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毒發
蕭霖胸口一窒，那刺目的殷紅慢慢滴流，溜走的不只是鮮血，更像是她的性命。
感覺到懷裡的人愈發冰涼的身軀，蕭霖暗暗咬牙。
血絲順著她的唇角不斷溢出，蘇言雙眼緊閉，眉頭蹙起，神色儘是難耐的痛苦。
蘇言醒來，身邊已是空無一人，想必早朝的時辰已是到了。
師傅絕不會讓你出事的！
譚司浩暗自嘆氣，語氣仍是恭恭敬敬的，「請皇後娘娘伸出手，臣下這就替您把脈。」
解毒的方子若無法在近日來確定，太醫院一干御醫的頸上人頭怕是要岌岌可危了……
蘇言悶悶地應了一聲，驀地一手扯去蒙住雙眼的錦帛，露出那雙空洞暗沉的黑眸。
果真，他接受了這種說法，並沒有刨根問底。
她也懶得跟這位老御醫較真，淡淡問道：「那麼，如今的境況，譚御醫可有辦法暫時壓制？」
譚司浩斟酌半晌才道：「以臣下之見，任何的藥材都極有可能令皇後娘娘更為不適，不若再服下一顆『還原丹』，先繼續壓制住體內的毒素。」
蘇言微微側過臉，失望難掩。
畢竟此地除了自由出入的皇上，只有蕭霖與皇後娘娘兩人。若是有人暗中下毒，試問最該懷疑的，除了蕭太傅還有誰？
身上有些酸楚，卻沒黏糊的感覺，頗為清爽。君于遠素來體貼，怕是在自己尚在睡夢中幫她清洗了。
他當機立斷，打橫抱起蘇言飛快地離開了居所。
即便雙眼無法視物，窗外刺目的光線仍是令她略略有些不適地眯起眼。抬起雙手，掌心覆上了君于遠的臉頰，緩緩地、輕柔地摸索。
此事一httｐs://m•hetｕｂook•com.ｃｏm了，待君于遠問起，老御醫以皇後娘娘體虛為名含糊帶過。
蘇言的臉頰埋在他的頸側，彷彿睏倦而眠。實質上，卻是清醒無比，想要將此刻一再深印在心頭。
譚司浩欲哭無淚，「稟娘娘，原本老臣與一干御醫已有了腹案，如今只怕是……」
湧上十成的功力，足下狂奔，直接往承永殿掠去。
譚司浩的三指微抖，顫聲問：「娘娘除了這雙眼略微不便，可有其他特別之處？」
身上一暖，蘇言詫異地抬起頭，聽出是蕭霖低沉的聲線，連忙平復了心情，歉意道：「師傅，徒兒吵醒你了？」
蕭霖索性坦然地向新帝請示，卻在蘇言的再三哀求下，隱瞞了她失去味覺之事。
「譚御醫方才所言，是懷疑有人對我再次下毒？」蘇言漫不經心地問著，話語中是不容拒絕的質問。
沉吟間，她的神色仍是絲毫未變。
「皇上，大事為重。」蘇言放在腿上的雙手漸漸握緊，鄭重其事地提醒道。
微涼的指尖在面容上游移，他薄唇略勾，任由蘇言像是個好奇的孩童，細細地在自己臉上探索。
反觀譚司浩在這沉默的氣氛中，卻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備感不安。
好在新帝的注意力盡在蘇言的身上，並未多加追問。
略略傾身，他復又貼上了蘇言的雙唇。強勢地撬開她的貝齒，毫不猶豫地探入，挑起她身上的熱情，雙雙倒在床榻上，極近繾倦，一起沉浮……
老御醫兩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漸漸地，原本捻著鬍鬚的手僵在了半空和圖書，雙眼瞪大，幾乎要軟倒在地上。
如今的自己若是率先亂了陣腳，這位老御醫又怎能安心診治？
蘇言不甘心，她亦不願認命。
蘇言微微仰起頭，雙代替了指頭，落在了君于遠的嘴角。猶若羽毛般輕輕掃過，便迅速退開了一分。
若非上天憐憫，她又如何重臨人世？
「小言方才在想什麼，這般出神？」
蘇言遲遲等不到老御醫的回應，冷哼道：「譚御醫以為，此時皇上知曉真相，會輕易饒恕於你？」
坐在榻前握住她的手，君于遠厲眼一掃，譚司浩立即躬身上前，恭謹地詢問道：「不知皇後娘娘除了難以成眠，可有其他不適之處？」
此乃欺君之罪，譚司浩豈敢答應？
這日秋高氣爽，清風徐徐。
他終究是忍受不住，一再壓低聲線應道：「回娘娘，以臣下之間，並非有人兩次下毒，而是讓娘娘服下了一種藥引。」
「皇後娘娘，老臣罪該萬死……」譚司浩收回手，跪在跟前，彷彿已能想象到待會的他將要承受帝王如何難以言喻的滔大怒！
感覺到臂彎里的人兒微微顫動，君于遠蹙起眉，擔憂道：「言兒，可是覺得冷了？」
君于遠心急如焚，匆忙帶著譚司浩便直奔兩人的居所，睇上榻上的女子，臉色明顯比前一晚蒼白許多，不禁連連揪心。
