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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味相思

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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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誤會重重

第二十章 誤會重重

「可我明明沒有死,你真就一點也不在意?」
衛銘來到華堂入席,邊與諸位大人喝酒,邊等候苑內傳來消息。他入的是主席,正位上空著兩個位置,當然是給寧宗主與他的未婚妻留著。主人一直不來,使團正使面色有些焦慮,連連對在座之人抱歉,說道宗主身體還很虛弱,未能前來,至於雪芷大家,自然是服侍夫婿為先。
寧思平沒有說話,只是用力禁錮著她的身體,一滴溫熱的眼淚滑進清秋的衣領,跟著又一滴……清秋被這樣的他嚇到,心裏又是無奈又是悲涼,由著他抱了片刻后嘆道:「放開我,有話好好說。」
此時衛銘才到熙春苑門口,今晚他不光是來赴宴,還為了一個人。自他發現孔良年有秘密之後,便一直沒放鬆對他的追查。雖然怎麼看孔良年都不象與外敵私通之人,但人不可貌相,明年春天此人便要隨使團出使去北齊,更會留在那裡五年。寧宗主遇刺之迷還未偵破,如若孔良年真有秘密,放他前赴北齊很是不妥。不斷追查下,卻沒再查出來什麼。他身家清白的很,又是宋丞相的門生弟子,忠君愛國,衛銘並不想揪著他不放,也是不放心罷了。
與公與私衛銘都不想放過寧思平,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北齊人心中的份量,怕是人人都恨不得殺之而後快。那麼,他們註定是對方的敵人。
「從今日起,你搬到我房裡來,與我同住,以防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今晚之事我不追究,但你聽好了,清秋,」他用冷漠地語氣說道:「我不會讓你走的,他帶不走你!」
「世子府的規矩便是我定的,我說行就行。」
畢竟世子那樣的人才,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良人,所以清秋立馬從獨自飄零的孤女變為愛慕虛榮的女子,攀上了高枝忘卻故人心。難道這還成了她的錯?清秋想這個男人一點也沒有想通,他自以為是的認為她就該苦守著等他回來搭救,在他一出現就衝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哭訴這許多年的不易,哭著喊著跟他回北齊,然後一副苦盡甘來的模樣對他感激不盡,甘心做個沒有名份的女人守他一輩子!
驀地看見世子,立時清醒了大半,慌忙行下禮去。衛銘問道:「什麼宵夜?」
清秋正對著案板上一個大冬瓜發獃,這玩藝是膳房採買特意買來討好她的。冬天的菜蔬樣式本來就少,前幾日她無意中提起想吃冬瓜丸子,沒想到那採買竟能替她找來。難得過了秋還有這樣的稀罕物,自然是要物盡其用,她已經想到了好幾種菜式,冬瓜盅,冬瓜肉骨,只做冬瓜丸子得多少頓才能用完。
憑什麼,她得這麼委曲,人家不稀罕她,她就得走?
燈已熄,床很大。二人同床而卧,卻各懷心事。這是清秋第一次清醒著與他共榻而眠,而且越來越清醒,怎麼也睡不著。她靜靜地倦縮在最里端,盡量不發出聲音,想到那幾個守夜丫鬟的驚詫表情,不禁苦笑,看來她在這府里的名聲只會越發地不堪。還有世子,他有幾分信她,又有幾分不信她?
比如說清秋是何時知道此人未死,比如說寧思平為何會先在南齊長大後去北齊……可他脫口而出的卻是:「這裏倒是相會的好地方。」
轉頭與清秋相對,卻又不知從何問起。如今他已知寧思平便是清秋那早已死去的未婚夫,而且只是詐死成了天府主人,那把綠綺琴,應當是天府舊物,寧思平自小長在越都,琴跟著他,還被他下聘到了清秋手中。前一陣子發生在清秋身邊的怪事,這會兒也能說得通,不過還有許多事他想要確定。
清秋亦有些黯然,男兒志在天下,寧思平當初那樣決定沒錯,比起到天府撐起一國之天,在越都城裡過安穩日子做她一個人的天確實沒什麼意思。抬眼看他怔怔地模樣,催促道:「很晚了,寧宗主請回吧。」
衛銘打量著分開的兩人,寧思平一臉病容,清秋沉默不語,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麼,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他是否會發怒,伸出手道:「清秋,你過來。」
那幾年中,天府內憂外患,差一些便要煙消雲散,寧思平不想迎接自己和-圖-書的竟是那樣的局面,而且以他才剛去,不得人心,沒有勢力,幾乎應付不了危機,命是留下了,可身子卻落下了宿疾,連那張臉也不再是從前的。
衛銘早知清秋與人有過婚約,只是那個未婚夫婿早已死去多年,若說天府主人與清秋曾有婚約,又與孔良年有私交,那麼,這個人或許就是那個早已死去之人。這個消息是何等的震撼,衛銘驀然覺得事情複雜起來,查孔良年與北齊人私下結交居然查到了自己人身上,一時間連清秋也變得陌生起來,清秋,她是否知道這些?她是否也在瞞著他?
