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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

作者:千歲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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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寒鴉之林

第四十章 寒鴉之林

郭宏冷笑一聲:「走?我怕今晚我們誰也走不了,別看這會兒無礙,可別忘了,還有人在暗中等著坐享其成呢。」
他們已經走了大半日,一行十六人在山裡繞來繞去,卻沒有人出聲抱怨。都是跟隨老將軍多年的生死心腹,離開沙場的他們仍然奉行著令行禁止的軍中習慣,這一點讓薇寧頗心慰。自從陸儀廷將金庫的秘密告訴她之後,她根本沒想過要來查探,以前曾想過同長青會合作到最後,或許有可能啟出來助他們一臂之力,如今也用不到了。薇寧曾一度懷疑金庫是否真的存在,陸儀廷的話真真假假,其中有許多她想不透的地方。一個人在在飽受那樣的苦痛折磨后,心性早已變得扭曲,到底孰真孰假,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
這個人自然不懷好意,說不得也是衝著金庫來的,悄沒聲息地藏在暗處,好最後得個便宜。肅王喘著氣有些猶豫,他有些後悔今夜親身冒險,可是若不來,他必定會後悔終身,為了那個皇位,他已經什麼也顧不得了。
那邊有人叫道:「是葉姑娘嗎?本王柴禎,在此恭候多時了。」
「想必你也留意到,這麼一處平常的山林,居然起了個寒鴉林這麼文雅的名字,只因這林子是前朝第一位皇后賜的名。」
薇寧冷冷地道:「我也不曾來過這兒,肅王還是另外安排人手。」
「因為……師尊並沒有外人想得那般無情。」天恆艱難地吐出這句話,算是間接承認了焓亦飛此番受傷與國師有關。
「自然,葉大人可有發現?」
「你小心些,我這把老骨頭可不怕打架,該出手就出手便是。」
「當年先帝爺便是在這裏與皇后相識,難得二人有緣,那是個極為溫柔的女子,可惜天不從人願,去得太早,否則……」他的話扯得有些遠,薇寧在黑暗中露出抹微諷的笑,這麼說金庫竟然在一個與先皇後有關的地方,乍一看先帝竟然如此念及與先皇后的情意。可是先皇后再好,先帝照樣將她拋在腦後,否則哪會有如今的女帝。
「葉薇,這件事要亦飛醒來才知道真相,師尊並沒對他做過什麼。其實師尊的心一直很軟,對自己尤其苛刻,你也去過他住的叢蕪居,我多次勸師尊搬離那裡,他卻執意不肯。」
幾人說著話,暗夜裡傳來一股甜腥味,似乎愈來愈濃重,郭宏身邊的老家將往腥味來源處走了兩步,回頭看自己的主人,見郭宏點點頭才又往前去,方向正是適才肅王手下來的方向。
靜謐的屋裡瀰漫著淡淡地藥味兒,焓亦飛仍舊沒有醒過來,昏迷中的他沒有了清醒時的玩世不恭,看起來有幾分陌生。薇寧攜葯再次來到國師府,依舊是天恆作陪,國師不知去了哪裡,鳳梧也沒有跳出來姐姐姐姐地叫她,不過她也沒什麼心情應付,光是怔怔地立在床上,思量不已。
天恆答不上來,他不能告訴薇寧,焓亦飛私自闖進叢蕪居,不知做了什麼,被那裡的機關傷到,事發時師尊與他都在宮裡,鳳梧雖在府里,卻什麼都不知道,誰也不知道那候出了什麼事。師尊似是極憤怒,卻未對焓亦飛痛下殺手,只讓自己帶了他走,並好好醫治。
「我沒事,還好。」蕭頌抬手掩住口鼻,免得灰塵進口,「男兒生來是要護著女子的,似你這般處處著緊我,卻是反了。」
他及時住了口,大約是瞧在葉薇的面子上才沒有惡言相向,小靜王與她成婚又悔婚,這段公案朝中誰能不知。
郭宏目光一轉,看見了蕭頌,神情更冷:「原來小靜王也在,這真是……嘿!」
「怎麼回事?」
話都被肅王挑明了,郭宏也不懼怕,撫了撫鬍鬚道:「是什麼都好,王爺你有你打算,老夫心裏也自有計較。」
「為什麼要走,姐姐不要小看人,若非有我,你怎有頭緒?」鳳梧急了。
竟然是他!薇寧暗道晦氣,怎地他會陰魂不散追過來?
