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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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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廟堂篇 第十章 斧穿曲折

第二部 廟堂篇

第十章 斧穿曲折

王修遠目光一沉正待發話,身旁已傳來笑聲,「二位大人好早啊。」
「啟稟皇上,校演已畢,請皇上示下。」
等了一陣,宮門處傳來整齊劃一的行軍聲,中間還伴著同樣齊整而無雜音的鎧甲互相撞擊磨擦的聲音。接著便有兩隊各為三十六人的甲兵跑了出來,俱是身著紅胖襖,戴鎖字甲,腰下還配鐵網裙、網褲,足蹬鐵網靴。緊接於後的便是騎白色御馬的騎兵。
水揚波默立沉思的身形微轉,回過頭來,見是同部的左侍郎王修遠,便拱手一禮,「王大人。」
「唔,單看聖上半月前方下的二詔,罷舊賦稅之政,開明算一科,別制博學鴻儒司。這朝廷,的確需要新進人士來一洗前之權臣所肆之弊風。」黃陳說話間朝遠處正與楚正廉等人談說的孫預看了眼。
「眾卿平身。」在這片空曠得生寂的校場上,媯語努力想提高自己的聲音,但實際上卻連對面不遠處跪著的胡前與溫仲都聽得依稀彷彿,更惶論那片黑壓壓的綿延了半里多的軍士。
隔四日,又一詔:
要說租賦之弊,眾人心中多少都是有些數的,這麼些年一直無人來提,當然也不是因為漠視,只是革新是要以身為釁的。如果不是那一幫殺頭抄家地幹了一場,誰敢冒這個險來動這根本上的事?就是女皇初提時也不還阻撓重重?
岳穹與項平一直努力維持著這份平衡,聞家明面上雖是支持新法,但骨子裡卻並不願新法有多少革新,故此時抱的是冷眼旁觀的態度;而孫家於此時倒是多方相助,一推行下去,處事都極為小心,不用說攝政王孫預,就是刑部尚書楚正廉,中書侍郎章鉞也都協從護航,壓下許多言論,務求新法順利推行。
嗯?其餘三人一聽此話俱是一愣。水揚波又一笑,「不知三位大人有無注意,這新賦入律,還得由刑部兼大理寺要員來治。」
水揚波在輕點了句話后,並未很留心他們的對話。他只是看著宮門前那碩大拙重的日晷,晷針在其晷面下方投成極斜的一道淡影,已是卯時初刻了。清晨的寒氣很重,霧氣迷漫整個皇城,連帶那兩扇平日看來便已威嚴莊重的宮門越發顯得神秘而近於陰森。水揚波心神不知為何抖了抖,隱隱泛上一層不祥的預感,從脊骨深處襲上一陣冷意。一個寒噤,這冷意便鑽入整個身子。一時間,水揚波升起一股說不清的恐慌,仿似人身上有千萬個孔,而冷風便這麼鑽進鑽出,凍住他的血肉。他緊了緊手,掉開盯著宮門的視線,回過臉來。王修遠、方文、黃陳三人還說著法令的事,個個臉上都帶一層慍色。水揚波勉強自己笑了笑,似是想拋開方才的那種讓人窒息的感覺,只見他淺淡地和圖書插入三人的對話:「其實二位大人也不必過於氣憤,皇上心中還是極明白的。這招賢不正落到了二位大人的肩上么?只是來春,禮部恐怕是有得忙伙了。」
媯語朝他微哼一聲,緊了緊馬韁,一夾馬腹,「走。」
「水大人。」
孫須這番話得鏗鏘有力、宏亮而中氣十足,不但台上諸人聽得一時靜極,就是台下也聽得怔忡在那兒。好半晌,在緩過神來后,幾名隊正、教頭不由都怒氣上涌,禁軍中的一個隊正軍服的壯漢甚至已跨出一步想要理論,硬是被其校尉攔住才沒鬧出什麼事來。
王修遠也想說什麼,但宮門卻在此時打開。幾名小太監動作利索地跑了出來,遠遠地,只見那幾個小太監朝百官點了個頭,眾人便都整了整衣冠,將對襟與翻袖上並不存在的褶痕撫了撫,站到兩邊,井然有序。東昌門頓時一片肅靜,萬籟俱寂,連濃霧都似凝住不動了。
