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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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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鳳台折桂

第三十一章 鳳台折桂

這一走,她便錯過了考試,正好遂了某些人的意。薇寧冷笑一聲,說道:「不知這位大人怎麼稱呼?」
比起方才,他已經軟化很多,薇寧點點頭:「哦,是誰?」
王時暉還在一旁叫道:「你私自挾帶,本官命人拿了你,難道不應該嗎?」
容若蘭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隱約知道不會有好下場,她看明白了薇寧眼中傳達的意思,那是讓她千萬不要承認,可是她還是點了點頭。
昭明女帝在宮城裡焦急地等待,過了今日,她的臣子們便多了些女子,不用多久,朝堂上便不只是她一個女人。而且這隻是第一年,往後她還可以繼續開設女科招攬人才,天下將不再只是男人的舞台。她本想將應試的地點定在鳳台龍閣,也就是宮城中女官們研習之地,但為慎重起見,也想讓天下人知道,她選□□的英才並不輸于男子,這次史無前例的科考才會比照了春闈的規矩。
下一刻,他卻被迸出的血光驚住,衝出去那兩個官差雖然抓住了薇寧,卻沒機會再做什麼,她右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根短短的金釵,此時已深深插入其中一人的脖子。
聽到這個消息,薇寧一時沒有說話,閉上眼緩了下,又喝了杯醒酒茶湯,才清醒過來。
那邊蔣顏兒一路尋了過來,人未到聲先到。薇寧站起身,拂了拂學子袍,回身道:「急什麼,還不到時辰呢。」
且不說遠的,如今薇娘上京考女科,所圖為何他一想便知,她是為了他——國師微微苦笑,隨即心裏又有些驕傲,他的女兒是為了他才入京的!
內衛果然如傳說中那般無處不在,今日之事怕是瞞不住,女帝若是知道她一力支持的女科被搞成這樣,自己這個監考還有命在嗎?關鍵是怎麼補救,考試必須繼續,他不能一錯再錯,得罪了內衛是沒好下場的。
她還有很長很久的路要走,這條路滿是荊棘,她走得很辛苦。
「那人向本官檢舉葉薇你私自夾帶,她言辭鑿鑿,叫本官不由得不信,否則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
王時暉一使眼色,身邊的人沖向一間考舍,將裡頭的女子拉出來,卻是渾身發顫的容若蘭。
想到國師,薇寧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膝頭的書本滑落,在即將入湖水的那一瞬間,她出指如電夾住了書本,跟著緩緩睜開眼。滿眼的綠意讓她心情大好,離開考沒幾天了,在應試沒有結束之前,她無法擅自離京,更沒辦法去取回陸儀廷所說的兵符。其實能否得到郭宏的支持其實並不重要,但是她想爭取到更多的保障。這段時間,她與長青會的聯繫一直沒有斷過,基於她即將有個風光的前程,長青會儘力做到有求必應,甚至不惜被責活動太過猖獗,在奉都城四四齣動,將靖安侯周叢嘉名下的產業一一搗毀。
「我好像……迷路了。」她眼中浮起蒙蒙水氣,星光下的眸子似一汪無底黑潭,一時間有片段記憶閃過,她對蕭頌說,我迷路了。
過了一年,蔣顏兒的臉容略長開了些,初見時那抹嬌憨慢慢褪去。她是商人之女,天生的心中有計算,容若蘭與韋燕苒一處,每回見到薇寧總虛虛一笑,漸漸斷了往來,她卻兩邊不得罪,憑著天真之氣,與誰都交好。
容若蘭被拖到貢院最後一排巷道里,架著她的人將她粗魯地仍在青石板上,力道大得她痛徹入骨,可是她的嘴被堵得嚴嚴實實,一聲也沒叫出來。
