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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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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廟堂篇 第十二章 鳶飛戾天

第二部 廟堂篇

第十二章 鳶飛戾天

「奸賊!死到臨頭,還把自己當個官呢!」劍鋒指著倒于地上的宋辛得的女子叱了聲。
「揚波,清者自守,當一如既往。」
水揚波一愣,馬上答道:「回皇上,是落雪了,小雪。」他以為皇上馬上就會問到聞諳的事。
媯語將手攏在袖子里,眸光驀地陰鬱起來,才想說什麼,卻聽得外間有些吵鬧,喜雨跑了進來。「何事喧嘩?」
「謝皇上恩典。」
「嗯……」
「大人……」
長光尋思了下,「有,前『巫策天』正卿青雲衣私藏過此物。」
幾人齊聲一呼,不禁都面面相覷,「這下可真麻煩了。」不知誰嘆了一聲,眾人都泄下氣來。
「我猜不準皇上的意思,為何要立了成王之女為公主呢?再是恩庇也不用如此吧?」
「三年前便走了,怎麼一回來便對此事的利害看得如此清楚?」孫預敏銳地指出一處疑點。
「我馬上入宮。」孫預馬上站起來。此時倒是孫業環最先冷靜下來,「預兒,先不必急著進宮,一兩個女子,憑她有多高功夫,也難在禁宮中出入自由。而且,今日校場上光是那小公公的機警敏銳,便知不凡,足見皇上身邊該是高手如雲。這可先定下神來。」
「等等。」媯語忽然叫住他,水揚波一頓,轉回身,正對上媯語深邃的眸光,他一凜,忙垂下眼。
「應該沒錯。」
「你們枉顧國法,行刺朝廷命官,可知身觸何律?」
「皇上,天冷,這風也緊得很。」喜雨將手中的暖爐奉上。
一時大殿里安靜下來,媯語站在窗邊,索性推開窗子,外邊一片闃暗,只有籠著窗格里照出的亮光的細雪與地上才映出一籠白。
「三年又五個月。」媯語回過頭來,神情似笑非笑,帶著七分明了,三分試探。
「德王!」
楚正廉轉轉眼珠子,瞅了一圈眾人,才緩過神來,「你……你們都來了。」
宋辛得有些茫然地回憶道:「當時,正與楚兄說到成王經手的那件案子,楚兄不知想到什麼,就要喚下人來。就在這時,我後腦被人打了一棍,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只依稀聽到女聲。」他摸了摸後腦勺,那兒腫了一個大包。
「小秋,給水大人上杯熱茶來。」媯語將袍子攏了攏,走到窗邊,想象著外面細雪穿枝,滿庭繽紛的景象,卻並不願伸手將窗格推開。
「嗯……瞧瞧去。」媯語一按桌緣,讓小秋替她披上大氅,便往昭回殿偏殿去去。
「皇上。」喜雨在聽得小太監進來的稟報后,上前輕聲道,「皇上,那兩隻野貓已經趕走了。」
「回皇上,三年又五個月了。」水揚波確切地說了出來。
媯語轉頭看向才四五歲,仍懵懵懂懂的女娃子。那麼小,必是還不懂得親人離散之痛吧?心中一陣悲苦,她不由伸手撫了撫女娃兒的臉,「你放心。」
不會,不會!媯語一驚之後又馬上否定。德王與聞諳半斤八兩,即便聞家真想拉攏德王改捧德王之女,他們也沒必要殺了成王。更何況,瞧聞君祥神情,想是並不知內情。只是不是德王,又會是誰呢?媯語看著一旁捧著暖爐畢恭畢敬的小秋,心思百轉。或者,可以用一個人。
