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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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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十年舊事

第二十章 十年舊事

國師緩緩地搖頭:「不用!」
石致遠看了看時辰,此時天已大亮,外頭已漸漸有了人聲,他著急起來:「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柳月並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照常殷勤服侍她更衣:「姑娘,您出門的時候劉司正來過,說是晚些會再來。」
焓亦飛並不氣餒,繼續道:「我是為大哥好,再說你不成親,我們做兄弟的不好趕在你前頭,是不是,鳳梧?」
「遲則如何?從前咱們兄妹無話不談,你我雖不是親生兄妹,卻勝似親兄妹,這世間除了你與爹爹,富娘再無親人,可是你呢?」
「當然不是,你救了我,哪裡做得了假。」薇寧臉上掛著淡淡笑意。
若是她活著,今年已有十八芳齡。鎖片的主人卻未能長命百歲,查探此事的人回道,八九年前有個外來的孤女凍死在了壽春城外的破廟裡,身上唯一值錢的玉鎖片也被人扒去,輾轉賣到丹陽。
石致遠怒極反笑,真是假慈悲,當日石家出事,他與老父躲起來不能出面,親朋好友沒有一個人伸手幫富娘一把,以致於她要流落街頭受人欺侮。誠然,長青會不能露面,但是如今來說什麼補償實在是笑話。
每年冬日各地都會凍死些乞丐流民,運氣好的官府會出面安葬,運氣不好就成了野狗野狼的食物。那孤女運氣不錯,扒了她玉鎖片的人沒有讓她暴屍荒野,而是將她埋在荒山上。國師派去的人循著過了不知多少手的玉鎖片一路追索到了壽春,甚至查到了當年埋屍的地方,最後只挖出來幾根殘骨,驗明確是個女童的骸骨。
可惜她低估了長青會的胃口,不知會中首腦們是如何商議的,竟起了將封家的二公子拉攏過來的意圖,更想順便利用一下石富娘這個弱女子,反正石家早被他們綁上這條大船,如今不過是綁得更緊些罷了。至於那個叫葉薇的女子,川老的意思是暫時先不要理會。
薇寧直覺有事發生,否則劉司正沒必要巴巴地跑這麼兩趟。
她在房中轉來轉去,故作無意地問道:「葉姐姐,你在想什麼?對了,我聽若蘭姐姐說你受了很多苦……」
「葉姐姐你相信我,我怎麼會在點心裏下毒呢?」她說著說著眼淚已經掉下來,薇寧嘆口氣,她覺得此事與蔣顏兒沒什麼關係,畢竟誰也不會用自己的點心下毒害人。
原來是兄長認得的人,大概又是長青會那幫草莽漢子,石富娘心中稍安,定睛看去,來人四十余歲,長相威武,此刻正皺眉對石致遠道:「致遠兄弟,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哥哥走吧,富娘要留在這裏,請轉告爹一聲,就說富娘不孝,不能隨侍在旁,請他老人家多多保重。」她神色堅毅,顯是已做了決定。
上一回找著富娘時,小謝直接帶他去了後院,瞞著這裏所有人,這回他卻不得不自己前來。
薇寧深深佩服義父當年的睿智與遠見,一個人只要活在世上,就會有跡可尋,除非能從世上消失,而只有死才會消失,當年若是有人追查到底,那麼那個玉鎖片將會及早露面,將那些人引向壽春,最終他們會發現要追的人已經死去,而薇寧的處境則會安全許多。
周遭一切突然安靜下來,薇寧聽到自己的聲音道:「如此說來小靜王身體已經安康,真是可喜可賀。」
劉司正是薇寧入京后最早熟悉的一個人,還與她的義父有舊,對她儘可能的提點照顧,所以當劉司正帶著她在三京館里繞了極大一圈,久久沒有開口說話時,薇寧只得問道:「劉司正有話直說,學生謹聽教誨。」
石富娘還未起身,聽得婢女傳報立即請兄長進來,又連忙梳洗了出去見他。兄長是什麼樣的身份她如何不明白,平日里與她聯繫都另派了不打眼的人悄悄地來,如今日這般太不尋常,定是出了什麼事,她惶惶然想到了被抄家前的那一刻,心也跟著沉下來。
「是嗎?」石致遠驚怒不已,他連小謝和五兒也沒有知會,這些人是如何知道他的行蹤?「我也十分失望,什麼時候我去哪兒也要會裡派人跟著了!」
「嘴長在別人身上,讓她們說去。」薇寧學著封長卿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打開之前就送到的一封信。
劉司正恰好出現,笑道:「不必去了,我已經來了。」
天恆疑惑的看向焓亦飛,他卻笑而不語。
「陛下早想為他找個妥貼的女子為妻,奈何他一直推脫,這回陛下是鐵了心,要在城中適齡的名門閨秀中挑一個出來,儘快成親。」
薇寧停住換衣服的手,重新扣緊了扣子,邊往外走邊道:「我去瞧瞧有什麼事。」
「他?」石富娘冷笑,她雖然嬌生慣養,卻也不傻,看得出來風首領的別有和-圖-書居心,也許這正是兄長執意讓她離開奉都的原因。
但是,真要這麼做嗎?