朝臣們也在觀望,他們對女帝興之所致弄出來的三京館不以為然,難道她真要從這些女學子中選出來不世英才?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儘管朝臣們並不擔心這些女人會爬到他們頭上,雖然只會從這些女學子中選出三十六人,可日後她們將分派去朝廷各部,想到日後將要同女子同朝為官,身為男子,心裏多多少少都有點不舒坦。
嬌聲漸遠,湖畔空留余香。
「想當初咱們同行上京,也曾有過一段情誼,容蘭姐姐就指望著能出人頭地,為她母親爭一口氣,沒想到……」
王時暉驚怒不已,剛要說話,監考官岳世思已趕了過來。還未開考便死了人,事情鬧得大了點,他想不來都不能,一來看到兩方對峙著,他上前喝道:「大胆!你一個小小學子,蒙天之幸才有機會參加女科,竟然在貢院里行兇,還有沒有王法!」
「我私自挾帶?你有什麼證據!至於他,只是想抓住我嗎?他手裡剛剛可是拿著刀的,來抓我這樣一個弱女子,至於動刀嗎?」薇寧踢了踢倒地的官差,露出他身下的短刀。
岳世思在王時暉耳邊低低地說了句話,他臉色一變,不可置信地看向薇寧,忽然有些明白為何老丞相會讓他來對付一個弱m•hetubook.com•com女子,這女子一點也不弱,她身後的勢力讓他不敢再堅持下去。
女科開考的時辰終於到了,可是監考官與副監察卻仍在這裏,他們要將試題發下去,岳世思著急地道:「請姑娘先回考舍,為顯公正,本官會安排人手再給諸位考生都查上一回,而後再開始考試。」
這一回國師問起江南的風物,薇寧暗自警覺,她笑道:「學生幼年便離開了淮州,隨父母出遊,路上見過不少地方,倒是江南的人和事,卻記不大清了。」
薇寧冷冷地看著考舍外巡查的軍士,看得他們低下頭走過去,才收回目光,暗暗嘆了口氣。
岳世思哪敢接過來,還往後退了兩步,這女子手上的血還沒幹,誰知道她是不是想給自己一下。薇寧輕輕一扔,木牌正好扔到他懷裡,他慌忙想扔掉晦氣臟物,可是一閃眼看見木牌上刻著的紋路,又趕緊拿好。
周叢嘉把奉都城的大小衙門走了個遍,卻無人敢接他報的案子,長青會本就出沒無常,多少年都沒有人能整治得了,指望京城裡這些老爺們基本是無望。這比國師出手整治周叢嘉的手段還損,因為長青會無所顧忌,僱主薇寧十分滿意,她連手指都不用動,便將周叢嘉畢生積累折騰得不成樣子,天下再沒比這更痛快的買賣了。
國師早已看穿了周叢嘉的意圖,並未著急知道多年前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反正一切已在他的掌控中,只是無人之處暗暗發笑,冷冷看著他的兄弟如跳樑小丑一般。
王時暉飛快地看了一眼韋燕苒的考舍,從她的眼神暗示中明白了該怎麼做,默不作聲地看了眼岳世思。
有那麼一瞬間,薇寧差點以為是蕭頌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
可周薇娘是怎麼變成了葉薇的?當初那種情況下,薇娘自然不敢再用原名,收養她的人本事不小,居然將她的身份藏得這麼嚴實,甚至連州府的籍冊上也做了手腳,想來壽春那副屍骨與眼前這塊玉玲瓏,也是刻意安排好的。
她只來得及看到有幾個穿著藍衫的人圍住,便覺得背上挨了狠狠一記,喉頭湧出一股腥液,全從鼻子里噴了出來。
陽光無情地照在容若蘭滿是血污的臉上,她努力抬起頭,從那幾雙腿間的縫隙望出去,巷道似乎沒有盡頭,她拚命搖著頭,想喊出自己的不甘與冤屈,可是不會有人來救她,一條帶著風聲的木棍落下來,她絕望地閉上眼。
國師陷入長久的沉默,叢蕪居無邊無際的空曠壓迫著他。他急切地站起來,撩開通向卧房的簾帳,那裡有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通道,片刻之後,方才還在卧房裡的國師竟從周府舊宅一間不起眼的廂房裡走了出來。
雷聲轟隆,上天以這種方式宣告著它不可阻擋的腳步,一聲聲似乎響在國師的心上,他靠坐著如同一具不會動的木偶,只有眼中偶爾有亮光閃過。
