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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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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廟堂篇 第四十一章 北騎南歸短兵接

第二部 廟堂篇

第四十一章 北騎南歸短兵接

那被叫作莫乘雷的圓臉男子也一掠而下,「人家為國不惜一死,你倒好!還在這兒計較這些東西!」
心弦一動,孫預忍不住拉她入懷,「為什麼我總是讓你去涉險!我……」
「有勞小哥。」
「嗯?不像?」王隨撫著下巴考慮了會,「哎!看看這地牢還有沒有其他人,有的話先一起帶出去。寧可弄錯了,不然錢就少賺一個了。」
「少啰嗦!」柳歇朝妻子瞅了眼,「你把這錢分給他們。然後到屋裡來,我有話說。」
曾霜一怔,回頭去看,面色轉瞬有些灰暗。來人正是水揚波,一臉清雋依舊的神情,冷然而淡漠。他負著手踱入堂中,朝曾霜瞧了眼,輕輕一笑,「何大人,曾大人此來,是為救你,讓你棄暗投明,順乎天下大義,你怎麼還能怪他呢?」
「十七個。」那人一愣,「你問這個幹啥?」
「王爺此言差矣。若果皇上對王爺您起了戒心,那如今隻身來麟州,無兵馬佐衛,當好言撫慰王爺才是。何以反施以重語,責備王爺呢?若非對王爺毫不二見,行事自當惦量萬全才是。」
「別忙!先得讓宣爺爺給看看才行!」
「原來是鄭老爺。您請等等,小人給您沏壺茶。」家丁雖說不上勢利,但招呼間到底是顯得熱絡了許多,「大人去了有些時候了,也快回來了。」
「啊!十七個,就是五百一十兩,啊!飛了!」
媯語拆了密函細看,看罷不由閉目一嘆,良久才復睜開眼睛,「他終究還是沒走啊……」
七七乞巧,天邊彩雲追月,正是這一晚,邊地各將幾乎在同一時刻,收到了女皇的親筆手諭,約合即刻攻打匈奴汗王剌刺所在王師,全線出擊!而另一頭,羌蒙與突利二國也同時接到蓋著玉璽印的邊關帛書,約以瀧水一帶火起為號,出擊匈奴。而在武泉,章畔早已受詔,助撐梨孤塗從東翼襲擊匈奴王師。一時,烽火四起,連綿整個北防,綴成一條火龍。
刑獄官的鞭子使得極有分寸,傷痕大多打在四肢,于要害處盡量避開。但饒是這樣,甪里煙橋也已高燒數日,氣息奄奄。刑獄官瞧著還是要留活口的,便請來了聞諳,照著這個樣子,不用說施刑了,便是只這麼吊著,也拖不了幾日了。
一番排場過後,便引鸞駕直入楊城行館。步下輿車,媯語只是淡淡一掃身前跪了一地的眾人,「眾位將士,請起。」
「哪那麼麻煩!乾脆都放了不行了?」身旁的圓臉男子取出一塊黑巾蒙上。
鄭冠元一聽便站了起來,「柳大人,下官鄭冠元。」
左明舒望向茶肆外的黃塵路,眼微微地眯細了些,「王爺應當好好考慮,背上那條罪,是否值得?與其盡落聞家之手,還不如……」他的聲音更低過幾分,散在烈烈的大風之下,幾聽不清什麼,但別夕聽清了,也因聽清了而撫著下巴在那兒深思起來。
左明舒轉著手中的茶盞,聲音很低,「聞誠一事已被搶了先手,王爺應當謹慎行事了。何況……」
「老爺待咱情義深重,咱也不是個狼心狗肺的人,怎能棄老爺只顧著自己逃走?」
孫預擁著她的手一緊,憋了一會兒才嘆了一聲,「……如果我不在了,你也替我報仇吧。」
王隨四處轉了轉,問著,「哪兒是地牢?」
圓臉男子上前輕輕拂開亂髮看了半晌,「這樣遭過刑的,是不是與本來的面貌會不太像了?」
柳歇朝他看了眼,咬著牙嘆了口氣,「何大人說……說是皇上並無餘力,但只要一回師,他們必敗,只是眼下……」
這是必打的一仗!不但得統編所有的邊軍,還得約合羌蒙與突利兩國,以及撐梨孤塗。速戰速決!戰即必勝!天都城的消息已經封死了,傳過來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可以想見聞君祥的動作。
孫預無言,只把折本遞了過去,知曉事態緊急,今夜怕是無眠了。
眼見著下人俱退出廳外,柳歇神色便是一緊,「鄭兄,是不是天都城有異樣?」
左明舒自那日兵圍行館后,總有些淡然,別夕心中有數,連日來也避過了他,如非事態難於抉擇,他也慚于面對左明舒。
