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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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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深宮篇 第十九章 麟州之變

第一部 深宮篇

第十九章 麟州之變

「大人過謙了。」柳歇笑得見神俊朗,長身而起,迎風一立,望著北地澄藍天穹,大聲道:「將軍馳騁沙場二十年,雄姿更甚往昔。我輩南人,幼時便已如雷貫耳,敬仰之心已非一日。莫不是將軍神技怕我等不識么?」
「慚愧。」平執原還了一禮,忙問,「不知大人剛才所說瀛州危矣,這危在哪裡?」
「公公過謙了。」柳歇與平執原只能作如是說,心下卻是不敢怠慢。
幾人碰面,柳歇宣了旨意,又與兩人寒喧一番,薛炳便在府里設宴接風。柳歇,長光也不客氣,好好地給薛炳留足了面子。
柳歇一看,四下里已無雜人,便沉聲對他道:「將軍可知瀛州已危?」
媯語看著蓮兒,鄭重道:「你與你義兄今日便成親。」她一手止住欲說話的蓮兒,「是倉促了些,待事成之後,回來再給你們補。你們明日一早便去一趟平州焦化。自有人接應你們,暫時不必做什麼。那兒兵亂,只扮作小販就行。若有人前來就聽其安排去送一個人。蓮兒,記著,那時你與沈顯便是攜密旨的欽差。以此身份送行可萬不能滅了朝廷的威嚴。路上千萬不要耽擱,時間緊迫,就在這幾日。」
「左明舒?」眸光頓斂,面上現出一絲類似驚懼的神色來,「薛炳呢?」
蓮兒一呆,媯語眼神陰冷起來。那是她第一次經歷宮中的血腥。當時她還是儲皇的身份。九歲,被一個十五歲的小宮女領著到了安元殿。蕭氏正與先皇熱絡地聊著,見到她,先皇總是很歡喜。也不知道為什麼,先皇對於她總是表現得極為熱情,甚至有時候還會抱著她看著她的眼睛微微出神。那種帶著些痴迷的神氣讓她留了心。
長光目中一閃,回頭看了看兩騎去的方向,「是郡守府?」
柳歇聽至此,笑容綻顯,對長光道:「公公,幾日辛苦,從明日起便會有人好好招待我們了。」
煦春殿,蓮兒輕聲啜泣。
媯語嘆了聲,「捨不得也得舍。這宮裡豈是長命人呆的地方!莫忘了葭兒的下場。」
「皇上……」蓮兒低叫一聲,知道再無轉寰餘地。
柳歇放慢馬速,露出連日來第一個笑容,揚著馬鞭指向永治城門,對長光說,「公公,這永治城門不封,看來還未有什麼動靜。我們總算趕在前頭啦。」
媯語沉默良久,才抬頭問,「北邊呢?柳歇到了沒有?」
「是。」
「欽差大人此話怎講?」
蓮兒淚珠撲撲滾下,「皇上……皇上待蓮兒恩重如山,蓮兒www•hetubook•com•com萬死也不足為報。」
「蓮兒,你我相依為命七年,到了那邊,萬事小心。回來我來喝你們的喜酒。」
幾日里,柳歇不投驛館,只是日夜趕路,長光沒說什麼,倒是小侍多有抱怨,柳歇也不理,只在累極了才在林子里露宿一宿,天明即上路。
先皇下旨徹查,這案子便是考她的一道題。她當然查得通透,但在明宗與聞家面前,她是不能太能幹的。於是她悄悄拘禁了高昌平,一番鐵證之下,高昌平自是求饒討命。
平執原被其風采所吸引,不由笑道:「原來二位大人俱是豪爽之人,這還有何話好說?請!」平執原大步出帳,引二人至靶場。
「末將在。」一個勁瘦挺拔的小將入帳抱拳一禮。
「不是聞家提上來的吧?」
直至五更時分,長光才閃身入內,一身夜行衣如鬼似魅,見柳歇在房內,便點了下頭,細細看了看四處,掩身將門窗關上,低聲對柳歇道:「來的是麟王部下大將康勉與第一謀士左明舒。」
「傳。」媯語看了看蓮兒,蓮兒紅著眼,最後磕了三個頭,「皇上保重。奴婢去了。」
