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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春風

作者:蘇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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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入宮

第八章 入宮

在那些嬤嬤眼中,看到的便是這位容貌清麗的蘇家小姐,神色淡定,舉止得體不見半點慌亂,心中暗暗讚許。
可惜,蘇言兩世為人,這些事看得太多了。
蘇言無奈,縮在前院角落,默默地盯著木屋裡的小月將一盆盆的污水倒出,瞅見院里的小日子把草一捆捆地綁好搬入廚房。
蘇言斂眉一笑:「宮中有這樣的規矩,一天得洗兩回?」
君于遠眼神深沉,若非那日他不是巧合在府上。陳瑾怕是早已被蘇家小姐說服,裝作無意地在他面前提起此事,又隱去了暴露她的危險……
蘇家小姐的身子甚為不好,走到半路已是氣喘吁吁。
宣旨之人正是御前侍衛陳瑾,他雙眼掃向跪下的眾人,尤其是為首的蘇言,這才不緊不慢地展開手中的明黃捲軸,揚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南蘇家小姐蘇言,端莊賢淑,聰慧婉順,故特賜為八品采女。即刻入宮,不得有誤。欽此,謝恩。」
「內宮修繕,委屈蘇采女了。」君于遠環顧四周,輕聲嘆息。
還記得那會,李唐面上隱含諷刺與譏笑,聲稱最看不起像她這種吃裡扒外的小人。
蘇言前生早已在風雨中洗滌一身,對此鎮定如常。
也是,宮中隨便一隻花瓶,一副字畫,哪個不是珍品?
即便這屋子看起來比較破爛,內里卻是整潔舒適。
不管李唐的下馬威是否為君于遠授意,顯然也得到了他的默許。
一個小小的采女,自然是沒有人在意的。
不管如何,蘇家小姐的狐狸尾巴終究會顯露出來的……
蘇言暗自好笑,顯然一年的時間,要改變他的本性卻是不易。
不過一個白天,就把小院收拾得乾乾www.hetubook•com.com淨淨,像是人住的了。
「主子,請移步到屋外。」宮女小月拿著抹布,如是說。
確實奴才就是奴才,八品采女卻是主子。如今這主子還得看奴才的面色過日子,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促使下,說不準會大發雷霆,鬧出些事來。
他睇著蘇言,溫溫柔柔地笑了:「地上冷,快起來吧。」
於是,她安安樂樂地躺在鬆軟的床褥中,舒舒服服地闔上雙眼。
蘇言眼皮一跳,這是誇,還是貶?
她謝了恩,站起身卻始終低著頭。
聞言,蘇言微嘆。
如今,眼前這人確實學以致用,甚至相當的爐火純青了。
此人蘇言認得,名為李唐。之前的身份,卻是一個佔山為王的山賊頭子。當年他大肆招兵買馬,猖狂至極,引起朝廷的注意。先帝派五千官兵圍剿,不足兩月,山賊這群烏合之眾便盡數被誅殺。
小月收拾好碗筷,小日子低眉順眼地上前一步,提醒道:「主子,熱水已經準備好了,請沐浴梳洗。」
「主子,院子雜亂,請到屋內歇息。」太監小日子揮著小鐮刀,在半人高的雜草叢中探出半張臉來。
蘇言掀開轎簾,神色從容地抬步走出。宮中規定,除了皇上與皇后,其餘人不得坐轎。自這裏開始,她就得步行了。
宮中奴才素來擅長變臉,遠遠咧著嘴,滿面諂媚笑容。走近一看這透著涼氣的破院子,眨眼間就斂了笑,板起臉把食盒往地上重重一放。
李唐抬抬下巴,似是對她面上一瞬而過的驚訝甚為滿意:「新帝登基,後宮正加緊修繕,暫時便委屈蘇采女在此住上一段時日了。」
確實如陳瑾所言,這蘇和_圖_書小姐的經歷清清白白,十八年都在蘇府長大,極少出門。離開蘇家后,四處躲避,甚至繞了好大一圈彎路才到洛城。
轎子穩穩地穿過皇宮側門,便在侍衛的呵斥聲中停下了。
不得不說,這兩人確實有些能耐。
入宮與平日出行自是不同,走進那金碧輝煌的牢籠,不知有多少雙眼緊緊盯著她的一言一行。
蘇言懶洋洋地擺手,丟面子是小,餓壞肚子是大。
如果背後有誰在指點,勢必把人揪出來。能為他所用甚好,若不能,也要儘快毀去。
在她聽來,便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半晌,他雙眼一眯,倒有些明白君于遠為何會看上這女子。
此時此刻,蘇家小姐是為了能吸引他的注意,又以償夙願,入宮為嬪而眉開眼笑么?
不過一宿,她便從五品才人變成八品采女。這其間,定然少不得有人從中作梗……
「吾皇萬歲,」蘇言雙手舉高,恭謹地接過聖旨。
李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蘇言,卻見她好脾氣地嘴角含笑,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由得他慢慢端詳。
小月答道:「主子剛封為采女,又沒有其它嬪妃入宮,按規矩今夜需得侍寢。」
她微怔,赤腳下榻,跪在地上:「……蘇言恭迎皇上。」
不是臣妾,而是蘇言。
收拾停當,天色漸明,聖旨也到了府上。
蘇言對於他的出現有些驚訝,沒料到君于遠居然反其道而行。
望見眼前雜草叢生的院落,以及破舊的木屋,蘇言愣了愣:皇宮裡面竟然有這樣的地方?