把她困在自己身邊不知是好是壞,這段時日里他克制得夠久,明明她就在自己身邊,卻不能抱進懷裡好好溫存,簡直成了對自己的懲罰。
寧思平嗅著廚間淡淡的香味,突然就對那碗清湯無比地渴望:「我可以嘗一些嗎?」
他面容冷漠,眼中有一絲憤怒說了聲:「回去!」
她語氣中有些懼怕,寧思平微微一怔:「放心,只是一點迷|葯。」
當然這種念頭想得不多,否則孔良年嫁得,寧思平跟得,她何必非巴著世子爺不放。現在不成了,適才她突然覺得長痛不如短痛,何不就讓世子認為她與寧思之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往,如今依然在糾纏,反正已讓他看到抱在一起那一幕,還能說得清嗎?
待清秋正要從寧思平身邊走過時,卻瘁而不及被他伸手擁進懷裡,一雙手臂似鐵,勒得清秋伏在他肩頭不能動彈。她失措掙扎著想要大叫,卻又怕引得府里人來,只得低低厲聲喝道:「放開我,寧宗主莫要忘了你現在是什麼身份,難道想讓所有人知道你在這裏嗎?」
她才是最應該哭的那個人,這麼多年的艱辛不足為外人道也,誠然,從他的樣子可以看出這幾年受過非人的痛苦,天府主人並不是好當的,聽他所言極其兇險,但路是他自己選的,即使粉身碎骨,想必也是甘之如飴。
回身卻又呆住,靜夜無聲,門口肅立著一個人,形消影瘦,卻是正該在熙春苑受眾人道賀的寧思平。
如果可以解釋得清,那麼當初他登門告別之時就該說清。清秋當時隻字不提自己看到雪芷抱著他的那一幕,更沒有去問他為什麼,十五歲的她已明白一個道理,對不珍惜自己的男子,多說無益。在飄著葯香的房裡,她曾平靜地問他是否要解除婚約,他驚愕地抬頭,卻又艱澀地解釋:「我不知此行是否還能回來,但沒有要解除婚約的意思。」
衛銘聽著清秋壓抑的呼吸聲,暗自惱怒。他早該料到,依清秋的性子,絕無可能對他軟語相求,或柔情似水地勸他消氣。一想到他二人相擁的那一幕,衛銘就來氣,內心深處感到陣陣苦悶。可他不能再對清秋說什麼氣話,那樣只能讓她離得自己更遠。
這全是父親病重的半年裡,為了不願多想起那兩個讓她傷心難過的人,她總是讓自己很忙很忙,忙到連琴也不再碰觸,變著法想讓父親在吃食上有所不同,結果就是廚藝突飛猛進。也虧得她會想,會做,才不致於家財敗落後,無依無靠地消失在這世間。
「我走之前,確實讓你有一些誤會……」事隔幾年,他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當初的為難。
清秋看他穿得並不厚,忍不住問道:「為何你的身子如今這般不抵事?」
清秋不是愛做菜,可她越來越覺得只有在做菜時,才會暫時忘記心中煩憂。丸子湯,自然要有丸子,且要用雞胸肉來做。她咬著嘴唇把那塊雞胸剁得極碎,象要把心中不平之氣全部發泄出來。
「她不會跟你走!」
該不該招呼人手上前將寧思平拿下?他原是南齊人,可畢竟此時是一府宗主,身份已大不同,以天府在北齊的地位,今日世子府里拿下他,明日兩國剛剛緩和的關係立馬會回到原點,再起戰亂。看皇上的意思,眼下以和為貴,就算知道他長年潛伏在越都定是別有居心,也難以追究。衛銘在回來的路上便想過此事,故到了膳房附近,先讓眾人退開,自己悄悄地上前查看,寧思平果然在此,這位天府主人,m.hetubook•com.com與清秋之間竟有如此深的隱情。
她退後兩步,顫聲道:「你把外面那兩人怎麼了?」
衛銘拉著清秋往後退了退,讓出路:「如此深夜,寧宗主身上有傷,還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清秋卻低下頭,象有無盡的為難,在心裏掙扎了片刻,終是微低著頭順從地向他走去。