肅王此行可比他們招搖多了,儘管護衛隨從精簡了許多,但他不肯放棄奢靡,林中露宿還設了銀白帳,四周點著火堆,這會兒撩開帳子走出來,含笑看定她:「荒郊野外,能與葉姑娘這等佳人相遇,不枉我等餐風露宿大半日。恕我直言,你臉上這塊面巾可真煞風景。」
郭宏的話讓薇寧一滯,不知該如何讓老https://www.hetubook•com.com將軍知道,蕭頌他,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話到嘴邊卻有些猶豫,她怎麼保證這一點,是逼著蕭頌表明立場?從前她不屑這一點,可是如今卻不能不在意。
遠處驀地出現一縷火光,薇寧頓住腳步,剛要悄悄地掩過去,那邊的人已經被驚動,高聲喝呼起來:「什麼人!」
薇寧回絕了他的好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忍住向他打聽焓亦飛受傷真相的念頭,國師府的人大可不必如此防著她,焓亦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醒來,難道她要留下來是想等著在第一時刻打探什麼?
郭宏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腿,薇寧看在眼中,再次勸道:「其實老將軍不必親自來。」
薇寧苦笑一聲,朝郭宏那邊發出訊號,當郭老將軍帶人出現的時候,肅王的情緒明顯高漲不少,笑眯眯地打招呼:「上將軍,小王早想見你了。」
「葉姑娘言而無信,本王可一直在等著你的好消息,若非今日在此相遇,恐怕你是不打算告訴本王找到金庫的事吧?」
「我冒死前來,是要告訴姐姐一件重要的事。」
每次見到蕭頌,薇寧便湧上複雜得無法形容的心情,有愧,有怨,有愛,有恨。他若不是蕭頌該有多好。千言萬語,說出口的卻只是短短几個字:「你還好嗎?」
「葉姑娘客氣,不過今夜我確實為姑娘做了件事,你也一併謝了吧。」
郭宏厭惡地看著眼前的血與野畜屍體,問道:「怎麼樣,還要繼續走下去?」
蕭頌看著她,美麗的容顏只露出一雙眼睛,裏面的關懷卻半分沒有遮攔。他對肅王說道:「肅王殿下,我有些話想同葉薇單獨說,可以嗎?」
她艱難地張開嘴:「我……」
「你說得沒錯。」她黯然低下頭,說不定又是一個京都流血夜,想想都令人恐慌,身上陣陣發冷。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沉默地握緊她的手。
「王爺,你最好讓你的人把火熄掉,這附近定有人暗暗跟著咱們,你是怕招來的人少嗎?」他並不是危言聳聽,到此時他也明白自己今日的行動大概已落入有心人眼中,而肅王行事招搖,他們誰跑不了,那些潛在暗夜中的人該是有意將他們兩拔人湊在一起,好一併發落。
「什麼事?」
「從一開始我就想阻止你,卻沒有阻止你的立場,若我不是蕭家人,或可正義凜然地勸你不要這樣,不要那樣,偏偏我是陛下的親侄,按說早該將你拿下才是正理。」他避開她的目光,輕輕吐出一番話:「誰叫我喜歡上你了呢,葉薇,你問我會不會阻止你,那麼你呢,有沒有想到我時覺得為難?」
休整了片刻,一行人再度前行,薇寧還是走在最近,突然聽到前邊有動靜。這一次她十分肯定是只鳥兒在叫,短促而難聽,真的是老鴉的叫聲!霎時間大家全停下來,白日里一隻老鴉都不曾看到,這會兒的鳴叫聲落在眾人耳中,格外突兀。
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還一起吃了飯,聊了許久,天恆與鳳梧也在一旁作陪。薇寧只當看不到鳳梧似有若無的示意,只是淺笑著與國師對答,如果說平日的國師冷漠無情如同九天之上的神官,今日的國師則是化身為凡人,面具下一度扯出抹淡淡的笑意,氣氛極其融洽。天恆的心裏有些泛暖,果然師尊是真心喜受著葉薇,幸好有葉薇在,師尊半生辛苦,到老總算有個安慰。
