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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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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宮闕重重

第十七章 宮闕重重

說完便小意退了回去,薇寧沒有叫住她再問話,眯起眼想著明日會有什麼賞賜等著她。不對,她入京這麼久,差點忘了一件正事!在淮安時她用了玉家表妹的身份,入京應考不過是為了玉家申冤,人命關天的大事,她還答應了靖安侯伺機扳倒右僕射大人,明日入宮面聖,不正是御前申冤的好機會嗎?上回在侯府白白錯過良機,這回再也不能錯過了。
她應該不是長青會的人,但絕對與自己的師尊有過節,焓亦飛想要和她好好談談。
封長卿確實比之前在淮安時收斂了許多,而且知道把握機會同焓亦飛拉關係,一個是奉都新貴,一個是國師弟子,聊起來頗為投機:「焓公子有機會可以到江南走走,我家在淮安還有些名頭。」
她依命平視望去,只見一道明黃身影端坐在龍案后,頭戴天子冕冠,射向她的眼光銳利逼人。
「你加入內衛之事除我之外不會有人知道,倘若有事直接向我稟報便可。」
內衛早將內情查得詳詳細細,右僕射大人包庇榮家橫行鄉里是事實,但無實證說摻合去殺玉家的人,在女帝看來這隻是件尋常案子,該死的人死了,總不能真叫周叢嘉如了意,將楊晉給扳倒。
薇寧匆匆被帶到劉司正面前,座首一名中年女官仔仔細細看了她一會兒,問道:「你便是葉薇?」
女帝穿著整整齊齊的朝服,聲音一如在靖安侯府聽到的那樣清冷:「朕上次在靖安侯府曾見過你,有人說你攀附權貴,又有人說你行止不端,你自己說呢?」
看著她陷入沉思,焓亦飛輕笑道:「你別想了,我有我的理由,但是眼下還不能告訴你。」
「奴婢來謝葉姑娘當日提點之恩。」
景陽樓每天秋日便給客人備下了雁回酒,焓亦飛頗為享受地品著杯中金黃的酒釀,緩緩地道:「江南的秋天和這裏一樣嗎?」
「除非你告訴我國師為什麼派人查探我的底細。」
長睫微垂,小臉上悵惘的神色久久未能消散,焓亦飛突然覺得有些刺目,輕輕笑了一聲:「他死了也好,我一直不喜歡蕭頌,奉都人總把我與他相提並論,著實無趣。」
薇寧心中一驚,隨即苦笑,討的是誰她心知肚明,不過此事蕭頌應該不知,否則怎會同意靜王入宮。
「焓兄因何而嘆?」
「我知道靖安侯與你有恩,攀附權貴之說實是無稽。可是……」說到此處,女帝提高聲音道:「莫要忘了你方才說的話。」
「講!」
牌子是用不知名的木質所制,正面刻著一隻五色靈瑞的鳳鳥,薇寧心中嘆息,終於來了。
謝吉安並沒有提起柳月,薇寧也沒有問,內衛中象柳月這樣的副掌令使並不少,他們各有司職,並不是全都會武,薇寧見過的內衛軍則是左右營養著的私軍,負責出動任務,將各處的消息傳回宮裡,再由專人匯總,而有些事眼下她還沒有資格知道。
畫畫並非難事,可是君心難測,保不准你畫得不符聖意。薇寧心念急轉,眼光落在琉璃缸上,驀地想到一事,心中有了主意,不多時便畫得一幅,收筆退到一旁。
焓亦飛卻不識相,依舊親熱笑道:「薇兒,薇兒,我自然是叫你的名字。你可曾收到我送你的信?」
蕭頌會死,這讓薇寧心中驀地一沉,可面對著焓亦飛她不想讓情緒太多外泄,收回心神道:「那要恭喜焓公子,令師就快要得償所願了。」
隨即薇寧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焓亦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沒有一絲一毫長青會卧底的模樣。
