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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窮碧落

作者:姒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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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江湖篇 第四章 雲隨雁字長

第三部 江湖篇

第四章 雲隨雁字長

「是。我馬上找。」孫頎驚了一跳,馬上翻找起來,直覺出了什麼事,而且還是大事,不然預哥不會臉色如此大變。
這一番最實在的數字一列,兩人都心思大動,「等得起!」
桃花居,桃花居!那麼一個清靜的所在,怎麼也會招惹到外界的人?
都轉運鹽使,庄懷……唔,木清嘉看著手中的公函,心中琢磨。庄懷……雖說是同年,但他與此人並無交集,記得庄懷曾在台諫院任過官……並無政績。其實那個時候也的確難有政績,畢竟剛好是聞氏起亂的時候,連正卿何秉如此錚錚鐵骨都遭毒手,想他一介年輕士子,定有種種脅制。
出逃桃花居,來到烏州,爭取官鹽常股,由烏州而及元桐……這些都串起來了!原來,他竟真的知道了自己在暗中與堡主聯繫。
「好!好!」三表叔小心地將他拉到一側,才道,「全都虧了你當上了京官!整個烏州的官都來巴結過,也給不了少好處!連官家都來我這兒買料子哦!呵呵,就知道你小子出息!」
侍從一愣,隨即想起,「啊,小人忘了!大人原就是烏州棋安人呢!」
小吏頗吃了驚,微怔之後,即刻一抱拳,「小人明白。」馬上出店去了。
「呃,好。」孫頎愣了愣,這等安排,實在是很詭異啊!烏州出了什麼大事了么?居然要如此興師動眾。
預哥,他要走了么?總覺得這分離的日子越來越近,過一天少一天!嘖!孫頎好不煩躁地想著,為何自己總會有這種感覺呢?
「啊!這茶怎麼那麼清啊!」侍從瞧著蓋碗低叫了聲,顯是吃慣了重濁的北茶,對於這烏州的細茶很為新奇,只捧著茶碗看,「真漂亮!」
「預,預哥,找著了,永州的案子!」孫頎小心翼翼地將卷宗捧眼桌案上。

是什麼人?什麼竟然會夜圍桃花居?是衝著她去的?不,應該不可能,這世上除了他和王隨那些人,不會再有人知道她的存在。而知情的人是絕無可能會傷害她的。那麼,就是衝著王隨他們?因此把她也卷進去了?
「沒有?那是誰前兩天上我那兒吵著要吃紅燒蹄胖,說是很久沒吃飽過飯了,很想病他一病,就能天天吃了!」孫須笑著朝孫泉揮了揮手,大有安撫的意味,「你小子打小兒就精,哪會才說就真病了!」
二人說笑了一陣,漸近棋安城門,一入城,二人便下馬款步而行。烏州本是江南富庶之地,稻米錦繡之精良,是舉國相聞。因這份精良,烏州還雲集了各地商賈,商販往來,給這棋安更添幾分繁華氣象。
「成!這錢我出就是了。」王隨應了過去,心裏有些發虛,知曉差不多就是自己惹出來的事,唯有自己善後。
「對了,中書舍人木清嘉此次代巡烏州監察使,已出發幾天了?」
「西域?」
「哎?」孫頎一怔,既而想到兵部那本奏摺,想到分別在即,不由也有些黯然,「唉,真是討厭那個蠻子!你也要走了!頤哥也好幾年沒見著了,一年幾封家書根本不夠看!嗯,以後逮個機會,我一定也要問預哥討個去長泉的監察使。」
「呵呵,不必了!青岩,你還沒來過烏州吧?不必住驛館,你就與我一同回家看看吧!」木清嘉爽朗地一笑,勒馬緩行。馬蹄的特特聲在這秋葉滿地的道邊分外清脆。
正值二人喝茶之際,樓外忽然奔過一群官兵,沿路吆喝著過去,不知出了何事。木清嘉當即立起,正待問,卻見店小二亦是非常驚訝,他不由眉梢微攏。想見,這幾年來烏州一如以往的和靖,並無甚兵事。然此番卻是為何?