「看我幹什麼?」岳世思咳了一聲,正色道:「此等居心不良者該重責才是,王大人不必顧慮,說吧!」
他很囂張,吆喝聲傳遍整個巷道,大概前後巷道里的女學子們都能聽到。
薇寧走進考舍后,正打量著,聽到門被人從外面鎖上,她苦笑一聲,這感覺不象來考試的,倒象是坐牢。每條巷道都站著幾個軍士和女官,等女學子們都安置好后,還負責在外面來回巡查。
不等岳世思說話,王時暉硬聲道:「證據?本官的話便是證據!」
來人正是王時暉,他是副監察之一,來之前對監考官打過招呼了,此舉是衝著薇寧來的,也根本沒把一個小丫頭放在眼中。
王時暉皺著眉,他也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本以為貢院門一關,這裏出了什麼事都沒不會有人知道,哪曾想那丫頭手裡會有內衛的牌子。
薇寧謝絕了蔣顏兒邀她同行的好意,自己慢慢往回走。她已經很久沒有去過胭脂小鋪,最近一段時間跟在她身後的人,已經不是蕭頌所派,而是另一拔人,應該國師派來的。蕭頌自從在小島上回來,似乎已經對她心灰意冷,再也沒有派人跟著她,他們已經形同陌路。
世事就是如此,容若蘭被那些想整治她的人犧牲了,貢院里的血案被壓下去,只有一個女學子突發疾病而死的消息,容若蘭的學識應該可以考入前十,可是她死了。今日天氣炎熱,中途受不住熱暈倒的有好幾個,偏偏只有她死了。
「我在景陽樓定了桌菜,你若不去,只會便宜了封家小子一人。」
她這是逼著兩位大人給她一個交待,王時暉哪裡肯服氣,他不信一個女子還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剛剛沒能將她拿下是個意外,此時多上幾個人將她m•hetubook.com.com直接綁了,讓她這輩子再難有開口的機會。可是監考官不同意,一個勞什子木牌就讓他忘記曾答應過老丞相的話,真是豈有此理!
原來只用了一夜功夫,禮部便閱完了卷子,還定了名次,連同卷子呈報女帝親閱。女帝親批「可堪重用」四字,張榜昭告天下。
「你有本事,就在陛下面前也這麼說。」
薇寧有些不甘,低低地應了聲:「是。」
這樣才好,三京館里雖然沒有人敢說些什麼,可難保外頭沒有風言風語,薇寧樂得與國師府疏遠些。
一夜酩酊大醉,她沒有回三京館,便在景陽樓睡到了第二日過午。當薇寧撐著要裂開的頭,從床上艱難坐起時,劉司正尋到此處,不等她梳洗便急步進來,臉上有克制不住的喜意:「恭喜葉姑娘,陛下讓人張出皇榜昭告天下,葉姑娘不負眾望,考了頭名!」
皓月當空,仲夏的夜晚西城熱鬧如昔,景陽樓上層的雅室里,薇寧正舉杯暢飲。她不想喝酒,可手中的杯卻沒有空過,一杯杯不停地喝。容若蘭不該死,即使她將薇寧當作假想的敵人,一直想超越薇寧,甚至用過不堪的手段,可是薇寧從來都沒想過要將她怎樣。她的心思並不在爭奪頭名上,但是她們卻總覺得她看不順眼,無意中礙了別人的路。
岳世思終於忍不住打斷他:「好了王大人,不要說下去了!這位學子,是與不是,你都得隨我去說清楚。」
這些薇寧都知道,容若蘭心中有股意氣,自小到大她再聰慧,都入不了親人的眼,這一次她必須中榜。她本來還算純良,可是到了京城后,漸漸與韋燕苒之流走到一處,被她們利用,還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還穿著今日應試時候的學子袍服,袖子上還有血跡,幸好在夜晚看不分明,這一路上有不少女子的穿著打扮同她相似,那些都是尋常家的女兒,薇寧走在其中倒不是很扎眼。
有時卻只是閑話家常,雖然看不到國師的真實面容,可是薇寧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份面具下的關懷。可他越是如此,薇寧越是心驚,想到他曾提過的認自己為義女一事,她忍不住嘀咕,難道國師真有此意?
