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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春風

作者:蘇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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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冊封

第五十三章 冊封

此言一出,謝昊的臉色微變,眨眼間又恢復如常。
「……謝當家想聽什麼?」只一曲,蘇言也不妨順了謝昊的意。
君于遠微微眯起眼,眸中流淌著淺淺的笑意。
李唐早已安排妥當,在龍椅與暗門之間擺了一座山水屏風,又在屏風後設了一張軟榻。
只是怕是起行前便與君于遠秘密商榷,刻意隱瞞了她。為此,才會勸阻蘇言插手。
朝中大臣迅速撩袍跪下,卻面面相覷,不明就裡。
他捂胸咳了兩聲,一絲鮮紅的血絲自唇角滑落,謝昊抬手一拭,眼底浮起一絲戲謔:「此夜花好月圓,不若彈奏一曲『鳳求凰』?」
君于遠立即將蘇言扯在懷裡,冷聲喝道:「放箭——」
點點苦澀自心口蔓延,蘇言的琴音不似往日,改變她的人,是日夜相伴的新帝么?
世家之首不過是個虛名,有福同享時言聽計從,有難時便棄之不顧。
即便承永殿里所有重要的奏摺與密函皆秘密收好,殿內仍是被賊人翻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只是此事君于遠亦遵守了諾言,封侯又賞了封地。可惜景侯尊貴,卻徒有虛名,毫無實權。江家看似風光,暗地裡被新帝打壓。
君于遠神色一冷,薄唇微掀,看向他雙眸漸漸沉:「謝當家,不要得寸進尺!」
此乃后話。
說音剛落,她眼神一凝,斂了神色,十指輕盈而起,仿若蝴蝶那般是在琴弦上翩翩起舞。
蘇言席地而坐,一切從簡,未曾凈手,亦沒有熏香在側。滿身血污,毫不在意地伸手在琴弦上試了個音。
以及君于遠自然而然地回望,冷意漸消,專註而深情。
原本,自己步步為營,只要再隱忍一年,積累更大的勢力,便有十成的把握將君于遠從龍椅上扯下來。
他連連苦笑,在蘇言耳邊斷斷續續道:「一隻和圖書手……連一個擁抱……也成了奢望……」
那夜在太子府外院聽見的那一曲,竟就是這首「寒夜」。
前者多數是世家的家奴與僕役,後者則是謝昊的心腹及幕僚。至此,謝家數年來穩穩佔據世家龍頭位置的風光時日,一去不再復返。
謝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蹣跚著向蘇言走近了兩步。
倒在床榻上昏昏欲睡,半晌卻感覺到身側一人躺在她的身邊。
「咳咳……」謝昊身中十數支箭,面無血色,張嘴吐出兩口鮮血,腳下卻不停,一步一步,遲緩地向蘇言的方向繼續走去。
隨著謝家家主這一死,皇城中的叛軍猶若一盤散沙,在御林軍之前不堪一擊。不到半日,死傷大半,餘下的不是無奈投降,便是齊齊自我了斷。
君于遠如臨大敵,迅速上前要將她護在身後。
話音剛落,朝臣或驚詫,或暗自抽氣,俱是震驚之色。
見左御史不語,他接著又道:「臣下以為,可封江家家主為一品景侯,以安撫江家,亦可藉此試探鄭家與伊家。」
謝昊深深地凝視著幾丈外的蘇言,不知該說巧合,還是上天憐憫?