「這樣吧!我去打點看看,棋安的府衙我熟,說不定能將人登記在外地客商里。」杜敘雖驚奇于媯語對官差的熟稔,但腦子片刻未停,馬上收拾出一個主意。
木清嘉淡淡一笑,不以為意,只一旁的小二馬上應了他的話,「這位客倌是北地來的吧?呵呵,這南茶就是在清、香、味上做足了功夫的!不但上貢過朝廷,還遠銷過海外呢!近些日子呀,還聽說要被販去西域呢!」
臉色一變,孫預馬上想到信中所說者何人,心頭一緊,他幾乎立即轉身出門。hetubook.com.com三司館以信鴿傳訊,人定在不遠處,他得馬上問清楚!
九月,正趕上紫薇花的末期,凋花殘瓣,粉蕊稀落,總有些凄清味兒。
孫頎皺了眉朝四下里瞅了幾瞅,才瞪向這位爽直粗豪的大堂哥,「須哥!你可別亂講啊!被預哥聽到了,我可又要被逮去書房呆到半夜了……嗯,我還病著呢……」說了這會子話,頭還真感覺著疼起來。其實他確有三分心虛,病是病著,但只不過小小的著涼而已。然而想起這一年來忙到分不出晝夜的情形,他立刻三分裝成十分病。
孫須一怔,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但既而想想也沒什麼,「人嘛,一輩子總有那麼幾件非常想要去做的事情!比如,為了自己的雄心,比如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比如為了自己的兄弟義氣……總有那麼幾件事,是在人生正軌以外的!」他回頭朝懶洋洋的堂弟笑嘻嘻地瞧了眼,「阿預是個有擔當的男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心裏清楚得很!哪用得著你擔心!」
「啊?預,預哥,我還不行啊!」孫頎話都有些結巴了。
呼!「跟須哥講,簡直比對牛彈琴好不了多少!」孫頎不禁抱怨,怎麼能不擔心呢?預哥的確有擔當啊,所以他即便要走,也得把這邊的事完全安排妥當才會走。但是這邊的事要妥當,就得是自己的瘦弱稚嫩的肩必須能挑得起碧落這個大樑!唉!要是先皇還在就好了,畢竟先皇極有決斷,朝堂有她掌舵也差不到哪兒去。但是如今的新皇可還是個女娃娃啊!比自己還小,那怎麼成!「那麼大的責任,我怎麼提得起來嘛!」
木清嘉這才回過神來,聽見這話,不由失笑,「哪有那麼厲害!不過是怕賊人躲入城中而已,沒什麼要緊!」他口中雖如此說,心頭卻也生出幾分疑惑,照理,便真的是什麼要犯,也只需刑部發出通輯令即是,何需攝政王爺親令呢?稍嫌興師動眾了些……唔,若要往大的方面想,卻又覺得只是宵禁與戒嚴城門,都太過微不足道。況且也並未接到恩師的什麼信件,嗯,且看看再說吧!
師爺命小吏將告示貼好,便匆匆走了。
「呵呵,待會兒就帶你去這烏州的小城晃晃!」
孫須看著這個自小便大家寵著的小堂弟,緩緩一笑,說得閑適又自傲,「阿頎,在孫家,十五歲就得是個男人了!」
金秋的午後,玲瓏坐於一邊,看著媯語縝密地部署著事宜,冷靜又從容,像是天生就慣於這種全局的安排,不必如何擺架勢便有一股氣度在。她深思著,將最近這一串事情都連起來一想,漸漸理出了一條線索。
「咦?預哥?什麼事那麼……急……」孫頎手中拿著一封信,見到孫預略有些蒼白的神色,心頭不由一跳,馬上小跑著跟上,「預哥,剛剛外頭有人送信來……」
「那大人先去驛館是吧?」侍從忙要從行囊里翻出官憑,卻叫木清嘉一手拿住。「大人?」
「鍾姑娘,你是否果有主意將元桐的常股給吃下來?」杜敘半是好奇,半是興奮,要人脈,這東南邊的她都能打到交道,但只因鹽業陳弊太多,所以才一直未曾涉足。
官鹽屯積,為的不是邊役,而是私利,即便是賣于商家的常股,也多是官家自行分紅,上于朝廷的,有些甚至還只是個半數!