蔣顏兒歪頭想了想道:「是我娘送來學館的,葉姐姐,你還要吃嗎?我這裏還有。」
「你們打得好算盤,封長卿絕對不是用這種手段就可以掌握的人,從何時起,長青會行事竟如打家劫舍一般了?」
風首領也不介意他的冷言冷語,轉身對石富娘道:「石姑娘,在下是長青會風堂堂主,今日是專程來找你的。」
他將做好的幾塊蟹糖遞過來,薇寧笑了笑沒有拒絕,對那些圍在擔子一旁的孩童道:「我吃不完這麼多,剩下的全都分給他們吧。」
焓亦飛最近收斂了很多,不再象往日那般在京中遊逛,若天恆有事交待下來,也盡心儘力辦好。他是三人中話比較多的,見場面太過嚴肅,舉杯輕啜了口酒,道:「師尊不覺得人少用飯也有些冷清嗎?我看大哥是時候成親給咱們府里添人口了。」
柳月嘿嘿一笑,也不否認,反而道:「主子老實,婢子若再老實,那可只有被人欺負的份了。」
「餘下的賞你。」
尚未到菊花開盡之時,奉都已是一片蕭殺之意,就連平時最熱鬧的前門大街也少了往日的喧鬧。街東頭最大的茗冠茶鋪里,薇寧正喝著專為客人沖泡的聞香清茶,打算挑些茶葉回去。
心愛之人求而不得,自己的家被抄沒,經歷這一番變故后,石富娘再非當初那個仗著家勢張揚卻又不失嬌俏的少女,她搖了搖頭:「不知哥哥為何突然要我離開奉都,我並不想走。」
往年長青會無需出面,自會有人奉上金銀支持他們行事,如今一年又一年,世人只知有長青會,卻不再如從前一般盡心儘力地支持。風首領一時有些尷尬,喝道:「不得妄言,致遠,別人不知會中的難處,你也不知嗎?總之封長卿之事會中志在必得!」
點心是裝在盒子里的,吃的時候才拆封,這一點蔣顏兒可以肯定,但是如此一來,下毒的人就非她莫屬了。
看著風首領神出鬼沒地離去,石富娘不解地問道:「他們到底想要如何?」
漫漫輕雲月光微露,今夜國師府里難得熱鬧,正廳里燭火通明,四位主人齊聚用膳,國師一向事忙,偶爾會借同桌用膳來加深與弟子之間的感情。
「哥哥,我看此事還得讓長卿公子早些知道,早做防範,萬一他們要對他不利怎麼辦?」
下一刻說話之人便出現在廳堂上,石富娘嚇了一跳,喝道:「你是何人!」
茶鋪里本來寂靜無聲,焓亦飛一嗓子打破了平靜,薇寧咽下口中的清茶,轉頭一看,焓亦飛旁若無人地走過來,一臉張揚的笑意。
她先找上了蔣顏兒,小丫頭對著她百般不自在,一副想問又怕她難過的樣子,薇寧沒有廢話,直截了當地問:「顏兒,那日你給吃我的點心是在哪兒買的?」
薇寧脫險歸來,先回了三京館,本想先到城南的胭脂小鋪探聽些近日的消息,礙於封長卿在身邊只得作罷,儘管他已經知道些自己的秘密,她仍然不想把義父留下的根基和人手這件事示與人知。薇寧在路上與封長卿想好了說辭,長青會的人帶著她匆忙從南郊小院逃脫的路上偶遇了封長卿,是他出手將自己救了回來,至於沒能找到她的國師與蕭頌,自然知道是有四五個人逃脫了內衛的包圍。
她居然也喜歡吃蟹糖!