這番話如換作別人來說,柳歇必以為此人沽名釣譽,說得好聽,但眼前的鄭冠元如此紮實的眼神,如此平靜無緒的語氣,說來自有一股神氣,說得到做得到!心不知怎地就定了下來,柳歇瞧著被風吹得「嗒嗒」響的窗格,輕輕點了下頭,「嗯。」
王隨與圓臉男子互換過一眼,同時掠出,只聽一句「什麼人!」之後,聲響俱無。王隨拍拍手,掃了眼倒在地上被打暈過去的刑獄官,又瞧了瞧綁在刑架上不成人形的人,「嘿!是他么?」
別夕心頭一凜,這話說得可是重了!他一馬跪地請罪,「皇上親臨瀛州,臣未及拜迎,臣死罪!然近日匈奴兵悍,直襲赤峰,臣怕麟州有失,愧對皇上,故未至永治述職。臣自知有失臣禮,無有辯解,請皇上賜罪。」
聞諳只得先丟了鞭子,「什麼事?咋咋呼呼地!」
別夕一愣,想了想,也覺有理,心中自然通暢不少。「嗯,不錯。」真若要動,他也手握數萬精兵,難道還怕這百來人的儀仗么!想定之後,別夕便將方才之事拋于腦後,只是對於女皇駕臨麟州,還是有所為難,「可是,人已來了麟州,我們到底要不要動手呢?」
「天都乃至軍中都有他們的耳目,我們還是得故布疑陣。」孫預走到軍圖前,看了許久,腦中忽然冒出一個主意。碧落的邊防似是長長一條線,各處都有屯兵,這就使得防守不易,耗費軍力國力。但如果,要全線出擊,由每一條線上的重鎮俱是襲擊匈奴,那他們也甚難防備。而以往遍尋不到匈奴敵兵與我我軍不善長途奔襲的弱點,也因此番匈奴大舉侵犯,主要兵力俱是兵臨城下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故而不復存在,如果這樣的話……「如果能使君令在極短的時間送至各個關卡將軍處,那就有八成勝算了!」
別夕一時聽不出話中他意,只好回道:「謝皇上垂詢,為國盡忠,是臣本分。」他躬了躬身,「皇上車途勞頓,還請入館歇息。」說著,便引媯語入了行館。
媯語與他對視一眼,心中都想到了一個人。
鄭冠元眼見著柳歇的猶豫,心頭已是雪亮,但他似乎早已料到,面色依然平靜,安如泰山!他沉吟了會,方抬臉朝柳歇看去,眼神如一斂精鋼,「柳大人,既如此,那便做好最後的準備吧。我等當儘力與之周旋,為皇上爭取時間,必要時,亦不惜一死。」
別夕遠遠瞧見,便與眾將下馬跪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在新近聽到許多人在唱這首歌:君為塞下土,妾作山頭石……」她低低地吟唱著,暗夜裡,幽幽的聲音縈繞在孫預的耳邊,纏得他既感動,又心痛。
別夕提著馬繩,心中大驚。蕪古!又是蕪古!當年他從自己父親手中奪得兵權也是在蕪古!如今……他轉瞬即想到了左明舒,心頭大怒,手中大刀不由揮得氣勢剛猛,不過轉了幾個把式,身旁的伏兵俱已倒下。「左明舒!我未曾虧待你!你卻負我!啊!」他大吼一聲,竟是直衝入伏兵之中,猛揮猛砍,不避刀鋒。
「何倉,你去把府門打開吧。」何秉朝王隨二人看了眼,二人會意,只得躍下地道,瞧了何秉最後一眼,將封口堵上。
別夕看了看他,將煩躁按捺住,「這一次……有什麼不妥么?」
「不行!麟王野心甚大,如今聞氏大致已是明來了,麟王別無退路,定會鋌而走險!」孫預默然半晌,「還是我去。」
「何大人,下官……」
刑獄官也朝甪里煙橋瞅了幾眼,手下有些猶豫。
「暫且就這樣吧。」媯語又想了一通,囑咐道,「這些天別走開,隨時都有錢讓你賺。」
二人悄悄掠進了刑部大牢,王隨隨即拿出一隻小瓷瓶,往裡一砸,過了半晌,只聽「嘭嘭嘭」幾處重物墮地之聲,倆人暗暗點了個頭,摘下面巾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牢里橫七豎八地躺了幾個獄卒。
「老爺!」忽然堂里橫竄過一個人影,往前里一跪,正是府中的管家。「老爺,奴才跟了您這麼多年了,就讓奴才跟到最後吧!」
「將這兒圍起來!」參將命令一下,將卒頃刻間已將何府圍了個水泄不通。待要強行闖入,曾霜卻是攔了一攔,「將軍,請容我先勸勸。」
「那是自然。」家丁瞅了眼來人,有些遲疑的問了聲,「請問您貴姓?」
「就這麼辦!」二人同時呼出一口氣,轉送看向軍圖,全線出擊,那將是必勝的一戰了!然而順著那條長長的防線往東往北,卻又看到了一個極刺目的所在——麟州!