「今藩禍才息,戎機初切,民用不富,又值華水久旱,民生難蓄。體國之根本,惟民惟兵。養兵須藉于租賦,積粟尚煩于力役,民自耕尚不足,尤負重稅,朕心實憐。今新令既出,中書門下所奏新定格式律令,已頒下中外。名州郡所在長吏,切務遵行,盡革煩苛,皆除枉濫,不得因緣徵發,自務貪求,以負哀矜之旨,愆違欽恤之心。苟有故違,必當重典。今尚別詔刑部與大理寺,立法垂制,明修法令,詳刑定科,傳之無窮,守而勿失。」
寨門大開,折衝都尉胡前與禁軍統衛溫仲齊鳴一炮,之後三軍皆跪地口呼萬歲,軍聲震天。媯語扶著知雲的手穩穩地下車,聽著這近乎地動山搖的呼聲,她的耳朵一陣發麻,抬眼望去,黑壓壓的甲胄一片,在還未透出霧鎖塵煙的日光中,顯得有些沉寂但嚴肅。
「謝萬歲。」又是一陣地動山搖后,一片「嘩嘩」地鎧甲撞擊聲激蕩起來。二將將媯語及眾大臣迎了進去。因寨門離閱兵台仍有二里左右的路,媯語及眾官員都改騎馬而行。
經此一案,朝中百官的頭腦一下子清醒起來。何謂親政?這一句話由當初的一紙詔書到如今終於真正烙入心底。那是一國之君,一言九鼎、生殺予奪的身體力行,不再是群臣相議決定,女皇蓋印的過去了。且不說聞氏絕對是女皇一手倚仗者,就是孫氏,也與女皇關係微妙。在終於認清了自身所處的局勢后,朝臣開始認真思索賦斂之革的入手點。
「嗯,好!眾將軍紀嚴明,軍容肅整,實乃我碧落之幸,社稷之幸。胡前、溫仲,你二人治軍有方,賞黃金千兩。士卒謹守軍紀,苦辛操演,也各增其餉銀。」
媯語朝眾人一看,心下已明白和*圖*書了眾臣的心意,當然更是聽明白了胡前的話中之意。她掃了圈閱台下的眾將士,輕笑著站起:「胡將軍此言甚和朕心,當此之際,立在台下的,遠戍邊關的,以及血灑疆場,為國捐軀的每一個將士,都是國之棟樑、碧落之英雄。你們保家國、捍疆土,哪一個不是碧落頂天立地的漢子!」
這話說得二人臉色稍霽,方文甚至略帶得色了,「此番舉試,自是不能和往年相比了。」
方文等人輕吸一口氣,俱是明白了其中關節。「難怪了……定是楚正廉與宋辛得這幫老臣倚老賣老上諫的。」
十一月初八,皇上頒下新政,詔令全國:
這二旨齊下,可謂乾淨利落,輕描淡寫地便將租賦之法永錄國典,使之傳於後代萬世,再無更改。這動作快得讓人幾乎回不過神來。直到半月後,朝局才出現了微妙的浮動,由中央到地方,漸漸擴開其影響,兩種聲浪慢慢交匯,漸至白熾。在這十一月的日子里,整個碧落都陷於新法的欣喜與恐慌之中,諫官冒死以諫的上疏由當初的稀聲,到現在的源源不絕,而且日有高漲之勢。
「不錯。皇上一親政,孫氏便落了勢,這幾人倒也機靈,又忙著獻媚進言投聖上所好。哼!佞臣!」黃陳怒斥一聲,但聽來,總有些被搶了功勞的嫉妒。
一瞬時,媯語明黃的袞袍在呼呼寒風中獵獵作響,纖弱的身形卻蓋不住傲人的氣勢。極度的恢宏與豪情,使得那微凍得有些發紫的唇邊,那朵微笑也綻出絕倫的光彩,遠勝已破霧而出的噴薄日光,也遠勝遠山近川冰雪的雋逸,眩惑了每一雙眼睛。好半晌,眾將士才彷彿驚醒般單膝跪地,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及辰半,檢閱正式開始。禁軍與府兵各置左右二校尉,位相距百步,每校為步隊十,騎隊一,皆卷槊幡,展刃旗,散立各處以俟軍令。角手吹大角一通,諸校皆斂人騎為隊;二通,偃旗槊,解幡;三通,旗槊舉。此時,左右二校互動擊鼓,二校之人遂合噪而進。右校擊鉦,右校之隊靜立以待,左校之人進逐至右校之所;左校擊鉦,左校之隊少卻,右校進逐至左校之所;右校復擊鉦,隊伍還原,與左校之隊眾輕相搏擊,模戰之態,攻守相異。稍待,左右二校皆擊鉦,於是甲兵收刃,隊各還原位。大角手復鳴一通,隊眾皆卷幡,攝矢,弛弓,將弓入匣;二通,旗槊舉,隊眾前行;三通,左右二校尉回稟其帥,由帥再至君前稟明。
饒是有前科擺在面前,朝中仍有冥頑不靈之迂朽老臣倚老賣老,直聲嚷嚷「此為祖宗國法,萬不可輕動」之語。當然這在舉國皆動的改革風氣中,已成浪花一朵,隨波即逝了。