茶鋪外薇寧一眼就看見有個賣蟹糖的擔子,幾個孩子正圍住小販看他做蟹糖,她不由自主湊了過去,看他拿著銅勺勾勾劃劃做出來一個個蟹糖。
三京館的女學子們近來都在躲著薇寧,似乎與她多說兩句便會惹得眾怒,就連每十日一次去六部見習也不願與她一組。
石致遠頓足:「為了封長卿?那樣的男人有什麼可留戀的,你是石家的女兒就快點跟我走,遲則……」
石富娘忽然想起一事:「哥哥放了那女人?」
他告辭離去,反覆想著那張如花笑靨,心中的不確定越來越強烈,但願是自己多慮了。
她這般話語聽得石致遠連連點頭,看來妹子並不是糊塗人。這都怪那個叫葉薇的女子,她前些日子臨走時留下的信中提到,有辦法解長青會燃眉之急。
石富娘稍覺心安,隨即有些不舍,就這麼走了嗎?長卿公子為她置了宅院,供她花銷,走了就沒有機會伴在他身邊。
石富娘微微冷笑:「風首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拜你們所賜,石家已沒落,父兄尚被通緝,我有何資格與封家議親?」
「若是你有了意中人,師尊定然會替你做主辦喜事,不用管我成不成親。」
她摒退了僕人,急切問道:「哥哥,出了什麼事,爹呢?和*圖*書
石致遠臉色灰敗,啞著聲道:「風首領,你怎麼會來這裏?」
薇寧掃了柳月一眼,安撫她道:「不是的,你別怕,我只是想問問點心會不會被人動過。」
夥計先送上的是焓亦飛早在此處定好的茶葉,用不菲的雕花木盒裝著,薇寧盯朝盒子看了兩眼,裝作不在意地問道:「怎麼國師府買個茶葉還要你堂堂二公子當跑腿嗎?」
「切莫誤會,川老讓我來,是想著令妹受了不少苦,如今有機會補償一二,自然要早些告訴她,萬一她就這麼聽你的話走得不見人影,在下等如何補償?」
外頭都傳小靜王蕭頌身受重傷,眼看就要歸西,此時突然傳出這個消息,實在叫人驚詫。
國師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之前葉薇身邊有人盯著,自然知道自己的二弟子糾纏著葉薇。想到她的名字里也有個「薇」字,想到她會左手書寫,想到她「梅」字少的那一劃……
「焓二爺來了,快請坐。」店夥計十分有眼色,將他引至薇寧身邊的茶座坐下,茶也跟著飛快地送上來。
她一點也不意外:「我早知道,能入長卿公子的眼,必然不是尋常人,可是我看得出來,長卿公子只是一廂情願,我未必沒有機會。」
天恆皺眉不語,只當沒聽到他的調侃。
柳月口中嘟囔不已:「長卿公子已向宮正司的人言明事情原委,她們還不肯罷休,真是的,哪有人盼著別人出事的!」
在薇寧看來,國師突然不再提要見她的事,大概就是因為對她打消了懷疑,可有一點她怎麼也想不通,國師,究竟是怎麼對她起的疑心?難道他竟神通廣大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一眼就看清她來歷不明?薇寧好生不安,卻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在心裏愈發的謹慎起來。
若非封長卿,石富娘不知會成什麼樣子。此時他突然覺得封長卿並非那麼令人厭惡。
天恆也在車裡,他並不知道國師是看到蟹糖擔子才會讓車夫停車,可他記得自己在這間茗冠茶鋪定了上好的茶葉孝敬師尊,焓亦飛自告奮勇要當跑腿的,誰想出來的時候卻變成了兩個人。那名女子是三京館的葉薇,師尊曾動用內衛的人手監視她、查探她,甚至救她。
天恆雖然視國師為尊,但對他來說,國師依然神秘到了極點。每個人都有過去,區別在於有的人將過去埋藏得很深,天恆猜自己的師尊定然有著非比尋常的過往,這幾年國師不斷往各地加派人手,為了找一個人,那個人對國師來說很重要。但想在茫茫天地間找人太不容易,雖然從未曾有過消息,但總沒放棄過。如今既然國師放開手,肯定是那個人已經找不回來了。
「封長卿豈是好相於的,更何況還有一個人盯著長青會。」他想起了葉薇,既然她有自信能讓封家讓出三成利,自然有辦法插手此事。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薇娘的下落,起初也有零星線索,經年之後再難有任何消息。壽春是個江南小城,與奉都山水遠隔,當年薇娘不過是個未足十歲的孩子,怎麼走了那麼遠?又受了多少苦?
