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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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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深宮篇 第十七章 告祭

第一部 深宮篇

第十七章 告祭

孫預正了正身,向蓮兒點點頭,蓮兒便隨孫預到外廳。
白霓裳輕輕喝著茶,「皇上旨意你還能駁回去?別說只是祭司大人不在,就是只剩下你一人,該辦的還是不能差。」
蓮兒為孫預倒上一盞茶,「以往只是春日里多咳些,今年這麼厲害還是頭一遭。」蓮兒說得有些保留。
「已過早朝時分,你怎麼安排的?」
此時,外殿知雲高呼,「巫策天少卿到。」
「沈?」孫預微微地思索起來,卻總覺前面一團霧擋住思緒。定是有什麼秘密連蓮兒都隱去沒說的。
媯語氣惱地看向他,低叱「多事!孫預,你姓孫。」
「那,今兒是再發了?」
孫預坐在床榻邊的木凳上,俊容上微帶怒意,但隱忍得極好。「皇上在凈月庵時突然暈倒,臣家中一名老大夫剛給皇上瞧過。」
媯語秀眉倏擰,回頭瞪住孫預。孫預任其瞪視良久,不為所動,「還不打算說么?」
「是。但那另有安排——」項平眉一攏,暗悔失言。
「奴婢記住了。」
「呵呵呵呵。」孫預大笑,這個項平坦白又狡猾,巧妙地避開了他的話鋒,「看來皇上待你很厚。」
「項大人也同意臣的看法。」
彷彿歷盡劫難,只剩下一口氣,媯語費力地撐開眼,茫然地四處看了看。不想卻映入一張年輕俊朗的臉。媯語微有些疑惑地眯了眯眼,誰呢?有些面熟……
喝了口茶,孫預藉以平復一下心緒,「也罷,你義兄姓什麼?」要放一個宮女出宮成婚何其簡單,只是不知道女皇到底怎麼想。
「告祭?」白霓裳直覺有些不對勁,不禁微微向蓮兒看去。蓮兒看著孫預唇角的微笑,默默地點了點頭。白霓裳暗吁一口https://m.hetubook.com.com氣,雖說此事不尋常,但若是蓮兒頷首,自是女皇的意思了。當下仔細想了一遍,「我等立即回去準備。不過皇上也須注意一些事項。齋戒這十五日內,不可沾葷腥,不可見外人,還須每日誦讀『祈天咒』。」
媯語輕輕將頭靠上床壁,「——好。這幾日國事便勞煩攝政王了——至於有些事么,還不是時候,不妨先擱著。花時也是有盛才有衰。」
媯語倒吸一口氣,「你是執意要插手了?」
白霓裳看了眼一旁默不作聲地項平,心下疑惑,「王爺差遣自當竭力。」
沒想到,竟是絕塵紗!聞君祥!孫預沉凝的眼神微眯,心中湧起的是一股蓬勃而冰冷的殺意,那是讓聞氏滅族都無法稀釋的恨意。
媯語一顫,眼神漠然,「那又怎樣?」
「回王爺,姓沈。」
「王,王爺……」蓮兒跪下,「是皇上體恤奴婢,接了奴婢的義母義兄一見。」
孫預笑著送出,回過身,對項平使了個眼色,項平會意,隨孫預到了廊下。
「皇上,臣沒忘自己的身份。」孫預打斷她的話,深吸了口氣,「皇上安危,天下所系,臣以為天下人都有權過問。」
「項平呢?」媯語沉聲問,看了蓮兒一眼,示意去傳,卻被孫預止住。
「你……」媯語氣極,不禁咳喘又起。
孫預心中一緊,「不知皇上的意思,臣不敢妄有行動。」
媯語不看他,「我累了,攝政王自便吧。」
他不動聲色地送母親回府後,立時暗中找來一名御醫隨他一起入宮面聖,同時也囑家臣將御醫一家妻小納入攝政王府。
斫冰一震,呆了片刻,「那若是真的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吉,我們于天下人怎麼交待?」
好個敏銳的人!孫預笑道:「少卿大人此話可折煞我了,實在是皇上的旨意。祭司不在,只得勞動二位了。」
硬闖宮幃是因看到蓮兒紅腫的雙眼與項平平靜的臉上極力掩飾的驚色。他明白,他只有闖了,而項平與蓮兒也希望他闖。難道已到了連項平也不能處理的地步了么?孫預腳步不停,一句廢話也沒有,只是推開了項平便直入煦春殿內廳。
「皇上說了,藩禍平定在即,決戰也在即,為天下蒼生計,皇上想請示天意。告祭。」
說到項平,孫預不禁想起晌午那事。
女皇時已氣息極度微弱,臉色乍青乍白,唇際那抹觸目驚心的血絲像噬人的妖獸。孫預緊盯著床上的人兒,那每一口艱難的呼吸似乎都如一把利刃橫在胸肺間來回拉據般疼痛。耳邊聽到極其微弱又滿是絕望的呻|吟,那是一種想放棄一切來擺脫痛苦的聲音。
孫預看著她惱怒的眼,一派鎮靜,「皇上打算召告天下么?」
孫預點了下頭,朝一旁的蓮兒道:「蓮兒姑娘可記下了?」
項平連忙還禮,「不敢,不敢,王爺行此大禮,項某實在——」
看著老御醫顫抖的手中泄露的驚懼,孫預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無力。如果她死了——他馬上甩了下頭,撇去這個念頭。她怎麼可以死?怎麼能夠死?良久,老御醫終於長出一口氣,那時他竟有一種喜極而泣的衝動,一下子像是重新活過來一般。勉力克制下自己澎湃的心潮,他要求御醫說個明白。
