成。難道如蘇妙姐姐一樣,成為一名琴師,去各處給人客彈琴,賺點微薄的銀兩?
這就是說,寧思平、雪芷也會到明年再走?這次和談的時間似乎格外長。清秋隱隱覺得寧思平是刻意拖hetubook•com•com延時間,甚至詐作受了重傷,他會不會在暗中謀划著什麼,與南齊有無不利?與世子有無不利?
衛銘進膳房的時候,清秋正坐在小椅子上背對著門口看火燉湯,盯著砂鍋里微微冒出的白煙一動不動。她彷彿很累,手托著腮微倦著身子,身邊一片狼藉,碎碗碎盤子被胡亂掃在一邊,地上都是水漬,只有案上整整齊齊擺了十幾盤菜。
殺條魚而已,她卻弄得象殺人,被趕出膳房的眾人聽得裏面傳出陣陣聲響,搞不懂清秋姑娘為何那麼大動靜,不知有沒有傷到自己。終於,不再有魚在裏面蹦躂的聲音,過了會兒傳出刀在案上剁菜聲,然後油熱了,烹炒聲不斷傳來,竟是一刻不停。眼瞅著快到了吃飯的時辰,誰也不敢進去,膳房的管事聽聞此事,冷笑一聲也不去管,大不了全府沒得吃,怪也怪不到他身上。
或者這隻是其中一部分原因,她真正在意的,還是昨夜之事。
一切真如當晚清秋所希望的,世子忙著和談最後的事,除了見到她時會用柔情的眼光看她外,並無別的舉動。郡王府也沒有再傳她過去,老管家幾次過來問起她是個怎麼打算,她都淡淡笑著說沒有打算。她是真的未想好今後該如何收場,還有一大半是不捨得,每回想到自己可能會離開他,就滿腹憂愁。凡事都需要一個契機,有些事急不得。
果然這話讓她臉上騰地起了一團紅雲,天色本已變暗,又沒有人敢進來掌燈,只有灶里的火光微微跳動,映得兩人面容忽明忽暗。昨夜的一幕幕回憶瞬間清晰無比,清秋羞過之後,淚水無可抑制地淌出眼眶,不想被他看到,迅速扭過頭佯裝去端火上的鍋子,連布巾也沒顧上墊。衛銘看得分明,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仔細燙手!」
哪裡有什麼為難,王妃甚至沒有說她狐媚妖嬈勾引世子這種話,還好言好語跟她商量大小名份來著,清秋哼哼道:「她說委曲我等世子成親后再納我為妾,必不會虧待我。」
以往的清秋對這種事並不是十分在意,她的母親雖早去,但自小也受過嚴訓,有機會拜在五柳先生門下學琴,已經比太多女子幸運許多。女誡上說不為夫君著想便是犯了七出之條,善妒更是大忌。這些恪言教條是女子一生都要遵循的,無論到何時也不應當忘記。以前和高家小子青櫷竹馬,雙雙對對之時,年紀還小,眼裡互相容不下別人,納妾是多麼遙遠的事。再說成親后高家小子會不會再娶妾也並不重要。當然她曾堅信會與未來夫君越來越親密,會像自己的爹娘一樣,真心實意地攜手共渡一生。
衛銘只得再嘆氣:「這樣子總比你默不作聲地掉眼淚強,我寧願你什麼話都對我說。到了這個地步,你若再是以往所想,離我遠遠的,我不會罷手,去到哪裡都要找得你回來。清秋,你是我的,這是沒法改變的事。」
不在這裡會去哪裡,今夜他可是主人。孔良年心中惴惴不安,這女子不會埋怨他吧,畢竟她將要嫁入天府,而自己卻在給人家的夫君拉扯以前的未婚妻,強笑道:「你誤會了,我不過是在此清靜片刻,哪裡是在等什麼人。」
清秋不知這算不算是妄想過了頭,才有些幻覺,那個總是逗得她無言以對,一味強勢對她要留住她的人,沒有如想像中那樣輕視她,說要娶她,這是真的嗎?她頭腦有些發脹,喃喃道:「我竟不知……」
說到後來臉色慘然,她已非清白之軀,不離開世子府倒還罷了,算是世子的人,一旦離開,再無法在越都城有立足之地,走到哪裡都會有人說三道四。
大廚忙攔下:「清秋姑娘,這魚鱗極難弄,我來,我給您打下手。」