心中定下了主意,她微微昂起臉,朝媯語掠了眼,有這個人在此,似乎就可以與那攝政王爺談一些條件吧?即使,那得付出相當的代價。但是她在堡主眼中只不過一粒棋子,既然本就非親非故,那她又何不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呢?只要自己能全身而退就好,她無所謂別人的什麼犧牲,鐵炬堡也並無不同。
杜敘眼見著要出門,忽然又回過來,吩咐小侍將一疊卷宗取來,交給媯語道:「鍾姑娘,這是你要的東西。」
「那倒還真是不同的風光呵!」
「馬上八百里加急將此信傳給他。」孫預凝了凝眉,馬上提筆寫就一封書函,將自己印信封了,交給孫頎。「小頎,我可能要出去幾日,這段期間,朝堂政務就全交給你處置了。」
攏上了眉,她瞅向王隨。是不是https://m•hetubook.com•com一開始,這個男人就已經把自己算計進去了?他一定是知道了鐵炬堡一些秘事了吧?比如與官府結交,囤積居奇……還有那樁威脅他人的孩童失蹤案……忽然間,玲瓏打了個冷戰,記得那次在小舟上,王隨特意向當朝的攝政王爺提到了此事。他的意思,竟然一開始就是要針對鐵炬堡么?
毒終於算是清了呵……他摸出腰間藏了一個多月的信箋,唇際緩緩溢出一抹笑。毒清了就好,接下來,她就可以真正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必再有後顧之憂。只是,什麼才是她想的生活呢?
又是一個半年了,她的眼睛應該早看得見了吧?不知道下一回去,她能不能發覺他。這半年,孫預總克制著自己想去桃花居的衝動,他沒完成的還有太多,他不想總只有在旁邊看著,看著她承擔一切。既然不想,他就必須完成自己所擔負的,然後,到她身邊,與她真正地並肩!
唔,前兒戶部有摺子上來說是元桐二州的鹽稅又給擱了,今晚上得去問問預哥怎麼打算的。
是什麼仇家,必得要借他朝廷的力量?他記得,王隨他們並不喜與朝廷牽扯上什麼大的干係。難道說,這次的仇家身出官門?他們動不得?
拿下主意,木清嘉覺得還是將此事置身事外為好,他仍舊察他的官鹽。誰料才一個轉身,忽然有一名小吏上前,攔了木清嘉去路,兜頭便是一揖,「可是監察使木大人?」
「……杜老闆請慢走。」媯語看到這疊卷宗,心思便又迴轉過來,如今要抓兇犯也不是她能著得上力的,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她朝王隨瞅了眼,道,「元桐二州的鹽業如若能廣開常股,有利潤可言么?」
杜敘咧嘴一笑,「有錢能使鬼推磨!」
他驀地回神,微微一嘆,將筆往硯上一擱,起身走至窗前。
「是么?呵呵,那表叔可要好好把握才行啊!」
「什麼?」孫須不明白,濃密的劍眉一挑,「朝堂政務,的確樣樣事離不開他!」
「哎!那清嘉先走了!」
「呵呵,小人打小在原州長大,對這江南還真是頭一回見哩!」
看來王隨是想要借他的力除掉一些人……是了!他們的三司館一直是江湖人眼中的一個禁忌,仇家多也不無可能。可是,如果能明確是仇家,王隨為什麼不直接指明?他想讓他查什麼?查誰?
