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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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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廟堂篇 第四十二章 曉月過殘壘

第二部 廟堂篇

第四十二章 曉月過殘壘

媯語本來也未見氣,此時聽得這番話,心中不由大怒,「朕為天子,其乃逆臣,何來兩國?何來使臣?」
「也料得只有此人才不知死活。」媯語拂袖站起,「召眾臣至中帳議事,把方洪平也帶上。」
中帳,一行朝官俱已照著朝堂站定,這才將方洪平帶了上來。方洪平瞧見這模樣,臉上微微一紅。
媯語著刑部與大理寺酌情處置,只誅直接參与謀逆的一干人等,其身其家盡不誅連。罪重者如曾霜、水揚波,盡皆賜死;其餘眾人則流放的流放,革職的革職。這在人心惶惶,民俱思定的時局來說,處置得雖寬卻很為得宜。王熙聞訴揭謀有功,不但不盡誅連,反而加賞。聞訴因年幼無知,不知其事,一概免罪。其餘擒賊有功者,俱有封賞。厚葬何秉,親賜其為輔國良弼。至於罪魁聞君祥、蕭霓、聞諳,定於八月底問斬,至於其家人,不知者盡皆無罪。而德王與偽皇晨,因畢竟身屬宗室,由女皇特赦免去一死,但貶至滇雲,終身不得還朝。如此一番安排,比之當年的戶部一案及三藩一案自是寬大許多。
媯語手中正端著葯,便一氣喝下,漱了口才答她,「如若真沒個安排,我怎麼能放心離開呢?猴子耍把戲,總也要有個制著才不至於無法無天。」她頓了頓,想起一人,「甪里煙橋怎樣了?」
媯語心頭有些發酸,只想好好抱住他,好好撫平他眼中的傷痛。她綻開最為動人的一笑,雖有些蒼白,卻也似能一瞬間斂盡八月秋光,明澈澈得攝人心魂,「孫預,等我病好了,我就嫁給你!」她說得好不歡欣,有些綿軟的身子輕輕靠入孫預懷中。
「就是說,只要秦離在烏州稍微煽動一下百姓,那些前線作戰的將士的父母妻兒都會成為抵抗他們的主力。」
眾人不語,只是瞧著孫預緩緩將人抱在懷中,一語不發。沈磕儀瞧著瞧著,眼便紅了,偷偷背過身去擦了擦眼睛,心中定下主意,便是把所有人到的地方土都給翻了,也要找出能治的人來。當下,她也不多說,只是出了帳,將消息發出m.hetubook.com.com去。
「這個怎麼說呢?」沈磕儀似是知道了什麼,又似什麼都不知道。
孫預見他未診已知三分,心中不由欣悅,連忙將手放開。
那老者直順過幾口氣,方才有餘力瞪了沈磕儀一眼,他上前朝巫弋淡淡行了個禮,「讓老夫瞧瞧如何?」言語里,似有七分自負。這話讓帳內所有人心底都騰起一股希望。孫預一聽此話,心中陡然一喜,似是整個神志突然醒過來似的,連忙挪著身子讓開,只是手中不放。
「老先生請。」巫弋見他頗有幾分道家風骨,知道必有真憑實學,便側身一讓。
知雲一聽就覺出味來,馬上改口道:「中書令方洪平。」
孫預一把拉住他,「那三個月後呢?你真的能在三個月內找到解救之法么?」
……皇上此去珍重,何秉就此拜別!
