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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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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長情短

第十一章 夜長情短

一個人被人輕賤不要緊,可是連自己的命都要被自己輕賤,自然誰也救不了。薇寧心想這莫不是江含嫣的苦肉計,她這麼做不過是另有所圖。
「她還有些才學,不愧是江崇矩之女,朕留她在身邊是為了讓她心服口服,就當……是個小玩意。」說著突然想到了三京館里那個出色的少女,女帝興緻又來,問道:「據說三京館里有個叫葉薇的女學子,國師也曾見過她左手書寫,可有此事?」
「致遠,你如今都被內衛盯上了,還要想這些?」
「今日朕也收了個人在身邊,還記得江崇矩嗎?他的女兒同他一般硬氣,在宮裡為奴十年仍沒有學乖,當朕是殺父仇人。」
好容易舊事有了些眉目,他怎能撒手?他的父親與肅王府過往從密,不知為何會去查九年前的事,他早就上了心。設圈套之人定是覺察了父親等人的動靜,用陸儀廷來引誘他們,哪知被自己撞上,若不是後來有人相助,他怕是已命喪當場。只是出手相助的人是誰,他還是一頭霧水,問了小謝和那兩個幫手也沒半點頭緒,更不曾對石厚君提起。
身後說話的女子薇寧並不認得,再說人家又沒點名道姓,她只作充耳不聞狀,行完禮便走回自己的座位。蔣顏兒就坐在她旁邊,正咬著筆桿低頭苦思,容若蘭也在看著窗外發獃。
「不許這樣說我父親。」她明知薇寧說的不對,卻又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心中滿是沉痛傷悲,氣極道:「你不過是想要出人頭地,好去助紂為虐!」
可是她再強大,終將有死去的那一日,不少人都在等著,等她年老死去,等她欽點江山繼承人,不管是誰,總還是舊朝血脈。如今女帝不過五旬,正值春秋鼎盛之際,怎麼也得再撐個十幾二十年,只是那些人真的能等那麼久嗎?
柳月又道:「好像是她自己不吃不喝,誰都拿她沒辦法。」
昨日薇寧去了好幾處地方,明知此女不可能知道胭脂小鋪與那個圈套,仍覺被人刺探了隱秘,她眼神驀地冷冽:「這與你有關係嗎?」
「不可能,那場火燒得太乾淨,連房子都沒留下間完整的,哪裡還留得住人!」陸儀廷定是早早離開了沙馬營。當年陛下病危,卻又遲遲不立皇儲,大權都握在當時的皇後手中,有人寧死也要納諫請旨廢后,如江崇矩之流被賜死,一時間朝臣無人敢再上書。於是有人聚到一起,暗中謀划著要拔亂反正,哪知還未起事便被皇後知曉,趁他們在沙馬營夜會一網打盡,那場火整整燒了兩天……
薇寧倒不知自己惹了這等麻煩,挑眉問道:「這與我有何關係?」
石厚君想起那場火便心驚,他從未見過如此煞氣衝天的女人,連革職查辦下獄再斬殺的面子功夫也懶得做,直接殺光了事。
可當劉司正請她到凌天閣,真見到江含嫣時,她立刻知道江含嫣是真的一心求死。
身為盛安商會的會長,石君厚訓起人來自有威儀,可也拿自己的義子沒什麼辦法。他是第二日才知道長春巷出的事,沒想到石致遠竟會去找陸儀廷,更沒想到那裡竟是個陷井。如今已驚動了內衛,消息是從他這兒走漏的,且不說肅王那裡如何交待,單說石致遠,他已在內衛面前露了眼,再難在奉都出現,得儘快安排他離開這裏。
而後想到侄兒蕭頌與此女亦有牽扯,忽然問道:「前幾日頌兒入宮說你調派過內衛的人手,究竟為了何事?」
此時夜深,承光殿里除了這對君臣再無他人,空曠的殿堂里似乎連呼吸也有m.hetubook•com•com迴音。女帝的手輕輕指過那些奏章,漫不經心地問道:「這些摺子你都看了?」