「看來你是把長青會的事算在了本王的頭上,長青會可是近日才投靠了本王,之前他們做過什麼與本王無關,再說了,若我有心為難你,又怎麼替你隱瞞身份到現在。」
「說之前我有件事想問一問姐姐,你對我二哥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思?」
既然如此,她自然要找個可以用的人,且金庫里有再多的錢對她來說也沒有絲毫誘惑力,只有在適當的人手中才會發揮最大的效力。同誰合作對薇寧來說根本不是問題,郭宏便是現成人選,至於蕭頌……薇寧心中微感歉疚,這一次她怕是又讓他失望了。
人還沒死透,只是刀刀下手極重,究竟出了什麼事,他要在自己身上下這麼重的手?一時間人人神情凝重,不由自主看著身邊夜色迷茫,瑟縮不已。
雖然蕭頌看起來好端端的,誰又知道肅m•hetubook•com•com王是如何挾了他來,有沒有傷到?
肅王沒想到郭宏如此不給他面子,說到底還是日後這皇位歸屬的問題,他真是想不通,梁王那般窩囊的人究竟哪裡讓郭宏看中,寧可推舉他也不願歸順自己,真真氣煞人也。
「老將軍真愛沷人冷水。」
當時那種情形,他確實救不了焓亦飛,只得抱恨離去。
「蕭頌,你會不會阻止我?眼下的形勢只有愈亂對我愈有利,這金庫必定要啟出來了!」
「哦?難道此處竟是有來歷的不成?」薇寧有些詫異,實在想不出來這裡會有什麼奇特之處。
薇寧接過來細細察看,鳳梧安靜地呆在一邊,也不打擾她,良久之後,她眸子一亮,似有頓悟,隨即黯然不已,這一切的一切,都托賴於焓亦飛,如今他生死未卜,教她頗為不安。
「請便。」
「當初陸儀廷臨死也不忘賣關子,只說我見之時便會明白,蟠龍匙,顧名思義,硯台上那兩條看似雕出來的兩條石龍,便是開啟金庫的關鍵。」
有些人虧心事做得多了,自然會覺得沒資格過得好些,因為他會日日夜夜受到良心的譴責。薇寧轉過身望向天恆,再一次感到種莫名的熟悉。她緩緩地道:「你說得沒錯,義父大人最是仁慈不過。」
「到底會是誰?」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驚懼,溝里的野物屍體並不多,卻死相極慘,象是寒鴉林里過冬的小獸們都跑了出來,在這裏受到重擊死去,非要血流幹流盡,死得乾淨利落,至少他們在那邊一點動靜也沒聽到。
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薇寧輕輕擰起眉頭:「這樣的事說起來沒有任何意義,不如你說些我想知道的。」
郭宏皺眉看著肅王:「怕?老夫是快進棺材里的人了,還會怕么?只盼肅王別對自己期望過高才好,就算你得了金庫又能如何。」
她似是下了很大決心:「蕭頌,答應我一件事。」
天恆瞧得出她一臉疲倦,想讓她歇息一會兒,國師府里還為她單獨留著院子,日日派人細心打掃著,師尊常常會無意走到那個院子前,似有所盼。
郭宏回頭看了看遠處山下隱隱綽綽的一片房屋,沉默地繼續前行。老家將把手裡的水壺遞過來,他抬手推拒,示意家人給走在最前頭的那個嬌小身影送去。
山間寒冷,呼呼的風聲繞在樹間,這片林子並不大,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腳下不時踩到乾枯的樹枝,任何聲響聽上去都讓人心驚,薇寧的心如同陰暗的天,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帶著這些人去向何處。
「那他怎麼會傷成這樣,我原本也以為義父大人他如你所說,是個仁慈的人,到底亦飛做錯了什麼?」