清陽殿離大朝堂不遠,地方不大,是女帝召見臣子的常用殿室。一條紅毯從殿門口直鋪到頭,兩側垂懸著明黃的帳子,晨光照得裡頭的擺設似蒙上一層光亮。天家威嚴不容人小覷,薇寧前行至殿中行禮叩見女帝,等宮侍叫起她才緩緩站起來,眼睛仍規規矩矩地看著猩紅的地毯。
這是出門以來她第一個笑,封長卿也跟著笑起來。
焓亦飛不怕死地又叫了聲:「薇兒……」
兩人都是壓著聲說話,車夫在前邊只聽到隱約幾聲響動,一臉古怪地猜車裡的動靜。
不多時到了景陽樓,兩人正欲上樓用飯,忽聽有人叫道:「薇兒留步,剛才遠遠看到你,我竟以為看錯了。」
他無緣無故提起石致遠,薇寧不由暗暗留意,封長卿也哈哈一笑:「這位……焓兄,在下便是這景陽樓的新東主封長卿,今日有緣相識,自該好好招待才是,來來來,請。」
「頌兒是朕最疼愛的侄兒,他重傷未愈,靜王心憂,只是要一名女子能伴在頌兒身和_圖_書邊,又不是什麼難事,你說是嗎?」
「江南王名震江南,在下自然清楚。」焓亦飛打了個哈哈,看向薇寧長嘆一聲,她偏了頭去看別處,並不接他的話頭。
上回她夜探國師府,便是跟著柳月去的,柳月是內衛的副掌令使,暗地裡與國師互通有無,看來國師與昭明女帝之間並不能做到完全交心。
心儀?不,她對蕭頌的感情要比心儀要複雜了很多,從前她可以淡然輕易地告訴封長卿,不,她沒有心儀蕭頌,雖然不可能告訴她自己真正想要利用蕭頌的心思,但那時理直氣壯地說不是。如今她卻難以啟齒,因為連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沒有動情。尤其是知道他病體難再康復之後,愧疚同情佔了上風。
馬車向景陽樓駛去,自從盛安商會被查封,封家在奉都城的生意更為擴張,一併吃掉盛安商會七成的生意,靖安侯固然欣喜萬分,只是苦了封長卿,他一直忙著無暇再去找薇寧。
她惟有再跪倒在地:「陛下,學生沒有攀附富貴,只知謹言慎行苦讀詩書,盼來年應試時能為我朝女子爭得些臉面,有所成就為君分憂。」
「當面撒謊!你以為我沒事幹跑你們府里散步嗎?那一夜我是跟著柳月去的,堂堂副掌令使去給我當奴婢,還將我的一切事無巨細都講給國師聽,你敢說他不是衝著我的來嗎?」薇寧曾猜測過國師這麼做的原因,甚至懷疑他會讀心術,看出了自己的破綻,幾乎以為他真的是國之妖孽。
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不想!公子的信令我十分困擾,這兩日總在想究竟我哪裡值得公子垂青?」
兩人退出了清陽殿,薇寧跟著謝吉安往東行去,今日面聖還算順利,她腿沒發軟,頭不眩暈,也沒衝動地持劍殺上去曆數女帝的種種暴行,甚至聲情並茂地演了一出申冤的戲,一切如預料中的那樣,除了想像中的該有的賞賜變成了召入內衛,讓她頗有些意外。
他雖然一向在情事上風流不羈,但來到奉都聽說過焓亦飛的事,自認為比他好太多,這位焓公子仗著國師的名頭,肆意招惹京中名門仕女,專挑那些容易有事非的女子,看似多情,其實最無情。
「今日起,咱們便是自己人了。」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牌子,遞到薇寧面前,問道:「你可認得這塊令牌?」
她無權無勢,憑一已之力進了京城,往後若是考得功名,做了女官,自會有那些有心人拉攏她,又或者欺她沒有背景,若她是聰明人,只有抱緊陛下這棵大樹才能得保平安。
「哦?」
怎麼可能一樣,江南的秋來得極慢,而奉都的深秋已帶著寒意。薇寧收回目光,第一次認真地打量他,說起來他樣貌確實出眾,否則也不會惹來公主糾纏。可他是國師弟子這樣的認知已讓薇寧先入為主,總覺得他與戴著面具的國師一般神秘,而坐在他身邊的封長卿則看起來比往日多了幾分沉穩。