木清嘉心中一動,立時扔下幾貫錢,拉了侍從青岩就走。
「有!當然有!」王隨一聽提到元桐二州的鹽業,眼都亮了亮,好似已盼了許久的好事終於落到頭上,他嘻嘻一笑,一把拉了身側的玲瓏坐下,故意瞅著玲瓏問了聲,「這利潤可大著呢!是吧?玲瓏?」
「是呀!」三表叔笑得兩眼彎彎的,朝木清嘉又拍了拍,「可不都是沾了我侄兒的光!呵呵,對了,最近還有一家大生意呢!」
一天之中三番五次地聽到同一個名字,多少也會讓人留心起來。木清嘉擎了茶盞沉吟了會,「季幽商行?」
木清嘉斂了眉,竟全未聽見他的話,只是自言自語:「唔……來時尚未有此公文……這麼說,是上頭的急件了?怎麼逮一個兇犯連王爺都驚動了?」
「大人,這會是逮江洋大盜么?」青岩未嘗見過這等陣仗,不免好奇。
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預哥像在趕什麼似的,每每看著自己的眼神是那樣渴切。越來越多的政務直接擺到他面前,擔子重得他幾乎應付不了。要學的東西太多了,預哥雖在手把手地教著,卻仍讓他感到吃重。
木清嘉眉色微微一黯,只是笑著問:「他們的家眷也來買料子啊?」
青岩見他面色凝重,心頭不由生出幾分膽寒,揪了揪木清嘉的袖子,他小聲問:「大人,那我們還是住府衙吧,那兒有府兵……」
她現在到底怎樣?安全么?烏州,只說突圍至了烏州,卻半點沒說她人在何處!烏州那麼大,她身邊有人保護么?前途不識,後有追兵,她能平安無事么?王隨他們保得了她么?

紊亂!幾乎亂得一塌糊塗。而對於烏州,這個自小長到大的地方,他經由這些年的宦海生涯,知道的就更www.hetubook.com.com清楚了些。
「唔,快五日了。」
九月清秋,暮山凝紫,雲影秋光,雁字南飛,總是攜了征際一片牽念。
孫預考慮著可行的方案。眼前趕去烏州?恐怕敵暗我明,他防不勝防,到時對她恐怕仍無助益。但是……「嘭」地一聲,孫預一掌敲在案上,嚇了孫頎一跳。
「預哥哪有時間哪!」孫頎單手支著下頜,細長的眼帶上一抹深濃的憂思,「須哥……」
「那麼,就得先安排一下如何整頓鹽業了。」媯語一笑,很順勢地將話引入她想達到的目的,水到而渠成。
誰知孫須卻是大咧咧地一拍孫泉的肩膀,道:「泉伯,你放著他呆會兒吧!這小子巴不得自己多病幾天呢!」
有過元州鹽案在天都造成的風波,木清嘉來到烏州時,也對這鹽業多關注了一些。就在年前,他出任元州鹽通不過短短几個月,但對於元州官鹽,仍是留下了頗多印象。

「呵呵,好啦!你預哥哥已經支會我了,下月初,我要帶兵去原州了,那邊仍有剌刺的匈奴殘部在侵攏。到時可沒人再有閑心聽你說這些牢騷話了!」孫須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晚啦!回屋裡去!別老叫泉伯操心!」
「不是!不是指這個!我總覺得,在預哥心裏,好像有著比政務更重要的事,或者人正等著他去,所以,他著了魔似地在訓練我!」孫頎說得好不沉抑,快一年了,自從……自從先皇駕崩以後,他一會兒是近乎瘋狂地找一個什麼江湖組織,一會兒又神秘出遊。而對於朝堂政務,他隱隱覺得,在許多時候,預哥是近乎大胆冒險地將許多事務移給他辦。而他自己則完全是處於他的身後的一雙眼睛,嚴厲地審視著自己,同時予以最實際的指點。
「嗯?」孫須倚身靠向廊柱,單腳架上了一側的欄干,不雅的坐姿卻因人是孫須而展現出一番落拓爽朗的氣質,讓人看得很是羡慕。
在桃花居,她並未找著自己想要的。那麼,她想要什麼?