「何況什麼?」
曾霜冷汗涔涔,卻是半句也回不了口,只在那兒站著,不出聲。
二人同時出聲,又同時頓住,猶豫了半晌,媯語才道:「是不是在這之前得去一趟麟州?」
「想錢怎麼了?」王隨瞪了他一眼,「磕儀這妮子!價錢壓得那麼低!少說也該五十兩一個的!」
伏在屋檐上的王隨悄悄攏了攏眉,面色有些發苦,他捅了捅身邊的人,「哎!你數數看,共有幾個?」
「皇上!」
「嗯?」別夕不信。「不是說缺糧草么?他們拖不得的。」
「兩件事。一是救人,二是傳訊。」孫預簡單扼要。
「是。臣領旨。」別夕輕輕吁出一口氣,臉色有些難看地退了出去。
「柳大人,皇上可曾有所安排?」鄭冠元看去倒是有些冷靜,似是已作好最後的打算。
別夕搓著手想了半天,眼神漸漸穩下來,「好!就依先生所言行事!」他立馬便起身回營布置。
因此,倒反是只有麟王吃了點虧。別夕心中惱怒,又聞知瀛州糧草缺乏,料想軍心必有變動。如此王師便無法與匈奴相抗,總覺著還是聞氏要佔上風。因此,竟不顧左明舒之勸,派兵圍了行館,並下了死令。
「早些睡吧!」孫預走到近旁,拿起從天都送過來的折本瞧了幾眼,「能送到這兒的,都不會有什麼正事。歇著吧。我來看。」
媯語淡淡朝知雲瞧了眼,知雲會意,立刻守在門外,不讓任何閑雜人等靠近。
「成啊。救人按人頭算,一個三十兩,手上能抱的不算,十歲以下的算半價。傳訊按地方算,一處五十兩,三個時辰內不管哪裡一定送到。」一聽到有錢賺,沈磕儀立時來了精神,眼神亮亮的。
「王爺」左明舒叫了一聲,忽又一頓,好一會兒才復道,「王爺本該去一趟永治的,如今皇上來了,是君就臣,到時王爺的一言一行,只怕都受世人挑剔。」
「幾個地方,都明白了?」聞君祥與曾霜等人站在一側,眼看著都尉沙宇安排人馬。
孫預稍稍沉吟了下,又算了算日子,「天都運來的糧草大抵在明日午後便到吧?那,這樣,你放消息到天都,就說糧草在途中被山賊劫去。」
回到府坻,別夕仍是神色悒悒,頗不痛快。左明舒瞧在眼裡,自當寬慰,「王爺理當高興才是,皇上這是放心您。」
「呃……這小子雖不經打,倒還真有幾分骨氣。」刑獄官到了這時不禁也有些感慨,他手下刑獄過無數人,要文弱的也有這模樣的,要傲骨比他硬的也有,但就是沒瞧見過這樣的。要說他硬吧,一打下去就哭,求自己別打;要說他軟吧,一鞭子一鞭子下去,讓他招供卻是死咬著唇不肯。有時也會疼得快暈過去,但卻早早地叫著讓自己用水把他潑醒。他起先納悶,後來卻也漸漸明白,那小子是怕暈過去就稀里糊塗地招了。這麼一來,他倒真有m•hetubook.com•com些佩服起這小子來,明明是軟骨頭,卻也能硬挺到這個份上,比得那些天生硬骨的人來,更可貴上幾分!