蓮兒與項平錯身而過,項平低聲道:「蓮兒姑娘一出宮門便有馬車在等。」
媯語閉了閉眼,「去吧。」
意識到自己這個本錢,她開始打算除掉聞家安插在宮裡的眼線。首要的便是那個太監高昌平。因著明宗的迷醉,她輕易地要到了一個與葭兒交情極厚的小宮女蓮兒,和幾個曾被葭兒護過的小太監,就是知雲、長光、喜雨。著手培植心腹的同時,她也暗中開始挑高昌平的錯。終於,半年後,煦春殿遺失的一件貴重物件兒在民間流傳。
「是。臣已將沈母接入凈月庵居住。沈顯處也交待明白了。明兒一早便出城。」
入瀛州由青化到永治的官道上,急馳著三匹駿馬。馬上人鬚髮盡皆染塵,滿是疲態,但仍不住加鞭。來人便是奉旨監軍的長光和欽差柳歇,還有他的一名小侍。三人連著七日快馬加鞭,共騎壞了九匹駿馬。
「將軍戍守瀛州多年,自當認識這字跡為何人。」
「保重。」
三個當晚在一戶農家歇下,待用過飯,柳歇梳洗了一下,風塵盡去,又恢復了風度翩翩的學士風貌來。才想至長光處商議一下,推開門卻見屋中早無長光人影,柳歇暗驚,只得坐在長光房中等。等了片刻,覺得憂心也無用處,便將這先撇開一邊,開始細細考慮此行如何才hetubook.com.com能穩住麟王。
她不知道,若蓮兒此時不走,那自己將來會不會在某些利益衝突下犧牲了她。
「哭什麼!這是讓你出宮嫁人,免了你的歲月蹉跎,有什麼好傷心的?」媯語身子略略好些,坐在書案前輕語。
長光微微一笑,心裏也是緩了口氣,「大人憂系國事,我輩豈敢言勞?」
平執原微微一愣,心下有些懷疑,面上仍是毫不顯露,「豈敢在二位大人面前獻醜?」
長光見二人如此,一笑解釋,「長光年輕資淺,又長居宮中,比不得大人與將軍。皇上臨行前有命,長光不得干預大人正事。二位權當長光只是一介隨從好了。」
「不必害怕。只是送送人,那人若問起什麼,據實答了也無甚要緊。」媯語從書案上抽出一封信,「若他說不走了,你便將信給他。萬萬記住,不可遺失,也不可將此事預先告訴沈顯。」
長光見平執原看他,也是笑了下,聲音清細地道:「我等受聖上眷寵,自當竭力,不知平將軍有何良策?」
柳歇心中略寬,看來這小公公確實機靈,那皇上派他同來監軍,意思恐怕並不只是監視他了。「此二人身著普通服飾,而跨的卻是上等的好馬,且騎術甚佳。其中一人面目雖刻意隱藏戾氣,但炯炯雙目已是頗具威勢,分明是帶兵大將。另一人行止瀟洒有度,孤高清標,乃一代謀士。這二人若是麟王的人,那與郡守薛炳密談的就棘手了。」
「暫時還沒動靜,不過臣估計柳歇後日便可抵達瀛州永治了。」
「不。」柳歇鄭重說道:「柳某與長光公公都為皇上派遣,長光公公乃安元殿總領太監。」
「皇……皇上……」
柳歇沉默了會,看向長光,長光清淡地說了句,「長光全憑大人定奪。」
「你速將這封信送至天都聞府。五日內必到。不得有誤。」
天明之後,柳歇、長光三人吃過早餐才上馬到達城下,小卒聽聞是天都來的監軍和欽差,立時去通報駐守永治的大將軍平執原與郡守薛炳。一聽之下,二人都是一驚,平執原驚的是朝中居然頗有謀算,想那攝政王孫預與女皇都還年輕,不過是個娃娃,居然也能慎重若此,倒也小看了他們。薛炳的驚是做賊心虛,但一想由天都到永治,只費七日已頗不易,萬難再打聽出些什麼,且自己行事小心隱密,監軍定不會有所知曉,於是也放下心來,領所署官員去城門迎候。
「瀛州永治……」媯語低低地重複了一遍,m.hetubook.com.com「郡守其人如何?」
柳歇看向始終負手而立,一派與世無爭的長光。長光會意,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面上筆墨蒼勁地書著「永治郡守薛大人親啟」。平執原心中一動,從長光手中接過。
柳歇看了看天色,向平執原道:「天色不早,我與長公公不便久留,稍後再來拜會將軍。」