郭宏眯起眼想了會兒,似是下了決心,對薇寧道:「葉大人,我們是跟著你來的,接下來如何,還是你來說罷。」
離奉都不遠有個寒鴉林,附近有幾處莊子,與京郊其他的山莊一樣,這裏的人靠著微薄的田地過活,偶爾進山打些野味炮製些山貨,平靜而又安逸。
「讓你失望了,一點也沒有,我看這次咱們無功而返,該回去了。」郭宏力主退回去,行蹤暴露,還尋什麼金庫,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裳,說不定還要把命搭上。
肅王嘿嘿冷笑,也不多說,揮手讓手下人分了兩隊,一隊在前探路,另一隊斷後。
郭宏蒼老的聲音傳來:「肅王殿下現在退還來得及,老夫願為王爺略盡綿力,護送王爺下山。」
「你不怕本王得勢?不要是說本王不給你機會,日後成事之時可不會如此寬待你了。」
肅王安排的打頭那幾位手持長矛,小心翼翼地探著路,似乎怕下一步便踏空墜入萬劫不復的深坑裡。以薇寧之見,這裏大概沒那種東西。
「二哥不會死,師尊是個很奇怪的人,他可以無情到了極致,卻又出人意料地寬容,否則也不會讓我們救二哥,你放心吧。」
薇寧手持硯台一夜無眠,可以肯定這方硯台便是開啟金庫的關鍵所在,如今鑰匙已有,位置也知,難道這便是天意?她有些迷茫,一直以來,國師利用金庫引來多少有心人上鉤,如今她真要去啟出金庫,誰會是那個最大的得利者?
他輕咳了一聲,「就算是開了金庫又能如何,給肅王?還是你覺得長青會能有些作為?和*圖*書你恨姑母,但是他們這些人又與姑母有何不同,到時候必定又是一場血雨腥風,有成事者,便有敗事者,到那時又有多少人會為之死去,又會有多少個葉薇……」
鳳梧撐著頭嘆息出聲:「還真是無情,二哥他差點便為你死了,難道在你眼中也是沒有意義的的事?」
但人人神色凝重,她惟有與蕭頌時不時說上一兩句,郭宏放慢腳步,說道:「恕老夫直言,小靜王與葉姑娘不是一路人,還是趁早分開的好。」
「你確定這端石硯里藏著鑰匙?」
郭宏繼續道:「當年的事並無幾人知道,更不用說你們這些後輩了,其實這金庫並非先帝所設。」
他但笑不語,眼中有藏不住的擔憂。一生征戰沙場,他早已看淡了生死,非常人行非常事,不然不會憑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冒然相邀便跟著來了。不可否認,金庫才是他冒險行事的主要原因。
「葉姑娘請,咱們這些人都唯你馬首是瞻。」
肅王好聲好氣地道:「好說,我可是一根指頭也沒動他,咱們兄弟好著呢,我只是告訴他葉姑娘今日出了城,怕是已經遇險,若想救她便一個人隨我前來,他乖乖地跟著來了,可見他對葉姑娘情真意切,你真是好福氣。」
一聲譏笑打斷二人對視,肅王已等得不耐煩,走過來道:「你們再這樣情意濃濃下去,天都要亮了。葉姑娘,你帶著的那些人呢,相請不如偶遇,大傢伙兒一起走吧,人多好辦事。」
石溝不長,只有短短一段,刨開野物的屍體,下面是被血染紅的土堆,不待肅王發話,已有兵士上前挖了下去,不多時便露出一條斜斜向下的通道。
他向來狠厲,部下之人誰也不敢多勸,護著他們往裡進。
「好吧,其實很簡單,二哥他做了我一直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他闖進師尊的房裡,想要找一樣東西,東西沒找到,卻發現一條秘道,只是秘道里有機關,他中了埋伏受傷,我那會兒在府里卻來不及救下他,他在昏迷前塞給我一樣東西,說是給你的。」
「你在等我?」薇寧半信半疑,她總覺得肅王沒這麼高明,竟能及時將她堵在寒鴉林。
薇寧自是不肯,蕭頌身子不好,這些小小風寒她不放在眼中,卻不能不替蕭頌著想。旁邊肅王目光灼灼,她只好長話短說,將自己在國師府的發現講給蕭頌聽,他未可置否,金庫在誰的手上並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薇寧,她在此地。