「如今有一樁上好姻緣送到你面前,就看姑娘能否把握了。」
薇寧的心思已轉到了剛從南邊傳來的消息上,口中閑閑地道:「不奇怪,是人就有弱點,我的弱點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比如說焓公子,您的一封信幾句話就讓我忐忑了好多天。」
「這是蟹糖,裏面摻了薑片,你在江南沒有見過吧。」
「莫怕,我來是想帶你離開奉都,爹已提前上了路,同我說好了在等你。」
「什麼中毒?點心?」蔣顏兒總算聽出些不對味,想到在馬車裡薇寧確實不舒服在先,站起身顫著聲道:「葉姐姐是懷疑我在點心裏下毒?」
最後一句語氣幽幽,似有滿腔不平之意。
「我不是……」他此生最對不起的人便是石家,石父為此遠逃天涯,石富娘差點香消玉殞。
此時一道粗獷的聲音從天而降:「石姑娘志堅如此,在下聽了也替你高興。」
江南的點心都小巧精緻,眼前的蟹糖粗粗用糖漿澆在薑糖塊上,胡亂扒拉幾下就是蟹腿,這樣粗劣的吃食曾是她幼年的最愛。
薇寧想到各種可能,有一件事卻是始料未及,那就是學館里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大對勁。畢竟那一晚蔣顏兒與容若蘭是親眼見她被人從馬車上劫走,至於她被誰劫走,之後出了什麼事,卻是眾說紛芸,有說她容貌太過出色以至於紅顏薄命,也有說她太過招搖故而有此報應,總之一個姑娘家無端被擄去三四天,縱使再清白,如今也不清白了。
他不知那個叫葉薇的女子如何猜hetubook.com•com到他在長青會的位子,拋出這麼一塊餌來,只說江南王富可敵國,封家二公子便在奉都,她可使得封長卿讓出全盤生意的三成給長青會。
「封大哥的話我一定銘記在心。」
劉司正良言相勸,薇寧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可想到封長卿的長卿公子名號,微覺荒謬。
與封長卿道別時,他站在三京館的門前悵然道:「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即便我沒去,你也有辦法脫身,是不是?」
「可惜,大好的姻緣,致遠,你身為本會一員,應該以會中利益為先,川老的命令你敢不遵從嗎?」
回到三京館自然免不了見到柳月,薇寧心頭浮上一絲古怪之意,她想到在皇宮裡謝吉安給她的那個木牌子,誰會想到她們會成為同僚,大家如今坐著一條船,女帝為何還不召此人回去,難不成還是不放心自己?想到柳月私下裡會見國師的事,薇寧忍不住猜測國師當初是如何拉攏她。
江南回來的人是帶著這個玉鎖片回來的,以及一個令他心如死灰的消息。玉鎖片的樣式玲瓏別緻,中間雕刻著鏤空的花朵,還有長命百歲的字樣。背面不被人注意的地方有他親自鐫下的一行小字:薇花勝得玲瓏心。
「你不想問問是誰嗎?就是封家的二公子呀,姑娘方才不願隨致遠離開奉都,難道不是為了他嗎?」
那一日薇寧進宮,她不能隨侍在旁,晚上出事後她甚至不敢去見國師的面,畢竟國師曾命她護薇寧周全。
薇寧難以做答,她並非蕭頌的任何人,甚至連傷心哭泣的資格都沒有。
「師尊,是否叫二弟回來?」
長夜似乎沒有盡頭,國師難以入眠,鎖片玉質冰涼,良久也未能被他捂得溫熱,反讓他覺得指尖寒意陣陣。
說罷不理他的拉扯,薇寧拎著茶包和蟹糖回學館,心情放鬆了許多。多年前做的一件看似無用的事在幾年後派上用場,一個玉鎖片就讓想查她底細的人徹底迷惑。