「本官姓岳。」他剛才一直在打量這個容貌美麗的女子,為她的鎮定暗暗心驚,敢在貢院殺人,膽量實在不小。
容若蘭在家中並不受寵,她的母親雖是正房夫人,可是只生了她一個女兒,比不得容父的另兩名妾室,個個生的是兒子,祖母偏寵男孫,父親疼愛幼子,她這個做長姐的被冷落多年。
她飛快往左右考舍里看了下,一個是容若蘭,她閃躲著薇寧的目光,另一個倒是看得很認真,正是一向與她不對付的韋燕苒,象是看不夠似的,嘴邊還唚著冷冷的笑意。
繁花盛開的時節,受人矚目的女科終於開考,與春闈不同,昭明女帝將開考時間定在最為炎熱的大家夏日。多少年來,來去在科考貢院里的老少舉子皆是男兒,如今裏面坐著的卻是女子。
她也曾認真想過,國師為何會對寧柔的病這麼上心,難道他們是舊識?不止如此,他還時不時讓天恆接薇寧去國師府,有時是問問她在學館的功課,諸位老大人講授的課理是否能聽得懂,出得題目可能應答上來。國師學識本就不差,論起經典自然比那些學官高上一籌,薇寧是個知道好歹的人,縱然心中對他極其憎惡,仍平心靜氣向他請教,叢蕪居里兩人一聊就是半天。
薇寧的目光落在在考舍里的韋燕苒,看得她心裏冒寒意,好容易安排好的事,居然起了變化,這些人實在沒用。
他是又氣又急,這回的差事不好弄,既得順順噹噹的讓女帝高興,又得用最小動靜辦好老丞相的交待,誰知道天不從人願,一點點小事鬧成大事。
薇寧頓覺不妙,剛要開口,岳世思已問道:「便是你向王大人說的這件事?」
夜市燈如晝,此時還未到宵禁時侯,街上擺著許多消暑的吃食,遠處有隱約的歌樂聲。等她在一條相對安靜點的巷口停下來,發現自己一味亂走,已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國師自然知道她在防備著自己,想想實在可笑,他們是父女,父親同女兒話些家常再正常不過,可他的薇娘卻不知道,對面坐著的是自己的父親。
看樣子若非考舍太小,他直接就進來揪人了。薇寧皺眉問道:「這位大人,不知出了何事?」
劉司正打量著她的神色,小心地問:「你昨晚沒有回三京館,大概還不知道,宮裡發了旨,三日後你得和另外十五個中榜的學子一同入宮。」
日暮之時,貢院緊閉的大門終於打開,女學子們從裏面魚貫而出,面上的神情有些乏累,https://m.hetubook.com.com這還是女帝照顧她們,只考了一天。門外早已等候著她們的家人,四月里,家在外地的女學子們的家人陸續趕來,等著中考的消息。
負責監考的是聖上欽命的禮部大臣岳世思,他見慣大場面,對區區一百多個女學子佔著這麼大的貢院考試,頗有些不以為然,但他也知女帝極重視此次考試,不然也不會另安了兩名副監察,今日還出動禁軍,將貢院四周圍得緊緊的。
「免了,你讓我看什麼都沒用。」
焓亦飛眼中閃動著笑意:「當然沒那麼巧,我是從貢院那裡一路跟過來的。」
薇寧坐下來,從學館發的青色袋子里拿出筆墨等物,做好答題的準備。可就在此時,外頭有些不同尋常的動靜,急促而又雜亂的腳步聲在巷道響起,有人正朝這裏走來,走到她所在的考舍前,腳步聲慢了,一個穿著朱紅官服的男人往裡面看了一眼,冷聲道:「打開門。」
在這樣一個不能出事,也不可以出事的地方,偏偏出事了。
「你還敢狡辯,本官……」王時暉高聲喝道,他帶來的人下手狠辣,抓住人先堵嘴再悄悄折了她的骨,必定叫她沒法再抵抗。
「顏兒,別哭了,你看那是誰。」她指了指正掀坐在車上找女兒的蔣母。
「還是看一看的好。」
她們是如今奉都城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甚至有許多女子仿做了黛青色的學子袍服來穿,惹得諸多女子艷羡。可她們並沒有多少興奮,貢院里開考前那場風波叫人心中惴惴不安,有人說自己聽到聲慘叫,還有人說看到官差抬了具屍體出去,離開貢院時均被勒令不得說出今日之事。
今日一早,她們這些人被送到貢院考試,門口自有女官為她們一一驗明正身,又檢查了隨身所帶之物,才被放行,去各自分到的考舍里。她們這些人歷經一年的等待,終於到了這一天,能不能出人頭地就看今日。