薇寧以為,先帝鄭重其事,託了孤臣留下這麼個金庫,必定花心思建得固若金湯,等閑人無法進入,雖不至於玉石堆砌,但起碼也要處處留下感召忠義之舉的印記,好叫後人有緣進的,必定見者傷懷,跪倒在地痛哭出聲才是。哪知一路走來,深倒是深了,扭扭曲曲拐了不知多少個彎,但這通道建得也太粗糙了,一點也不象是皇家手筆。
一群人等著肅王手下收拾了銀帳火堆,朝出事那邊慢慢走去,蕭頌與在場的人誰也不親近,神情冷淡落在最後,薇寧不遠不近地與他隔著斷距離,時不時回頭瞧瞧他,也不知這般辛苦他是否承受得住。
薇寧一點也不在意他的指責,坦然道:「王爺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問,沒錯,我是有金庫的消息,也不打算告訴王爺,但言而無信的人不是我,是你們先對不住我,大家彼此彼此。」
肅王有些失望地問道:「你們來了大半日,竟是一點發現也沒有?」
蕭頌緩緩從帳中走出來,肅王的人並不攔著,看來並沒有為難他,至少他穿得很暖。
「上將軍是不願意和本王一起,還是真的打算就此放棄?」
她始終不肯放棄與姑母的對峙,讓他走是不願靜王府難做,可是……
他讓開身形,露出身後的銀帳,裏面正端坐著一個,面容清俊,不是蕭頌是誰。
他回京后並未見過蕭頌,對靜王府也只是聽得多,單蕭頌是女帝親侄一條便讓他不快,道不同不相為謀,此時不得不與肅王走在一起,還多了蕭頌這個身份尷尬的人。
「你……」
他倒精覺,直言要薇寧去以身探路。
薇寧嘆了口氣,有些人她願意虛與委蛇,有些人她連看都不想看一眼。肅王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身為前朝太子,想拿回皇位也算正常,但是不要礙了她的事。
「沒想到金m•hetubook.com.com庫會在這麼荒涼的地方,我總以為父皇……」他突然有些憤怒,為何先帝在時,從來不讓他真正參与家國大事,若兵權金庫早些交到他手,皇位也傳給他,又怎會有妖后禍國,他又怎麼會窩囊受氣這麼多年。想到此處,肅王臉上浮上一抹譏誚的笑,他的父皇從來都是個昏庸無能的皇帝,命該如此。
薇寧嘆了口氣,長久以來,她總覺得欠了蕭頌,不是為了自己騙他利用他,而是他的不易,他的身子大半是因她才變得如此虛弱。
這倒從未聽說,郭宏也只是在大亂來臨之前才知道有這麼個金庫,據說是崇安朝開國皇帝留下的,只有下一任皇帝繼位時才可知道,為的便是以防不測。想來設金庫的那位才識過人,建國立朝,還十分有遠見,知道皇位不好做,又怕後世子孫不成器,才早做打算。
走得越近,那股子甜腥味就越濃,那名瘋了一樣捅自己的護衛還沒有醒來,抬著他的幾個人只覺這人今夜重得要命,不然為何他們覺得腿軟,差點邁不開步子。
「我知道,剛才你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看不出來的才是傻子。」
薇寧今日出行換了身簡單利落的衣裳,臉上還蒙了塊長長的面巾,看起來格外怪異,好在他們一直在深山林子里行走,不會嚇到常人。對此她只說了一句:「習慣如此。」
肅王四處張望,似乎認定了金庫今夜就能啟出來,並且收入囊中。
說著鏘鏘亮出刀劍,薇寧眯著眼看了又看,卻瞧不出對方的來歷。
那是一方泛著悠悠冷光的墨色硯台,硯身四周刻著的蟠龍栩栩如生,原主人定然時時摩挲,不然龍身不會如此鋥光發亮。薇寧心裏一突,這硯台她認得,畢竟在國師府住過一段時間,叢蕪居去的次數不少,這明明是國師桌案上放著的那一塊。焓亦飛私闖叢蕪居就弄到一塊硯台?不,他為的是金庫鑰匙,可是鑰匙的線索若在這塊硯台上,國師又怎會如此隨隨便便放在桌案上?