清秋看了看凌亂的膳房,有些慚愧,和*圖*書不過好歹同他達成了協議,一切照舊,過段時間待她想通究竟該如何安排自己的將來再說吧。
回到世子府,清秋顧不得吃飯,一頭栽到床上睡得昏天昏地,她太累了,累到什麼也不願再想,什麼也不願做,天塌了還有個高的人頂著。可睡到午後時分,無緣無故從夢中醒來后,便再難入睡,連周公也不待見她,趕她離開夢境。她在床上輾轉反側,只得起身。
他還穿著外出的正服,眉宇軒昂,看得出心情不錯。跟這樣的男子站在一起,便是被推到風口浪尖也是值得的。清秋有些猶豫,適才她對著火光不停地自我反思,或者錯的是她,南齊男子多妻妾是件很正常的事,郡王妃今日所說並沒有錯,你讓一個身份地位都極出色的男子娶她一個資質普通的女子已是委曲,何況還是正妻。就象她沒辦法接受為妾一樣,郡王妃也沒辦法接受她這樣的兒媳。
衛銘摸著她有些油膩的小手,想著要如何開口。火光下她那麼柔弱,讓人不由得憐異。一整日他都在想,清秋可有醒來,若是哭了該如何是好?晚上回去會不會甩個臉子讓自己滾呢?畢竟昨夜是他不好,昨日是她生辰,沒送她件合心的禮物,反倒……或者他早起就不該離開她一步,守著她不離不棄?偏生早上耐不住心中急切,先去了郡王府,北齊那邊又突然就轉變了一直久拖不決的態度,和談之事異常順利,眼瞅著就要結束,他抽不開身回來安慰她,終於能夠回來見她,只是沒想到清秋會用這麼特別的方法為自己排解成亂。排解煩亂。有心溫言相慰,問問她身子可有不適,畢竟昨夜是她初嘗情事,又怕她臉嫩,想了想忍不住嘆息道:「為何躲在這裏,讓我好找。」
王府里熟人不少,並沒有太多人知道她這次所來何事,但都聽到風聲世子爺很瞧得起她,都熱情地跟她打招呼。清秋無心應對,先找到老管家,還未開口,老管家便關切地問道:「王妃可有為難你?」
很豐盛的菜,衛銘掃了一眼,暗嘆一聲,到底她還是對昨夜之事介懷。他走過去輕輕叫了聲:「清秋。」
「我就知道這是世子的意思,你最怕麻煩,才不願招事。可王妃卻不這麼想,叫你來該是想先說通這邊,再勸世子另娶。我也算看著世子長大的,他自小便極有主意,這事,有得鬧了。」老管家搖搖頭,勸道:「你也別想太多,大不了回咱們家住著,你早些回去,我那口子更高興。話說回來,世子這般出色的人,到底看上你哪點?」
「您請。」大廚心想你哪是胃口不好,明明是心情不好。他給周圍站著的人使了個眼色,生火地生火,燒水的燒水,一時間膳房裡忙碌起來。清秋看了看食材,白的是蘿蔔,青紫的茄子,雪白的蓮藕,掛著的沒毛雞,水盆里的魚,她曾經與這些東西共處了兩年有餘,光是聞著膳房的味就無比熟悉,無處安放的心也平復了少許。有多久沒做過菜了?好像上回還是給北齊使團做了幾道,自打來到世子府,她連自己都快忘了。突然有了個念頭,想好好做一幾道菜,做給自己吃。
做了半日菜,又流了場淚,清秋心神放鬆了不少,不客氣地哼一聲道:「你當然不用想太多,世子爺,咱們南齊可不比北齊,王府的規矩又多,若讓人知道你要娶一個老姑娘,不笑死才怪。說到北齊,你自然覺得沒什麼,可到底這裏不同,這段時日里,府里上上下下都說我早晚會是你房裡的人,名聲早已沒了,這下倒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不知自愛,只會被人家說得更不堪,痴心妄想,人心不足,我是受不住的。」
她的背驀地一僵,沒有回頭,反而更低垂了些。
「沒說什麼,衛叔,這王府里規矩https://www•hetubook.com•com太大又多,我早不願呆下去,怎麼還會回來。」清秋有些黯然,看來她就是個賣豆腐的命,雖說她沒要死要活求著進這個門,但被人明打明著往外趕,到底有些不舒服,還有些遺憾。抬頭看著老管家:「衛叔,連累你了。」