岳世思坐在貢院里供監考官歇息的靜室中,不停地擦著汗,他想到剛剛那名女學子眼中的煞氣,炎熱夏季不禁打了個冷戰,狠狠瞪了身邊那個副監察:「王大人,今日之事是你挑起來的,陛下問起來,你好好解釋!」
想通了這一點,岳世思開始打起了哈哈:「這位……葉姑娘,你說的對,確實沒有證據說明你挾帶有違反貢院規矩的物件,王大人必是心急了些,對不對啊王大人?」
按道理這門應當在考完才能打開,薇寧心中警惕,聽他又道:「你就是葉薇?出來!」
岳世思一拍桌子:「你若是不怕,儘管放手去做,別連累到我!」
薇寧看他象個主事的,便道:「是嗎?那麼這位大人,學生想要問一問,我究竟犯了什麼罪,為什麼他上來就要置我與死地!」
才剛入夏,荷葉便開始瘋長,努力擎起一頂頂綠色的華蓋,稍不留意便綠了一大片,去年這時候,薇寧還在進京的路上,這會兒卻馬上就要正式應試了。
「葉姐姐,原來你在這兒,太好了,我們快去草廬,國師大人來了。」
他頓時失了興緻,淡淡地道:「再過三個月便要應考,以你的資質,中榜應該不成問題,這中間你不便再來我這裏,否則會讓有些人以為,你是因為我的緣故才中榜,沒什麼真學問,你要好自為之。」
自從知道薇娘還活著,國師心情大好,甚至沒有再對周叢嘉繼續下狠手,可周叢嘉卻不知道,雖然有女帝做靠山,可看樣子國師並不肯放過他,眼見曾經是他府上客的薇寧成了國師府的常客,於是便找上她,欲挾恩命她幫著說合一二。女帝曾露過口風,國師有意收薇寧為義女,周叢嘉卻認為國師此舉是有意為之,誰不知道這個女學子從入京起,身後就有靖安侯府的影子,國師處處針對他,認誰不好,偏要認薇寧為義女!
蔣顏兒提著衣角飛跑過去,撲到母親懷中大哭起,似乎有說不盡的委屈。
王時暉強辯道:「本大人事先接到消息,否則怎會驚擾到旁人。」
見血不祥!貢院里最忌諱的就是見血,容若蘭和韋燕苒離得最近,她二人立馬尖叫出聲,王時暉並不清楚薇寧的來歷,他看著那個官差捂著脖子慢慢倒下,身邊還落下一把短刀,駭然張大了嘴。誰也沒看見她是怎麼動的手,另一個官差的臉上被濺了幾滴血,大叫一聲,趕緊退到一邊。
貢院很大,縱橫排列著上千間考舍,三年一次春闈,從各地上京趕考的舉子們遠道而來,從這裏走出去的人不外是中榜或是落榜,但做了官不一定就能名留青史,更多的人只能當著品秩不高的小官,一生汲汲無名。
上蒼似乎對對世事無常格外鍾情,它能令滄海變成桑田,也可以瞬間顛覆一和-圖-書個朝代,它讓無數平凡人家灰飛煙滅,它讓妻離子散,讓父女成仇。
薇寧慢慢從考舍里走出來,站到了陽光下。
「我倒想問問王大人,你為何誰都不查,只查我一個人,難不成你能掐會算?」
這個人到底是誰?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蕭頌,期間也沒再進過宮,已經到了最後時刻,這場應試備受矚目,她們註定要成為千百年來第一批女官。
「靖安侯最近是否找過你,不要理會他說了什麼,你全力做好應試的準備便可。」
一隻手橫伸過來攔住她,手裡還拎著一瓶酒,薇寧扭頭一看,星光下焓亦飛騎在馬上,彎著腰朝她一笑:「在想什麼,走,我請你喝酒。」
長青會的做法很無賴,他們出其不意的騷擾讓許多店鋪被迫關門,莊院被突襲損失慘重,本來周叢嘉已自斷與封家的合作,少了許多進項,長青會這樣一來,簡直是在斷他的活路。
韋燕苒提著的心終於放下,那兩位大人也跟著鬆了口氣,岳世思說道:「茲事體大,我看還是報與陛下知曉得好。來呀,將她拖下去。」
雖然所有人都看好她,認定她必然高中,日後便是女官之首,可這並非薇寧最終目的,她在等待一個時機,眼下立儲之爭已進入非常時期,肅王雖然沉寂下去,可遠在陳州的梁王馬上就要回京了。誰也沒想到最先站出來奏請立儲的郭宏老將軍會最終選擇了梁王,福王與裕王暗地裡痛罵他是個不講理的老匹夫,朝臣們沉默一陣之後,忽然意識到這也許是個轉機,連放逐出去的梁王也能重回奉都,那是不是意味著女帝對他們的統治即將結束?