「嗯,那個九門提督?」
在一個桂花香飄全城的時節,聞氏伏誅。至此,聞氏一亂徹底平息,只是民間總有謠言肆傳。說女皇非我碧落之人,是招魂而至之類,然因是捕風捉影之語,也不過作為飯間談資,並無人信這些無稽之談。
「有使?」媯語極冷地哼了聲,「什麼使?」
「……」沈磕儀訝了半晌,才咂了咂舌,「那第二手呢?」
「不錯。高鵠雖然下了獄,但有著施前,當然,你們三司館也功不可沒,他定能出獄,只要一出獄,能夠順利到了提督營,他就能拿著我的密旨,調動京畿兵馬。這是一手。」
「放肆!」媯語眼見得他說出這番話來,不由冷哼,「什麼新皇!什麼聖意!爾等陰謀纂逆,卻還敢派什麼使臣前來叫陣!朕倒要看看,你們還能囂張到幾時!來人!將此反臣拉下去斬了!」
老者上前,先從一側的藥箱里取出一針囊,挑了幾枚特別長的毫針,在媯語頭部以快手連刺十三枚,其間有幾處針以粗,有幾處針以細。巫弋在旁瞧得心中大驚,知曉此人醫術高絕,不由心神一松。
沈磕儀恨得將牙咬得「咯咯」響,罵道:「這老混蛋!就這麼跑了!」她回頭m•hetubook•com.com朝眾人一擺手,道,「你們放心!三個月之內,抬我也會把他抬來給人治病的!」
「誰?」
如今思來,那番話猶歷歷在耳,而人已作訣別。
「那……何秉的遺體安置妥當了么?」媯語說到何秉,語氣就有些沉,她還清楚記得,那日召見,何秉所說的話。
「看著吧!不出一個月,天都可破。」媯語不答,反是極為自信地笑了笑,身為女皇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度不自覺地展現開來,看得沈磕儀有些怔忡。
「第二手么,就布置得有些遠了。」她擱下硃批,淡淡理過奏章,「聞君祥能借用的兵馬就只有兩處,一是桐州的李良一處,再就是烏元平三州的都尉沙宇一處。而不管是哪處兵馬,都是當地招兵,其家小俱在原籍。」
「快點讓開!」沈磕儀在帳外嚷著,「這是給皇上瞧病的!你再不讓開……」
「沈姑娘,裡邊請。」喜雨聽到聲音,立時出來將她以及她身旁被拖得氣喘不已的老者迎了進去。
「怎麼樣?」眾人不由異口同聲。
……皇上,臣一介文生,智不足以謀局,武不足以殺敵,不能保皇上御駕親征,唯有持這一身方正,不讓天都給小人壓圬了!……
媯語帶著些微的咳嗽,縱馬親臨城下,其間亦有大臣進言,此舉太過涉險,君主位尊,不可如此,但都只被「負隅之兵,有何懼焉」輕語帶過。
那一日,她看到了白霓裳縱身跳下城牆,血濺在牆根上,亦濺在她心底。那人,那個也曾參与了製造其苦難的罪魁禍首之一,那個曾經要她替她報仇的白霓裳,當真以命守住了當初的承諾。只因她不肯說一句「天命所歸」,助蕭霓贏得名正言順的民心,她就跳了下來,如此乾脆,如此輕易!
知雲立時招過巫弋相瞧,孫預也緊守在一側。然而此時的媯語只覺眼前一片紅黑,耳邊似有人語,但只覺俱是遠遠傳來,聽不真切,也分不明白,倒是身上難受得緊,似是有什麼灼燙的物件直貼著她的手,她努力想甩開,卻是怎麼也不能夠。
「呃,這個讓老夫和*圖*書再回去查查書,查查書。」說罷他也不理眾人的怒瞪,只是低眉瞅著閉目躺著的媯語。
幾件大事布置下去,頗見成就,也算一洗前番滿城凋蔽之象,萬象更新,整個碧落慢慢升騰起一股蒸蒸日上的氣象。
「哪兒來那麼多廢話!到底能不能救?」沈磕儀急了。
列班的風顯明猛地咽了咽口水,又朝女皇望了一眼,出聲攔了攔,「皇上,古語云: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樣斬了方,方洪平,只怕會遭人非議……」
那老者連施幾針之後,待了半刻,便將針取下,此時瞧媯語,已略略回復些血色,人亦平靜下來,不再囈語不斷。孫預與知雲等人互看一眼,心下微寬。
八月廿,劉郢華將城中餘糧放于百姓。八月廿二,九門提督高鵠率兵卒打開天都東左的齊德門。八月廿五,蕭水天乘著軍心思變之際,密放劉郢華,併火燒城樓上的炮台,王師得以入城。城中軍民盡數夾道相迎,軍中怨憤聞氏與其將李良、沙宇,將聞氏綁了,斬李良、沙宇頭顱呈至御前。
那老者見其平靜下來,這才著手切脈,這一診便診了足足一個時辰方才罷下。眾人心中憂急,然而那老者卻只是鎖著眉目不說話,似在思索什麼,良久,方才「啊」了聲。
「呵呵。」媯語輕輕一笑,「烏州知州秦離是孫家那邊的,自然不會助著聞氏。而沙宇的兵將,卻俱是烏州元州一帶的人。」
那老者瞧了瞧孫預,「先把手放開吧。」