「住口!你進士及第,榜眼出身,那都是皇上識才,親點了你的!你這貪圖富貴,枉顧君臣知遇之義的狗東西,居然做得這等事來!你還有什麼話可說?你捫心自問,你今日所行所為,對得起數十年父母養育之恩么?對得起你列祖列宗么?對得起天地良心么?也不覺得愧得慌!」
「那就有勞曾大人了。」一參將見過一禮,便縱馬疾馳向何府。曾霜心中為難,但跟著眾人,亦是轉瞬即到。
柳歇送其走後,在廳堂里默然坐了半晌,忽然吩咐家中數人齊集堂下,他讓妻子清點了家當,撥出一半,攤在桌上,「國難當頭,我身為碧落右丞,百死不避。但此事與你們無干,乘著現在還能走,拿些錢財,都散了吧!」
「大人!大人!」牢房外,忽然傳過一聲火急火燎的喚聲。
孫預眼中閃過一抹光,只是瞧了她一眼,轉瞬即無,「有一些急,不過,天都也的確是險了,只怕這邊定了,那邊已有半數遭了他們的手,我這就去……」
「何大人!說你愚還真愚!留著一條命將來為社稷打拚,為百姓請命不更好么?」王隨朝莫乘雷互換過一眼,準備勸不走就打暈了抬走。
「臣聽說,天都那邊,戶部尚書已經下獄,而且,好似三州都尉的兵馬有些小動作。」左明舒輕抿了口茶,「而如今,與匈奴之間,戰在眉睫,皇上到了王爺這兒,可是樁不小的重任哪!保不定,聞家就想藉著您的手……」他忽然左手成掌,做了個「殺」的動作。
「王爺有所不知,我近日剛得了消息,戶部的那批糧草軍餉雖是給抽去了數成,但並未叫山賊給劫去,運到了永治。還有,元州鹽通的知縣將江南的賦稅給攔了,直接押送到了永治。因此,這場仗,打得紮實,絲毫不怕匈奴人!再者,王爺可知,皇上此次還帶了一批新式的戰車,專治那匈奴人的騎兵。」
「他還是不肯招?」
「你又知道了!」莫乘雷朝他恨恨地瞪了眼,不再理他,轉身便飛掠而去。柳歇還有他的責任未盡,眼下也的確未到時候。
曾霜心中感佩,卻也別無他法,只得硬著頭皮進去,「何大人。」
「皇上,聞氏反了,擁立了德王之女為新皇!」長光將新來的密函呈于案上。
「已抽去了幾成的糧草是不夠兩個月的……把戰事提前,煙橋撐不了太久。」
「可是……」
左明舒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頭略略一嘆,神色間總是隱了一層嘆息。他閉目往椅背一靠,一手擱在案上,輕輕敲了敲。驀地,他張開眼,已將眼中幾屢不忍盡數斂去,只剩下一派肅殺。
「是。」
她的勝算不大!媯語揉著酸澀的眼,頭有些疼了,隱隱帶著一些冰涼的刺痛,不頂厲害,卻又時刻存在,總讓人有些煩躁。
左明舒看著他衝殺過來,便緩緩退回陣中,手一揚,伏兵中有放起響箭,一時四面山頭俱架起弓弩,箭如雨下。左明舒瞧了陣中衝殺的別夕最後一眼,吩咐了幾句,便直奔回麟州楊城。楊城雖有阮風的三萬水師,但麟王在麟州近百年軍威,單隻殺幾個主將,不足以降服近十萬兵卒,還得由他來安撫啊!
「麟王……」
左明舒沉吟許久,才道:「王爺,不妨再等等。聞家的條件開得固然不差,但如果王爺想要,只怕也不止一個瀛州而已。」
此際已是七月廿六,與剌刺一戰,全面告捷,而媯語亦由左明舒護送,回到瀛州永治。
因著女皇正自打量府坻,眾人都未開口,自然也未察覺別夕的異樣。左明舒瞧了會兒,正欲開口,側過頭來卻見別夕如此模樣,眉宇不由微微一攏,也未說什麼,只暗暗扯了扯別夕的袍袖。
孫預在眾人走後又折了回來,正瞧見她輕拍著前額的樣子,「怎麼了?頭疼得厲害?」
「多謝老爺。」
媯語接過匆匆一過眼,便知不對,「居然動到了糧草了……」
「十萬火急的事?」聞諳擦著手上因拿鞭子而沾到的血跡,隨口問了聲,「什麼十萬火急?」
「小子,馮伍我今兒是真佩服你!本來真想活你一命,但上頭有話了,你只怕非死不可,與其活受這些罪,還不如我給你來記痛快的!你下輩子投個好世道,我馮伍會給燒些紙錢,敬杯酒的!」
「沒事,只是比較煩心罷了。」她輕輕拈起一抹笑,但看入孫預的眼裡,總有些勉強。
巳正,哨官已縱馬來報,「皇上已入麟州。」
談妥條件,沈磕儀便有些輕鬆,「去哪兒救人?天都?救哪些人?好人?」
「嗯。」
「宣爺爺這會兒去了平州齊奶奶處啦!」王隨藉著一處屋角使了一力,再度飛躍過幾個屋脊,「反正桃居老人在,讓他看吧!那老頭還是個高手哩!」
「好!在下告辭!」來人輕輕掀開窗子,向四下里張望了一圈,便飛掠而出,悄無聲息。
聞諳朝著甪里煙橋一瞪,晦暗的刑房裡只聞得一股血腥味,什麼模樣也瞧不真切。他不禁走上一步,呵!綁在刑架上,原本風神俊秀的文弱書生早已瞧不出原型,入眼的只是那渾身上下觸目驚心的斑斑血跡與污濁的塵泥沾在一起,都是暗黑的。衣衫破處,俱是血肉模糊。甪里煙橋的頭垂著,亂蓬蓬的發蓋了整臉,看不清到底如何面目,連聲息也悄然不聞。聞諳臉上的皮肉抖了抖,心中亦生起一股寒意。