「回各位大人,楚大人傷口並不深,只是失血過多,人力不支,睡會兒就會醒過來了。」老大夫拱了拱手,退下開藥去了。
「受人利用?」孫預眼皮一跳,「是真的與成王一案毫無關係么?」
「你胡說,你胡說!」那女子一聲厲喝,一劍刺在楚正廉左肩,「你胡說……」
「哼!懦弱之人,不過仰人鼻息,殺之何用!」那女子丟下一句,縱掠而出。
「那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成王一案與今日之事應是同一人指使了?」楚鉉深思著望了望眾人,並未顧忌其父略有些難看的臉色。
「臣妾謝皇上恩典。」成王妃跪下去,這一旨便安了她的身,立了她的命了。成王膝下只出一女,縱是如今封為公主,後事也極難預料,孤兒寡母,無王爵在身,只怕日子也過得艱辛。現下入繼一子,便是襲了成王之爵,終有了靠山。這樣,昱兒今後算是無憂了。成王妃安心地想。
「參見皇上。」
楚正廉細細地朝孫預看了眼,微微提高了點音量,「不錯。這二女走時留下一句話,說成王不過仰人鼻息,並非其對主。」
「小秋,你叫長光去一趟侍郎水揚波府上,讓他馬上入宮。」
「請大夫,快給宋大人瞧瞧。」楚正廉擺手,忽感眼前一黑,整個人向一側倒去。
喜雨呼出一口氣,定了定神,才道:「皇上恕罪,外頭雪漸大了,來了幾隻野貓,大概是想躲過這場雪。」
「謝皇上。」水揚波瞧著她的背影,眸中波光一漾,竟由心中升起幾分迷濛來。
「是。」長光立時縱掠而去。
「知雲,你去成王府幫忙,順便也瞧瞧都有些什麼人去弔唁。」媯語目光沉沉,有種說不出的曠寂之感,像隔了一層屏風看雪,寒意隱隱,意緒朦朧,且令人難以捉摸。
楚正廉由其兒扶起靠在床上,又喝了口水,「諸位不必掛心,只是小傷。」
「你……去把聞諳給我召來。」她將硃筆一扔,一本摺子被丟在旁側。
「皇上需要的正是這種既聰明又能趨利避害的人。」喜雨又補了一句。
「小傷,只在左肩骨處,並無大礙。」
媯語輕扶起二人,看了看成王妃面上殘淚痕痕,心下又是一嘆,「節哀。」
楚正廉沉了沉語氣,「自是有人指使,借刀殺人。」
聽至此處,楚正廉已明來人身份,當日行檢杜府之人,只有二小姐離家拜師學藝,幸免於難。想起杜先庭,他心中也暗自一嘆,錚錚鐵骨,堪當人傑,只是身事佞主,終難全節,可惜,可惜呀!「杜將軍自呈罪狀,叛國謀逆,有錄供在此,是國法當誅,無有寬宥之理。」
宋辛得回頭,待要說些什麼,終又泄氣,坐於一旁。「明明平日也不見與成王走得有多近,怎麼現在這般……這般……」宋辛得說了半句,又續不下去。
「也沒什麼,只是如果是女子,就不可能混入圍場,難道還有兩路人?」
「隨時恭候大駕。」楚正廉立馬回了一句,見其推窗欲走,忽然想起什麼,「成王遇刺,可也是你等所為?」
「你的意思是……」宋辛得也驚了一跳,瞬時臉陰沉下來,「還有餘孳。」
楚正廉暗想,定是那案子牽連到的家屬了。此刻若不示之以正,只怕她們心生鄙夷,此身難保。於是他不往後退,反上前一步,劍鋒牢牢抵住其喉,口子漸深,血水順劍鋒滑入那女子的眼帘。「胡說!國之綱紀,體物明情,師法自然,以眾生為道。自我太祖立國,聖世明修律令,約人束行,以昭德業。盛世太平,何由來者?百姓安樂,何由來者?匪盜不行,何由來者?親敦鄰睦,何由來者?若無國法,百姓何由見青天?如缺律令,世人何處申冤屈?爾等小輩,不知國法,信口雌黃,但快意恩仇,可知世人皆如此行事,家何成家?國何成國?」