就當是臨走前再與他多有幾日溫存吧,她在這府里多一日,待在他身邊的時日便少了一日,他待她一日比一日重視,常常回府便直奔她的房間,有時說些外間的趣事給她聽,有時只是笑著擁住她,如珠如寶也就是這樣了。
對著眼前這個曾是名義上的未婚夫,清秋壓下心中的苦意,冷冷地道:「你要這樣想也未嘗不可,多說無益,你走不走隨便,我要回房了。」
熙春苑裡找不到寧思平,那麼他最有可能去見清秋。衛銘一路從熙春苑趕回來,直奔清秋卧房,卻不見她。小丫頭說她帶著那兩個親隨去了膳房,他根本沒來得及聽清楚她們後來說的什麼,便又衝去膳房。沒想到,寧思平真的在這裏,在他府里的膳房,抱著他一意相待的女人。
他已聞到廚間的菜香,心中極不舒坦,清秋雖然走過來站在了他的身後,可是那模樣卻有幾多猶豫,幾多為難,難道剛才他二人在此共敘舊情,還曾共享美食?真是有閑情,居然挑在這裏!
直到把雞胸剁成了肉蓉她才停住,打個雞蛋到碗里,只用雞蛋清來與雞肉蓉一點點地攪勻,再把火打開燒旺,準備放油鍋。
寧思平面露複雜神色,從天府來人要接他回去接任府主之位時起,他便陷入了兩難中。走,還是不走……且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回去,那是他的天命。養父母只知他身世奇突,他離開前已做好安排,只待自己戰死的消息傳來,他們沒了獨子,傷心之下便離開這裏隱居他地。至於清秋,他原以為清秋有父親做主,會嫁給他人,誰料想她竟蹉跎至今。
冷風吹來,灶間的火苗跟著晃動,寧思平抬起手,以袖掩口一陣咳嗽,臉色更加蒼白。
無論清秋怎麼反對,她還是被帶到了世子的卧房,守夜的丫鬟睡眼惺忪,見到她口齒不清地問:「清秋姑娘,世子的宵夜做好了嗎,是否要去端過來?」
她放下心來,隨即有些憤怒,大喜之日他不在雪芷身邊,而是潛入世子府私會她,這算是哪回事?他自來自去,不把孤男寡女相處當成一回事,從沒想過事後她如何解釋發生的怪事,不是守在她周圍的丫鬟昏睡,就是侍衛失蹤,這次是兩個侍衛同時暈倒,她能當作沒有事發生嗎?當下略帶一絲嘲弄地道:「我都忘了,今日是你與雪芷的好日子,可是寧宗主,你不好好獃在那裡陪你的未婚妻,幹嘛來這裏給我添麻煩,外頭那兩人醒來后,我該怎麼解釋?」
順著他的視線,清秋看了看剛做好的冬瓜丸子湯,心中百味陳雜,原本她是要為他洗手做羹湯的,如今造化弄人,二人之間早就緣盡,即使是世子,也難再有幾回這樣的機會,不禁黯然地道:「你還是快些走吧,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
世子府的膳房外,兩名親隨盡職盡忠的守在門口,這是他二人近日常呆的地方,清秋姑娘幾乎每天都要來這裏呆上會兒,有時是清晨即來,有時是傍晚,今晚更是奇怪,大晚上不睡覺又要來膳房。
清秋苦著臉想了想,該如何解釋呢?有句話叫越描越黑,她自然是問心無愧,或者世子爺很生氣,可她更是身心疲憊,實在是不想再面對他的盤問。
「不送。」衛銘以為他不會武功,能幾次三番潛入世子府,必是有高手相助,誰料寧思平出了門后輕輕躍起,再彎彎一折,人便如飛鳥般投入了暗夜中,那般瘦弱病殃殃的身子,竟身負有上乘武功,可見前段時間遇刺受傷之事值得懷疑。前些日子天府主人無故遇刺,已方查不出個頭緒,那些刺客又用的是天府秘毒,會不會本就是他們在造勢,為的就是拖延和談結束之期,可他為何要拖延和談之期,難道只是單純地想多在越都呆上幾日https://m.hetubook.com.com,好接清秋回去?