想到這裏,終於忍不住帶了些曖昧的神色問她:「怎地也不多歇會兒?身子可好些了?」
天色陰沉,如同她內心深處鬱積的煩憂之事,小丫頭見她起身,按照紅玉的吩咐,把一直熱著的飯菜送上來,因世子對菜式要求嚴,所以世子府上的菜都是看著精緻,講究得很。清秋一直不待見這樣的菜,只是早起到現在似乎還沒吃一口飯,心不想吃,可身子受不了,腹中飢餓得難受,看到擺著的飯菜有一碗她愛喝的大棗茯苓糯米粥,乘了出來,吃了幾口都沒吃出來味。
直到衛銘回府,清秋還沒有從膳房裡出來,圍在外面的人也覺得餓了,裏面傳出來陣陣香味,誘得人流口水,廚子們開始猜測清秋姑娘做了些什麼菜,唔,適才那股醬香味該是丁香醬鴨,如今換了絲絲的甜味,該是蜜汁火腿……
即使如此,清秋也開心不起來,惟有長嘆一聲。
跟著看了看案上的菜式,笑道:「看來我有口福了。」
湖邊這等偏僻的地方只有有心人才會來。孔良年等來的有心人不是寧思平,卻是一個女人,她摘下頭上的雪帽,輕輕笑了一聲:「孔翰林在等人嗎?我想你要空等了。」
「你怎麼說?」其實不用說老管家也知道,清秋最最反感之事便是讓她做妾,她是一定會拒絕的。
至此和談算是正式結束,據說皇上很滿意,多少年間,望川山一直是兩國展開拉鋸戰的重要戰場,打打停停,誰也無法更進一步。如今在本朝有了些微的變化,稱得上是不世功績,這讓南齊皇帝的心情愉悅至極,擬要嘉獎這三個多月里為和談勞心勞力的諸位官員。朝中眾人眼瞅著衛世子前途無限光明,都憋足了勁向他靠攏,找空子的巴結他。前些日子聽說世子的一位小妾生辰,沒跟上趟送禮的跺腳長嘆跟風跟得不緊,但不知那小妾近些日子還過生辰不過,又或者世子其他小妾過不過生辰。
她盼著世子早些回府,又怕見他,難道問一問說要娶她可是真?真又如何,不為妾嫁與世子?這更是沒有可能的事,古往今來沒有過這麼一出,遵循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她一個孤女,如何配站在世子身邊。正因為此,她總想離得他遠遠的,才不至於越陷越深。
「清秋,你不必想太多,改日我帶你往北邊走走,那裡的風土人情可比南邊要有意思得多,無論男女老少,均爽郎得很,更沒這麼多規矩。」
她若是走了,世子會想著她多久?想著想著,心裏便有淡淡的苦意,原來她的命竟是如此多舛。
衛銘打斷她的思緒:「菜已涼透,清秋,你不餓嗎?」
他輕輕將她攬在懷裡,感覺著她身子由緊繃慢慢地鬆弛,最後安靜地靠著他,不知她想了些什麼,突然掙紮起來:「我身上的味兒可不對,小心嗆著世子爺。」
回去依然是那乘小轎,晃悠悠一路上清秋在想這個問題,世子看上她哪點。
半晌之後才聽她嗚咽了聲音道:「怎麼睡得著,我……」
衛銘有些小小的失望,隔了一天終於能抱住她柔軟的身軀,哪怕她一身油煙味,即使有,這根本是無關緊要的事。關鍵是她的模樣,象是非得找個理由把兩人隔開才成。進膳房前,已聽青書和親隨說起她今日曾被召回郡王府,那麼也該知道他回郡王府所為何事,該知道他是真心實意地待她,可否有些些的安心?母親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但沒想到這麼快就把清秋叫去,今日定是受了些委曲,才如此抗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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