蕭頌一旦醒過來,密林之事就瞞不下去,她的身份自然也會跟著讓人生疑心,這些她全都知道,但她仍是賭了一回。如今自蕭頌醒來已有好幾日,她仍安安生生地呆在三京館,她贏了。可她卻沒有半分開心,從前她尚能壓制住對蕭頌那兩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如今……
謝吉安邊說邊觀察著她的神色,心思太深沉或者太老實的人都不是上上之選,此女各方面尚可,之前他曾舉薦過此女,陛下卻遲遲未有動靜。如今靜王向陛下請旨要她去侍疾,他原以為此女會象當初的莫言一樣被漸漸埋沒,不知為何陛下又改了主意。
此等大事封長卿自然也知道,何況這件事發生后他受益最大,可以說不是這件事他還接手不了石家的生意。此刻焓亦飛硬把談話扯到了蕭頌傷重難愈上面,他不由往薇寧那裡看了一眼,問道:「不知小靜王此刻傷勢如何了?」
熹慶的皇宮極大,前朝數位皇帝增築宮牆和城樓,外朝內廷之間有道夾城隔開。後宮佔地尤其廣闊,可從前住著的百位美人已盡數不見,許多宮院皆空置著,昭明女帝起居多在南城。
聽到此人聲音,薇寧的步子霎時一滯,手不由自主摸向腰間,差點忘了自己今日並不曾帶著劍在身上。
其實沒那誇張,他今日去了靜王府沒多會兒便被靜王讓人趕出來,說查什麼案也得等蕭頌病好了才能問話,傷者最大,而蕭頌則昏昏沉沉地看不出來清醒與否。他與薇寧二人心知肚明,對視一眼后各自移了開去。
薇寧執箸夾菜,打定主意不發https://m.hetubook.com.com一言,心中暗哼一聲,靜王府卻又不在這附近,難道他順路跑來這裏嘆給她聽嗎?
封長卿依稀記得少年時曾聽過一些事,關於梅庄,關於那個被收養的女孩子……江南離奉都太遠,許多心懷正統之念的文士避居在南方,他們曾經共有的老師便是其中之一。
看來女帝有意將她送過去了,薇寧心中已亂,不知該如何回答,澀聲道:「陛下說的是。」
她臉上浮出抹哀傷的神色,道:「知道,那又如何?」
「葉姑娘,咱們又見面了。」
薇寧一臉不贊成地看著他,既然如此無情,當初又何必招惹人家?不過長卿公子就是如此,她何必管人家的私事。
這大多數人中不包括薇寧,他最想知道的是她心裏在想什麼。
「陛下就在裏面,進去吧。」
焓亦飛大可胡諂為她傾倒,但是他沒有,適才無意在街上相遇后便不自覺跟到了景陽樓,她的種種令他好奇,夜探國師府,劫走欽犯,刺傷小靜王,轉眼又和奉都城裡最炙手可熱的人物走在一起,叫人越來越摸不透她的來路。
「那封大哥為何要帶我來這裏?這樣只會讓石姑娘對我產生誤會,若是眼光可以殺人,剛剛我已是死過一回了。」她有些不悅,被人利用的滋味並不好,可笑她自己整日想著利用蕭頌。
車廂里地方並不大,封長卿面對著薇寧臉上微紅:「抱歉,我確實是想讓她知道,我對她同情可憐,卻沒有別的意思。」
回到學館,就被守在門口的柳月告知宮裡派了女官,已等了她許久。
原來他為的竟是金庫兵符!薇寧眨眨眼,苦笑著道:「他被你們折磨得半死,我劫到手還沒問就被你追上來,哪有時間問,後來蕭頌他也追來……」
「陛下,學生還有一事,懇請陛下做主。」
等到離開小院,封長卿棄馬上車,與她坦言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她在裝嗎?對於大多數女人的手段和心思,我自認還算有些了解,只不過拆穿了她趕她走,我怕她活不了幾天,就當養著個閑人罷了。至於往後如何,要看她自己了。」
女帝說著站了起來,道:「朕聽過你勸江含嫣的那番話,說得很好。男人向來以為他們才是天地的主宰,而女人不過是依附男人而生,可知這世間比男子出色的女子大有人在,憑什麼要為他們受盡折磨?朕剛剛說你有野心,成大事者哪個沒有野心!你很好,朕很滿意!」