迷濛地睜開眼,見是一臉疲倦的君于遠,蘇言打醒精神,放軟身子貼了過去,兩人相擁而眠。
蘇言一夜接二連三的夢,令她睡得並不踏實,淺眠中很快便因為身邊君于遠的下榻而被驚醒過來。
自然,未免朝臣非議,耽誤了正事。蘇言並非從正殿隨君于遠走入金鑾殿。而是從宮內的暗門,先他一步到達。
他嘴邊噙著一分譏嘲,雙眼慢慢地黯淡下去。
蘇言徑直走到他面前,遲疑了一會,便握住了謝昊的冰冷徹骨的手。
如今江家與謝家撇清關係,其餘兩家勢力驟減,定然不會跟御林軍硬碰硬,免得以卵擊石,得不償失。和-圖-書
「臣下不敢,」左御史怔了怔,又義憤填膺道:「回皇上,四大世家乃先帝所賜封,而今卻忘恩負義,若不嚴加懲治,則有損我皇威名!」
原本,他如今已是站在明國的最頂峰,盡享榮華富貴,手握傾天權勢……
琴是雅事,如此糟蹋,還是她平生第一次為之。
不到片刻,影一便呈上了白玉琴。
等蘇言舒舒服服地倚在榻上,一襲明黃的君于遠這才緩步走上台階,落座前,不著痕迹地朝屏風瞥了一眼。
眼前已是模糊不清,身子因為失血越發冰涼,耳邊只聽得見自己急促的喘息,他仍是不放棄地持續往前……
這一刻,目睹彈奏中的蘇言不經意間向身邊人的一瞥,眼神溫柔似水,燦若星辰……
明知此時逼宮只有五成的把握,明知一旦失敗將毀掉謝家數十年來的苦心經營,明知即便成功,蘇言也未必會俯首稱臣,願意與他比肩而立。
又咳出一口鮮血,謝昊的視線漸漸發黑。即便近在咫尺,他也看不清蘇言的面容了。
李唐會意,從寬袖中取出一道明黃捲軸,躬身道:「眾卿聽旨——」
見她醒了,君于遠抿唇一笑:「言兒,可是要隨朕去金鑾殿上走走?」
謝昊卻朝她笑了笑:「能死在你的琴音之下,也不枉在人世走了一遭?即便去了陰曹地府,亦了無遺憾。」
謝昊用力地握著蘇言的手,似是不願放開,費勁最後的力氣,在她耳邊低語:「謝府池底密室,有在下送給你……最後的一份厚禮……」
謝昊不懂琴,亦無法品出曲中的深意。
既是她堅持,君于遠蹙著眉,最終還是微微頷首同意了。
難得的清凈並沒有持續多久,約莫一個時辰,天已大亮。早朝如常,並未因為昨夜世家起事而耽誤。
謝昊唇邊含笑,hetubook.com.com帶著一絲滿足與釋然,在蘇言的身邊緩緩闔上了雙眼……
她雙眉微皺,略顯不滿。對上謝昊的雙目,蘇言坦然道:「我的白玉琴並非普通的古琴,謝當家就不怕它再度摧毀了你?」
他仰起頭,望著沉夜中一輪圓月,耳邊琴曲高昂激烈,肅殺之氣卻微斂,絲絲縷縷的柔情夾雜其中。
白玉琴的厲害,謝昊該早有所聞。此時提出聽琴,莫不是此時落敗,念著再無翻身之日,便心無畏懼?
蘇言下意識地跨前一步,卻驀然間,謝昊身子墜下之際,突然單手一撐,雙腿一蹬,撲向了不遠處的她。
「皇上英明——」
各方探子也趁此機會,到皇城內肆虐。
世家這些年來在明國的跋扈氣焰亦到此為止,不能不有所收斂。
即使再不願,也只能啞巴吃黃連,忍氣吞聲,免得落下一個抗旨的殺頭大罪。
即便在最後一刻,他還是藏著一分私心,想用此事讓她承了自己的情,終此一生,蘇言也就不會將他忘卻……
右御史出列,卻蹙眉反駁道:「稟皇上,若此次出爾反爾,激怒世家,只會兩敗俱傷。」
江家賜封之事一結,君于遠忽然朝身側的李唐抬了抬眼。
師傅滯留在江家,原來要做的便是此事。
蘇言卻站在原地,直視著謝昊的雙眼。她知道,他有話要說……
蘇言沐浴更衣后,渾身無力,一夜驚魂,著實讓她耗盡心力。
謝昊已死,謝家如今是樹倒猢猻散,走的走,降的降,不足為患。只是朝中大臣,多多少少跟世家都有點關係,又猜度不出新帝的心思,不免忐忑。
謝昊的身上由始至終沒有任何殺氣,她明白,此人並不是想對自己不利。說不定,是有事想要單獨告知她一人。
「八品采女德才兼備,賢良淑德,端莊秀麗,婉和圖書順賢明,頗和朕心。今特立為皇后,擇日冊命!欽此——」