楚正廉見勢已危,反倒鎮定下來,他面容一整,一雙如炬老目炯炯地朝來人看過去。只見兩人一身淡灰短襖,黑紗蒙面,但他注意到那雙持劍的手卻皎白如月,www.hetubook.com.com不似尋常武人。他沉聲開口:「爾等何人?受誰指使?」
楚正廉咬牙捂住作品,手指著擱在案上的一疊文書案卷,「你可自行取閱。」
「可聰明的人也懂得趨利避害。」
聞諳見言語間似是並未著意,當下吐出一直憋在胸口的一口長氣,隨意答道,「是。」這還用得著她說?只要把楚正廉解決了,誰還敢插手?聞諳想得極為篤定。
「昱兒參見皇上。」
「有刺客!」
「不妨先放著這個餌,小魚還不值得如此大費心神。」
「德王!」
「住口!你們這些狗官,陷害忠良,屠戮直臣,沒個好的,什麼國法!什麼律令!都是你們殺人的工具罷了!」女子越說越激動,架在楚正廉頸子上的劍微顫,劃開一道口子。
水揚波心神一震,這疏雋深長的語氣,讓他有些激動,迷濛中他在媯語的眼裡讀出認真的勸諭,並沒有追究與懷疑,但也沒有絲毫柔情。這讓他原本激蕩的心懷突然之間有些淡了。他兜頭一揖,以掩住面上的那抹淡然與失意,「臣銘記在心。」
蔣皙,又是蔣皙!看來想留他一命都不成了。媯語有些陰沉地想著。
聞諳一聽此話,臉色頓時變了,「是……」
長長一字兒宮燈在禁宮的長廊中搖曳而行,寒風刮過,這行宮燈雖零落,卻也穩如堅石,不動分毫。
「是。皇上。」小秋將暖爐放上一邊的小几,便去了。
媯語將攤了近一個時辰的奏本合上,扔在一邊,「她們情況怎樣?」
「楚兄,這事可棘手著呢。」宋辛得搓著手,滿屋子踱來踱去。
媯語微撇了撇頭,「喜雨呀,回頭長光回來,就叫禁軍圍了定伯的府上吧。這一次,是格殺勿論!」
「正廉。」
「爹,爹?」楚鉉伏在床前,見楚正廉眼眸微抖,忙喚。
媯語拉過她的手,輕言撫慰,「好好保重自己,成王為國捐軀,我心明之,今已納虔敬王次子昺入成王一脈,你有兒,昱兒有兄,成王府便後繼有人。」
「喜雨。」
兩個字又惹來成王妃的哽咽難止,「謝……謝皇上垂詢,臣……臣妾……」
「起來,起來。記得先讓媯昺入宗,你放心,必當還成王一個說法!」
「估計皇上這次也恨了,巡校出事,皇上的面子也掛不住哇!」楚正廉並未明說,但意思已透出來了,該辦還是要辦,藉機能打壓一下聞家也是不錯的。
「師姐,有人來了。」
「沒……沒有。」
聞諳一笑,「楚正廉自身難保,還……」語出他臉色一變,眼神定定地看著御前一角綢幔,不敢往上移去。
「王爺的意思是行刺家父的和行刺成王爺的不是一路人?」楚鉉驀地有些鬆了口氣。
媯語眼一挑,當然聽明白了后一句中明顯地撇清意味。十二月廿五便要停政,歷年來各部也都是十二月里最為繁忙,事也緊迫。況且今年還有藩地的事務,比之去年戰事緊迫,實也不惶多,於是她輕輕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晚了,你且去吧。」
「什麼事?」媯語眉目輕斂,正色相詢。
「不必多禮了。」媯語想扶起她,成王妃卻並未起身。
楚正廉凝眉不語,忽然雙目大睜,「來人!來人!」
「遵旨。」喜雨極規正地應了聲,與旁邊的小太監悄悄吩咐了幾聲,退在窗邊。
長光淡淡地站在一側,沒有什麼表情。
孫預沉默了會兒,忽問:「宋叔,真的是女聲,沒有聽錯?」
「是。」
「嗯。再過些日子各部就要放年假了,想天上亦是如此,所以天公趕著任務呢!巡校剛完就急著下雪了。」媯語說得淡然和_圖_書而含笑意,但水揚波心裏卻是凜凜地一震,巡校剛完就急著下雪……這話可頗有份量。