蕭頌微微一笑,並不反駁。
薇寧正色施了一禮:「多謝你了,鳳梧,只是有些事不是你能插得手的,拜託你多多照顧焓二哥。」
薇寧回頭低低地道:「老將軍且在這裏稍待片刻,我先過去瞧瞧,他是衝著我來的。」
他是沙場上走出來的,從不相信鬼怪之談,只看著肅王有退縮之意十分痛快。
回到自己的院子,薇寧把臉一抹,恢復如常,靜待有人造訪。夜深人不靜,鳳梧熟門熟路地來到歸燕閣,剛潛入房內,便被人揪住了耳朵,輕輕一擰便跌在了地上。
鴉叫不祥,薇寧還算鎮定,一個縱身便朝那邊飄去,照說會有驚鳥飛起,那便是虛驚一場,可是那裡空空的,什麼動靜也沒有。
夜色慢慢降臨,他們不得不停下來稍作休息,連火堆也不敢點,薇寧略進了些冷硬的吃食,靜靜地望著林子深處不出一聲。
郭宏有些替薇寧焦慮,蕭家的人怎麼可信?葉薇還是太嫩了些,今夜本該機密行事,但他們的行蹤如何暴露了,是綴著他們來的,還是綴著肅王來的?莫非是蕭頌裝做束手就擒,暗中卻安排了人手?方才打量了半日,只覺得這個年青人看不太透,極有可能今夜最大的危機便是他了。
「看來有人跟著咱們,還殺了這些畜牲來嚇人。」
薇寧看著焓亦飛的臉,有些悲哀地想,他不會就此死去吧?
她有些期待地看著鳳梧,也許焓亦飛受傷之迷能被他一番話解開,畢竟當時只有他在府里。
她沮喪地搖搖頭:「還沒有。」
「談不上什麼發現,只是略有些頭緒。多謝鳳梧公子,夜已深,你怕是不好再呆下去了。」
「這會兒天還沒亮,怎麼會晚呢。」薇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一對上這個漂亮的少年,便想逗一逗他。
「此事了結后,你可否先離開京城?」
寒鴉林白日看著普通,夜色全黑之後竟莫名有些陰森,不知道是否有別樣心思作祟,薇寧總覺得遠處有聲聲鴉叫,仔細去聽時卻聲息全無。應該沒事,她已吩咐了管事,只說她早早睡下,國師府那邊只當她在自己的家中安歇,女帝近日的情形必不會臨時召她入宮,一切都待她回去再說。
「你……」薇寧克制著怒氣,擔心地瞧了蕭頌一眼,如今他身子病弱,怎受得住這www•hetubook•com.com寒夜風吹。寒鴉林的夜讓她想起很多,人這一生若真的有輪迴,那麼在她舉劍刺入他胸膛的那一晚,他們的命盤開始緩緩啟動。她惟有在心中暗暗祈禱,靜王府的護衛千萬不要太過於聽蕭頌的話,當真沒有跟來。
事情有些蹊蹺,薇寧等著郭宏等人跟上來,卻是出了口氣。早知此行危機重重,直到此刻竟有些輕鬆,終於等來了,若是他們一直不出現才叫人提心弔膽。
「我比較好奇的是,葉大你今日為何要矇著面?」
薇寧張了張口,突然冷笑道:「王爺越來知情識趣,真叫葉薇吃驚。你把他怎麼了?」
薇寧苦笑,這老頭明明是不想走了,偏偏要她張口表態。「山間夜晚分開落單對誰都不好,還是一起走吧,有老將軍相陪,葉薇才會安心。肅王覺得呢?」
「有何發現?」
郭宏好心拉著她和蕭頌走在中間,頭頂上簌簌掉著灰,口鼻間全是土腥氣,不知何時,她與蕭頌的手拉在一起,心從未這般接近過。
在這點上他與天恆的想法如出一轍,薇寧總算放下心事。
那道石溝幽深不見頭,有土堆掩蓋,火光下似張著噬人大口的怪物,肅王發狠地道:「去!為何不去!本王倒要看看,誰能攔得住本王!」
薇寧咬咬牙,跟了上去,郭宏無奈示意全都跟上,一行人走得小心翼翼,邊提防生變。就這樣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基間薇寧發覺他們一直在往山下走,難道不成這老鴉是讓他們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嗎?