媯語淺淡地一笑,如輕紗拂過,有些暖有些明朗,「對你倒可能真沒顧忌了,對於我,他還想著在聞氏那兒撈點好處,便是真的鐵了心要反,也還需留我一命!」
何秉看著他許久,終於輕輕一點頭。
「多謝。」何秉略微一揖。
聞諳掩和-圖-書著鼻走開,單手指了指甪里煙橋,「他……他還活著么?」
「哦?到了?」聞諳聽了一喜,「快走!快走!」
水揚波被如此一說,不由有些惱羞之意,當下冷冷一笑,「何大人如此冥頑不靈,可別怪下官動粗了。」
「王爺操之過急,這點,臣早已說過。」
別夕等人這才謝恩站起,雙目下垂,只瞧得見女皇明黃的袍角,細密的龍鳳呈祥紋,這錦繡,便是在夏衫如此輕薄的質料上亦是紋得清清楚楚。沒來由得一陣好奇,別夕輕輕抬了抬眼,只是餘光一道,便叫攝去了心魂。高高的華蓋遮去了一角艷陽,然而那種清華婉揚的舉止氣度,那張便是側臉亦是傾國傾城的麗容,是如此的迷人心志,只叫這一眼,便使人臣服於下。
「回大人話,太傅大人請您即刻回府,要十萬火急的事商量。」
「是!」知雲迅速退下。
那參將朝他瞧了眼,手一揮,退在一側。
在與撐梨孤塗達成的盟約的同時,也意味著與匈奴汗王剌刺的戰事也即將開啟。為了這事,留在永治的眾臣連議了五日,卻還是沒整出個十分妥當的主意來,畢竟親臨戰場,不管對於媯語孫預,還是岳穹一些人,都還是頭一次。
柳歇倒抽一口冷氣,臉色大變,「好快的動作!他們還真敢調兵來!」
「那傳訊呢?」
何秉平穩一笑,「從容待死與城亡,身毀猶有碧血懸。大丈夫死則死爾,無甚要緊,只是也不能讓爾等的臟手污了我清高之軀。」他從懷中取出一瓶毒藥,便往自己口中一倒,雙目直射眾人,鬚髮皆張,自有懾人之勢,「朗朗乾坤,定瞧不得日月倒懸,黑白顛倒!」說罷,吐血三口,踉蹌著倒入椅中,就此殉亡,雙目猶睜。
「只要留他一隻手就成了,其餘的,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聞諳瞅著刑柱上早已昏迷不醒的人,氣不打一處來,奪過刑獄官的鞭子便欲往甪里煙橋身上打去。
管家何倉見此情景,卻也不慌不忙,走上前去,將何秉身上衣衫輕輕一整,便由懷中取出一柄匕首,當胸刺入,頃刻斃命。
「二位俠士請回吧!皇上必能知我心意。」何秉一笑,只是負手立在那兒,一瞬間沉雄的氣度立現,令人折服。
「放心我?」別夕冷冷地哼了聲,「只怕未必吧。」
媯語望著知雲有些慘淡的笑容,默了會兒,「去把沈磕儀給請來!這場仗需得在一個月內擺平!」
「你那麼佩服他們,那就免費把人都救走啊!」王隨閑閑地搭了句腔,成功地看到莫乘雷又縮了回去的氣餡。沒錢賺的事,他們是不幹的!
媯語輕輕笑起來,「也是啊,以前都是你看的,倒是我搶了你呢!」說著也便站了起來,到了玄關處,忽又想起什麼似的,她折了回來,恰看到孫預的眉心鎖攏,臉色鄭重地迅速翻閱著手中的折本。心中微怔,便知有事。「他們有什麼動作了?」
「稟王爺,還需半個時辰。」左明舒將茶盞晃在手中,似是在沉思什麼。
「鸞駕還要多久才到?」別夕正勒馬迎候在楊城,身後是萬千旌旗招展,朔北的風將大旗吹得「忽啦啦」作響,讓人聽不清別的聲音。列隊的軍士已候過半個時辰,驕陽下,汗如雨下,便是坐在一方茶肆里的別夕亦有些候不住。
「眼下怎麼辦?這人一時半刻,只怕不會跟咱們走。」
來人稍一思量,「有些麻煩,只要給我們五日,必能辦到。」
「皇上在麟州,這便是最大的籌碼!但是王爺手上的這個籌碼卻不安全。還有阮風的水師駐于清月灣。這是王爺您最大的威脅!」左明舒頓了頓,「可是,乘著這個全線出擊匈奴的檔口,王爺可以出其不意地吞了阮風的水師,那王爺即便處於弱勢也可以高枕無憂了。」
媯語從懷中抽出一封信,遞給來人,「那就煩請將此信暗中交與左明舒,再有就是,你們可能將人從此處帶走?」
這便是半刻間就要到楊城了。別夕聽聞,將手中的茶一氣喝盡,抹了把臉,走出茶肆,翻身上馬,手一揮,原處休息的眾將便「嘩啦啦」地都站正列隊。驕陽下,只覺重甲壘壘,寒光射人,旌旗迎風大舞,兵氣凜然。
然軍中兵士,殺敵能成,要阻了三司館那些神出鬼沒之人的行動,亦是困難,在兵圍行館的當天晚上,便有人手到了裡頭。
「可是……」別夕想辯解什麼,想了想又改口,只是無所謂地一笑,「呵呵,哪裡想得到皇上真會來麟州?本來是覺著不用去,也不必來……皇上畢竟是皇上,氣魄非凡。」話到最後一句,語氣不禁有些陰沉。
聞諳朝著空白的供狀掃了眼,想到朝堂里何秉與柳歇聲聲質問的話,心頭又猛地騰起一把火,「老子要的口供!留他的命作什麼!」他朝甪里煙橋瞄了眼,「我叫人去寫份供狀拿來,末了讓他蓋個手印就成了。」
媯語打量完了,這才回過頭來,朝別夕看了眼,淡笑著道:「麟王為國守邊,辛苦了。」
「借刀殺人?」別夕的話音里有些寒意,轉瞬即想到那一位來麟州,是否也是算準了這一點?