https://m.hetubook.com.com時初刻,龍輿抵達昭華城校場,空曠的校場因人馬的到來而揚起漫天塵沙,與幾近於無的霧氣相雜,又起一層模糊,再遠處的獵場幾消失在這塵霧之中。
被推在一旁的知雲看著媯語隱住一絲怒意的側臉,心下是不能不動容了。皇上的怒意他當然瞧見,正因為瞧見,也清楚明白這怒意由何而來,他才有些震動。以女皇孱弱的手勁兒,自是不可能推得開他,她是氣他屈身為踩馬凳的行徑吧?直到看到女皇親自上馬,他才緩過神來,手掌暗運內勁,送她輕巧上馬坐定,手還兀自有些輕顫。
穿過朱雀大街折向錦德路,進入蒼屏街,再轉出南城東門承渠后,圍觀的百姓也尾隨著追出里城,有的趕不上便候在原處,或就推著貨攤做點小買賣,或買上幾個包子,一碗熱呼呼的豆腐腦邊吃邊與旁人說話;還有的孩子凍得直跺腳,卻還是站在客店的門前小階上,吃著凍柿子不肯走。
「謝後上恩典。」
十二月初二,大風,雪霽,山川一清,雖嚴寒瑟人,但皚皚白雪,朗朗日照,終令人心氣為之一振。是日,媯語固是強打精神,整裝盛服,就是朝中百官也都細整儀禮。本為卯半才出行伴駕巡幸景海城之東城昭華,除去攝政王執政期曾隨攝政王巡檢過府兵的大臣,其餘人都是徹夜未眠,以備次日當守之禮節。即使,所謂禮節也不過是隨駕而立,說些奉承之語。
孫須一聽喚,立時上前一步,「臣孫須……」本要出口的話卻又因其父孫業成在旁輕扯了扯衣擺而止住。孫須遲疑了會兒,在抬眼看到台下的百千將士時,心又一動。他抿了抿唇,不睬其父,又跨上一步,「臣啟皇上,臣觀今次操習,雖兵俑強健而井然,然所訓模戰之態、攻堅守備之間,疑有局促。所習戰法也多滯緩,不應敵變。且所訓之教頭,隊正,多為老疾。臣以為當於文試之外,重開武舉,以強國之軍備。」
「朕應天順時,海內更始,天下風聲,何得何失?朕加意也。中書左散騎常侍岳卿之言,朕深以為善。天下之治,必當天下之賢共理。自古人心風俗,皆繫於政教之得失,繫於國脈甚重,然其間消息甚微。朝臣不言,且天下賢士亦多隱於岩穴,豈有司失於敦勸歟?朝廷疏於禮待歟?亦朕寡昧未足致賢,暴虐拒堵臣諫歟?若何賢士大夫、幼學壯行,終甘沉寥沒世?天下甫治,朕願與諸儒講明治道。凡我君臣,當以憂盛危明之心,不為苟且便安之計,其於民生風俗之細,尤當時時體察,上聞朕聽,整綱飭紀,正人心以正風俗,亮工熙績,莫重於斯,期與天下賢士臣子共交勉之。今感於戶部租賦之調,特詔精於算hetubook.com.com科者,于明年二月州試。四月十二著禮部開明算於五科之另。朕業已新開博學鴻儒科,望各地長吏悉薦野賢,以弼朕求賢之心。」
媯語淡淡地一頷首,「是么?」她望向遠處沒開過口卻欲言又止的孫須,她尋思著開口,但又挑眉掃了眼孫預,見其微笑著極輕地點了點頭,便直問道,「懷南侯?」
王修遠一見同時走來的二人,一個為禮部尚書方文,一個為侍郎黃陳,俱是聞派中人,當下也不好再逞意氣,只是暗瞪了水揚波一眼,與來人打招呼,「方大人,黃大人。」
「哎哎,水大人身為吏部侍郎,與我二人品階一致,豈敢當大人此禮?」
水揚波看了看久未見動靜的宮門,不由將話帶上國事,「今年還真是冗繁哪!什麼都開了先例。」
王修遠呵呵一笑,發福的身子將官服的前擺吊得老高,微顯滑稽,「水大人如今可是發達了,怎麼還起得如此早?聽說太傅大人都有意招大人為婿呀。」語中隱帶譏嘲。
每歲季冬,禁軍南北二衙與天都折衝都尉率五校兵馬之在府者,皆有訓閱之儀,這是年底最大也是最後一樁軍政之事。每年必辦,去年因藩亂而停,今年是為補足,本就是重事一件,更何況此番還是碧落女皇親臨到場,訓閱之儀尤當辦得隆重又隆重了。
「二位大人俱是前輩,晚輩此禮自是應當。」
方文看著微明的天際,點頭喟嘆道:「明主出聖朝,平藩亂,收兵權,除弊政,招新賢,可謂是大刀闊斧。碧落數十年來的臣持君權之局,終於有所打破。」