前些日子他傳說說國師要見她,可是之後便沒了消息,白白讓薇寧的心提了好幾天。今日相見不知是真巧還是假遇,薇寧客氣有禮地道:「焓公子。」
又是焓亦飛送來的信,上面只有五個字:師尊要見你。
薇寧輕輕抿住嘴,拍拍她的肩,忽然覺得沒必要再問下去,不管是誰下的毒,目的只是讓她從這個學館消失,至於她威脅到了誰的利益,一想便知。
「不對,你到底在想什麼?」焓亦飛緊緊盯住她,總覺得她似乎知道些什麼,雖然身為國師弟子,但他們也從沒見過國師的真正面容,只是隱隱覺得師尊彷彿一夕之間蒼老了許多。只有受到打擊的人才會如此,焓亦飛想一定發生了件大事,足以讓他的師尊心神受挫,而這件事顯然與眼前的女子有關。
這是奉都的孩童們最愛吃的零嘴,每到天涼才會有,因做出來的樣子象螃蟹一樣,才被人叫做蟹糖。
薇寧有些失望,可是一想就算知道這茶葉是給國師定的又能如何,難道她能掀開往裡面下點毒嗎?她接過店夥計拿來的茶葉,邊往外走邊拒絕焓亦飛要送她回去的提議。德榮公主那隻冰冷的手,還有學館近日的風言風語,讓她壓根提不起來興緻與此人打交道。
「我以為……算了,你能想開最好。其實上次救了你的封家公子似乎不錯,江南封家富可敵國,未嘗不是良配。」
此時他正憂心地看著國師,十日前從江南回來了一個人,不知帶回了什麼消息,自那日後,國師就召回了派往各地的暗探,除了處理公事或進宮,便將自已關在房中誰也不見。
石富娘昂起頭,將清冷的淚意逼了回去,她流落街頭時已哭得夠多,女人的眼淚有時候有種利器,怎麼能隨意流下來。
清白是什麼?女兒家最看重的東西,可相較於此,薇寧更看重自己的命一些,中毒一事讓她心中警惕,必須得查出來是誰做的。故此她對學館里那些異樣的眼神以及竊竊私語置若罔聞,反正她也習慣了。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害我們,也不曾忘記我這個妹子,所以你派人來找我時,我瞞著你的消息,你與爹爹總是我在世間的親人。其實這樣一來也免了我被送入肅王府的災難,我還要感激你。」
今日安休,她抽空去了趟胭脂小鋪,照例給了幾塊梅餅銀,換了幾個小巧的胭脂盒,大概用到明年也用不完。胭脂小鋪雖然看起來又小又破,平日客人也少,但是制出來的胭脂倒還算是上等,她用不完可以送人,只是如今蔣顏兒與容若蘭同她生分了許多,怕是不會用自已送的胭脂。
在她第一次跟著柳月潛入國師府,發現國師對她有不同尋常的關注時,濃濃和*圖*書的危機感湧上心頭,隨即傳信回梅庄,啟動多年前便設好的一個局。
天恆等三人到拜在國師門的時間不一,入府時年齡大都十一二歲,已知事曉理,深知養恩親恩深如海大如天,對國師也是極恭敬。尤其是天恆,他是國師親手撫養長大,焓亦飛與鳳梧入門晚,到他二人入門后,國師將大部分的教養責任交給了天恆,所以待他也最為親厚。
「不錯,她並非尋常女子,你往後再莫招惹。」
國師吃得很少,雖然那張從不卸下的面具並不影響用飯。間或問起弟子們的起居,三人皆恭恭敬敬地停箸答話。
薇寧抽了本書拿在手中,若有所思地看了柳月一會兒,道:「我竟不知,你幾時變得伶牙俐齒了。」
「薇兒,你也在這裏!」
薇寧平靜地道:「學生的打算早對大人說過,安分守已念書,至於來年應考能否奪得名次,青雲直上做我熹慶女官,則要看天意。惟一記掛之事便是能否為表姐申冤,死去的人不能白死。」
薇寧的心一緊,將信緊緊地攥在手心,國師竟然要見她!