平執原一頓,目光凌厲地直視柳歇。柳歇卻不為所動,淡淡一笑,成竹在胸。平執原握刀的手緊了緊,瞥見三步外長光側然而立,柔弱處竟顯出一股凜然不亂之姿,心中驚疑。
柳歇瞧著長光清秀的臉半晌,似有猶豫,但想到他的身份,終還是有層顧忌。「不瞞公公說,連日來快馬趕路,不投驛館,防的就是麟州那邊會有察覺。雖說加嚴邊防的旨意早三日就到了瀛州,但麟王若不見朝廷派人必不會特別留意。可剛剛那兩人,依柳某看來頭不小。」
長光不動聲色,自是應了。小侍乖乖地牽了馬跟在二人後面,長光瞟了眼四周才問著略帶憂色的柳歇,「大人是否覺出什麼了?」
平執原點了點頭,「如此,二位大人好走。」
柳歇微收笑意,「將軍,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柳歇受君旨……」
「公公過獎了。」柳歇爽朗一笑。
第二日,柳歇與長光說是要去軍營巡視,便直往平北軍營里來。平執原已是資深老將,于官場上那套也了熟于胸,見二人來,當下便引他們至各營看了一番。午時又在帳中設宴。
於是一日里,她向一直在身邊侍侯的宮女打聽了一件事。想來那時候還真是天真!誰知還沒問什麼,便有個老太監將那宮女帶了下去,說是主子傳。從此她便再也沒見過她了。直到半個月後,她終於查出了葭兒的下落。原來叫去的那夜她便被鴆殺。因為這個教訓,她所處的未央宮裡從此不再有語聲。整個儲君宮裡是死氣沉沉的一派寂靜,總讓來教習的師傅渾身不自在。
平執原一笑,「柳大人心細如髮,真乃人傑。」說話時,眼光卻是不動聲色地看向長光。二十多歲的年紀,清秀柔弱,真是不簡單。
「什麼都不要再說了。蓮兒。」媯語盯住她的淚眼,「我不是你所以為的那種好主子。該是犧牲你的時候我不會猶豫片刻。便是今日,我也是交了你任務去的。你不必再說,權當……權當為我留下這條命。」
平執原冷冷一哼,「君旨?是攝政王旨吧?」
平執原連忙扶住,「柳大人,平某豈敢當此大禮……大人所https://www.hetubook.com.com言字字在理,平某莽夫一個,還望大人見諒。」
「將軍大義,柳歇佩服之至。」
「是。蓮兒謹記。」蓮兒忙要跪下接信,卻被媯語一把扶住。
夜探郡守府?柳歇驚訝地看著長光年輕而顯得清俊的臉,心思不禁百轉。大內有高手。必是皇上擔心他一介文生,才派了來助一臂之力。但反過來想,若是自己貪生怕死投向麟王,那麼這公公必要取了自己的項上人頭了。想至此,柳歇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小將接過信,什麼也不問,只又一禮,「是。」轉身即出營去了。
於是宮中聞家的耳目便只剩下了高昌平一個,其他人全作了替罪羊送去杖斃。高昌平也轉而投向她。直至坤元十三年十月,巫曳的毒殺也是讓高昌平傳的話。巫曳一死,聞家也不會再留高昌平了。一切盡在算計中,什麼人也沒僥倖。從那時起,她便用沾滿了血腥的手開始掌控這個禁宮。
蓮兒哽著聲,「可是……可是奴婢捨不得皇上……」
「身外之物,本不值什麼。」媯語笑笑,「看,戴著不是挺好?」
這時身邊馳過兩騎,柳歇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兩道背影馳入城中,再開口時,聲音已刻意壓低。「公公,今夜我們便在城外農舍將就一晚,明日再入城如何?」
「那郡守已應下來,準備暗中引開平執原,開關放麟王入關。」
長光知他已有打算,只是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此語一出,平執原饒是致仕幾十年,仍不免一怔,安元殿總領太監,那是親信了?難道聞太傅已能在邊防上有如此之權?