簡而言之,她自今日起,便是內衛中的一員,容不得半分退縮。
女帝面色稍霽,微不可見地點點頭:「起來吧。昨日國師將三京館季考的卷子拿過來,為此次季考得優的學子請求嘉獎,你是頭名,想要什麼嘉獎?」
她本不想多說下去,忽然想起一事,慢吞吞地道:「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沒說什麼,我都忘了。除非……」
紫藤花與金魚分別意寓了紫色印綬和金印,古時惟丞相可得。此女心高志遠,謀的是高官顯爵,女帝搖了搖頭道:「你不適合頌兒,你有野心!」
「除非什麼?」
「你們兩個實在奇怪,他明明被你一劍刺得傷重難愈偏偏要瞞下來,你明明擔心他卻裝作毫不在意,何必呢,想知道他好不好直接去靜王府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薇寧進宮時才剛卯時,一大早天還未明便被柳月叫起身,服侍她香湯沐浴后換上全新的學子袍服,之後趕著被送進宮城,到了宮門口時秋陽才剛剛升起。
其實右僕射楊晉與她並無冤讎,玉家的事說起來也是榮百福造的孽,榮百福早被她料理了,後來為了引得周叢嘉留意,安排玉清娘姑侄假死等等才扯上了榮家後頭的靠山,既然已經借了苦主的名,只好為玉家再做些事,反正榮百福能在淮州城橫行與楊晉也脫不了干係,榮家開的鋪子里也有姓楊的一份。再者,這事自周叢嘉回京捅出來后,楊晉百般推脫,女帝讓人查來查去,隱有放過之意,薇寧倒想看看,若自己面聖之際提出此事,她會怎麼做。
焓亦飛拱手道:「還是封兄夠意思,薇兒,你也來呀。」
想到最近他頻頻往學館送的那些信,薇寧便臉上泛紅,他到底知不知道羞恥,三京館時多少雙眼睛在看著,若是因此惹來麻煩便不好了。
「怎麼,國師大人暗中籠絡內衛中人,挖皇帝陛下的牆角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小王爺一死,國師大可名正言順接手內衛軍,這難道不值得恭喜嗎?」
風急天高,一隻落單的南飛雁兒哀鳴著拍動翅膀從小和*圖*書樓窗外掠過,薇寧目光追隨著它直至再也看不見,默默猜它為何獨自飛行。
「葉姑娘,你入京不久便有些成就,日後必定前途無量,若是朝中有人來拉攏你,或者是有人想對你不利……陛下這麼做是看重你,這總明白了吧?」
才剛進來時,她便在那些穿著圓領服的小女官中看到了江含嫣,從外表看,她和其他女官一樣,頭髮塞在幞頭裡,面容謹慎,雙目低垂,與之前滿是不忿不甘的樣子相比變了許多。
稍頃兩人行至一所庭院,這裏大概是內廷官處理公務之處,謝吉安將她帶入一間靜室,揮退旁人關上門后,拱手道:「葉姑娘,我要跟你道喜了。」
女帝的提議並不是隨性之舉,早有宮侍備好了畫具侯著,得了聖意便抬了張桌案布置起來。
等薇寧出門后她追出來,竟然主動上前給行禮,薇寧側身避讓,看來她完全沒必要替江含嫣擔心,女帝若想殺一個人何必將她召回去,何況她的樣子似乎適應得其好,完全看不出來曾一心求死。
按說薇寧不該與國師弟子有過多來往,陸儀廷臨死的話句句在耳,國師確是她此生之敵。焓亦飛雖然承諾不會與她為難,但畢竟不可相信。陸儀廷讓她找到周大人的女兒照顧她,並未說什麼報仇,想來是覺得一介女流無力報仇。可是薇寧不同,她為此已準備了九年,在她遠未知道事情真相之時,已開始準備了,所以不容有失。
想來他在國師面前並不得勢,可是薇寧忽然發覺自己一個人在奉都城中行事確實有些不便,而且與焓亦飛相交並無壞處,此人對國師暗存心機,暫時合作十分可行。
「葉姑娘放心,明日的召見會有賞賜下來。」
可他偏偏是那個人的侄子!薇寧明亮的眸子里轉瞬間閃過許多情緒,封長卿似乎明白了什麼,沒有再問下去。何必問呢,她行事自有她的考究,是另有所圖也罷,是動了情意也罷,自己又有什麼資格過問。