「那下官這就回去寫參本,天都城外亂設兵馬營防,律法難容。下官當為滿朝先聲。」鄭冠元揖了揖,便起身作辭。
驀地,語聲里濃濃的自責被一盈滑軟輕輕掩住,「你可比我要險,我至少還能保住命的,但你不一定了。行軍打仗,生死在天!萬一……」她的語聲沉下去,「萬一……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替我報仇吧。」
七月十九日晚的天都,亦籠在一層驚惶之中。天陰欲雨,星月俱無。然而天都城門深夜大開,馳入近萬兵馬。錚錚鐵蹄踏在天都城中的青石板路上,擊起一陣讓人心慌的脆響。
圓臉男子瞪了他一眼,「跟我來!」說著,他輕輕往一處拐角掠去,再一轉,循著和-圖-書台階便往下走。越來越重的血腥味與腐臭,讓王隨肯定了路線的正確性。兩人行了一陣,在一處拐角透出亮光的地方停下。裡頭好似有人聲傳出。
「草民參見皇上。」沈磕儀有些迷糊地跨入廳內,但瞧見二人嚴肅的神態,知道有事,便將一個呵欠輕輕掩住,正正經經地行了個禮。
「班師回都!」她一拍案角便站起來,終於要決戰了!她的戰鬥來了!媯語輕輕吸了口氣,神色間一派肅然。
「王爺高見。」左明舒瞥了眼窗外,澄藍的天色,幾無一絲兒雲朵,人熱得就如那蟬鳴,一陣不了一陣。
「何大人!」莫乘雷直欲跳出坑外去拉他,卻叫王隨一手攔住。
柳歇一聽是鄭冠元,便快步走入偏廳,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這裏不必伺候了。」
「是啊!老爺!咱不怕死!咱要跟著老爺!」
「二當家說了,但有效勞之處,盡請吩咐。」
別夕這才回過神來,心神有些恍惚,不知自己呆了許久,亦還是只恍了下神。想到此是女皇親臨,自己失態,心中到底有些惶恐。
眾人何曾見過這樣從容不迫,舉止淡定的氣度,一時都愣在那兒,一雙腳就是不敢輕易跨進這個廳堂的檻。
「呸!盡想著錢錢錢!」圓臉男子非常不恥同伴的言論。
「好。那就十日後。」
「回大人話,還有一口氣。」
「大人您客氣了……」
媯語淡淡一笑,「朕不過輕車微騎,哪比得愛卿,要奮死拚殺,擊退敵兵啊。」她隱去了笑意,彷彿極不著意地又補上一句,「所以啊,愛卿既是脫不得身,朕便過來瞧瞧你。」
「還能如何?再等等看嘍!」王隨眼光微細,淡笑著道,「你們不是在天都都按下了地道?便是兵圍府坻,也能把人救走吧?」
「聽說是沙都尉的兵馬到了……」
王隨卻沒急著跟走,只是隱在一處槐樹下,撫著下巴思考,接下來,天都會變成個什麼樣子?眼見這仗必得打一場,那麼用什麼攻城是最有效的呢?還有,他倒真想看看,女皇在出天都之前,到底安排了怎樣一手。如果只讓那幫子文臣去抵擋通敵賣國,又手握兵權的聞家,那也太過陰損了!
然而此時,麟州卻仍是動靜全無。待得別夕知曉,已是第二日清晨。他第一個反映便是前往行館,一問之下並無異樣,便又折了回去。眼下,他兵圍了行館,雖可以推說是為防兵亂,但彼此都知曉其中深因。出兵自是不智,但干坐著,便是錯失良機。因此,別夕馬上召了左明舒議事。
不一會兒,鸞輿行至,先是二十白馬侍衛為前行,繼而是掌內命的內官宮女,之後便是一駕明黃襜帷的八景鸞輿,由眾儀仗持著九光寶蓋簇擁而來。
別夕說得不錯,伏兵不過數千,已是女皇從襲擊匈奴的軍中抽調出來的兵馬,別夕有四萬,便是且戰且退,亦能全身而退了吧?他夾緊馬腹,心頭掠過一聲嘆息,十數年來的情義,這便是盡了!