全都是參國師的摺子,可他並沒有動怒,只懶懶地搖了下頭:「看了幾個,言詞無味,不看也罷。」
人人都知宮裡的謝常侍是她的義父,可如今謝常侍也不再管她,幾日前她終於盼來了義父,以為他是來搭救她離開這裏,哪知他卻只是來此辦事,同劉司正交接了差事便回了宮,至始至終沒看到桑嬤嬤正嚴詞管教著她。滿腔恨和怨在那一刻彷彿凝固,只覺此生無望,不如死了算了。
是夜薇寧回到遠林院沒有見到江含嫣,料想已回了宮正司處。果然,第二日一早,劉司正派了桑嬤嬤送來一名小婢,並不提如何處置的江含嫣,倒是那名小婢看向薇寧的目光有些瑟縮,似乎將她當成了難伺候的主兒,怕她一不高興就攆人。
國師在心底微嘲,到底她仍是猜疑自己了。
奉都城是歷朝都城,百余年來朝四處擴建了不少。夜色沉寂,城郊一處老舊的宅院里,石厚君正怒斥一臉倔強的石致遠:「你膽子不小,竟敢偷聽我與孫先生的談話,還跑去見了那人,你可知惹了多大的麻煩?」
「起初臣用陸儀廷做誘餌只是想引出長青會的人,沒想到……會與肅王有關。」
「你……」江含嫣努力支持著自己想要反駁,卻又無力地倒回牆壁。從小她就是只有一個信念,她父親的死是江家的榮耀,她與母親與有榮焉。深宮裡被人欺凌之時,幼小的她曾哭著問母親,爹爹去了哪裡,為何要讓她們受這些苦。母親總是痛惜地抱著她,偷偷給她講些大義與大是大非的道理。於是她明白,她的父親是為君盡忠而死,她要承繼這種風骨。
國師從袖子里拿出一個小冊子,雙手奉上道:「陛下請看。」
她稍平了怒氣后道:「肅王那裡我會派人跟著,你只說長青會近日可有消息?」
薇寧自認平日不難相處,故招了她上前,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不知道,難道你便知道了嗎?」
近幾年內衛一直在查這個長青會,卻查不到任何線索,如今卻與肅王柴楨有了牽扯。長青會首腦人物幾乎從不現身,只在幕後聯絡多方豪傑,處心積慮挑起事端,若有朝一日起事,其威力不可小覷。女帝命內衛進行肅清活動多年,可總有些不知死活的人不斷提醒她竊取了本該屬於柴姓的天下,好像即使是將天下交給一個昏君,也比她一個婦人掌權的好。沒有人理會她是否有雄才偉略,只看到她是一個女人!
周圍響起幾聲女子驚呼,這時節雖民風開放,但女子的名節卻是極重要的,她們本應是天之嬌子,如今被人看輕,與那些青樓妓子有何不同,多數含怒看向薇寧。蔣顏兒輕輕扯了下薇寧的衣袖,眼中也滿是詢問。
未加掩飾的戾氣使得那女子一驚,待要鼓起勇氣再說什麼,卻聽得館舍外擊罄三聲,課業開始,未幾學官步入堂中,各人方才回了座位。
她每日安份守已地聽完課便回自己房中,老老實實地獃著,和她相處時間最長的反而是柳月。柳月比初見她時自在了許多,不會再手足無措,慢慢地話也肯說了。
石致遠繼續勸道:「爹,如今陛下不曾明言要傳位於誰,皇權爭鬥犧牲的往往就是咱們這些小卒子,商會裡其他叔伯都不贊成您同肅王來往太密,送富娘進王府實乃不智之舉。」
這一切,皆是那個逆天而行亂了綱www.hetubook.com.com常也要登上帝位的女人所為,家破人亡的又豈止是她們兩個。
「起碼我可以活得很好,江含嫣,你從來都不知道活著會有多麼不易,以為在宮裡做過幾年奴婢便是吃苦?你真應該出去走走,看看外面有多少個生活艱辛的女子,她們為了活著,不惜出賣自己的肉體,尊嚴,哪怕明知歷盡苦難仍是逃不脫慘死。」
薇寧略感欣慰,劉司正這幾日不曾露面,今日得機便告訴她這件事,自己當初找上她實在是沒看錯人。
又來了,這些女子開口閉口便是請教,彷彿她們不是為了明年備考才來的三京館,而是專門難為她來的。薇寧見在座者的目光均被引了過來,淡淡地開口:「請說。」
石致遠卻執拗得緊,不願離開奉都,他慘白著臉道:「兒願受責罰,可是眼下我不能走。」