之後這一個月,媯語接回了慶元公主,仍還了封號,賜住未央宮。同時安撫朝臣,並辦下幾件大事。其一與匈奴左賢王撐梨孤塗結盟,封章畔為定北將軍,率五萬兵馬助撐梨孤塗追襲剌刺,奪回汗位。其二,便是命傷愈的甪里煙橋整頓戶部,減輕徭賦。其三,撤麟州藩鎮為州,左明舒為知州,兼領行軍司馬之職,統領麟州兵馬。其四,開設蕃市、蕃坊,與羌蒙、突利二國交相通商。其五,廣設邊驛,由國庫中播出四千二百萬兩,修繕舊驛,增開新驛,以「五里一郵,郵間相去二里半,三十里一驛」和_圖_書為準,分陸驛、水驛、水陸相兼驛,共計六百四十三個,同時招募驛丁。
那瞬時濺開的血,直嗆入她的眼,令渾身的血液都激蕩起來。媯語只覺眼前發黑,喉口一甜,心道不對,只是強抿著唇憋著,身子便有些不穩。幸得身側的知雲瞧見,立時藉著一扶,導過些真氣,方勉強回得營帳。
「還有兩個人,必要時,他們亦會傾力倒戈,將聞氏一網打盡!」
「方卿,可還記得你的位子,同僚們可是將它還空著。」媯語淡淡嘲諷。
「耶!」沈磕儀恍然,愕了半晌才偷偷朝媯語瞄了眼,「會不會太會算了些?」看來那老頭說的思慮過重,還真不是瞎蒙的。
「然後呢?」沈磕儀聽得有些糊塗。
孫預心中止不住一陣陣發涼,她在亂動,他只能以手緊緊扣住她的手,但觸膚只覺一片冰涼,竟已無半分溫熱。他轉而瞪向巫弋,卻也只能是在一邊直瞅著發獃,在看到巫弋濃重而化之不開的憂急之後,他只覺得心頭一點熱意也無,人獃獃地著,口張了張,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唯一能做的,似是只有握住她的手,緊緊的握住,永不放手。
知雲搶在頭裡道:「老先生,皇上她手一直亂揮……只怕……」
老者望著他沉吟了會,才道:「老夫儘力,但是……生死有命!」他吐出這句話,便起身走了。餘下一帳諸人,心事重重。
八月初五,兵臨城下!
「好!好!好……」孫預緊緊抱住她,眼中酸脹,淚意是怎麼也忍不住,喉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連那一聲「好」也似石磨碾過一般暗啞。幾生幾世,他都娶定她了!
老者一手奪去,細瞧了瞧,便又遞了回來,「要在十年之前,解毒沒什麼難的。可如今其毒累積,傷氣傷腑,關鍵還在能不能養。」老者說罷,忽地立起,「還是先查些書。啊!對了!這病三個月內還可一緩,我這裏開張方子,你們先給她吃著,保准三個月內平安無事。」
「啟稟皇上,城中有使請見。」
風顯明一怔,訥不可言。
方洪平咬了咬牙,並不好答話,便略過這一句,直奔主題。和-圖-書「小臣前來是代新皇傳遞聖意的,望您三思而行。」
方洪平渾身一顫,連話都結巴起來,「不……不……皇上……皇上饒命啊!皇上……」
「她膚涼如冰,你等溫熱之手觸她,令她感於灼燙,自然要掙扎,放開片刻,待老夫施幾針,自然平靜。」
對於聞氏,媯語先是勸降,招之不得,便即下令圍城。一切按部就班,似是穩穩行來,沈磕儀訝異了半晌,才問,「你怎麼那麼平心靜氣?」自那日桃居老人診治之後,媯語倒的確未見虛弱之態,依舊行事決斷,未見當日之症。眾人心中都微有些心疼,但擺到媯語面前卻都是笑臉相迎。
「哦,差不多快好了。只是渾身的傷都痛著,沒日沒夜的叫喚,有些煩人罷了。」
媯語恍然如做了個夢,幽幽醒來,卻見孫預直睜著眼一愣不愣地瞧著她。她只是一張眼,便對上孫預專註得近似痴了的眼神,密密的流轉出一抹近於悲哀的深沉,情鍾意堅,是那樣深,也是那樣沉。
……皇上,此番一別,只怕後會無期,臣有一些心裡話想稟明皇上。皇上,天下以民為本,風調雨順百穀登,民不饑寒是上瑞。皇上此一戰必能使匈奴大傷元氣,匈奴一傷,十年之內可不復邊關之危。皇上近年徵兵強武,肅清海寇,北擊匈奴,雖為赫赫武功,然畢竟耗費民力,徵調賦稅,百姓積貧,總非盛世之道……
「已安排妥了,你放心吧。」沈磕儀見她容色微斂,怕她又去多想傷身,便忙岔開話題,「哎!你剛剛說你都有所安排,你到底安排了幾手?」
「是。」
沈磕儀一入帳,瞧見裡頭人人傻愣愣地,知道不對,一把扯了身後的老者出來,「快看!快看!」
媯語回過神來,瞧著她一笑,成竹在胸,「刑部尚書施前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名聲雖為酷吏,卻是一個剛簡之人,有他在,高鵠就不會死。」
巫弋忽然從身上掏出一張紙,「老先生,此是『絕塵紗』的配伍……」
老者朝他們回望了一眼,搔了搔臉,「呃,這個病有些麻煩,病灶極深,又拖延了那麼久,元神虛損,精血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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