「官鹽常股啊……」木清嘉深沉了眉眼,呷了口茶,不再言語。
孫頎發完了牢騷,倒也安分了,隨著孫須進屋,頭雖有些沉沉的,但看來似乎比之前略好些了。嗯,要不等會兒去書房看看,預哥那些永遠審不完的摺子他能不能分擔點兒。
「民聲達于上聽!」媯語微眯細了眼,細細說開,「可以先對監察使木清嘉下功夫,相信這幾日安排下來,一旦他到了烏州,定會對『季幽商行』有比較深的印象。如果有印象,那麼拿下烏州的官鹽便有七分可成,而元桐官鹽就有三分可談。再下去,就是要讓庄懷,呃,鹽官大人能夠摸准監察使的意思,那就可以開始投石問路了……」
木清嘉告辭出來,瞅了眼被一旁賣絹帕的小販吸去眼神的侍從,不由微笑,「青岩!走!咱們去喝茶!」
玲瓏垂在裙擺兩側的手顫了顫,他竟是如此防忌著自己呀!那麼在此事一落幕,他是不是也該秋後算帳了?心似乎微微一縮,玲瓏抿了下唇,眼神頓時深了些許。看來,要想全身而退,就只有鋌而走險了。
待了待,後邊便有百姓紛紛議論。再過片刻,便有一師爺手拿官文往示告示牆上貼,身後一小吏拿著銅鑼招引眾人前去觀看。
「哎!好啊!小人正渴了呢!」侍從很是開心,便隨著他走入道旁一家『匯風樓』里坐定。
王隨托著下巴,有些苦惱。誰能想到孫預反應會那麼大呢?一會兒就掉動了烏州的府兵,又下令戒嚴。根本不足為道的鐵炬堡是不能入城了,但那本身就不是問題所在,關鍵是這給他們的行動帶來了很大的不便。他難道就沒想到媯語的身份是沒有戶憑的么?真是!關心則亂!更何況他那樣的位高權重,一關心起來亂子就更大了。現在只能求官兵不會挨家挨戶搜戶憑才好……
正自這樣思量著,耳際忽然傳來一陣鳥翅撲愣的聲音,眼前一晃,便掠過一道白影,一隻信鴿停在窗台上「咕咕」而鳴。
「是啊!近些天來了瀘州的一個大商家呢!叫『季幽商行』!聽說是響噹噹的角色,跑過西域,這次打算做錦繡與茶葉生意呢!」小m•hetubook.com•com二是個話匣子,一打開就說個沒完。
她有點悶悶地想,還得了孫預的令……他為何要下這種令?似乎有擾民之弊呀!頭一次,媯語覺得朝堂政令之事離自己如此遙遠,遙遠到無從把握。
「須哥,預哥……好像有著什麼需要他去。」
「我沒有戶憑,怎麼辦?」她仰頭問著王隨他們。
才出房門,他便與快步進來的孫頎撞了個滿懷。
「嗯!」三表叔不放心地又朝幹活兒的夥計那邊瞧了眼,罵了幾句才又回過頭來,「當然可信!人家可是有了百年商譽的大商賈了!很穩紮!而且這次還是他們總會親自派人到南邊來採購的。」
不是沒有耍過賴,但每回看到預哥負手站在窗前沉寂的身影,那抹隱忍的急切,讓他看得都覺得心驚。於是,他雖然耍著賴,卻也一點一滴地抓緊學著。
「是呀!聽說那總會還很細緻,特意從總會派了人南下察看呢!」

「那又怎樣!」孫頎滿臉不憤,繼而又泄氣地趴在石桌上,「其實我知道啦!我已經十五了,和當年預哥一樣,已是攝政王輔卿了。肩負著什麼我很清楚,需要做什麼我也很清楚。但是……我就是想抱怨一下子,發發牢騷啦!」他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只成嘀咕,「哼,別家的孩子哪有那麼辛苦!我幹嘛非得要被族裡的老頭子們給選上嘛!討厭死了!」