「勞國師久侯,朕來晚了。」女帝直起身,眸中閃過一抹微光,看著他離開桌案,站到了另一頭,彷彿在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也打破了剛剛那種難言的曖昧。
女帝面色微涼,只一瞬便恢復正常,她挺直了背抬手虛扶道:「快快請起,此處就朕與你君臣二人,何必說這些個。對了,你門下三位弟子,朕只見過兩個,還有一個呢?」
「你是很可笑,人死如燈滅,你真的甘心?」
最後因江含嫣實在過於虛弱,宮正司的人不得不抬著她入宮覲見,薇寧見此處已經沒她的事,便告辭離去。劉司正客氣地送她走至門口之際,忽然低低地道:「柳月是宮裡送來的人,你當心著些。」
「難為你不吃不喝還有力氣說這些話,就不怕我說出去?」
「是,他為人剛正不阿,可惜……」提起自己英年早逝的父親,江含嫣隱隱有些自傲。
她會直攪得這山河裂,風雲變,讓殺人者以血還血,管他是不是冒犯不起。薇寧唇邊一抹諷意,她並不比江含嫣的恨少,只是她的恨要複雜得多。
那樣老實的丫頭,竟然會是宮中所派。
「爹你放心,這是和我有過命交情的一位朋友的手下,絕對可信。」
事實上薇寧對柳月早有防備,她房中的物件曾被人一一翻查過,來人做得很仔細,每一樣看過之後全都放回了原處,位置一點不差,只是有些地方薇寧做了暗記,是整理打掃時無意中碰到,還是有心人查探,她一看便知。江含嫣在時並無這種情況,一切都是柳月來了之後才有的。
她的母親早兩年已死在宮裡,一個沒了盼頭的婦人,在宮中熬了幾年,已經沒什麼活下去的意念,臨時死甚至帶了抹微笑,她走得無聲無息,留給江含嫣的卻是十足的痛。
瞧她手腳粗大,應是一直做粗活的,雖然穿了身新衣,卻明顯不怎麼合身,離得近了還能聞到股油煙味,大概是一早才安排的差事。薇寧擺了擺手道:「好了,不必說這麼詳細,你怕什麼?」
誠然,昭明女帝以女子之身從政,短短九年便使得天下人認可,這樣的盛世的也需有人來繼承。還是前朝時,肅王是她的夫君、死去的先帝立下的太子,可如今只能是個王爺,其他的幾個兄弟死的死,離的離,就連她親生的兩個兒子福王和裕王也不敢將野心外露,女帝不會允許權力旁落。
薇寧緊閉著唇任她說下去,誰都會有這樣的時候,舉目無親,看什麼都覺得茫然無措,今日不知明日該如何活下去,江含嫣苦撐了這麼久,怕是已沒有心力再撐下去。
她們的經歷不盡相同,造就了彼此不同的性情,小和圖書小的江含嫣入宮為奴時,小小的薇寧正在逃避至親的追殺;小小的江含嫣拜宮中常侍謝吉安為義父,暫得庇護時,小小的薇寧輾轉投到梅庄,足足養了一年的傷;當江含嫣在宮牆裡不經意長大時,薇寧正輾轉于名師之間,學文學武,甚至是學權謀之術。
江含嫣當即愣住,連薇寧也怔怔地,陛下怎麼會突然召見一個小小的宮奴,還是個屢次犯上的宮奴!
昭明女帝輕輕步入殿中,她的長發濕漉漉披在身後,顯然才剛沐浴過,眉稍眼角含著抹未曾消退的春意。她緩緩來到已入睡的國師身旁,俯下身子伸出指尖沿著他臉上的面具細細描繪,劃過堅毅的下巴,最後停留在他的唇角,感受著他溫熱的氣息。
「奴婢只知道昨晚桑嬤嬤在凌雲閣里審一個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事關國體,臣亦是不得已才動用了內衛,因要請陸廷儀在奉都露個面,看有多少人還記得故人,若是動用禁軍容易走漏消息,只有內衛這邊的人臣才能放心。是否小靜王對此不滿?臣只想著這些舊事不便道與他聽……」
昭明女帝隨意翻了翻,怒哼道:「狼子野心,他心裏只怕早想著將朕取而代之了!」
江含嫣並不指望薇寧能答出來,她也不怕薇寧將這些誅心之言傳出去,如今她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呢?