「不忙。」孫業成端起茶盞,但一觸到已然冰涼的茶水,便又擱了回去。「這個人恐怕有些來著,能混入獵場行刺,定不簡單。」
「皇上,臣妾萬死,求皇上允諾一事。」她跪在地上直直地磕了三個頭。
「皇上,臣妾懦弱少見,無力育養公主,如今,這孩子沒了爹,臣妾……求皇上代為看顧……看在皇上與王爺兄妹一場的份上,求皇上……」成王妃泣不成聲。
「哼!不嫌太遲了么?」一陣冰冷的女聲直透胸肺,楚正廉立馬就要翻身拿刀,但三尺青鋒已架上頸處,那邊的宋辛得已被一棍子打暈在地。
「喜雨領旨。」
孫預眼神一閃,沒有開口,但楚正廉可沒了這層顧忌,「那杜氏一門也不過是替罪羔羊,成王這一手雖於國有利,然終是過損陰德,此番……」他遐一皺,暗悔失言,便沒有再往下說,「我恐怕這二人受人利用還不自知。」
「杜氏余孳?」孫業清脫口而出。
「皇上。」長光的身影一閃。
「那可曾搜出什麼禁藥么?」
楚正廉瞧著頭暈,伸手扯住他,「先坐下,好好想想,別凈晃來晃去的。」
「長光,你追蹤而去,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就是平白放了回去,也難逃蔣皙毒手。」媯語側頭,「這會兒大魚還沒上鉤呢!」
「哦……」媯語見他還抵賴,心中又惱了一層,「那便好。二哥你也知道,成王審案,一直幫著咱們隱了許多事,如今被害,其經手的事勢必由他人接手。一旦楚正廉、宋辛得插|進來,恐怕就不妙了。」
「哼!三藩王謀逆一案,杜先庭將軍,律己甚嚴,何曾有過二心?你卻將其家闔門抄斬,你……你可知杜家幼子,年僅三歲……你,你……」那女子雙目含淚,右手持劍一挺,再觸楚正廉喉間。
「會是聞家人么?」孫業清忽道。
此番話道來正氣凜然,語出鏗鏘,竟似由劍鋒處字字震顫而出,引得刃端也兀自蜂鳴。兩刺客似是被唬住了,半晌回過神,卻又不甘心,「好,算你所言為是,但你妄定罪責,致使無數清正之官妻離子散,身負不白之冤,這你又如何解釋?」
媯語接過,「喜雨,你說,依水揚波的心性,他還能活多久?」
「唉,楚兄啊,你這會兒還有心思猜這個?還是想想怎麼辦這個案吧。皇上可是點明了要抓謀逆之人呢!」這會兒又要牽到哪些人呢?聞家皇上是定不想牽連到的,但他們二人辦案,又豈會不牽連到呢?但是這個度還是要好好合計合計了。
楚正廉至此方舒出一口氣,咳了幾聲,捂著傷口靠在牆上。屋外似有騷動,顯是家丁終於覺出些什麼不對勁來了。
「嗯。」楚正廉點點頭,「正是杜先庭二女杜茹。三年前上首山拜師學藝,因此得脫。」
「皇上駕到。」小侍一聲長吆,殿中的母女倆立時便上前跪迎。
「而且成王新辦了案子,可是皇上的新手,如今……啊!那樁案子!」楚正廉「噌」地站了起來,「這可是下馬威呵!」
「不,不會,聞家人不會做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宋辛得馬上搖頭。
媯語回過身朝他一看,哼笑在心,面上卻仍是和顏悅色,「那太傅大人那兒呢?」
媯語心中暗驚,居然連楚正廉都沒放過?但眼下的聞諳自知語失,是再套不出什麼話來了。「只要他不插手進來,總不至鬧出什麼事來。不過,二哥與父親還是要小心行事才是。如今多事之秋,孫家可還等著揭咱的錯呢!」
「在聞諳身https://www•hetubook.com•com邊也呆了三年了吧?」她忽然開口,背對著水揚波,明眸微眯。
「楚叔。」
