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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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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忠義恩怨

第三十章 忠義恩怨

德慎不屑地看了眼懦弱的肅王,她籌劃了很長時間,才找到機會下手,什麼也不為,只為出一場惡氣。當日她並未入宮參加賞菊宴,事先安排好了一切,只在下手前將二駙馬引進宮裡鬧事,這樣一來,德榮公主便不會中招。誰知道最後也沒害成德怡公主,隔了這麼久還是被查出來了。
國師不在意地道:「先生言重了。」
這些事有的國師知道,有的國師不知道,當初命人將與薇寧有關的人和事全都查過一遍,封長卿自然也在被查之列,這會兒想來,薇寧與封長卿相識這件事,並不只是同出自江南這麼簡單。
德慎公主卻跪得筆直,眼中滿是倔狠,她比德怡公主大著許多,這次下手害小妹子的事暴露出來,卻一點也不怕,冷笑著不發一言。
只有靜王府安靜如昔,自從蕭頌從島上回來,比從前更加沉默,這些天求見靜王與小王爺的人來了一拔又一拔,奎總管能推的都推了,不能推的便由靜王爺親自出面打發。今日上門的是相爺韋勝仲,他是少數沒表明立場押注在哪一位王爺身上的一品要員,今日突然造訪靜王府,與靜王密議了半日,不知說了些什麼,倒是靜王送走他便去了明園找蕭頌。
郭宏的心緒有些不穩,目光移到眼前這片廢墟上,青天白日,這裏卻象座墳場,而那似是而非的七個字,是死在這裏的那些人當初擬下的密語,也是起事的密令,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有人在沒有兵符的情況下來見他,而見面之時,這句話等同於密旨。
他回首望去,只見一個披著灰撲撲棉袍的人被老撲攔住,一看穿著打扮便有異於常人,臉上還矇著一層面紗。
蕭頌苦澀笑道:「再說吧。」
「德慎,你有何話說?」
三位公主都牽涉其中,叫人不得不慎重起來,肅王不知從何處得來的風聲,早一步將大公主德慎綁了送入宮,含著淚伏地不起:「都是兒臣的錯,沒有管教好妹妹,千錯萬錯都是兒臣的錯,求母皇饒了她一命。」
「我還會來見你的。」薇寧再一次告訴他自己的決定,說完轉身離去。
「別哭了!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成何體統!」女帝心煩意亂地喝令他站起來,其實心裏也清楚,德慎公主心有不軌,害德怡只是開始,真正想除去的人是自己,哪裡是為了什麼讓兄長爭儲,肅王這麼攬著是想把這事蓋下去,口口聲聲稱自己有罪,倒是讓人不得不想他到底何罪。她絕不會領情。
「哦?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怎能不記得,這件事他放在心裡很多年,折磨著他。在外人眼中,他是鐵骨錚錚的上將軍,為朝廷為百姓捨身抗敵,駐守邊關無數個歲月。朝局動蕩,他不卑不媚,反倒贏得女帝的敬重,比那些日日向女帝獻媚的臣子們清名更盛,人人贊他不忘舊主,不迎新主,可是誰又知道他心中的慚愧,簡直愧對天下人。
這幾個字如驚雷般震撼了郭老將軍的心,他意外到了極點,本以為眼前的女子故作神秘,特意跑來沙馬營堵著他想要賣弄些什麼,或者就是女帝指派她來刺探自己,哪知她說的竟是多年前極隱蔽的事!