他不由問道:「天下人皆知是靖安侯告的密,說他連兄長的命都害,難道只是替人受過?」
此時凌雲閣突然一陣腳步響動,有人跑上來慌道:「快,江含嫣,快收拾一下,陛下召你入宮!」
他頹然坐了下來,半晌沒有言語,只是深深地看著石致遠,昏燈下面容彷彿又蒼老了幾分。石致遠不由心中愧疚,伏跪下去,低低地道:「我明白爹不告訴我是為我好,這些年您對我的栽培與疼愛我全都記著,可是爹,有些事我永遠也無法忘記。」
想到鳳梧慢吞吞的身影,國師搖首道:「幼徒頑劣,恐見了天顏失態。」
石致遠沒有作聲,最有可能活下來的就是告密者,陸儀廷既然沒有死,還配合著內衛設圈套,說不定告密的人就是他了。
薇寧在屋中唯一一張椅子里緩緩坐下,輕輕開口:「一個人想死誰也攔不住,可是,之前你為奴為婢服侍人也不輕言死字,如今卻是為何?」
想到桑嬤嬤對江含嫣的怨氣,薇寧皺眉不語,示意讓柳月起身,說了些自己日常起居的習慣,洗漱用飯後便去了學官授課的館舍。
「一個小小的學子,能得陛下青眼,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陛下為何不將她一併收錄在身邊?反正收一個不少,收兩個不多。」
夜已漸深,君臣二人再無話可說,國師見女帝面有乏色,躬身道:「陛下,臣告退。」
「只要陸儀廷還在,長青會總會露面。陛下放心,對付這些人其實很容易。」
雖不知那女子說的是真是假,薇寧的心思有些浮躁,對於明年的正式應試她並不想花太多心思,眼下她更想知道的是小巷中逃走那幾個人究竟是誰。
「你……」石厚君恨不能一巴掌打醒他,想到宅子里除了石致遠和小謝,還有兩個外人,他心裏亂得不行,問道:「我問你,你是從哪裡找來這兩個人的,可靠不可靠?」
江含嫣被關在凌雲閣的頂層,小小的木窗透進幾道光線,她靠在角落裡,頭無力地歪在一邊。不過幾日未見,她已憔悴得不象樣,臉上沒一點血色,走得近了能聽到她口中斷續低喃著:「娘,娘……」
人老了總是容易傷懷,石厚君空有家財萬m.hetubook.com.com貫,卻因長子早夭無人繼承家業,石致遠是他唯一的指望,可如今他不再方便出現,而石富娘……石厚君想到性情更烈的女兒,心頭湧起陣陣無奈。
怎麼可能,桑嬤嬤再不喜歡江含嫣也不會將她折磨致死,畢竟謝吉安還是她的義父。
「奴婢聽說,原先服侍姑娘的江姐姐快要死了。」
提起這許多年執著的恨意,江含嫣略有些回神,她看到薇寧后一怔,啞著聲道:「你怎麼來了?可笑,我這樣一個罪臣之女,卑弱下賤的人居然還會有人來看我……真是讓人意外!」
世上哪有這麼多可信之人,石厚君兀自擔憂:「致遠,你太衝動了!」
燭光遮掩了她臉上的紋路,如水容顏似乎帶著些壓迫感,國師靜靜立了片刻,突然矮身跪拜下去:「陛下乃是天命所歸,臣自當盡心竭力為我皇效力!」
小婢慌忙跪下答話:「奴婢叫柳月,原在浣衣處當差,兩月前被調了出來,一直在廚下幫忙……」
「我問你,昨日你去了何處?」
石厚君長嘆一聲,身為一會之長,他有他的思量和難處。
才進了講堂,正中掛著幅聖像,學子入內無不向聖像行躬身拜禮,薇寧也不例外,略整了下衣襟上前行禮。
內衛是女帝的私軍,他們查的東西怎麼會隱而不報,這些東西必是早已呈給了女帝,她此刻問起不過是作態。
女帝揮揮手,忽又叫住他:「下次若再調派內衛的人手,記得知會頌兒,長青會的事讓他幫著你查,也好儘快查個水落石出。」
薇寧話鋒一轉:「我聽說令尊是個名臣?」
薇寧一愣,擾人清靜之輩卻來問她進學是為了什麼,豈不是笑話嗎?但眼前的女子口氣極為認真,倒與之前韋燕苒之流有些不同。
不等她回答,那女子便長篇大論起來:「我等女子能進京入學已屬不易,當竭力盡我所能以報君恩,我本以為你是因才學出眾招人嫉妒,才會有傳言說你舉止輕活與男子有染,哪知竟是真的!這些事傳到外頭人人都當三京館是藏污納垢之所,今早已有些京中的浪蕩公子在學館外徘徊不去,說是要學人折花聞香……你私德敗壞不要緊,可也別連累別人。」
「爹,那陸儀廷還活著,那麼當年活下來的人可能不止他一個。」
柳月只是搖頭,她只得又問:「劉司正派了你來,可知那江含嫣如今去了哪裡?」
其實不是石厚君非要送自己的女兒給肅王,而是肅王自己求的,他嬌養了十幾年的女兒自然捨不得送給王府,只有一日日地拖著。近日石富娘纏上了一個外來的公子,他亦有所耳聞,只是無暇過問。