「回皇上,臣不知。」水揚波見媯語目中隱斂凌厲,忙又解釋道,「皇上恕罪,這幾日臣忙於吏部文檔整合,聞大人行事俱未與臣通過氣,太傅大人那兒也並未在言語間提起過。」
「我明日便提審前案遺屬。」宋辛得一拍桌案,目光中掠過一道陰沉,使得整個人的氣息頓時陰寒下來。
「難道是……」
「臣妾參見皇上。」
楚鉉聽他喚出自己的名字,不由大鬆一口氣。
「這便派人送你回去吧。我已著『巫策天』少卿斫冰與白霓裳先行扶柩回府了,你只需放寬心神,一應事宜自有人替你打點。」
「保護大人,保護大人……」
不多時,水揚波一身錦袍地到來,額前髮際上還沾著幾星細雪。
眾人一聽此話都鬆了口氣,孫業清朝裡邊望了望,又看了眼宋辛得,不由問道:「辛得,到底是怎麼回事?」
「呵呵,要我說喜雨你,才是真正聰明又懂得趨利避害的人呢!」
「當日青雲衣的府里是兄長去查抄的吧?」
知雲朝喜雨望了望,「是。」
「回皇上,據聞是產自安平府的一種極毒的蜘蛛,渾身墨色油亮,其腹有綠斑,中者口不能言,即死,無救。但此種毒物極難見到,只有富貴人家有所飼養,取其絲可補精壯陽。」
「皇上。」小秋端著葯碗輕移至御前。
安元殿里,媯語在揮退所有侍從后,便只剩下她與長光。她從書案到窗檯來回踱了幾步,忽然抬頭問:「黑蛛是什麼?」
「你說本官陷害忠良,你道臣子屠戮直臣,可有真憑實據?」
「唔,也並非一定,現在只有等楚伯伯醒來再說了。」
「是。」
「臣參見皇上。」半刻后,聞諳猶疑不安地隨喜雨來至安元殿,「不知皇上召臣前來有何要事?」
媯語手中的暖爐「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
「可是……」孫預仍想說什麼,可開了個頭,也覺自己過於擔心。當下,強自按捺下這股心思,重又坐下。「嗯,對了,方才楚叔說來人是杜氏余孤?」
幾人互視一眼,待要說話,只聽他又開口,「是杜先庭遺女,但她此行目標僅止於我,成王一案與她們無關。」
水揚波低垂下眼,果然皇上還是猜得分明的,也果然皇上還是有長用自己的打算。只是,這番話由皇上開口,確是自己失了先機,來時的那篇腹稿便無用武之地。他婉轉了語氣,「臣不敢,不過據臣所知,聞大人與定西伯有些往來。」招一半留一半,以他的身份,固然不能在女皇面前裝糊塗,但顯然也不能全盤脫出。女皇自然也知道他,他也知道女皇的顧忌,彼此心照不宣,能夠點到為止便是最好。而於他,縱是女皇並不會全信,只要將責任攤在聞諳身上,于自己總是多了幾分乾淨。
「野貓?」媯語眼一眯,平添幾分深沉,「別傷了性命,大過節的,趕走便是。」
「怎麼樣?」大夫一出來便被眾人圍住。
「那臣告退了。」水揚波一躬身便要退下。
另一名女子上前將案卷抽出,看了幾行,眸光一閃,「師姐,你看。」
「仰人鼻息?」孫預一驚,「仰誰的鼻息?」這一開口,自己也驚得面色蒼白。
媯語輕掃他一眼,翻著袖沿,淡道:「三年又五個月不是短日子,他的性情舉動,你應當猜得七八分明白了吧?」她並未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皇上謬讚,喜雨愧不敢當。」
喜雨眉眼不動,躬著身子回道:「水大人很聰明,極聰明。」
「皇上?」小秋忙將暖爐拾起,燙了燙,以為是過www.hetubook•com.com熱了,卻不是,手溫正好,外面還套著羊絨皮囊,理應不會燙手的呀。