熙春苑裡雪芷並未逼得孔良年說什麼要緊事,想來也知此事輕重,應付雪芷幾句便頭也不回地走人。但隻言片語也足夠讓一旁的探子聽明白,原來如今的天府主人寧思平曾是清秋的未婚夫婿,就是他託了孔良年向清秋求親,為的就是帶走清秋。
如果做人有做菜那麼簡單就好了。
一去六七年,不得見君歸。她落了個「望門寡」的名聲,如野花般自生自滅,這些苦楚又有誰能明白?
也好,在她滿懷離情,打算離開他之時,被他當作心系舊情,走也會走得容易些。只是世子為何突然出現?
熙春苑裡一派喜慶景象,與其說這是為北齊天府主人而設,不如說是為南齊各位顯貴而設。皇上下了令,各位大人都給面子來道賀,多多少少還要送禮,北齊使團的人心中再不樂意,也得打起精神招呼這些人。
「也好,我是該告辭了。」
憑什麼,她年紀小小得擔著個「望門寡」的名聲,找不到個好人家?
「過去幾年,我並非沒有想過來找你,可是我在那邊遭逢大變,幾次差點見了閻王,近兩年有所好轉才敢來見你。」他放下袖子,微微喘息著說道:「原本以為我的死訊傳來,伯父定會為你再覓夫婿,得知你並未嫁人,我心裏很歡喜。」
他這般委曲求全,按說清秋該說些什麼,可清秋只是閉了嘴不言語。衛銘緊跟著恨聲道:「他要你跟他走,那麼,你準備何時跟他走?我竟忘了,北齊使團要過了年才上路,而那時也是迎娶雪芷歸國之期,他能給你個什麼身份?還是你打算沒名沒份地跟著他?」
無所謂了,反正她已做好打算,今夜這檔子事只是意外,到時她若離開,只能讓世子怒上加怒罷了。
有清秋在,守夜的廚子自樂得退下去歇息。她呆立了半晌,才開始做今晚這道冬瓜丸子湯。先拿刀將冬瓜從中剖開,取中間較為青嫩的一小段,一斬為二,輕輕削去外圈綠色的青皮,再把帶著瓜籽的內瓤去掉,放入置有清水的木盆洗凈后,兩段冬瓜放在黑木板上更顯得青白如玉。清秋想了想,猶豫著是切成片還是塊,想到世子回來得晚,塊狀的不會烹煮過頭,便把冬瓜改刀為小小的塊狀,碼到盤子里待用。
這算什麼事,嚴格來說,男人不是都不允許女人背著他與舊情人私會嗎?她剛才那模樣,怎麼著也得責罰一頓。
他是來了,但卻什麼也沒吃到,清秋便是為了此人而做的宵夜,眼瞧著二人攜手而立,衛銘錦袍玉帶,丰神俊朗,確是女兒家的良配,不禁有些氣苦。
「世子爺累了,早些安歇吧!」清秋已無力解釋,今夜這膳房裡熱鬧得很,灶台邊上那碗冬瓜丸子湯卻被晾在了一邊,她幽幽看了一眼,心想世子才是禍首,轉身欲先回房卻被他緊緊拉住不放開。
今晚世子有意帶她去熙春苑赴宴,她搖頭婉拒,之後看到他露出些微的失望,心中有些不忍,便打算來做個清淡的宵夜,待他歸來正好能用。
當他要去邊關的事最終定下來后,曾上門與她道別。
原來她是為了自己才去的膳房,早知清秋不會對不起他,衛銘心裏好受一些,嘴上卻道:「沒用的東西,你哭什麼,我還沒責罵你,連句重話也還沒說!」
可他轉瞬即冷漠地道:「你不願跟我走,怕是不光是惱我怨我,你是為了那個賢平世子,否則為何連個補償的機會也不給我!」
不一會兒孔良年出現,面色如常,朝堂上看了一下便入席而坐,想來已見過該見的人。衛銘先前猜到與他私會之人是天府中人,卻不知到底是誰。他悄悄離席而出,候在外面的兩名親隨上前低聲回話,不知說了些什麼,衛銘身上的氣息越來越陰沉,他微低眼帘默立了半晌,沒有發話讓人抓了孔良年回去嚴加盤問,只是扭頭看了一眼華堂之內的情形。透過雕花木門,恰能看到空空如也的主位。
還有憑什麼,明明是她失了身失了心,只不過沒有陪他出門,卻象欠了他一樣,自發自動來做什麼宵夜給他吃?