看得出來她為此惴惴不安,焓亦飛思索著道:「師尊的事大都由天恆去處理,我與三弟知道的並不多。」
「今日召你來一是為嘉獎之事,二來朕也想親自考考你的才學。」女帝淡淡笑道:「朕見過你左手書寫的《修身賦》,字是極好的,今日你便作幅畫吧。」
「這本就是學生的本份,若非陛下開設女科,哪裡有學生今日,惟有盡心儘力以報君恩。」
薇寧並沒有反對,低頭上了馬車,焓亦飛將自己的馬留在此處跟著上了車,封長卿惟有無可奈何地目送他們離去。
薇寧卻似毫無所覺,冷著臉沖焓亦飛道:「焓公子,你叫我什麼?」
薇寧對傳說中的金庫兵符並沒多少信心,先帝爺若是有此明智便不會讓女帝一步步掌權天下,駕崩之前或許有那麼一絲清明,卻又把江山隨意托負給了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其中一個還生了異心,可謂生得窩囊死得糊塗。若是陸儀廷等人還在,或許會想著啟金庫取兵符,干一番轟轟烈烈地大事,可惜她並無此志,這個秘密對她來說或許只有一個小小的用處。
秋日天開始變涼,她今日換了新衣,可是臉上卻瘦了些,微尖的下巴襯得眼睛越發地大,更見楚楚之姿。
「遵命。」
就在他以為薇寧不會回答的時候,她卻在一瞬間做出了個決定,或許根本用不著費這種心思,但她仍開口道:「封大哥,你我之間的淵源頗深,其實你我心裏都清楚,我一個人入京,實在是莽撞了些,今後望得你多多照顧。」
她有些好笑,沒想到他倒有自知之明:「你跟著我想說什麼?」
「你以為陛下會將內衛交給我師?」焓亦飛淡淡笑著,雖然他不是天恆,但畢竟也知道國師一些事。沒有一個帝王會盡信心腹臣子,即使昭明女帝給予國師無上的尊寵,也不避免不了各有防心。
女帝皺眉道:「此事朕確有耳聞,不是說兇手已經死了嗎?」
昭明女帝要見她!薇寧有些吃驚,一時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但見劉司正面色無憂,大概不是什麼壞事。
女帝面色一沉,看向她的眼裡多了些難明的意味,良久才道:「你可知靜王爺前日入宮,開口向我討一名三京館的女學子?」
薇寧隱約猜到昭明女帝的用意,裝作不解地問:「謝大人何出此言?」
說到此處焓亦飛又長嘆一聲,薇寧的心不由自主緊張起來,果然,他又道:「我才剛從靜王府出來,本是奉師命去問刺傷小靜王的人是誰,可惜呀……」
宮侍搬來個瓷墩,薇寧推讓不得,只m.hetubook•com.com好小心翼翼挨著坐了,眼光輕輕一掃,看到龍案一端擺著個半人高的琉璃缸,裡頭養著的幾尾魚正悠閑地吐著泡泡。
她沉吟片刻,揮揮手:「此事朕會叫人再查的,退下吧。」
「抬起頭,看著朕。」
從宮裡出來,她沒有直接回三京館,而是被送到了靜王府,謝吉安送她離宮時,女帝派了宮侍傳旨,她不得不奉旨去見蕭頌。
焓亦飛搖搖頭:「你是說他來不及說任何話就死了?葉姑娘,你說這話誰會相信?」
他緩緩地道:「我想我又要問些你不想說的事了,你與小靜王到底是怎麼回事?別告訴我你心儀於他,我不會相信。」
兩人同時出聲,薇寧目中帶怒看了焓亦飛一眼,看得他心頭微動,這眼神有些熟悉,不知在何處何時曾見過這樣銳利的眼神。
她欺身向前離得更近,馬車行進間焓亦飛只覺得鼻端嗅到股淡淡女兒體香,心中一盪眼神也起了變化,薇寧唇角的冷意更深了一分,手中金釵不退反進,刺入他的肉中,血珠子一顆顆滲出來染紅他的衣領,她警告道:「莫非你忘了自己的命還在我手上,如此言行放肆沒有好處。」
說罷召了謝吉安進殿:「小謝,這次推薦的人不錯,朕沒有失望,將她帶下去,有些事你給她講講罷。」
薇寧早就疑心他並未中毒,當下把住他的脈門,細細察看一番后悻悻地收回金釵退開,既然他沒事,為何會替自己掩飾?難道真如他所說,對自己並無惡意?