「這麼說是我的錯,非但不能怪王爺,還要謝謝王爺才對?」她在面巾下不屑地笑笑。
前朝皇帝留下的金庫,自然誘人得緊,此事宜儘快解決,國師那裡既然失了鑰匙,必然知金庫將現與世間,說不得早開始布置天羅地網。肅王早已同她明說勢在必得,長青會被打得七零八落,不死心地依附與肅王,自然也緊盯著她,行起事來愈發艱難。義父之前安置在京中的人手本就不多,近日京中形勢不穩,她執意令他們散去,隻身一人怕是再難全身而退。
至此鴉聲不斷,一聲聲遠遠傳過來,奇異的鴉叫象是在催促他們前行,郭宏沉聲道:「不可再往前去,我瞧著有些不對。」
「這片寒鴉林老夫曾經來過。」
蕭頌拉著她往旁邊走了走,神色淡定自如,彷彿他們不是在荒山相遇,甚至還溫柔地解下披著的披風,要為薇寧披上:「你的手很冷,這山裡不比城裡,穿上吧。」
「好姐姐,我是鳳梧!」耳朵上的手鬆了,他連忙站起來,拍了拍浮灰,輕聲道:「我來晚了么?」
「我與他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薇寧淡淡地扔出這句話,她沒打算將自己與焓亦飛之間的合作告訴別人,即使那個人看起來有多麼值得相信。
儘管不願意,薇寧當晚還是宿在了國師府,她放心不下焓亦飛,如果有可能,她想帶著寧柔,帶著焓亦飛離開國師府,留在國師身邊實在危險。她腦子裡有根弦緊繃著,很怕在見到國師時斷掉失控,可事實上,真正見到國師那一刻,她反而放鬆下來。
眼下的情形便是肅王拿捏著薇寧與蕭頌不得不繼續留下來,郭宏執意要走,不遠處傳來喧鬧聲,幾人抬著個血肉模糊的身子奔過來,語氣驚慌地道:「王爺,咱們的人在上邊發現了條石溝,本想摸過去瞧瞧,沒想到邢光卻象中了邪一樣拿刀捅起了自己。」
薇寧勉力打起精神道:「什麼東西?」
薇寧沒有回頭,片刻后問道:「天恆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薇寧只為那位明君嘆息了一刻便丟開手:「眼下當是尋到金庫要緊,老將軍以為呢。」
不多會他兒跛著腳跑回來,捂著心口大聲喘息:「將軍,咱們要馬上離開這裏。」
天恆一直以為會出事的是鳳梧,畢竟對叢蕪居流露出最大興趣的一直是他,可偏偏是亦飛,他到底去叢蕪居做什麼?
「怪異得緊,那邊溝里死了很多野物,象是剛剛才死。」
「亦飛不會死。」
本以為藏得再隱蔽,總該有些跡可尋,可這片林子里連座殘廟也沒有,只有無窮無盡的樹木,陸儀廷當日只說了寒鴉林以及開啟金庫的要緊之處,卻不曾提及具體|位置。就憑她們這些人,就算是想把寒鴉林翻個底朝天也難找到任何線索。
肅王哼了一聲:「本王自然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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