斫冰怔怔地聽著,久久地望著天盤,終於點了點頭。身後傳來白霓裳的嘆息。
蓮兒正巧端了https://m•hetubook.com•com葯進來,見狀立時上前為她順氣。
項平會意,知孫預句句真心,便也爽快地應下來。這小王爺年紀輕輕,才幹拔群,又因著孫家的勢力,將來若可以與女皇並肩合作,我碧落朝恐會大大興盛起來呢。大丈夫立身處世,求取功成業就,還有什麼比開創盛世,名顯一代更值得追求呢?
孫預看著項平的神色,心知必有一樁謀算在裡邊,當下也不打算深究。「那便儘快處理吧。西南邊事緊,旁枝末節不要太多才好。」
白霓裳看她一眼,到底是年輕呵!「你以為卜筮還能卜出個不吉利來?那于朝局會如何?於前線軍心會如何?于天下民心會如何?巫策天再高也不過朝中一個官署。」
蓮兒嘴微微一扁,眼眶兒紅了紅,終究還是忍住,「本已見好了,早上還好好的。就是在『凈月庵』里見了……」蓮兒猛然住嘴,臉色一白。
斫冰欲言被白霓裳一眼瞪了回去。「不敢,請王爺示下。」
「是。王爺教訓得是。」
「臣以為藩亂決戰在即,告祭不妨一用。」
項平深深地笑了笑,「王爺門下高手如雲,區區一個項平恐怕是不足為道,而聞家么,項某自問還沒那個能力扶大廈于將傾。」
孫預回了一禮,微笑著看了看二人,「皇上有一樁差使派下來,還望二位少卿大人相助。」
這一個五月的凌晨,風已吹來天地變換的盛世之氣。
孫預一頓,長身一揖,淡淡的笑意流瀉在唇角,「是。臣明白了。」
「七年的絕塵紗,是聞君祥下的手吧?」
「孫聞二家本就不睦。」
「只是義母義兄?」孫預皺眉,如是目的如此簡單,又何苦勞女皇親自出面,打發蓮兒自行出宮便和圖書可。此事項平一定知道內情。
「說什麼?攝政王,你不要忘了……」
巫策天中斫冰看著天盤想了許久,忽地問了白霓裳一聲,「你為什麼攔住我?」
白霓裳清冷的眸子看向孫預時微微一閃,神色似有一絲驚訝,但仍是攜斫冰一起行禮,「參見王爺。」
「大人不必過謙,孫預心浮氣躁,有時不免衝動。還望項大人時時提點。」
告祭,到底在皇上眼中有著什麼樣的意義呢?
「項大人言重了。論輩,您還長我一截呢。孫預年輕才陋,還得請項大人多多包涵。」孫預誠心一揖。
孫預看著青青柳條,不經意地問著,「依項大人才學,如何會在當初投入這一邊?」于面上無人依恃,還得冒著被兩邊排擠的危險。況且當年,女皇還不足十歲吧。如何一個如此飽學之士會投在一個孩子手下?
孫預朝侍女蓮兒笑了笑,「蓮兒姑娘,皇上時常這麼病著?」
孫預說得更快,「臣姓孫,但臣更是皇上的臣子,碧落的子民。」
「皇上待底下人都很好?很少見到有宮婦內監真心急成這樣的。」
「交待?」白霓裳輕哼了聲,面上掠過一道絕決,「碧落朝若一旦覆沒,我們還會有活路?到時候根本就沒有交待。路從來都只有一條,走上了,就沒機會回頭了。你明白么?」
項平斟酌了下,「好。但並不是讓人交心。只是皇上有一種使人不自覺的牽念。」真的有點迷惑了,當初到底是身負案子的不得以,還是被女皇那種氣質吸引的不得以呢?
「皇上。」低沉溫厚的男音透入耳際,讓媯語瞬時回了神。孫預?靜靜地對視中,媯語越來越心驚,孫預的眼神溫和平靜卻銳不可擋,像是要直直望入心底深處那處隱秘和_圖_書。她有些狼狽地別開眼,力持冷靜地開口,「攝政王怎會在此?」
孫預極冷淡地看她一眼,「姑娘還是直說了吧。皇上不會無緣無故發病,本王也不會無緣無故帶著御醫擅入宮幃。那老御醫一家老小盡在我手中,自是不會妄泄一字出去。」
「職責所在。」白霓裳與斫冰行了禮,「我等先告退了。」
他本是陪同母親來凈月庵還願,老人與庵中師太攀談起來,他便四處走了走。逛至偏門時卻遠遠望見項平抱著一女子,神色匆匆地上了馬車。再一看,項平身側跟著的竟是蓮兒,而趕車的就是宮裡的知雲。孫預心中一凜,就要跟上去。繼而冷靜下來。料想項平也無那個膽子敢對女皇不軌,最大的可能便是女皇突發急症。
孫預忍著氣看了她一眼,仍是跪安出殿,但才走了沒幾步,卻被叫住。
「輕狂!你還是回去先問問柱國公與老太公的意思再決斷吧。」
「好。」孫預撫了下掌,「如此便託付二位了。」
斫冰咬了咬唇,「那告祭中的卜筮怎麼辦?」
孫預看著項平有些迷惑的臉,心裏也不由一嘆。的的確確是不自覺呀。驀地回神,孫預暗惱自己還沒問出重點,於是淡道:「難怪蓮兒那麼心急了。據聞她的義母義兄也接到天都來了。」
媯語一愕,盯了他半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懊惱。「你先下去。」
「皇上重才,也有這個能力讓人才得顯。」項平說得鄭重,語氣里還帶著一絲敬意,一種純粹的臣子對君王的敬意。孫預微有些好奇,女皇的確聰明,而這聰明似乎還高出他所預料的好多。
媯語勉力撐起身,孫預連忙扶住,讓她靠在床側,「孫預,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是。」孫預說得無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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