「老爺!」聽得這話,眾人都不由大大吃了一驚,半晌回過神來,卻是個個都跪在面前。
「老爺……」
「先生請講!」別夕立刻在邊上坐了。
左明舒沉吟了會,又朝別夕輕輕瞧了眼,「還有一計。」
正這邊客套著,外廂已傳來柳歇的聲音,「是誰找我?」
七月十六日晚,留下左明舒及一萬兵馬守城,麟王便率兵甲四萬取道瀛州,由陸路奇襲清月灣。這本打得好主意,要讓阮風的水師防不甚防,但誰知大軍果到了那兒,卻撲了個空。別夕望著空空如也的水寨,心中一疑,前後稍一思量,便知不好,勒馬便急回麟州楊城。大軍急速行軍,本就未曾留意周遭,在出了蕪古城以前不到三里,便碰上了伏兵。
「真的?那我天天就睡在門廊上了。」沈磕儀笑嘻嘻地轉身就跑去通知自己人了。
孫預心中十分不踏實,卻見媯語笑得淺淺媚媚,輕絲駐雲罕,春色繞川風,一時間只覺心神有些被惑住,握著她的手有些緊了。
「嗯,回旨上糧草一案還是得慎查。還有,各防的守將這兒也要發一道君令,嗯……日子是提前還是拖后呢?」要故布疑陣,讓匈奴上當,就先要讓他們的人上當。
「你是說……」別夕輕輕吸了口氣,「那如今是要把神給供起來了?」
「這裏也該動作了。」孫預揚了揚手中的折本,「能驕一下敵還是好的。」
府門一開,眾兵卒便涌了進去,只見前院里空無一人,心中起疑,逮著了管家,便讓他帶路。何倉也不懼不怕,只管自己走,到了廳里,見何秉正那裡喝茶,便躬了躬身,「老爺。」
外廂眾人只在那裡瞧得直愣愣的,好一會兒,曾霜才嘆了口氣,他屏息上前,輕輕將何秉雙目合上。水揚波在一旁瞧得清清楚楚,臉色鐵青,卻只一言不發,轉身便跨馬而去。
「何大人處?」那男子微微一皺眉,想了一陣才道,「看來也是要緊事……那,小哥,麻煩你了,我就在這等柳大人,他一回來就請讓他過來,我有緊急之事相商。」
「你他媽的給我滾下去!」那人來了氣了,一腳把王隨給踹了下去。王隨一記斜掠,翩翩一道暗影掠過,他穩穩地挑了處僻靜地落腳。一落腳,他便罵道:「莫乘雷!你想摔死我啊!」
「罷了。起來吧。」未作多說,雖不見怪罪,但亦是一招下馬威,君主的架子自然擺出,便是初來即壓過麟王一頭。媯語深邃的目光淡淡瞥過左明舒,便不再多說,直入館內休息。「朕累了,一切覲見事宜,擺到明日吧。」
「好了!都別說了!」柳歇拍了拍桌子,「都一個個回老家去!賴在這兒也是等死罷了!老爺我保不定還有活路,待得他日,皇上返都,你們真要想跟著我,就再回來!」
「老爺!」
「大人,恐怕不能再打了,再打下m•hetubook.com.com去,只怕……」刑獄官湊到聞諳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何秉也似看透二人心意,只是淡淡一揚手,「二位俠士請聽我一言。」他神色沉詳,語聲不疾不速,只是娓娓娓道來,「何某確可活命,然於國,此為離守;於民,此為棄逃。我身為碧落台諫院之正卿,是碧落的正音,如若我也逃了,那天都百姓會如何看待朝廷?一個連台諫院正卿都懼於面對的聞氏,會何等的囂張?」此番話說得並不激昂,只是平靜,然而正因著這平靜,何秉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剛毅忠貞之氣,那樣深沉,卻令人只能仰視。
驀地,前頭伏兵之中讓出一條道,左明舒縱馬而出,在四圍亮如白晝的火把中,他的臉色異常沉肅,「王爺,臣提過忠告,如若王爺未曾兵圍行館,則無論結局如何,皇上都能網開一面;便是此時,只要王爺能棄了心中念頭,亦可保得全身。」
圓臉男子小心地將綁著甪里煙橋的鏈子解開,將人駝在背上,他瞅了眼仍在啰嗦的同伴,不禁有些火,輕輕扶著身上的人,劈出一腿,「你有完沒完?到底要不要救人?!」
「下官天都府尹,鄭冠元。」
「就先提前吧。日子就定在十日後,然後就順著傳去天都的假消息延後,再暗中發出密令,全線出擊,打個剌刺措手不及。」
「犯渾啦!」王隨猛地拍了下他的頭,「那兒有多數不是政治犯!放一個就是縱惡!再說,又沒錢給咱們!行了!少說廢話,救人要緊。」