「好了,閑話說完,我們來說正事,那夜陸儀廷被你劫走,他死前可曾說過些什麼?」
「不必了!」
她回首看去,焓亦飛正將騎來的馬韁交給路邊的閑漢,囑咐他們好好招呼自己的馬,含笑走過來。城西風大,吹起他的髮絲微拂,輕輕揚起擋住他大半面容,只露一抹紅唇,封長卿乍一見到他,忽有些自慚不如的感覺,這男子已不能用英俊來形容,已經比許多女子還要漂亮,心下轉念已猜出這是奉都城中出了名的人物,國師的二弟子。
「薇兒……」話剛說口便覺一道銳利的寒光刺向面門,他身後是車廂板,向側避去被逼到車內一角動彈不得,薇寧手中的金釵前端彈出一段尖刺正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地道:「若是再讓我聽到焓公子嘴裏叫出『薇兒』這兩個字,別怪我下手無情了!」
「什麼也不用做,你照常回三京館讀書,只記住無論何時只忠於陛下一人,遇事要以陛下為先。」
焓亦飛嘖嘖兩聲:「也不知道是誰下那麼重的手,我看他是不行了。」
時值秋日,薇寧只覺風寒凍體,恨不能飛奔離去。他說見到她,指的是在密林中看到了她黑衣人的裝扮,半條命說的是最後吃的那顆藥丸,偏偏這麼正經的事被他一說就歪到了別處,還似乎十分上癮,看來他一點也不急。
「好!」
她臉上的疑惑倒是裝得恰到好處,謝吉安慎重地將令牌收回去,道:「這是內衛掌令使所持令牌,葉姑娘,你今日見過此令牌,便已是內衛成員之一了。」
「我只是看到秋日將盡,而想起有人能不能活過秋天還是未知之數,一時有些感嘆罷了。」
他訝異地問:「師尊在查你的底細?大概是發現你夜闖國師府被他發現了蹤跡,敢問姑娘你又為何夜如此行事?」
他不信在這車裡她敢殺人不成?才說完便覺得頸間微痛,當下只得改口:「葉姑娘,葉女俠,能否把這玩意兒拿得遠些?」
她捂嘴笑道:「堂堂北衙的小將軍,靖安侯的得力助手,封家的二公子,怎麼說得如此謙遜,我才不信。」
封長卿看到她神思恍惚,有些焦急,「你知不知道小靜王遇刺受了重傷?」
離宮時薇寧懷裡多了塊牌子,與謝吉安手中的並不一樣,只是方便她與宮裡通消息,且不得擅自在人前露出身份。
「主凶榮百福確實已死,可還有人妄想替他再多害幾條人命,我表姐與侄兒玉文瑞本僥倖存活,沒想到……最後還是莫名故去……」薇寧面容哀戚,說到慘痛處已是微泣,強忍住淚水,叩首道:「學生知道陛下向來清正嚴明,故斗膽為玉家請命,求陛下玉家主持公道。」
「不必客氣,你如今是在內宮行走,我還得請你多多照應。」
薇寧對他的說辭不置可否,靜靜地坐在原處,想了想問道:「蕭頌……他真的不好了嗎?」
他摸了摸自己的頸間,不意外看到手上沾了些血,眼中興味十足,這女子當真下得去手。
「謝大人。」當日見到他,雖猜到他是內侍,可他真正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份卻是薇寧再想不到的,如此一個和藹的人竟會是內衛的掌令使,若非偷聽到柳月與國師的對話,她永遠也不可能知道。
「你是說那天給我吃的葯嗎?」焓亦飛滿不在乎地笑出來,似乎拿她的話不當一回事:「當日服藥不過是為了安你的心罷了,真以為我會中招?」
焓亦飛眯起好看的桃花眼道:「你大概忘了,自從見到你,我的半條命已交至你手中。」
這裡是熹慶的權力中心,四方諸國前來朝拜之地,重重宮檐道道殿廊無不彰顯出皇家的莊重肅穆,薇寧心中忍不住讚歎,都說權勢誤人,又怎麼能怪世人貪戀權勢?