孫預在跪迎中微抬了抬頭,只見媯語纖瘦的身子端持地撐起一身肅穆,金地緙絲孔雀羽龍袍外,一襲灑線綉百花輦龍紋過肩通袖龍襕袍,雖為厚實,但看那張凍得有些發白的臉上,鼻尖那一點微紅,便知這清晨的寒氣她仍是受不住的。孫預注意到她沒有帶上那隻精巧的暖爐。
水揚波淡笑一記,不知是笑黃陳的淺薄,還是笑話鋒直指的孫預,「皇上天縱英明,只是這租賦之法不待試行便入律令,以傳後世,似是稍嫌武斷了些吧。」
卯初,百官已陸續集於皇城正內東門之東昌門。在候駕之時,也與同僚閑聊一番。
媯語不動聲色地與聞君祥對視一眼,別開。民望、軍威,再接下去就是國政了,如果人心站在她這邊,那聞君祥與蕭霓一動便註定要輸。
水揚波眉微微一擰,淺淡間透出一絲慍怒,不過並未彰顯。他反是眼梢一揚,似笑非笑地朝王修遠睇了回去,「蒙太傅錯愛,也蒙公子承讓。」他知道王修遠曾替自己長子王侖向聞三小姐提過親卻遭婉拒之事。
在「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呼聲中,淡去的霧氣里緩緩出現了衣五色袍,乘m.hetubook.com.com六閑駁馬,執虎皮韉策馬而來的游幸翊衛,之後是或執斧鉞,或舉旌旗,或擎幡蓋由侍衛組成的儀仗。這之後,方時明黃的四角垂著冕旒的鸞輿由十二人合抬著穩穩地走出宮門,身後跟著百名宮娥彩女,侍從僕役。最後殿後的是御林軍的龐大隊伍。
氣氛一時都有些僵住,孫須梗著氣,自認是在理的一方,毫不退讓。而胡前身為主帥,自當發話,不然無以鎮軍心。他本也贊同重開武舉,但孫須這話卻說得頗不漂亮,更惶論沈復已在旁給他使了個眼色。眼下這情形,他也只有先給駁回去了。「皇上,臣以為侯爺此話稍嫌言過,臣麾下部眾雖未敵侯爺部下之猛虎威將,但也是個個武藝不凡,上陣殺敵,驍勇難敵。侯爺所言之老疾,臣更以為大謬其然,昔者廉頗威猛,何言其老?黃忠年逾七十,然所到即克,戰功赫赫,率軍取漢中,定軍山親斬夏侯淵,為取漢中的第一功臣。古人至此猶不以為老,臣等敢為古人者先?」
這一隊陣在出宮門后,也停下行進,分列兩側。再片刻,有一名小太監出來朗聲道:「皇上駕到。」於是百官與初時出來的兵士一齊跪地迎候,三呼萬歲。
「聖上英明,福澤四海,軍威榮盛,是我等生逢其時呀!」黃陳出列先道了聲賀,於是後繼的官員一個個都逢迎唱頌,直把禁軍與府兵說得是無敵之師。
至於禁軍南北二衙之兵與府兵,早於一月前便潛心以備。畢竟天子幸閱幾十年未嘗一遇。今為天子親政初年,幸閱軍儀可謂是別有深意之舉,斷不可出一點差錯。
「皇上諭旨,眾將士免禮。」知雲運氣將話傳了出去,音不高,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每一隻耳朵里。
直到轉出皇城三重大門,至乾明門時,媯語方由知雲扶著下鸞,轉乘輦車。因是武檢,故除了幾個年老不能騎的,或幾個不善弓馬的文臣,大多朝臣俱上馬隨行龍輦之後。因有先祖明訓,成王與德王更是無由推拒。
「呵呵呵,水大人真是太見外了。」二人笑意盈盈,顯是水揚波此話給足了二人面子。
知雲見侍衛牽上的御馬驃壯雄健,便輕輕走至鞍前,弓下了腰。那邊,媯語正接過馬鞭轉回頭時,看見的便是這幕情景,她眉一皺,也不言語,只是大步走到馬前,執鞭的手略帶意氣地一把拽起知雲,推在一旁。然後一腳勾住馬蹬,明顯有些勉強地上馬。
地方上更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種種流言四起,雖是支持聲浪偏高,但反對之聲亦是不可小覷。只是誰也沒料到,這一切很快便在十二月的一場聖駕親臨的閱兵縱獵中被一場震驚天都的大案所輕輕蓋過。
「晚輩見過二位大人。」水揚波輕揖一禮,讓方黃二人同時還禮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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