柳歇與長光相視一笑,柳歇道:「將軍所慮極是。拿到信的當晚,我便仿跡摹寫了一份仍讓公公放回原處。那薛炳深夜初看密信,必定心驚膽寒,不會細看,否則依柳某拙劣小技,定在昨日迎候之時已遭不測了吧。」
柳歇與平執原俱是一愣,不曾意想長光會將自己全然撇開在外。
媯語挑眉極快地看了眼項平,淡淡道:「可發信函給柳歇,讓他相機辦事,無論如何以穩住麟州為首要。」
「奴婢明白。只是……」
「不是。聞諳還沒有那麼遠的心思。」項平頓了頓,看著媯語神色又加了一句,「也不是孫家的人。」
平執原將二人送至營外,又派一隊人馬暗中護著,才回了營。在案前沉吟良久,提筆速定了一封信,猶豫了會,仍用蠟封了。「紀成。」
長光不答反問,「柳大人以為皇上派我同來何為?大人且先寬心,這事還得等到入夜。」
柳歇和*圖*書不解,「公公此話……」
「平州都布置好了?」
「萬無一失。」
不過也沒過多久,她在煦春殿里一幅畫像上知道了先皇看她的原因。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長得像極了一個人——天德辛酉年的狀元喬運帆。
蓮兒驚得張大了嘴,好半晌才道:「這……這是先皇賜的十歲賀禮呀!……是,是溫甸貢玉……」
平執原一沉吟,「此事須從長計議,麟王入關,之於朝廷,是險,也是機。而在麟王也是。匈奴在後,一出兵,麟王必求速戰速決。如今,麟王在等,只有西邊戰事緊了,他才會動,二位大人,依平某愚見,一動不如一靜,暫且當作不知,以圖後計。」
宴罷,柳歇忽然道:「久聞將軍弓馬獨步天下,今日不知我等是否有幸一瞻將軍風采?」
麟王!平執原虎目一眯,精光已現,迅速拆開信看了一遍,仍小心折好,「此事事關重大,二位大人將信取來,那薛炳尋之不到,不會生疑?」
項平略想了想才回道:「永治郡守薛炳,在任三年,政績一般,為人頗為膽小怕事,處事也較為寡斷軟弱,但並無過失。」
媯語嘆了口氣,浮上一絲笑意,「也沒什麼好給你當嫁妝的。那邊是給你安排好了。這雙鐲子你先收著吧。」知雲床頭一個木匣子奉上,打開呈給媯語。媯語取出一雙蔥翠明麗,色澤溫潤的玉鐲替蓮兒戴上。
看著蓮兒漸行漸遠的背影許久,媯語才問,「沈顯處已安排妥當?」
蓮兒還要說什麼,知雲進來通報說項平在外侯著了。
「皇上……皇上不要奴婢了……」蓮兒終於哽咽出聲,繼而大哭,撲倒在媯語身邊。
長光仔細聽了,忽地一笑,「大人放心,今夜便讓你知道他們密謀些什麼。」
「是。」蓮兒忙將眼淚擦乾,知雲悄悄退下。
「平將軍,如今藩亂未平,麟州實不能有失,其中利害想必將軍想得明白。此事關乎興亡生死,別說聞太傅不能不細想,就是孫家也不得不細想。柳某此行探得一事,若非抱著同心協力之意,若非事已迫在眉睫,我柳某一介書生,就算借我一個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隻身入將軍大營。還望將軍勿疑。」說著一揖到底。
媯語看著她,心裏到底也有些不舍。七年的陪伴了,但,「你十九了。尋常人家的姑娘也該出閣了。不要以為入了宮,便是沒人疼的。你與你義兄青梅竹馬,幾年了,你難道不想他?」
終於永治的地界到了。
「說什麼死!好好活著。我還有差遣呢。」媯語半嗔半真地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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