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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春風

作者:蘇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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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隱瞞

第三十三章 隱瞞

她握緊李霜的手,在榻前守了很久,這才依依不捨地隨蕭霖離開。
廟裡的女主持打開門時,看見三人身上沾染的血跡,以及嗅到撲面而來的濃重血腥,一臉愕然。
蘇言望著這樣的蕭霖,目光絲毫不能從他身上移開。
蘇言想起他們趕來觀音廟的目的,不由皺眉:「師傅,霜姨怎麼樣了?」
師傅是對的,自己一心想要回到皇宮,不可能一直呆在觀音廟裡。
倒不如讓她當作是一場美夢,從此了斷心結。
好一陣,蘇言才不好意思地抬起頭,紅著眼用力擦掉面上的淚。
「沒有,」蘇言搖頭:「只有謝當家以為當初的我是假死,換了身份重新入宮。」
她咬著唇,垂下眼帘,深深地吁了口氣。
不得不慶幸,在此世重獲性命的她,終究不必再孤身一人努力了。
中間只隔了一條走廊,她心下擔憂,腳步不免有些慌亂,跌跌撞撞地沖入了李霜的廂房。
被蕭霖這麼一說,她登時啞口無言。
這一刻,她能感受到蕭霖難以言喻的喜悅,心下不由多了一些輕快。
沒有質問,沒有怨憤。
視同親生娘親的霜姨,居然為了她的離去生生哭盲了雙眼,再也看不見了么?
柔和的小調徐徐響起,一首哄著孩兒入睡的平常曲子。簡簡單單,卻是她心中最熟稔也是當年學琴時彈起的第一首琴曲。
蘇言一怔,緩緩搖頭。
「……誰來了?」
李霜拿著佛珠的手一顫,怔在原地。
蕭霖看著她,道:「我們此刻已和-圖-書在觀音廟裡了。」
蘇言一瞧,乳娘已是沉沉睡去,一臉恬靜,嘴邊還含著淺淺的笑意。
頓了頓,他望向蘇言沉聲道:「若不是這樣,言兒還要多久才會主動向為師坦誠?」
半晌,蘇言終於是開口,低低地喚道:「……師傅。」
當耳邊傳來蘇言輕輕哼唱時,她再也按耐不住,猛地站起身,摸索著向前。
蘇言枕著李霜的肩頭,雙眼通紅,有點哭笑不得,敢情乳娘還以為面前站著的不是人,而是是鬼來著?
眼底才止住的溫熱,聞言又涌了上來,她上前用力地抱住霜姨:「乳娘,你要好好的……都是小蘇不孝。」
卻在臨死前的一刻發現,自己終究是太過心軟,最終一敗塗地。
鬼神之事素來匪夷所思,她這般在蘇家大小姐身上重生,也是不明不白的,一言難盡。
蕭霖安靜地坐在榻前,不言不語,讓她心底越發內疚。
李霜平和地含淚而笑:「有所失必有所得,乳娘這不是把你盼來了?」
可是到後來,自己卻是心神不穩被白玉琴所控,險些走火入魔——幸得有人適時制止了她。
當年往日,這背影是她一直追尋的目標。蘇言無數次想過,終究有一天能超越他。
霜姨知曉了真相,如今的身子怕是再也承受不住。
不知何時,窗前的人轉過身,沉默地走近。
「師傅,我能在廟裡留一段時日么?」
蘇言趴伏在李霜的膝頭,忍不住放聲大哭。
還記得危及之際,即便蘇家m.hetubook•com•com大小姐的身子要承受不住,蘇言依舊選擇了彈奏一曲「控魂」。這是她前生苦思數月的得意之作,能在不知不覺中攝去對方的神志,令其陷入夢境之中不能自拔。
「……是誰?」不是熟悉的腳步聲,主持又絕不會輕易接待陌生人,婦人有些疑惑,側過臉又低聲問了一句。
她哽咽著,一把將蘇言摟在懷裡:「小蘇,乳娘日也盼,夜也盼著,沒見你託夢來。好不容易,終於盼來了……」
蘇言瞅著他,躊躇道:「……連皇上,也不能告知么?」
蘇言避而不答,抬手覆上她的雙目,心疼道:「乳娘,你的眼睛……」
一個已經死的人突然出現,霜姨怕是不會相信自己的話……
他熟知蘇言的性子,對情愫懵懂,顯然是錯過了向君于遠坦白的最好時機。若是經他開口,皇上必定不會懷疑……
李霜輕拍著她的後背,低笑道:「才一段時日不見,小蘇怎麼變得如此愛哭了?」
蕭霖從不會逼她做任何事,以前是,如今亦是。
他伸出手,像往日那般,大掌在蘇言頭上揉了揉,嘆道:「言兒還記得為師了?」
這麼久深藏在心底的委屈、難受和不安霎時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像個被人欺負了的孩子,回到了母親的懷中;又如同漂泊了許久的孤船,終於找到了可以靠岸的地方。
蕭霖睇著她怯生生的聲線,像是以往做錯事後祈求原諒的乖巧神色,眼裡飄過一絲懷念。
蘇言跪在她面https://www.hetubook.com.com前,握住李霜的手,泣不成聲。