原來今晚還是見不到神秘的和-圖-書天府主人,寧思平身上有傷,不願出面也在常理之中。宴會如常舉行,總不至於少了他們二人,讓皇上親自安排的盛宴就此取消。
這麼多年,清秋都在怨自己的命不好,也早認命了,突然有一天,事情有些不對,一個個地都出來讓她重頭認識自己的遭遇,她只發現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命不是一般的不好,很糟糕。
衛銘忍不住痛心,他氣就氣在清秋的態度,剛剛寧思平在的時候,他開口要她過來,雖然她沒讓他失望,可為何態度有幾分猶豫?難道在她心裏,這種事還得想嗎?他早想過清秋會否在心中還惦記著從前的未婚夫這個可能性,跟一個死人爭寵,著實沒那種必要,眼下那人居然沒有死,還回來找她要帶她走,就在他的眼皮底下來私會與她,完全沒有把自己放在眼中。
清秋急道:「這不行,世子爺,這不合規矩。」
「不錯,我也這麼覺得。」這裏多好,沒人會來,半夜無人私語時,聊得興起還能做點吃的邊吃邊聊,清秋並不准備回答世子的任何問話,她沒有心情與人傾訴過去種種。
寧思平以袖遮手,誰也看不到他的手緊握成拳,指甲用力直刺入肉中,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痛意。他的心更痛,眼睜睜看著清秋從他面前走過,經過他身旁時,甚至加快了腳步,難道她對他一點也不留戀?明明身份行藏被人堪破,可他轉過來面對衛銘時,臉上只有些許蒼白,甚至還帶了點笑意,竟是不慌不忙地與衛銘客套:「世子回來的好快,我以為熙春苑那裡要鬧到夜半,畢竟這算是咱們和談結束的慶功宴。」
「清秋姑娘房裡的丫鬟早先來過,說等世子爺回來便去膳房端給您準備好的宵夜,奴婢不小心睡著了,嗚嗚……」
她不言不語不自辯,呆立了半晌才道:「不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也看到了……我確是沒有什麼好解釋的。」
「要你這麼晚還下廚,看來那位世子大人對你並沒有多好,清秋,跟我離開這裏,相信我,這次回來越都全是為了你,前兩回你無情拒絕,我一直沒明白是為什麼,甚至以為你的心已全在世子身上,直到那天聽了你對雪芷說的話,才知你竟誤會當日的情形,我……」
即使她與世子有過一次肌膚之親,但她卻不敢說真正了解此人。兩個人之間沒有海誓,沒有山盟,他說會娶她,但她卻認為不可能。他們之間連最起碼的信任也沒有,他猜忌,他狂怒,都有道理。她原也想過不走,留下來,誰心裏都有些貪圖舒適的念頭,不就是當別人的小老婆嗎?留在世子身邊,日子定極舒適,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的光景,情愛之心哪會長久,說不定再過幾年連她自己都會對當初曾有過的堅持感到荒謬。
不知道回不回來,卻仍不與她解除婚約,這是有情還是無情?她搖搖頭道:「誤會不誤會現在已經沒有分別,難道你想告訴我,這些年你我之間的際遇全因為一個誤會?我現在大致能猜出來,你當時離開這裏去北齊的原因,該是天府之主更吸引你些,難道當時你會留下不走?」
算算時辰,他該正在熙春苑裡與賓客盡歡。近幾日他心情不錯,清秋也知和談終於結束,那麼意味著寧思平該走了嗎?熙春苑之宴是為了他與雪芷大喜而賀,那不是她該去的場合,再說,她要如何面對那種情形,再怎麼嘴上說沒再記起他,可他,到底是曾與她有過婚約的人,那曾是她這輩最重要的男人,要她如何與世子一同前去赴未婚夫婿娶妻之宴?
憑什麼,早已消失的人要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反覆提起她的傷痛?