「大人,先去府衙么?」一名侍從在眼角掃到官道一邊的界碑時,勒住了馬。
「送信人,已經走了……門房說,只要把信交給你就……」孫頎還來不及說完,就見孫預已是一臉深沉,那抹肅穆中帶點陰沉的神色,讓他忽然不敢再開口了。
木清嘉也勒住了馬,招頭朝這個離了三年有餘的故鄉滿滿地看了一番,不由呼出一口氣,「不必了。」
「要吃下常股,勢必得先整頓官鹽的市面,這一整,大抵需得兩年,諸位可等得起?」媯語一掃杜敘與王隨,又補充了幾句,「以現今的情勢看,官鹽如此劣勢,亦能歲辦大引鹽三十五萬二千余引,合計著,歲入太倉余鹽約有六十萬兩。那麼,一旦官鹽整肅,私鹽之濫得禁,那元桐二州少算也當倍于如今之數,而常股,是以六分給商,如若鹽市如此之盛,朝廷或許會降七分給商。這麼一算,就已經有八十四萬兩了。」
「眼下風聲正緊,能弄得到手?」
木清嘉馬上接過細看,閱畢,不由面現微訝,似是完全不料,而且於中透出些不解來。沉吟良久,他回身對差令道:「你這就回吧!我心中有數了。」言罷,他將信件扯碎了,就近向一家鋪子要了盆水給糊了。
唉!想來自己也是幸運的,先皇……將他保護得很好!遠離了天都,等於遠離了那場血腥,他,其實比隨軍出征更為安全!想起先皇,木清嘉總有一絲感懷,能讓恩師如此感佩的先皇呀,居然在如此芳華,正值碧落待興的時候……天不假年!
「那是那是!哎,好了!我回頭得看著他們!你先去逛逛!晚了,今兒上我那兒吃飯去!你三嬸燒得烏溪醋魚可等著你!」
「哦,那他們……還說過要做什麼買賣么?除了茶葉與錦繡的?」
聽說是採購,木清嘉暗暗松下一口氣,面上又拾起原先那抹笑,「哦?遠售西域?那定的單子一定很大!」他掃了眼有些忙亂的鋪子,的確是一刻不得閑。「那商家可信么?」
「呃,好像聽說,他們一直在應都轉運鹽使發的招商常股榜文哩!」
木清嘉還了一禮,打量了他一眼,已知其是官驛差令,「正是。」
「哦?怎麼安排?」
「呵呵,勞表叔記掛了!」木清嘉溫溫地漾開一抹笑,朝四下里溜一圈,「近來生意好么?」
「咦?啊!是清嘉啊!你怎麼來棋安了?恩假么?」正檢視著夥計做活的店老闆應聲回頭,一瞧之下不由喜出望外。「來來!讓三表叔瞧瞧!哎呀,人瘦了些!」
「頎少爺,早晚風涼,您剛病著,還是回屋裡去歇歇吧。」孫泉是孫府里的老人了,打小看著幾個孫少爺長大,眼見病著,總有些心疼,更何況這位還是孫府里最小的少爺。他朝著孫須使了個眼色,想讓這位最為年長的孫和_圖_書少爺勸勸。
孫須看向他忽然沉默下來的神情,有一點訝異,一直記得眼前這個小堂弟最是古靈精怪,狡黠有餘,眼前這深思的沉默忽然間讓他覺得有些神似那個一直穩持的堂弟孫預。想到即說,孫須問他,「對了,近來阿預很忙么?咱們哥幾個好久沒在一處喝酒了!」
「小頎,馬上找一下半年前刑部上呈的一卷永州孩童失蹤案,看看後來是怎麼結案的!」孫預走到案前,坐下,腦中飛快地思索,不放過任何一個線索。
有人密報!那麼,那個人唯有當日被王隨特意關照過的那個女子。她是鐵炬堡的人!鐵炬堡,鐵炬堡,記得當初就有一樁孩童失蹤的懸案是有關於鐵炬堡的。特意透露那麼多訊息的王隨一定有著什麼目的!