「這是若虛先生帶來的侍從,怎麼了?」
「看來您不信我,老將軍不用管我是誰,我會帶著兵符再來找你。」
「你到底是誰?」他開始沒問,是覺得薇寧來意莫測,打定主意任她說什麼都不會相信。如今卻能肯定,她不是女帝派來的,或者跟當年死去的人那些人有極大的關係。
「那好,那好,我不催你,但是你得先定下一個,不如就三京館那名女學子,我看她很不簡單,有點兒你姑母當年的風範,可做我蕭氏的主母。等女科應考完了,不管她中沒中,都必須先定下來,到那時候,你姑母也沒話可說了。」他還記得上回找女帝說她將薇寧賜給蕭頌一事,當時被女帝給回了,本來也不是非薇寧不可,這下子倒當成回事,還必須得她不行。
「妹妹?」她悲憤地反問道,身子搖搖欲墜。「我可從沒當她是我的妹妹,她不配!我是崇安朝正經的公主,你也不配來教訓我,充其量是不過是個竊國妖婦!」
一隻玉筆筒被震倒,滾下階去,發出一聲脆響,女帝大口喘著粗氣坐下來,之前聽了德慎公主密謀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殺了自己的女兒也沒氣成這樣,可是她在最後一刻說出的那些話,卻是大逆不道。女帝看了眼殿上跪著的站著的人,一時間想將這些人全都殺了,一個不留。
「有意思,派人將封家的底細也查一查。」
她著四周滿目瘡痍,嘆道:「這些人死前都對你寄有希望,你讓他們失望了。」
靜王當然想,再加上他對若虛子的醫術十分佩服,既然神醫說了兩年,那就只能信了。
他在心裏揣測她的話有幾分可信,當年陸儀廷等人為什麼死,不就是走露了風聲,讓那個狠毒的女人知道了他們的打算,甚至有可能知道兵符的事,而難道她說的是真的?陸儀廷到底是生還是死,難道他真的沒死並且所一切都告訴了女帝?不可能,若是女帝已然知道他們當年的謀划,絕不會容得下自己這麼多年,他回京至今,並未發現有什麼異常。
德怡公主閉上嘴,心想大皇姐想害的只怕不是止我,還有她的母皇,剛才德慎公主提到了天恆,早聽說了她心儀天恆,沒想到竟痴迷到這一步,簡直就是失心瘋,真是可怕。
又是初十,阿莫一早便被隱隱的雷聲驚醒,他翻個身繼續睡,反正鳳梧少爺從不早起,就算起來也會拖到半中午才梳洗。
昭明女帝看著跪在台階下的二人,後悔沒一早下手除去這些忤逆的孽種。她沒有一掌揮上德慎公主仰著的臉,也沒有理會哭泣不止的肅王,而是柔聲問向一臉惶然的德怡公主:「怡兒,你說說,朕該怎麼處置她?」
他一生無愧於天地,臨死前若能逼得女帝早些立儲,再看著她退位讓于柴家的子孫,或者將來才有面目去見地下的那些人。
女帝安坐在龍案后,斥道:「怡兒也是你妹妹,你怎麼下得了手!」
「算得上年輕有為,只是風流了些,人稱長卿公子。對了,盛安商會倒了之後,是封家頂了石家的生意,封長卿便是封家此地的主事人,傳聞說他的手段有些不光明,引誘了石家的小姐,並且始亂終棄。」
眼下爭儲之事正熱,肅王怕女帝會拿他第一個下手,於是藉此自污,好讓這事晾上一晾,於是來這麼一出。至於德慎公主,一個沒落的公主,駙馬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沒有人會救她,任她在獄中自生自滅比殺了更省事。
那些話是什麼話?師徒二人自然心照不宣,天恆低聲應道:「是,師尊。」
「快則兩年,慢了也不好說,父王不想兒子好好地多活幾年嗎?」
「我是誰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將軍還記不記得當初自己的誓言。」
肅王在一旁哀聲道:「母皇,兒臣根本不想爭什麼儲君之位,可是妹妹竟說為了兒臣已犯下滔天大罪,逼兒子爭儲,兒臣這才知道,原來……」
「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多年前那場紛亂死了多少人,你所知道的只是十八個叫得出名字的忠義臣子,他們死在這裏,值得被所有人記住。可是你不知道,在那個夜裡,還有無數個跟這件事有關的人被殺死,他們的血沒有流在這裏,也沒有人知道。如今,難道你想再來一次嗎?」老將軍的目光悲憫,看著她,等著她感受到其中的殘酷,或者會為此震動。
自從女帝登基,她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名為公主,實則連京中貴婦也不如,她的身體里流著的血姓柴,不姓蕭。在那個坐上九五至尊之位的女人眼中,她不過是苟且偷生的螻蟻,怎麼能和德怡相比,還得時刻擔心會被一道詔令賜死。是,她吃穿不愁,可是這有什麼用呢,她再也不是原來的公主了。
他與德慎公主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母親也曾貴為皇后,可惜死得太早,平日里兄妹二人很是親厚,如今出了這種事,他只盼能留著皇妹的命。
「別鬧了,快鬆手,師尊還在等著若虛先生呢。」
可是國師忽然面色一凝,他想起一件事,既然那個宮中意外沒有長青會的事,他們為何當晚要在宮外將葉薇劫走,難道只是個巧合?