蔣顏兒明顯有些心神不寧,再不願多留,匆匆告辭離去。
石致遠看著她內斂恬靜的模樣,不禁感慨萬千。從前她若妹子早是這種性子,便不會遇上封長卿,也就不會有那段孽緣。
「我想你一定知道,前次你無故失蹤,是他老人家親自帶著內衛去救你,若非如此,那個封家二少爺怎麼會輕易救得了你。不過我很奇怪,怎麼可能有人劫得了你?更奇怪的是你平安回來,師尊本想要見你一面,忽然間就不再提起此事。」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薇寧,陽光下她眸子突然發亮,雖秋盡已無芙蓉,可是對著這張勝似芙蓉的容顏,不由得微微失神。
「劉司正誤會了,封公子與我有救命之恩,除此之外別無關係。」
天恆終於開口,看向鳳梧的一個眼神便讓他改變立場,點頭道:「大哥說得也有理。」
本來這個局是針對當年追殺薇寧的人而定的,一直沒派上用場。春天的時候,靖安侯周叢嘉南下到淮安,並不單純是為了散心。當時薇寧已做好準備啟用此局,誰料想周叢嘉的人辦事不力,竟沒有查到丹陽去,只在淮安附近草草找了一回便丟開手,於是等到如今用在了國師身上。
站在街邊的薇寧似乎察覺有人在暗中窺探著自己,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子,焓亦飛飛快地道:「別找了,那邊車上的人是我師尊。」
石致遠默不作聲,聽她低沉著說道:「你只想著自己的仇自己的怨,並不是真心對我們,還害了石家,我是石家的女兒,可你真的當自己是石家的兒子嗎?」
倒是劉司正待她真正親熱起來,見到她處境尷尬,常借口尋她抄書算術,拘著她在房裡極少出門,倒免去了許多尷尬。今日她打算包些好茶回去送與劉司正。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你和石致遠有什麼約定,我……不是想知道什麼,只是想提醒你,長青會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千萬小心。」
石致遠或許行事魯莽,但總不會害她。
孩子們歡呼著撲過來,薇寧拿起一塊蟹糖輕輕咬了口,眯著眼睛想,果然還是原來的味道。
男人們的事她不懂,但任誰被當作貨物一般送給別人都不情願,她心裏只有一個人,必須要留在奉都。
葉薇這個名字也是在那時造入官府籍冊,淮州城裡有對夫婦遠行,他們的名下有個女兒叫葉薇,也就是九年後父母亡故后返回淮州的葉薇,是參加女科選入奉都應考的葉薇……
薇寧詫異地看著他:「沒想到國師大人也在,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
柳月躬身行了一禮:「蔣姑娘莫怪奴婢多嘴,是奴婢不好。」
「不必了,我正要回學館。」說罷掏出銀兩,招呼夥計道:「將方才的雲霧茶包起來。」
黎明微寒,石致遠小心行走在奉都城的小巷中。他此行冒著極大的風險,只為了悄悄來見自己的妹子,甚至連長青會分給他的好手小謝也沒帶。這幾日奉都城的風聲漸松,他猜與那個叫葉薇的女學子有些關係,想到此,他不禁苦笑,那個女子看似被他利用,實際上被利用的人倒象是他。
「不必了,不勞風首領費心。」
石富娘到底年紀還小,沒經過太多事,她想著自家兄長來往的都是亡命之徒,雖然這人看起來十分有禮,但她還是往石致遠身後躲了去,問道:「不知找我有什麼事。」
「本來我們是想替你圓了這個心愿,可是令兄不同意。」風首領長嘆一聲,看起來誠摯無比。
鳳梧眨眨大眼,如今他成了府中唯一的閑人,天氣變冷后他愈發地懶了,窩在房裡床都不怎麼下,今日不得和圖書不動動身子來陪師尊用飯,已是十分地辛苦。此刻被人點了名,他遲鈍地想了想道:「二哥說得是。」
或許長青會另有手段,風首領顯然不想再說下去,他此行只是威懾石家兄妹二人,他們的行蹤被人監視著,根本不可能離開奉都。
焓亦飛摸出塊銀子扔給小販,小販咧開嘴,有些為難地道:「爺,怕是這些全做好了也用不完這銀子,小的找不開……」