孫預站起身,輕輕按上他的肩,「你行的!」繼而眼光掃到那捲宗,他馬上調開了注意,無視孫頎訥訥地很想開口說幾句話,淡道:「就這樣了。你快去安排吧!」他得先把鐵炬堡的事理清楚,但願,他沒有找錯方向!
孫預望向窗外,漸暮的山色,歸巢的鳥鳴,融成一片清靜中的喧鬧。手中飽蘸了墨汁的筆尖不禁微微一顫,雪白的紙頁上便濃濃地化開一點墨漬,不斷滲延。
「須哥!我哪有!」孫頎有氣無力地反駁,朝泉伯勉強一笑,「泉伯你放心,我再坐會兒就進屋去,現在日頭還沒落呢!不涼!」
「呵呵,你可知道瀘州的『季幽商行』想要大量採購我鋪子里的烏錦哩!聽說是準備遠售到西域的!」
瞄到信鴿腿上綁著的紅繩細管,孫預眉宇微微一攏,迅速將細管取下。
「相看兩寂寞……」孫頎病了,也因病了,才終於得下空來在府里歇上半天。
孫預馬上接過細看,同時吩咐,「小頎,你馬上發公函給烏州知州,讓他戒嚴烏州,不得讓可疑人等自由進出。還有,發函給烏州守將,隨時待命!」
「攝政王爺有書函至。請過目!」小吏將信奉上。
媯語正在亭里喝葯,忽聽得城中戒嚴的消息,不由一訝。出了什麼事么?捉一名兇犯,便是朝廷欽犯也不必如此大張旗鼓吧?是舉國皆若還只是烏州?
孫預撫著額,擰眉思索。
「哦?三表叔又要發財了?」木清嘉眼神一凜,直覺想到布稅。
木清嘉將馬繩交給侍從,自己先入一家錦緞鋪子,「三表叔!」
「信?誰送的?人呢?」孫預立時頓住身形,將信一把奪過,匆匆閱畢,不禁眉色沉豫,讓一旁瞅著的孫頎暗暗打了個哆嗦。這神情,似是帶了幾分狠勁。
腦中忽然打過一激靈,鐵炬堡!孫預驀然想起當日在前往桃花居的小舟上,王隨特意提到的鐵炬堡。照理王隨他們行事謹慎,不應有外人知曉那個地方的存在。可是為什麼還是泄露了?

「……大傢伙聽著!近日天都有兇犯逃竄,疑有同夥接應,攝政王爺已下令嚴察,令各州府加強警戒,從今夜起,棋安宵禁,戌半之後,仍有四處遊盪者,即以疑犯論處。屆時,城門加嚴,出入府城者,需有戶憑,如是外地客商,即刻引本地保人至府衙登記。好!今以告示貼此,各位鄉親互相轉告吧!」
「不明來歷者夜圍桃花居,人已突圍,現處烏州,仍遭追蹤」
他回頭朝媯語略有些沉的臉瞧了瞧,心頭一跳,又是一陣尷尬,「呃,其實在下頭,與官府打交道誰還不使些銀子呢?左右咱都是好人,也無所謂行不行賄了,呵呵。」
杜敘一愣,脫口道:「你不是天都人士么?只需天都的戶憑,再找個烏州人作一下保就行了……」她瞧了眼王隨的臉色,直覺有異,馬上住了口。
玲瓏攏緊了眉,似是想到了什麼,卻又全然不信,只默不作聲,連平時乖順地回應也無。
媯語瞅了他一眼,忽然間心底生起一抹懷疑,這王隨,今日似乎有點怪異……
「烏州知州如果沒調任,那應該還是秦商,此人斷中有細,令出必行,端看這幾年烏州如此太平便知其手段。要想逃,只怕難……」媯語嘆了聲,原想著要點一點木清嘉官鹽之事,誰想忽然就出了這麼一個岔子。不由地,她有些擔心孫預,不明白為何要出此下策,難道是天都又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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