就在立儲之爭最為激烈的時候,肅王卻做了一件讓人瞠目結舌的大事。事情要說到去年秋天宮裡的那場意外,德怡公主差點被掉下來的花盆砸到,後來宮裡認定了www.hetubook.com.com是長青會的逆賊所為,於是不了了之。可國師卻不這麼認為,一直沒有放棄對這件事的追查,只不過從明處轉入了暗中。一開始只是想從這件事入手追查長青會,一遍遍地排查牽涉在其中的宮侍與婢女,當查到德榮公主的一個近身侍婢身上時,她卻悄無聲息地死去,這讓國師嗅到些不同尋常的味道,順著這個線索極為艱辛地查了許久,誰知道最後卻查到了德慎公主府。
肅王最近唯一做過的,便是聽憑那些臣子起鬨立他為儲,這一點最讓女帝惱火。這樁事一出來,原本呼聲很高的肅王一下少了很多支持者,一想到他為了不被女帝忌恨竟然親手送了妹妹去女帝面前認罪,便讓人心寒不已。
陸儀廷死了,郭宏暗嘆,到底一個也沒活下來。
葉薇,是她!
女帝惱怒地看了她一眼:「她想害死你,你還替她說話?」
今日要給寧柔扎幾針,看她近日恢復得如何,若虛子招呼那名侍從上前,將銀針取出,一根根地扎在了寧柔的身上,頭上尤其多,他扎針之時目光只專註在寧柔的身上,朝旁邊一伸手,那名侍從便將需要的針遞過去,長短不一銀針各有各的用處,只見他下手極快,一會兒便紮好了。
「繼續跟著,有消息告訴我。」
也許是天意,他之前命天恆派人將焓亦飛跟得緊緊的,這邊人跟丟了,那邊還有人手一直暗中綴著,一直到晚上,發現他神神秘秘地從秋霖館接出來一個人,一路跟到了三京館,從車上下來一個人,卻是女學子葉薇。
天恆低頭領命,他一時沒有離去,又聽得國師問道:「上次我讓你跟著亦飛,可有結果了?」
讀書人做事總是思前想後,傅長源 、陸儀廷、周子敬……一個個名字在他眼前晃動,這些人詩文|做得是極好的,可是做起大事來卻不行,他們以為想好了萬全之策,可以憑著先帝留下的金庫兵符安天下、穩江山,可是到最後根本來不及向郭宏送出所謂的遺旨,便慘死在沙馬營。
郭宏有很多年沒有回京了,他本應配合死在這裏的那些人,同他們舉事起義,將那個尚是皇后的女人打下塵埃,如今他還活著,他們都已死了,而那個女人還是做了皇帝。
郭宏至此也隱約猜到她的來歷,都說內衛是女帝最牢固的憑仗,看來傳言誇大了,不然怎麼會讓一個別有用心的人混進進去。
國師摒住呼吸,等著他行完針后才問:「先生,今日如何?」
「老將軍的顧慮我知道,可是有些事,你一世都不會心安。」
她從身上摸出一塊木牌遞了過去,郭宏並沒有接過來看,只掃了一眼:「如果我沒看錯,你是拿的是內衛的令牌。回去告訴你家陛下,老朽今日是來祭奠幾位朋友,不用整日跟著我。」
「怎麼,你不敢聽嗎?你不光竊國,還穢亂宮廷,不光佔著國師,連天恆也不放過,他是那麼孤傲高潔的一個人,卻不得不活在你的陰影下,是你毀了他!」
剛才一路跟著若虛子回靜王府的人來報,若虛先生借故半路下了車,打發國師府的人回來,而他帶著那名侍從繞到最後,只剩他一個人回了王府。本來他們分了人手跟著那名侍從,可是沒想到在秋霖館附近被二公子給攔下,只一耽擱便跟丟了人。