「謝了,我從不喝酒。」她心裏有些鬱結之氣,走了許久才散去大半。
「我還要回三京館。」
薇寧沒有阻止他的動作,點點頭道:「大人說的沒錯,當以考試為重。」
岳世思瞬間一陣陣暈眩,他覺得太陽太大,熱得他喘不過氣來,地上那具屍體散發的血腥味格外濃烈。毫無疑問,這塊牌子是真的,雖然岳世思從沒機會見識過內衛的牌子,可是一個女學子不可能無緣無故弄個內衛的令牌放在身上。難怪都傳陛下看重這個女學子,她竟然有這麼深的背景。怪不得她那麼冷靜,下手那麼狠,殺了人還跟個沒事人一樣。
「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身負皇命監察考場,誰給你的膽子,不問青紅皂白就想處置誰就處置誰?」她眼中閃過一抹煞氣。
當年所有的人都以為他周子敬死在了沙馬營那場大火中,家破人亡。可他的薇娘逃離了性命沒有躲藏一世,她長大了,並且一直在籌謀著為他復讎!這個傻孩子,她一定是當他死了,死在女帝手中,化個名字上京考女科來替他復讎。
「我說王大人,今日凡事均需慎之又慎,你實在太輕率了!再說要搜就全都搜,怎麼能只查葉姑娘一個人。」岳世思看了王時暉一眼,目光是帶著堅決,警告他不能再輕舉妄動。「葉姑娘,我看這根本就是場誤會,馬上就到時辰考試了,萬事等考完再說。」
今日封長卿特意請了半日假,專程等在這裏,他與焓亦飛算是點頭之交,見是他護送薇寧來此,一副賴著蹭酒的模樣,不禁莞爾。
薇寧站在離貢院門口不遠的地方,抱著雙臂眼神冷然,她盯著韋府的馬車,過了很長時間,韋燕苒幾乎是最後一個走出了貢院大門。她被薇寧盯得渾身不自在,在丫鬟的摻扶下上了車便連聲催著離去。
「敢在貢院里動手腳,誰也救不了你!」
此時開考剛剛開始一刻鐘,考舍里的女學子們皆有些面色發白。方才這裏經歷了一場風波,她們為此重新被搜了一回身,所幸沒有再出什麼事。
她不由再次猜測國師會在什麼時候站出來,表明自己的立場。自立儲之事初起,國師便遠遠地避開這一場君臣鬥法,將自己的實力隱藏起來,他與靜王一樣,超脫于紛爭之外,沒有人敢隨意探究他的想法,或者逼著他去表態。
「你還妄想見陛下?別做夢了。」
算一算薇娘如今應已十八,她的才情智慧都讓他引以為傲,她還那麼美麗。看她入京后的做派,竟是膽大包天,恃才一點點接近女帝,甚至成了內衛,不愧是他周子敬的女兒!這些值得他讚歎,可又不可避免地為她擔憂。他隱藏得太好太深,除了女帝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若是薇娘以為害死周子敬的人包括他在內,或者說已經認定了國師就是兇手,那該如何是好?難道他們父女要從此為敵?