那種目光令薇寧有些不快,可想到近來她如此關照自己,便又忍下了。
如此一來便需有足夠的金錢支撐,不然石致遠如何能入得了長青會,還不是因為他是盛安商會會長的大公子。這兩年他沒少給長青會拔錢,川老給他許多行事的便利,可惜一朝失勢,長青會竟然打起了他妹子的主意。
「我在想你這個弟子當得很不稱職,居然讓國師大人等你。不耽誤焓公子,我先走了,告辭!」
「小靜王人才出眾,不知會誰有這個福份能嫁入靜王府。」劉司正轉過身正視著她:「你有什麼打算。」
「沒想到在這裏也能碰上,呆會兒要去哪裡,不如我送你?」
這件事只有封長卿自己願意了才行,長青會的人算什麼東西,她有今日便是這些人害的,怎麼可能輕信。
無論在哪裡都會有爭鬥,即使是墨香飄散的學館,再者這些女學子將來都是熹慶朝有史以來最為耀眼的女官,你不爭有的是人爭,爭出風頭,爭權爭位……權力是人一生中最大的慾望,足以令人迷失,她們早已忘了自己曾是個養在深閨的溫婉女子,從遠方來到奉都,每個人都在變,就連蔣顏兒也不再如初見時那般天真可愛,說話間總帶了些試探。
她的姻緣自有自家兄長來提,何必與一個外人細說,石富娘沒有吭聲。
說起來最近焓亦飛為了三京館一名女學子惹得德榮公主心中不快,幾次在秋霖館生事也沒能將他逼得現身,全由天恆勉力應對過去,難道他竟真改了之前的惡習,打算專於一人?
石致遠無力坐倒,憂慮地道:「富娘,你不要怕,我會想辦法的。」
國師坐在馬車裡,透過車簾的縫隙看著遠處那個笑得十分開懷的女子,眼裡有一簇火苗閃動。
眼下會中最大難處便是錢財上有些艱難,這些年他們在各地設點密謀造反,打的旗號便是恢復天下正統,極力拉攏有識之士。這些人大多是名家之流,早先看不慣女子當政者隱居山野,或退隱江湖,長青會要做的便是養著他們,利用他們來造勢行事。
蕭頌……要成親了嗎?她看著遠處漸漸西沉的落日,久久沒有說話。暮色不知不覺降臨,涼意滲入心底。
她並不知道國師看到她后的種種猜測,更想不到國師會有怎樣的過去,畢竟在世人眼中,國師來歷神秘,從沒有人知道他的身分。而當薇寧從謝儀廷口中得知血腥的真相后,已對國師暗起殺機,血債唯有血償,她身為人女,自然要為父報仇。
若非有面具遮擋,他臉上的表情一定出賣內心的苦痛糾結。一邊提醒自己薇娘已經死了,連屍骨也已找到。一邊又克制不住地想,若是他願意,似乎還能有一個活生生的女兒。
壽春被凍死的孤女是有的,被扒走的玉鎖片也是真的,那是她流落數月仍捨不得丟棄的唯一物件,是支撐她一路艱辛的念想。只是死的人並不是她,一切早在她到了梅庄后義父便已讓人安排妥當。那塊隨身帶著的玉鎖片被拿去壽春,放在了一具與她年紀相仿的女童屍體身上,之後被人扒走,輾轉過了幾手后,安安靜靜地停在了丹陽一間首飾鋪里,至此再沒出現過,等待有朝一日重見天日。
「這是天恆前些日子定的,剛剛路過此處,忽然想起便來拿了。」
回到叢蕪居,國師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處理公務,只是看到案頭放著的玉鎖片時,他禁不住拿起來,輕輕摩挲著。
劉司正輕咳一聲,道:「今日我進了趟宮,聽說……小靜王要議親了。」
他來到一座小院的門前,怎麼看怎麼覺著「梅府」兩個字刺眼,想當初石家是何等的風光,如今卻連累妹妹無家可歸,要靠別人施捨過活。他拍了半天門才有人來應,門仆聽他道出身份后,狐疑地打量了他很久才往裡通傳。
「我們姑娘什麼事也沒有,倒是不知道吃了誰的點心中毒差點沒命,這會兒還沒大好呢。」柳月端著碗補藥,冷著臉走進房,不客氣地說了幾句。
往日他懷疑此女的身份時有所防範,只留意有關她的一切消息,眼下再不用去懷疑她,反倒記著她的好處,樣貌好才學佳,難得知道上進。出身寒門怎麼了,憑他的能耐,足以讓她的身份地位變得被世人所尊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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