皇宮並沒能嚴防住今日殿上的嘈亂,德慎公主錯亂之下說了些瘋話,而這些瘋話被悄悄傳了出來,聞者皆露出會意的笑容。早聽說國師是陛下的入幕之賓,其門下三名弟子亦是,原來這都是真的,還惹得公主心中不服,繼而吃醋鬧上金殿了……整件事都說明女帝陛下龍體康健,還有心思與少年人廝混,所以朝臣們為立儲一事爭得不可開交,實在是沒多大必要,離皇上百年還遠著呢。
天恆繼續道:「他入軍中任職走的是靖安侯的路子,先是在北衙,年前才去的禁軍,而靖安侯則靠著封家賺了不少,看來他們是各取所需。」
江含嫣這才醒了過來,趕緊叫宮侍上前堵住她的嘴,拖了下去。
「與她無關,父親想留下就留下吧。」一個蕭春雪並不算什麼,蕭頌也沒放在心上。
德慎公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她根本不該這麼問。
「柴禎,回去后閉門思過,想想自己最近究竟做錯了什麼!和-圖-書
郭宏踩著荒草往前走,沒好氣地道:「什麼秘密,能被你說出來,還是秘密嗎?」
薇寧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因為這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件事,陸儀廷現在已經死了,而他臨死前將這件事告訴了我,所以,我今天才會來找你。」
當年的約定是有人拿兵符密旨,郭宏見了自然會配合她, 。
焓亦飛最近還真沒什麼可查的,頂多就是八九分,甚至沒有再去糾纏薇寧。天恆搖搖頭:「沒查到什麼,師尊,他近來已長進許多,實在沒什麼好查的。」
「你想說什麼?憑著一句半句的話就來質問我?」郭宏並不想同她說得太多,沒有人明白他的想法,也不會有人理解他。也許將來人們會說他懦弱,但是他真的不想看到紛爭,這麼多年了,再起紛爭?
他急忙召來天恆:「上次葉薇被長青會的人帶走,最後是誰把她救回來的。」
他一直沒有回京,有人說他不服女帝,不願向她稱臣。而女帝這些年中,年年都會派人將厚厚地賞賜送到邊關,蔭及他的家人,這些恩寵無一例外都被他回絕。他不進京,還因為無法面對這些死在沙馬營的十八位忠臣,他覺得對不起他們,也許他應該和他們一起死去,高呼著復我崇安!可是他沒有,一年又一年,國泰民也安,他沒辦法意氣用事,闖進京里將那個女人拉下龍椅,一刀砍了以慰英靈。他的身已殘,心已死,早已不再是當年的上將軍了。
他停下來,回頭看著薇寧:「你是陛下的人,難道不該告訴陛下嗎?」
郭宏對內衛沒有半分好感,他知道這些人,每天小心出沒在朝中重臣以及市井小民身邊,恨不得探聽每個人的隱私,前朝那些遺留下來的王侯貴族府中更是明著安人,就連軍中也不放過,邊關那些將領即使知道身邊有人可能是內衛派來的,也不敢將那些人怎麼樣。
若虛子搶著道:「國師大人莫怪,今晨起來我有些煩悶,便提前離了靜王府,拐到前門那裡喝了會兒茶,你這位弟子是繞到那裡接的我,不過我可沒忘要來您這兒的事,東西和人都準備好了。」
「這說不好,按說我用針之後她就能醒來,但這中間隔了幾年,只怕一時半會兒難以見效,還要再試幾次才行。」