接下來幾日,薇寧發覺原先還會同她搭話的女學子有意無意地疏遠她,蔣顏兒、容若蘭見到她時笑容亦有些勉強,就連韋燕苒也不再來煩她。所有這一切,只不過因為她可能會讓學館的名聲有損。她若是出身高貴,如韋燕苒一般是丞相的孫女,大概別人只有羡慕的份,都覺得良緣天配。只因為她出身寒微,便是沒有自知之明的勢利女子。
些許碰觸令國師驀然驚醒,面具后的眼眸深沉如海,兩人目光交合互相注視了片刻,他才恭聲道:「陛下。」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江含嫣渾身無力,說話停頓間大聲喘息著,「如果你的父親被一個你冒犯不起的人殺了,你和你的母親入宮為奴,受人欺凌還要屈辱地活著,你會怎麼做?」
「陛下為何要將她收在身邊,難道不怕……」
女帝點點頭,又問:「可曾有什麼收穫?」
薇寧冷笑道:「https://m.hetubook.com.com剛正不阿?他要將自己放在與陛下對立的那面,自然早就做好了承受這一切的準備,只是他不曾想過,你與你的母親該如何自處,入宮為奴?當場格殺?他只顧著全了自己的君臣之義、直臣之名,全不顧你們的死活,你這般心心念念為他復讎值得嗎?」
「對了,爹,你還是打消送富娘去肅王府的念頭罷,她那性子若是去了肅王府會吃苦頭。」
長夜的風吹入承光殿,九枝銅雀上的燭火輕輕搖曳,幾摞奏章放在案首,國師一手撐著頭閉目小憩,另一隻手中的奏章已散落開來。
江含嫣「啊」地一聲,還會有誰託人來勸她,自然是義父,原來他還記掛著她。
女帝倒真有此意,聞言沉吟道:「不著急,女學子們才進三京館,尚不知將來會是如何。再說,此女朕另有安排。」
「朕也這麼覺得,他們說你的權勢已足以傾天,可這傾天的權勢卻是朕給你的!君慕,不必理會這些小人,他們似乎忘記當初是怎麼反對朕……」昭明女帝微眯了鳳眼陷入往事,誰也不會比她清楚當時的情形,可謂險到了極致。想到這兒她目光溫柔,凝視著面具后那雙深邃的眼眸,幾近微吟地道:「君慕,君慕,那時只有你幫我,我總是離不開你的。」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忽聽得身後有人輕哼道:「不想學館中竟有這等私德敗壞的女子!」
面對她的反問,薇寧只是輕輕哂道:「我說這些並不是想改變你的想法,你愛恨誰恨誰,該恨誰恨誰,與我並無關係。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瞧不起這學館里所有人,或許你的才華比任何一個都要高,你不屑為了陛下展現你的才華,可是眼下卻沒有人瞧得起你。聰明的話,就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讓大家都瞧得起你,怎樣才能達成願望,似你這般衝動和莽撞並不是好事。」
石厚君臉容微動:「我一直以為你當時年紀小,病了一場后忘了許多事,這幾年只盼你學些仕途經濟,即便科舉不中也可以接手我的家業,你待我與富娘也一日日地親厚,還以為我真的又有一個兒子,如今看來我錯了。」
偏那女子不放過她,捧著書本跟過來:「你便是葉薇?我有問題想請教你。」
「我不過是受人之託,前來勸慰一番,至於你聽不聽得進去與我無關。」
「學何為哉?」
在昭明女帝看來,與其說是她選擇了統治天下這條路,不如說是這條路選擇了她,後宮傾軋激烈,她一步步登上後座,付出太多失去太多,對權力的渴望猶為強烈,直至手中牢牢握住了皇權……
「肅王如今都同些什麼人來往?」
一陣難耐的沉默過後,女帝中止了君臣二人的夜談,含笑離去,卻全無來時的輕鬆閑適。過往年間無數次的宮中夜相會,曾經的溫情漸漸變成了無形的猜忌,國師幽幽地嘆了口氣,望了一眼桌案上那些所謂參他的摺子,目光複雜,似有些傷感失落。剛剛離去的那人並不僅僅是一位皇帝,還是一個女人,在寥寥宮庭度過了多少華夜后,她的腰肢仍然輕盈,雙眸依舊明亮,一如當初令自己折服的自信模樣……
上一旬來三京館講授詩賦的三位學官中便有唐仕禮,如今他是三京館眾學官之首,國師安排他做了院事。唐老大人見到薇寧總是神情微肅,想是因著前事心裏不自在,可也不再難為她。這一旬安排講授古文義法的學官卻是孫撫與另兩位大人,此人當日所為叫薇寧不得不暗自防備。
石致遠苦笑,不能再讓家人為自己提心,他已打算去朋友那裡住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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