楚正廉忍著疼開口,「杜先庭雖身犯重罪,但本官敬他是個漢子,當日刑訊,供認不悔,訊后不待旨下,便自咬袍角,絕於獄中。敢做敢當,只可惜一步行錯,百身難回。」
「大人,大人……」
那女子將手中案卷塞入懷中,「此事我定當查個清楚,若叫我知道你有心陷害,我定取你狗頭!」
長光幽幽地看著她,由她憤恨地眸光中,也暗暗猜到了一人。
屋裡頓時衝進五六個家丁,見宋辛得仆倒在地,而楚正廉左肩一個作品,正血色染襟。
聞諳見她稱呼兄長,一口氣便鬆了下來,不大情願地說:「皇上有什麼要事要問?其實明早……」
水揚波在旁一臉漠然,彷彿不曾聽聞到什麼,只是臉色微微有些發白。
「怎麼樣?」
「安平府?」媯語眉目蹙緊,「除了安平府就別無出處了?」
「你,你是說……」眾人都嚇了一跳,成王能仰的鼻息只有一位,那便是碧落至尊。
「你去吧。」媯語點頭作罷,眼神里卻透著深深的失望,皺著眉的她直到水揚波離去后,都沒有注意到他那沾在唇角的淡然與冷漠。
青雲衣,青雲衣,她死了三四年,若是她的東西怎麼可能還會再現於世上呢?還是真的和定青伯袁肖陽有關?他會么?媯語反覆思量,忽然她想到了一個人,「啪」,她一掌拍在書案上。「果然是他!」
楚正廉瞄他一眼,「皇上已準備借用成王這一股勢以制衡孫聞兩家,誰能想到居然會出這檔子事?再說這事又出在皇上第一次巡樣之際,豈不是公之於眾的要倒皇上的台?況且……」
「況且什麼?」
「回皇上,成王妃已經醒了。慶元公主剛哄著吃過了飯。」
「鉉兒……」
武將之袍角自藏毒藥,自是士可殺不可辱之意。那女子捧著案卷,手一松,長劍「咣鐺」一聲落地。
「怎麼?預兒?」孫業環坐於一側,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在聞諳走後,媯語起想越不對,聞諳表情極為篤定,似是可以吃准楚正廉必不敢查案。到底是什麼令他如此肯定?還有,憑他那點能耐,若是主謀,又怎以把行刺成王一事策劃得如此讓人不及招架?於他本身,成王並未構成多大的威脅,而且成王立案極有分寸,何曾觸動聞氏根本?最多也不過是因此案涉及到新法施行,有些斷了聞諳的好處。但光憑這一點,是構不成行刺之由的。那麼是誰?德王?!
「你們都且退下。」媯語朝他盯了眼,卻是先展顏一笑,「也沒什麼要事,只是有些不明白想問問兄長。」
於是,一行人便聚在內室中等候。孫預看著燈花爆開,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但倏忽即逝,太快了,快得他來不及抓住。他想了半天,一切頭緒漸至繁亂,只是腦中越來越清晰地浮現出方才叩見女皇時的景象。那時她渾身都似覆一層寒冰,雖冷靜卻恨深似海。到底是什麼觸動了她,使得她一身孤寂凄絕,無人能近?他不能問,也無由問起,她的心太深,似乎終是隱著一段深入骨髓的奇哀至痛,難消難解,莫能碰觸,他無從問,她無從說。
「謝皇上,謝皇上,謝皇上。」成王妃又一連磕了幾個頭,直到被小秋扶走,還口中稱謝不絕。
「起來。」媯語朝他看了眼,隨意問道,「外面落雪了?」
聞諳本來還有幾分心慌,但聽到說是楚正廉,神情一寬,竟是有些得意起來,媯語看得分明,淡笑一問:「二哥莫非已有應對之策?」
水揚波濃眉一緊,徹底將那份迷濛褪去,「皇上召臣前來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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