靜王知道他的性子,便也沒再說韋相的打算,還待再提一提讓蕭頌身邊收個合用的人,他已搶先把話給堵上:「若虛先生醫術高明,兒子已經沒事了。只是他交待過,這兩年于男女之事上還是少想為好,一切待調養好身子后再說。」
德怡公主愣愣地上前道:「母皇,大皇姐是不是病了才會亂說的?」
今日來到此處的人還有郭宏,他拖著病腿在火場邊默然立著,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隨行的老僕拖著殘廢的軀體,吃力地擺上張簡易的香案,想當初他也是名上陣殺敵的猛將,現在和他的主子一樣,都老而殘廢。
他看看外面,希望蕭頌將莫言收用了,蕭頌卻搖搖頭:「她是姑母派來的,不能要。」
「也許是靜王府的人,也許不是。」
「說說看,若虛先生身邊那個人會是誰?」
鳳梧精神一振,慢慢往前廳走去,剛走到前廳的門口,就看到天恆領著兩個人走過來,一位是見過兩次的若虛子,他似乎沒有睡足,邊走邊打著哈欠,後面那個從未來過國師府,長得眉清目秀,手裡還提著個藥箱,見到他只淡淡地掃了一眼,便繼續盯著腳下的路。
他看了看四周,微微搖首道:「我是回京養老的,軍權已交,縱是有心也無力。」
天恆略一思索,答道:「是封長卿,他是江南封家家主的幼弟,如今身在禁軍。」
據說當年那場大火燒了三天三夜,郭宏接到消息后沒有妄動,他不能動,沒有兵符,沒有陛下的旨意,他師出無名,更何況關外亦有異動,他若不顧一切引發內亂,則為天下百姓帶來災禍。
已經有很多年沒人提起過崇安朝,即使才過去了短短十年。可是德慎公主已經沒有什麼可懼怕的了,這些話徹底惹惱了女帝,她拍案喝道:「大胆!」
「是不是……我知道,沒問過你就留下春雪,定是心裏不痛快了。」
女帝拍案而起,命道:「住口!把她拖下去!」
老將軍甚至微諷地看著她道:「請講。」
女帝和_圖_書看著這個比自己只小了十余歲的兒子,冷哼一聲:「起來罷,朕相信你。」
國師已等了有一會兒,天恆一進房便行禮請罪,今日他回來的晚了些。
來人正是薇寧,她今日特意找來,是想見郭宏一面。
「我今日來找老將軍,是想提前見一見您,可惜,你讓我失望了。」
國師沒有立時離開小院,他坐在寧柔身邊,面具下只露出一雙墨色瞳眸,看不出半分喜怒。過了片刻,天恆輕輕走進來,低聲稟道:「已派人跟上去了。」
若虛子勉強忍住一個哈欠,趁人不注意瞪了那名侍從一眼,又將針一一拔去,裝模做樣地開方子,交待完如何服藥便告辭離去。
「大皇姐……我……為什麼,皇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德怡公主其實是有些明白的,可怎麼也不願相信,她看了看身邊站的德榮公主,這件事情與她無關,可是往後還能把她們當姐姐嗎?
驀地,一道春雷炸起,響徹在奉都城的天空,國師受了一驚,猛地坐直,復又向後癱靠在椅背上。
人是衝著寧柔來的,否則何必費周折尋了託詞來這一趟。國師早已有所察覺,在長青會那些人之外,還有一個人在暗中盯著自己,說陸儀廷死的那晚,長青會無功而返,隨後出現的黑衣死士與肅王府有關,可說到底他們都不是劫走了陸儀廷的那個人。會不會是今日進府的那個人?