「是,都尉大人。」幾名參將抱拳領命,便待要行,曾霜上前稍阻,「幾位將軍,何府上,下官願為引路。」
「其實我反是避去那裡的。戰事一近,如真要直面征場,我怕一天的馬騎下來會受不住的……會戰的事,就交給你了,我盡量穩住麟王,你全力拚殺,記著,可一定要贏呵!」她的話說得很軟很輕,似是一張錦,綿綿地裹緊了孫預的心房。
曾霜勒馬上前,深吸了口氣,才大聲道:「何大人,識時務者為俊傑!事已至此,望乞不要兵戎相見!」他歇了會兒,瞧見裡頭並無聲響,便再道,「大人,聞太傅所為皆民心所向,順天而行,大人何苦如此?」
「麟州……」
「救!救!」王隨瞅了眼同伴,再四下里溜了圈地牢,「哎?沒人哩!應該就是他了!走吧!」他率先往外面掠去,臨到門口時,忽然衝進了一個小兵,他立時揮出一拳,打在那人肚子上,乘著他疼得彎下腰去之時,再在他後腦勺上來了一記,成功將那人打暈。「嘿!快點!外頭的兵馬來了!咱們今晚要救的人還多著哩!錢啊錢!我來啦!」
王隨默了會兒,忽然道:「大人放心,我等必不會讓大人身後受辱。」
左明舒在看足了別夕的煩躁之後,心中隱隱嘆了口氣,「王爺,與匈奴一戰,皇上是贏定了!」
媯語與孫預聽了這話不禁莞爾,輕輕一笑過後便道,「成交。」
「我……」別夕捏著拳頭,往桌上一砸,咬著牙憋了許久,才將一口氣順下,「那先生現下還有什麼妙策可以挽回餘地么?」
別夕霍地站了起來,「你怎麼不早說!」
「天下大義?」何秉一哂,傲然道,「你所言的天下大義便是夜圍朝中大員之宅,行逼降之事么?」
何秉看著了他,便將手中的茶盞往地上一拂,袍袖一揚便立了起來,嚴厲的眼掃過他一身官服,「你不配穿這四品朝服!」
七月初三,女皇的通過官驛派往邊防各處守將的密旨已到,三日後,約合了羌蒙與突利兩國的兵馬,準備與匈奴汗王剌刺決戰。別夕的兵馬動了動,只出了阜嶺,便遭匈奴兵有備之戰,略有損失,只得退回。退回後方知各處兵馬並未照旨而動,原因是各防均出了姦細,計劃泄露,匈奴早有準備,而且糧草出事,會戰之期只得推后。而羌蒙與突利兩國,因碧落不動,他們也不動。
二人正議著,忽聽得門外似是有茶盞碰響的聲音,朝玄關處望去,只見知雲捧著兩盞茶上來,笑著將茶放在案上,「皇上、王爺,先提提神吧。」
挾天子以令諸侯!
王隨等人伏在牆緣上,眼看著聞諳走了之後,才一記縱身,掠到暗處。「乘雷,天都的人你熟悉些,待會兒,認人的事就交給你了。」王隨掃了眼四周,避過一群巡邏的兵卒,輕聲對同伴說著。
柳歇府外,正身立著一名四旬上下的男子,面色肅然,只是靜靜地立著。片刻,府門開了,一名家丁忙上前招呼,「您請隨我來吧,老爺去了何大人處,您請先在偏廳稍坐。」
媯語看著微微一嘆,「好人壞人都有。你們只教認準了那些與聞氏對立的人就救吧。」
鄭冠元神色肅穆,卻仍是端持著一臉鎮靜,「柳大人,天都城外有兵馬布置,下官見著不似高大人提督府的兵馬……而且,似有包圍之象。」
何秉擱下筆,起身朝兩人正身一禮,「二位俠士能救得何某一家老小,何某感激不盡。在下知道各位厚意……但是,請吧!不必再顧慮了。何秉情知皇上厚義,當以身報之!」
「可見他們是想讓甪里煙橋背這個黑鍋……」孫預微嘆一聲,「幸好所剩的糧草軍餉已經運出,難為他了……」
「何大人此言差矣!」
好計!沈磕儀驚嘆地朝他看去,「好。」
「哼!好啊!你口口聲聲說助我反事,如今卻背主求榮!她給了你什麼好處!你竟半分不顧昔日情義!」別夕目中盡赤,手中的大刀握得死緊,「要我投降成了你的功名?別想!我手中亦有四萬兵馬,你這些伏兵不過萬數,想奈我何!」
王隨抱起何府里最小的一個孩子,回頭朝正襟坐著寫奏章的何秉勸道:「大人!快走吧!再不走就遲了!」他將孩子送到地道口,那兒莫乘雷接過交與其母,便趴在地道口直望著不動如山的何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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