「難為你想得如此明白。」女帝似是極滿意她的回答,吩咐道:「來人,賜座。」
她在小宮侍帶領下穿過寂靜的宮道,在新衣摩挲聲中思緒無端變得散亂,忽然就想起還在梅庄時的情景,那時便依稀預見到了這一日,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都說靖安侯對學生有恩,想來陛下也知學生表姐一家所遇慘禍,如今玉家無苦主在生,只得學生出面替他們申冤,求陛下明正嚴法,好讓玉家死者安歇。」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的心嗎?」
清陽殿外一人遠遠地迎過來,正是薇寧入京時見過的內廷官謝吉安。
兩名宮侍將畫奉到女帝案前,卻是一幅紫藤金魚圖。一蓬深深淺淺的紫藤花斜分畫面,底下則畫了幾尾在水中嬉遊金魚,品種和此處琉璃缸中的金魚一模一樣,整幅畫繁而不亂,色墨交融,難得的卻是其中畫意。
「學生正是。」
馬車內的二人一時無言,薇寧正考慮是否該將他踢出去的時候,焓亦飛打破沉默:「還以為會被踢出去,看來你對我也不是那麼無情。」
「是,葉薇明白了。」
封長卿已看出這兩人不知打的什麼機鋒,隱約有種被隔事外的感覺,插話道:「葉薇,不如請這位焓公子到樓上,坐下來慢慢說。」
明明早已將她的言行查得清楚,偏又讓她當面自辯,若薇寧是尋常學子,被召入宮本就心中惴惴,被這樣稱得上是責問的話一問或許會答不出個所以然。
她斟酌半天,實言道:「謝大人此話,學生不懂。」
這是告訴她不管什麼恩情都比不過君恩,薇寧低眉斂首:「學生知道。」
「不過朕改主意了,」女帝的目光在畫作與她身上看了幾回,提起御筆在那幅紫藤金魚圖上題下四個字:紫綬金章。
薇寧低頭默認,分不清自己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她是想通過畫意表示自己的志向,沒想到因此避免了被送去靜王府的命運,看來天意如此,她與蕭頌註定無緣。
「不急,我等你的消息,什麼時候你查到了再來見我,記住,其間不準見我,不準送那些不知所謂的信!」
薇寧低低地嗯了一聲,那次蕭頌在大街上施以援手,並送她回學館。好像她回回有難時,他都會幫她,而她卻以怨報德。
「薇兒說話真傷人心,算了,本有一肚子話想對你說,看來還是不說為好。這景陽樓什麼都好,只可惜最近換了新東家,若是以前,石家少爺早迎出來了。」
「陛下旨意,傳你明日入宮覲見!」
謝吉安躬身聽命,對薇寧道:「葉姑娘,請跟我來。」
提起那封信薇寧眉頭皺得更緊,這兩日她接連收到焓亦飛送的信,每封都是首情詩,可是她已經去過靜王府,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實在不想再收到類似的信,更不想被學館里的人為此事議論。她點點頭道:「收到了,焓公子與我並不相熟,請別叫得這麼親近,也別再往學館送信了!」
好容易用過飯,薇寧開口告辭,封長卿待要送她回去,焓亦飛搶上前道:「不必麻煩封兄,我恰好與薇兒同路。」
這是她第一次在封長卿面前承認自己的身份,雖然沒有明說,但已讓他意外不已。還有她話中之意,竟有些示弱,他越來越看不透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偏偏越是這樣,他越會著迷,在她的直視下無法說出別的話:「這個自然,我定會全力助你,只是不知能否幫得上忙。」
長青會的人被國師放出的消息引得蠢蠢欲動她能理解,可焓亦飛問這些做什麼,難道他竟是長青會的人?或許這是唯一可以解釋他幫她掩飾的理由。
薇寧似是吃驚過度,沉吟了半響才道:「內衛……都需要做什麼?明年我還要不要參加應試?」
封長卿低聲道:「你別這樣看我,這事真的不能怪我。對了,上次你從景陽樓離開,我不放心,派了人去學館找你,後來,嗯,後來見你坐靜王府的車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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