她從貼身處拿出一塊木牌,剛剛在貢院門口,負責搜身的女官見到這塊木牌自動噤口,她們久在宮禁,認得這是什麼,也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就算是薇寧當時和圖書身上帶著些小抄,恐怕也會裝做沒看到。
初夏時節,三京館的荷花湖畔,坐著一個黛衣少女,她雙眼微閉靠著塊湖石,似乎努力在嗅清淡的荷香,膝頭還放著一本翻開的書。
「啰嗦什麼,快點出來!」
對薇寧來說,京都越亂越好,她甚至感激郭宏,是他的回來讓朝局變得不再如之前那般死氣沉沉,漸漸能聽到反對的聲音。原本她以為被一個女人壓在頭上數年後,朝臣們會漸漸習慣她,順從她,如今看來,他們骨子裡還是有些血性。
薇寧不知容若蘭被帶到了哪裡,想了想道:「好,就依大人所言。」
薇寧並沒有想到,自己今日的舉動會讓國師驗證了多時的猜測,她見過寧柔后,安心繼續自己的學業,再過些時日便是應試之期,女學子們之前還只是暗裡較勁,如今已是明著比拼,韋燕苒等人已無空暇在學館里挑事,日日苦讀詩書。
「可是你一直在往城西走,難道,你並不是來找封長卿?」
平靜下來的國師慢慢行走在荒敗的園子里,他不能告訴薇娘周子敬還活在世間,如今的國師便是她的父親,他不能肯定薇娘知道真相後會是什麼反應,悲憤?驚詫?不,絕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父親並非為了忠義而死,而是和周叢嘉同樣為世人所不恥。
這一次卻沒人會送她回去,焓亦飛笑謔道:「不怕,正好給我個機會,請女狀元喝酒。」
她話鋒一轉,對著王時暉道:「適才大人說事先收到消息,那好,今日你若不說出是誰誣衊我私自挾帶,就別怪我不客氣。」
不知韋燕苒許了容若蘭怎樣的好處,居然明知一死仍要擔下今日之事。
遠處昏暗的燈光照不到這裏,她眨了眨眼,掩去心底那股淡淡的失望:「是你?別告訴我你正好路過。」
她上前挽了薇寧的手,結伴往回走,邊走邊道:「我也不急,可是國師一年了才來第二回,怎麼著也得趕去,不過這回不會有人難為葉姐姐你了。」
容若蘭死了,薇寧心中亦是惻然。容若蘭的家人也在開考前來了京城,似乎是容夫人跟著兄弟一起入的京,今日貢院里出的事,他們並不清楚,只是遍尋不見女兒出來,問了官差才知道,容若蘭今日考試不止是失利那麼簡單,還發了暴病而亡。眼下屍體就在裡頭。
竟是問也不問,查也不查,上來便給她坐實了罪名,王時暉身後竄出來兩人伸出就來抓她。形勢太急,不容薇寧多想,她向後一個錯步,裝作無意避開那兩個人,叫道:「且慢動手,學生沒有做過大人說的事!」
事情有些不對,想不到竟有人敢在今天對她下手,到底會是誰?自從年前入宮到現在,她的日子好過很多,誰不知道她已是國師府的座上客,又是最有可能在女學子當中脫穎而出,成為女官之首的人。可眼下發生的一切令她不得不相信,有些膽大包天的人,選在今日對她下手了。
「那老大人的吩咐怎麼辦?」他可是在韋相面前打了包票,弄死一個小丫頭是易如反掌的事,這回死是死了個,可惜不是正主兒。
如果到這時候他還想不到葉薇就是薇娘的話,那他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做為熹慶最神秘、權勢最大的國師,他可以想出這麼些年薇娘曾有過的經歷,京中巨變,她被寧柔帶著逃離京城,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寧柔變成無知無覺的活死人,而薇寧則繼續逃向江南。他希望自己沒有想錯,那個喜歡吃蟹糖,會左手書的女子,是他的薇娘,他早就該知道的,只是一直不敢肯定,更何況他在壽春找到了一副屍骨。
女官們依次又進考舍里查了一回,只聽得有微弱的掙扎聲傳來,坐在考舍里的薇寧神情微冷,手緊緊的握住筆桿,但願今日別再出什麼事了。
蔣顏兒撲過來,哭著道:「葉姐姐,若蘭姐姐她……」
「我不喝酒。」她喃喃地說著,卻發現再走幾步便到了景陽樓門前,封長卿正侯在門口。
他一揮手,上來人將地上那具屍體拖走,並擔來清水將石板上的血跡沖洗得乾乾淨淨。
剛才雷聲轟響,此刻天上只落下柔柔雨絲,國師站在難能可貴的春雨中仰起臉,任雨絲打濕臉上的面具,一串極突兀的笑聲從喉嚨里逸出來。他這些年從來沒有如此開心過,站在雨中笑得無比歡暢。忽然一日,寧柔沒死,他的女兒也沒死,過去十年中發生過太多的事,他還不能認回薇娘,但是他真的很開心,今後還有很多個十年,他可以想盡辦法補償她們。
「本官奉聖命監察考場,而你竟敢私自挾帶!來人,把她拿下!」
「岳大人,這位王大人沒說錯,我確實私帶有一樣東西,可是這樣東西卻不違背考場的規矩,您一看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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