天恆想到不到德慎公主最後竟將他扯了出來,他忍不住心頭煩惡,世間怎會有這樣的女子,得不到的便要毀去,他與陛下……根本不是她的那般齷齪。他生怕國師再說起此事,快步走了出去,那些要命的膽大的話卻依舊在擾亂他的心神。
寧柔住在離叢蕪居不遠的一處院子里,很是幽靜,四處有禁軍把守。上一回國師府里遭賊人闖入,國師知道寧柔的存在已不是秘密,左右她是與靖安侯有關的人,乾脆大大方方地養在府里,眾人知道了頂多問上一問,想來靖安侯也不敢亂說寧柔的身份。
有些話就連暗地裡議論也不可以,可是今日卻被德慎公主就這麼張口喊了出來,殿上所有人都驚呆了,一時怔怔地忘了該如何是好。
靜王「嗯」了聲,過了這麼久,確實沒什麼好說的。他又道:「你姑母想為你娶妻,你拒絕,可你早已到了該娶妻的年紀,堂堂小王爺身邊連個女人也沒有,實在是不象話,你不娶妻也得先收個人在身邊。」
「是。」
郭宏並不受激,淡淡地道:「死也有死得其所,我馬上就要去陪他們了。」
「我當然知道,可你也看得出,她的心全在你這邊。再說,就算有人想編派些什麼,你姑母也不會信。剛剛韋相上門……」靜王搖頭苦笑,還有些遺憾,若是頌兒身子康健,無病無災,或許真能與他們爭上一爭。可是蕭家的男兒命苦,他的頌兒若不是蕭家的子孫該有多好。
等鳳梧終於起身換了件衣裳,用過早飯後,太陽還沒有升起。今兒個天陰得厲害,阿莫去前廳探頭探腦地打探了一下,回來后告訴鳳梧,那個叫若虛子的神醫就要來了。
一道清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郭老將軍,」
熹慶十年春,休養了一個年節后的朝臣們,似乎卯足了勁,在朝會上為了立儲之事辯得昏天昏地,各持已見。福王一改往日懦弱內向,常常入宮給女帝請安,裕王就不安分得多,日日招一眾朝臣們相聚,還幾次拜訪郭老將軍,求他指點自己。昭明女帝的態度則不明,似乎立誰的意思都有,又誰都不說,單看著諸位大臣分成幾派她仍按兵不動。不光在京城的三位王爺有人支持,另有些老臣子在金殿上痛哭流涕,要求女帝將梁王從陳州接回來,直接封為太子。說來說去,倒是肅王的呼聲最高,可他心裏清楚,越如此越招女帝忌恨,有心緊閉府門,與百官斷了來往,可是面對這樣一個絕好的機會,他怎甘心錯過。
「沒有人知道?」天下還有有比這更諷刺的事嗎?她低聲笑了幾下,有說不出的慘痛之間。
自從若虛子回京后,國師便請他過府為寧柔診治,到底他有些真本事,只一回便出手不俗,光看方子與治法便與之前那些御醫不同,連去了三日之後,寧柔的氣息便比之前強了些,照著方子調理這一個多月,她昏厥著的狀況明顯改hetubook.com.com善了許多。於是國師與若虛子商定,要他逢十過府來診治一回,倒不費什麼功夫,來回半日即可,若虛子也不是沒好處的,國師奉上的金銀之物不比靜王父子給的少。
「您老剛剛回京,許多事還不知道,陸儀廷當年並沒有死,有人暗中留下他的命,想要從他口中知道些……秘密。」
薇寧在面紗下微微一笑,老將軍開始裝傻了。
「有勞先生了。」
蕭頌打斷了靜王的話:「那隻老狐狸想的什麼不用說我也知道,父王,就算沒有這個病,我也不會去爭什麼皇位。」
臨出門前,國師又喚住他,停了停才道:「德慎臨死前說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做好自己便是。」