他是不打算追究,因為萬事皆有跡可查,難道還查不出來嘛?要緊的是清秋的心到底在誰的心上。
想到當年高弘平也曾情真意切地待過自己,清秋有些微的恍惚,那幾年他長大的同時,也在等她長大,偶爾會臉紅地對她說,將來會對她很好很好。她聽了這樣的話,心裏甜甜的,禁不住期待早些及笄嫁入高家。可就在她將要及笄之前,父親開始生病,她隨侍床前,確是疏於注意他日https://www•hetubook•com.com漸沉重的心事。他的閃躲,望向她的眼中有些許苦惱,她要到後來才一一明白。
清秋抬手理了理耳邊掉落的髮絲,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幾回相見,她還是沒有習慣他尚在人間這個事實,忽然想起前兩回寧思平來見她,都是在鑒天閣,上次還累得一名侍衛不見蹤影,今晚守在門口的那兩人,怎會會無聲無息放他進來,難道已經……
冬寒料峭,夜風冷冷地刮進來,寧思平又開始陣陣的咳嗽,他喘息著道:「此宴乃貴國國主所賜,焉敢不喜,只是久離家鄉,想起上回在世子府上曾吃過北齊風味小菜,甚是想念,特來叨擾。」
這話聽在清秋耳中便成了另一層意思,世子爺這是在提醒她,對她的寬容已是到了極限。她抿著嘴不出聲,看著衛銘皺眉把人全都趕出去,轉過身硬梆梆地說了聲:「睡吧。」
他回過神來,眼中有些閃亮之物,艱澀地道:「對,我一走這麼多年,把你一個人拋下,越都城裡你又沒有可以依靠的親眷,當真連問你這些年如何過來的資格都沒有。」
衛銘抬腿進了廚間,昏暗的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清秋瞧得出隱隱怒意。蒼天可鑒,她不過是來膳房給他做些宵夜,卻變成了與人私會,剛才還抱在一起,世子爺要不誤會也難。
「你……」衛銘臉色一沉:「看來你根本不會解釋給我聽,這是怎麼一回事。」
清秋冷著臉道:「我什麼也不想明白,對我來說,那個與我有婚約的高弘平早就死在邊關了。」
白玉湯碗里飄著有些透明的冬瓜塊,還有如白粉般的丸子,清香無比,可惜世子還沒回來,不然正好嘗鮮。這東西放久了再熱沒有剛出鍋時鮮香,她收拾好刀案,洗凈了手,把湯碗蓋好,放在爐火邊熱著,待世子回府後再交待丫鬟過來拿。
別的廚子做這道菜,用的是豬肉餡,她卻要用雞胸,還有一樣不同的,就是丸子與冬瓜誰先入鍋的順序,所以做出來的味道也自有不同。她覺得雞胸肉嫩些,且不膩味,湯的味道也更鮮。
今夜如若孔良年不來赴宴,衛銘不會多想,可之前得到消息,此人居然來了,此時就在苑內湖邊。
而且這位寧宗主位高權重,又將迎娶雪芷回國,難道他能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存在?
灶里的木柴噼啪響了一聲,驚得清秋回神,竟是不知不覺想起了陳年往事,只得長嘆一聲,近日她確實多愁善感了些。油鍋架好,她只放了些許的清油,七分熱的時候放入薑片和冬瓜翻炒幾下,注入清水等水開。這道菜最是簡單不過,只是需得下手把那肉蓉一點點擠成丸子狀下到滾湯里,一個個地自成形狀,加些調料便成。
她鬆了口氣,難得他想通這點,不然總來話當年,真讓她吃不消。那麼,如今算是兩人說清了?明年春天北齊使團才會離開越都,回返北齊,屆時他和雪芷恩愛夫妻,該再次把她遺忘了才是。這是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她現前了吧?看他一臉惘然的模樣,似是對過往無比眷戀,其實少年時的高弘平,在她心裏仍有淡淡微甜的回憶。
他膽子倒挺大,竟然拋下未婚妻,置滿苑客人與不顧,只為了來見清秋,真是囂張得可以。衛銘面上同樣不露聲色,拱手道:「我若早知宗主大駕光臨,必定掃席而待,原來寧宗主不喜熙春苑的美酒佳釀,倒瞧得上我家清秋的手藝。」
驀地門外一聲清喝,正是世子衛銘的聲音,清秋的心驀地一沉,此等狀況恰恰被世子看到,如何解釋得清。寧思平的身子也是一僵,緩緩鬆開了手臂,她才得以脫身,連忙退了兩步,緊張地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今晚過得真是極其精彩,衛銘赴個酒宴還得中途回家來「捉姦」,清秋一副你要怎麼想是你家的事,若是自己再問下去,估計她會不冷不淡地說句告辭拿包袱走人,無奈之下開口:「你明知我剛才說的是氣話,偏偏解釋也不屑,在你心裏,我是不是還不如那個寧思平的地位?」
「跟我走,」
他來的時間不短,如此深夜,沒想到清秋會去下廚,早已知道她這些年是靠什麼過活,但真正見到,仍是忍不住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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