原本,他該在一個合適的時機,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從容起事。
只是江家此次退出,足以表明此次逼宮失敗,再無起死回生的機會了……
聽罷,蘇言暗暗瞭然。
叛軍既已肅清,皇城卻是損毀過半。
心急如焚,倉促起事,勢力不足,時機不對。哪一點,都足以令他一敗塗地,萬劫不復。
刻在心上的琴曲,沒想到在臨死前的這一刻,在這片廢墟之中,他極近狼狽之時還能再次聽見。
這日早朝,圍繞地便是如何處置這四大世家之事。
他突然提出,伺候在前的李唐因為出身草莽,並不以為然。
聞言,左御史激憤難平:「此次四大世家傾巢而出,被吾皇輕而易舉地悉數鎮壓。區區一個江家,又能奈何得了誰?」
聽罷,右御史不悅道:「皇上一言九鼎,怎能無故反悔?往後,又如何取信於民?」
他緊緊握住蘇言的手,低下頭,額頭抵在了她瘦削的肩上。貪婪地嗅了幾口,儘是她淺至極淡的如蘭幽香。
四大世家中,謝府為首,江家次之。
蘇言一怔,沒想到他會這般輕易認命。略略思索,便向君于遠福身行禮道:「皇上,謝當家最後的要求,又何苦不成全了他?」
瓊華殿被「天雷」盡數燒毀不說,臨近的幾座閑置的宮殿亦受波及。還有西門與北門城樓遭叛軍強攻,需儘快修繕。
謝昊多想伸手攬她入懷,卻無奈身前的羽箭阻擋了兩人的靠近。
可惜,謝昊終究沒有能跨過一個「情」字。
或許,這是謝昊最後一次開口的機會……
四大世家,由始至終顧全的,不過是本家的利益。其餘世家會如何,又與他們何干?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又有什麼不能改變?
君于遠略略點頭:「和-圖-書右御史所言極是,命內史擬制,賜江家家主為景侯,其母為一品浩國夫人,賞玉溪之東為封地。」
蘇言倒是笑了笑:「我不喜『鳳求凰』的纏綿,不若一曲『寒夜』如何?」
弓箭手早已嚴陣以待,一聲令下,手中弓箭齊起,一支支羽箭鋪天蓋地地射出。
玉溪在明國西面,東側卻極為偏遠。乾燥冷寒,民眾稀少,表面上說是賜封,實質與流放無異。
反觀蘇言,從小在蕭霖的身邊長大,對於此事略顯驚訝,很快也便釋然了。
「砰咚」一聲,屏風后亦隨之傳來一陣輕響。
君于遠從腰上抽出軟劍,眸底掠過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蘇言卻按下了他的手臂,隻身迎了上去。
君于遠睨了他一眼,饒有興緻地勾起了唇角:「朕金口玉言,已經答應賜封江家家主為侯,其母為一品浩國夫人,卿難道讓朕言而無信?」
不待蘇言回應,君于遠上前一步,冷哼道:「謝當家,勝負已出,就不必尋思著拖延時間了。」
若不甘心反抗,反倒落了個恩將仇報的惡名,出師不利。
謝昊卻還是鋌而走險,不顧謝家長老與心腹的勸阻,執意為之。
李唐又將心愛的青銅大刀收好,恢復成原來恭謹內斂的大內總管,命人一面快速收拾好承永殿,一面尋了附近一座完好無損又乾淨整齊的宮殿,作為新帝臨時的寢殿。
「謝府已倒,江家被朝廷招安之後,極有可能在數年後再成為另一個謝家,還請皇上三思!」左御史上前一步,滿臉痛心疾首之色。
他的雙唇微顫,呢喃著幾個單音,卻已是體力不支,踉蹌著便要倒下。
歷朝歷代,後宮嬪妃皆不能參与朝政,此乃祖訓。
他立於蘇言身後,清俊的眉目間儘是倨傲與篤定:「江家已對外聲明,再不與謝家有半點瓜葛。且送上血書,已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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