天色愈發地暗沉,國師坐在叢蕪居里,撐著頭似乎忍受著難熬的苦楚。天恆已被他揮退下去,他的面前攤放著一堆紙卷,還有一塊玉玲瓏。
肅王流著淚不停地磕頭:「母皇,兒臣有罪,兒臣有罪。」
小院卧房之內躺著一個女子,身上蓋著絲被,看得出她被照顧得很好,長發柔順,雙手交放在身前,看上去正在熟睡之中。
靜王一聽急了:「兩年?」
郭宏端起一杯清酒,默默灑落在地,眼眶驀地發熱,他久在邊關,這些大臣與他並不熟悉,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命,還有那些在反對女帝中死去的忠臣義士,如今不知英靈可好。
年輕人固執起來是會不要命的,郭宏嘆息著道:「你忘了一件事,我老了,那個人也會老,時間會懲罰她,而且有你這樣的人在內衛獃著,我想她確實已經老了。你還年輕,連這點時間也等不起?」
薇寧知道他回京后做了些什麼,可是並不認同,想逼著女帝立儲,然後再兵不血刃逼著她退位?這個想法太天真的了,當初女帝既然不惜血流成河也要登上龍椅,如今豈會為了什麼大勢不疼不癢地退位,哪一次帝座之爭不流血,不動刀子,她是嫩了點,但是郭老將軍老了。
「老將軍沒聽錯,你不用吃驚,這句話是一個陸儀廷的人告訴我的。」
國師聽聞此間之事,瞭然一笑:「他倒是聰明,趕緊把自己從這件事里摘出來。」
他差點就問出來不該說的話,隨即便提醒自己,眼前的女子不是別人,是女帝養著的內衛,這些內衛無處不在,他們從哪裡知道了這件事?他勉強鎮定下來,面容卻蒼老了許多:「人上了年紀,連耳朵也背了,你剛剛說了什麼?」
皇家權位之爭太血腥,他看得已夠多,為了上位,甚至連親人和愛的人也能犧牲,他做不到。
薇寧輕輕道出幾個字:「斬盡歡顏祭河山!」
「沒什麼,我看他總盯著大哥看,還以為是咱們府上新來的人呢。」
「兒臣遵旨!」
聽聲音應該是個女子,郭宏示意老僕放她過來:「你是誰?」
兩兄弟迎面打個招呼,天恆繼續往裡走,若虛子領著身後那個小僕打扮的少年隨即跟上,從鳳梧面前經過時,他忽地一伸手,拉住了那個小僕的衣裳:「等一下,大哥,這位是誰?」
蕭頌見靜王有話要說,摒退了身邊的人,父子二人靜坐了半晌,靜王開口道:「頌兒,你去了島上靜養,怎麼反倒還不以前精神?」
若虛子來國師府治病一事,本就沒多少人知道,也不會有人注意,今日無緣無故多了個人,雖然他說這是為了今日診治必須呆在身邊的侍從,可是這個借口用來搪塞國師卻不夠。
「蕭頌不會這麼做,靜王也不會,可他又能用得動若虛先生,我對此人的身份十分好奇。」
蕭頌看著窗外殘雪,不在意地道:「兒子沒事,父王不必擔憂。」
「老將軍言重了,您要去哪兒誰也管不了,這附近沒有別人跟著,我來只是想對你說一句話。」
鳳梧嘻嘻一笑,鬆開手放他們走。若虛子看了自己的侍從一眼,似乎怪他多事,那侍從老老實實地低下頭沒有說話。
沒有人能在面對女帝嚴厲質問時保持鎮定,德慎公主怕得想發抖,仍是一字一句地道:「這件事是我做的,跟誰也沒有關係!」
薇寧笑了笑:「沒有人會質問老將軍,你對天下有功,對百姓有功,我今日來,是想知道,當年之約你還會不會遵守。」
「陸儀廷?他在十年前便已死在這片火場中了,女娃娃,那時候你才多大?別以為做了內衛就可以故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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