畢竟,這一路,她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蘇言背對著他點燈,嘴角小幅度地撇了撇。
不但懂得善用江湖之力,更是直和_圖_書截了當地將狀紙送到陳瑾手中。
蘇言示意小月拎起食盒,從荷包取出一小塊碎銀,遞了過去。
只是六人抬轎變成四人,又未能穿上喜慶的鳳冠霞帔,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思及此,幾人的動作越發輕柔,老臉上的神情也愈發恭敬了。
見兩人偷偷朝她這邊張望,蘇言笑了笑:「皇上剛剛繼位,想必國事繁忙,日理萬機,今夜不會來了。小月伺候我就寢,晚上小日子就守在院門。」
既然如此,蘇言也沒必要這麼快裝出一副怨婦的模樣,守著一室微弱的燭光等到天明……
蘇言一怔,倒是忘記這回事了。
若真是新入宮被嫁人寵溺的無知少女,一聽這話,更是火上添油。
師傅蕭霖曾言,對不同人,自當用不同的手段。
李唐冷哼一聲,轉身就走:「蘇采女,跟我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蘇言並不覺得有何不妥,又何必生氣?
以為他今晚不可能出現,卻偏偏深夜前來。
不管以什麼身份,又以什麼為由進宮,她終於可以離君于遠更近一些了。
反正,蘇言早就鍛鍊出刀槍不入的厚臉皮,該吃就吃,該睡就睡。吃飽飯足之後,再動腦筋也不遲。
君于遠看向燭影下的纖瘦女子隱隱含笑,他眉宇間愈發柔和。
聽罷,李唐眼底只餘下不信與懷疑。
她們多多少少曾接觸到過往入宮的嬪妃,得意忘形者有之,高傲睥睨者有之,擔憂害怕者有之,卻極少見到像蘇言這般淡定的女子。
蘇言也不惱,反倒打趣道:「我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未曾效忠,何來背叛?」
幸好,李唐還良心發現,沒忘記調配伺候的人來。即便只有一個宮女和一和-圖-書個太監,亦是足矣。
這神態,這語氣,還是十足的流氓相。
「陳大人盡可放寬心,民女能明白的。」她恭順地福了福身,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坐在微微搖晃的轎子里,蘇言心下有些欣喜與期待。
走走停停,在李唐滿臉不耐達到極點時,終於是到達了目的地。
兩人垂下頭,低聲應了。
她可沒有忘記,一大早被那些嬤嬤里裡外外地搓洗,就差掉層皮出來了。
想起這句話,蘇言唇邊不自覺地染上了幾分笑意。
不知李唐究竟怎麼從宮裡尋出這麼個地方,顯然確實不喜歡這位蘇家小姐,故意刁難。
如果這是出於蘇家小姐的本意,實屬誤打誤撞……
只是蘇言向來淺眠,昏沉中感覺到縷縷夜風拂面,有人推門而入。
這樣的稱呼,讓君于遠的眸中有一瞬間的恍惚。
再睇了眼黃底黑字,確實是八品采女。
沉默片刻,君于遠緩步走向她,微微一笑。
陳瑾欲言又止,最後只化作一聲輕嘆:「那麼,請蘇采女上轎。」
心想此女不愧是皇上一眼看中的,往後必能有所作為,很快便深受帝寵,居於高位。
反正,這與自己讓蘇家小姐入宮的初衷並無矛盾。
昨兒未眠,今天再折騰,蘇家小姐的身子怕是真要倒下了。
這太監不同於他人,高大魁梧,臉容剛毅,頗有幾分武人的氣質。若非面上無須,又穿著太監服飾,怕是要讓人以為是宮中侍衛了。
雙眼迷濛地睜開一條縫,月華下,來人俊雅的面容沉靜如水。
君于遠大略掃視四周,暗暗好笑。
這樣高明的舉措,並非一個不諳世事的姑娘能想出來的。
蘇言為君于遠而死,死後重生還是為了他而活。
m.hetubook.com.com清早被叫起來,蘇言忍著身子的不適,打醒精神任由兩三位嬤嬤替她梳妝打扮。
當時蘇言隨行在側,倒是看中了李唐這位武功高強的血性漢子。稍稍調查了他的身世,決定招攬其為君于遠所用。
只要無傷大雅,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未能見著她欣喜若狂,或驚慌失措的模樣,君于遠怕是要失望了……
分明就是君于遠安排她到這裏來的,如今算不算得上是——貓哭耗子?
還是,達到了想要的目的?
小日子握著拳頭,小聲嘟嚷道:「真是……欺人太甚,采女就算八品,也是皇上後宮里唯一的主子……」
若果皇后是妻,四妃是妾,那麼這采女連通房丫鬟都要比不上。
這下馬威,分量真夠足的……
背井離鄉,顛沛流離,擔驚受怕,一路上不過兩三個月的時日,就讓一個大家閨秀完全脫胎換骨?
而領兵前往的,正是前太子君于丘。
與那人曾見過一面,此女倒有七八分相像。
待侍婢扶著蘇言起來,陳瑾攆開下人,壓低聲線提醒道:「早朝群臣以蘇姑娘出身低微為由,連降三級。」
小太監掌心掂量了一下,抬眼給了她一個識趣的眼神,連行禮也免了,大搖大擺地走了。
因而,蘇言連面紗都沒佩戴,施施然地朝候在宮門前的太監微笑行禮:「小女子見過大人。」
要不然,蘇言或許得用這孱弱的身子,獨自收拾這荒涼的院子,不死也剩下半條命了。
院落許久不曾有人住下,有股濕潤的霉味。在房中置下香爐,淺淺淡淡的熏香縈繞,驅散了異味,催人入睡。
宮中這樣吃人的地方,見風使舵,明哲保身,也不過是為了留住性命。
如今,倒是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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