聽罷,蘇言吸吸鼻子,眨著眼勉強將淚意壓下。
聞言,蘇言胡亂整理了略略凌亂的衣裙,便急忙拉著他往外走:「師傅,我們這就看看她好么?」
見李霜面上露出幾分倦意,蘇言攙扶著她到床榻上睡下。聽著乳娘絮絮叨叨地說起兒時的趣事,又叮囑著自己好生保重。
蘇言會意,起身走至桌前坐下。沉吟片刻,這才抬手在琴弦上輕輕一撥。
雖然不清楚是誰,可是聽到那壓抑的哭聲,李霜面上一柔,眼中掠過一絲憐惜,伸臂輕輕地拍打著蘇言的手背,無言地安慰著。
只是,她念及方才與李霜的會面,皺眉道:「師傅當初說是乳娘病重,可是剛剛所見,並非如此。」
心痛與愧疚蜂擁而至,蘇言任由臉上的淚水緩緩滑落,邁著沉重的步伐慢慢地走到了李霜的面前。
盯著李霜,她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於是蘇言在重臨此世時,實在覺得沒有臉再面對師傅蕭霖,索性裝作陌生人,不予以相認。
只是蕭霖的心底驟然出現一道否定聲音,他卻順從了自己的意願。
一杯溫茶無聲地遞了過來,蘇言伸手,低頭盯著茶盞上的裊裊輕霧,溫熱自指尖一直延伸至胸口。
向來明白師傅總是替她著想,蘇言心裏有些失落,最後還是小聲應下了。
李霜急急抬手在她臉上摸著,指尖發涼,微微抖著,胡亂地問著:「小蘇,是小蘇么……感謝觀音菩薩,感謝上天m.hetubook.com.com……」
抬起頭,蘇言見一人逆著光站在窗前,乾淨樸素的布衣穿在他身上,仍能顯露幾分出塵與偉岸。
他滿目瞭然,又問:「那言兒又能在此處留幾天?到時候,還得讓乳娘再次為你擔心難過?」
這位亦友亦兄的師傅短短月余便清減了如此之多,想必這些日子來,定然對自己心裏有怨,有憐,也有怒。
只是,此時此刻,蕭霖還是守在床前,一言不發地照顧著她。
她身後的幾位年輕的女師父皆是面色一白,待聽陳瑾簡略稟明途中遇上了兇惡的盜賊,僥倖逃出生天,臉上皆是浮現出一絲憐憫。這才在主持的安排下迅速帶他們去了後院的廂房,並細心地送上幾套乾淨的長衫與自製的療傷藥膏。
蕭霖回頭,淡淡道:「言兒願意在這裏陪著李霜,從此以後不回宮裡去?」
從懂事以來,師傅的臉上極少有笑容。
看到她眼中的遲疑與忐忑,以及眸底深藏的希翼,蕭霖稍稍撇開臉,頷首道:「避免節外生枝,對皇上也暫且隱瞞罷。」
不知是謝昊高估了她,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蘇言從未想過,記憶中這位像謫仙一般的師傅,居然也能面不改色,甚至理直氣壯地打起了妄語。
略顯蠟黃的臉,毫無血色,兩頰明顯消瘦,看似是大病初愈。雙目無神,掃向門邊時黯淡無光。
「我……」她抬頭飛快地掃了蕭霖一眼,沒見他生氣或惱怒的模樣,稍稍鬆了口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抿著唇沒有再出聲了。
蕭霖看向和-圖-書自己的雙目透出點點柔和的亮光,薄唇輕抿,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平日肅然冷漠的俊顏,泛起幾分明亮與溫柔。
蕭霖慎重道:「鬼神之說雖然在民間並不少見,只是言兒身份特殊,免得被有心人利用,還是不要泄漏為好。」
漸漸的,聲音低了下去。
蘇言生怕李霜看不見而被絆倒,急忙停下了彈奏,上前扶住了她。
單憑那日在宮中,謝昊由始至終的一句「蘇公子」,她已是明白,這人至此並不相信自己會被前太子君于丘所殺。
蘇言只覺胸口一暖,她不但與師傅相認,蕭霖也再次毫無保留地接受了自己。
樸素得近似寒酸的房間,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位身穿灰色布衣的婦人手中捻著佛珠,梳得齊整的頭髮盤了起來,絲絲銀色滲透其中,神情恬靜地坐在床沿。
「言兒的事,而今有多少人知曉?」兩人並肩走著,蕭霖突然問道。
蘇言清醒時,發現她已不在馬車裡,而是躺在簡陋生硬的木床上。
蘇言明白,他是在等著自己開口。
蕭霖坦言答道:「不錯,為師誇大其詞了。」
見她這般憔悴,又聽著如往日那般溫柔慈祥的聲線,蘇言雙眼一熱,登時落下淚來。
瘦削的肩膀,碩長的身姿,凜然的側臉——都讓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蕭霖從容踏入,將手中的白玉琴放在桌上。
幸好,此次襲擊之後直至到達觀音廟,一路上風平浪靜。
聽罷,她無言以對。
畢竟,她讓師傅失望了……
她正悶悶不樂,抬起頭,卻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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