只道她夜裡難以入眠，請御醫前來診治。
要避開君于遠設在宮內的無數眼線，暗地裡將譚老御醫請入冷宮替蘇言看診，實乃難上加難。
蘇言沒有繼續追問，安靜地坐在榻上，不發一言。
譚司浩喉頭一哽，垂首應下，「
和-圖-書老臣……謹遵娘娘懿旨。」
「體內的毒素比譚御醫想象中蔓延得要快。但依舊在他預料之內，如今再服了一顆『還原丹』便可。」避免敏銳的蕭霖起疑，蘇言的回答半真半假，接過了瓷杯。
說與不說，她心裏早已有了決定。
繼而倚在冰涼的牆壁，她的心底有些沉重。
那麼，為何在自己得到想要的幸福后，老天又要殘忍地再次奪走？
她在自己心裏丟下一把火，君于遠又豈能讓其就這樣逃之夭夭？
體內毒素蔓延之事，坦白告之君于遠，不過是將一人的痛苦變成兩個人的罷了。
蘇言唇角扯出一抹淺笑，搖頭道：「沒什麼……」
待一切有了結論，再說出來也不遲……
蘇言眼皮一跳，若是這位老御醫到最後也無能為力。那麼，說出來也只是徒增痛苦。
老御醫連聲答應，為皇家辦事，做得好了自然是家財萬貫，封賞無數。壞了事，不但要賠上自己性命，怕是連九族子孫也難以倖免。
蘇言身形一晃，勉力扶著牆，捂著胸口，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
譚司浩暗暗鬆口氣之餘，卻愈發憂心。
陽光透過窗欞灑入房中，即便看不見，蘇言仍能感受到滿滿的暖意。
「沒有。」除了蕭霖親手烹調的吃食，蘇言自問並沒有服下其他來歷不明的東西。
因為她體內的毒素有所變化，之前定下的解毒方子就得推翻重來。
話音剛落，腹中驟然間猛地湧起一陣痛楚，彷彿要將人撕裂般地疼。耳邊「嗡嗡」作響，頭昏目眩，渾身的力氣似乎要被盡數抽去。
何必將忐忑與不安，轉嫁到旁人的身上？
蘇言略略撇開臉，抽回了手臂，低聲說道：「皇上，師傅有要事商討，還請移駕書房。」
起身摸到柜子前，蘇言倒出一顆「還原丹」生生咽下。
「譚御醫，解藥的方子可是有眉目了？」蘇言的眉梢略顯疲憊，倚著後背的軟枕，輕聲問道。
若是譚御醫能順利制出解藥，反倒只會令君于遠白擔心。
蘇言早知朝中大臣，哪一個不是明哲保身，原話謹慎。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看似實在，裡頭卻又有幾分真？
「請皇後娘娘放寬心，臣下定然竭盡所能，儘早地配出新的解藥來……」譚司浩暫時尚未看出蘇言毒發提早的緣由，話不敢說得太滿，卻又擔心這位新皇后一時大怒降罪於他，頗有模稜兩可的味道。
蘇言愈聽愈是心驚，似乎宮中有一股連君于遠亦無法察覺出的勢力，正一步步地想要置她于死地。
「夜深了，小言小心著涼了。」
只是這位皇後娘娘不容置疑的語氣，令他心戚戚然，一時躊躇不定。
小言，一定要堅持住！
蘇言抬起頭，即便雙目被錦帛蒙上，仍是讓老御醫有種不寒而慄的威懾感，「既然譚御醫已經察覺，我也不必細說了。」
見她滿臉肅穆，怕是非去不可。
究竟是什麼人如此恨她，不惜一切設下重重陰謀，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自己不利？
「沒有。」他將一杯溫茶遞了過來，關切地問：「譚御醫怎麼說？」
身側的君于遠坐在榻前，單手摟wｗw.hｅｔuｂｏok•coｍ.ｃｏｍ著她，指尖輕輕撫著那一頭烏髮，兩人相偎，享受著這午後的寧靜。
指頭在他的唇角一頓，來回地摩挲，有些癢，更多的是相粘之間逐漸燃氣的火熱。
這樣下去，自己要等多久，又還能等得了多久？
明明服下「還原丹」那天，這位新皇后體內的毒素被抑制住了，如今怎麼四處逃竄，甚至有大肆蔓延的態勢？
好不容易死後重生，好不容易成為了君于遠的妻，尚未替他生兒育女，尚未共享天倫之樂，尚未攜手白頭偕老，自己怎能就此舍他而去？
「是。」譚司浩每句話都在腹中一再斟酌，這才說出口，「這藥引本身並沒有毒，卻能令娘娘體內的毒素加快滲透的趨勢……」
君于遠無奈，只得抬步離去，臨走前吩咐道：「譚司浩，仔細替言兒看看，出了任何差錯，小心你的頸上人頭。」
「哦？」蘇言皺起眉，不耐地擺手道：「譚御醫，繼續說。」
「可是臣下認為，此處有太傅在，旁人根本無法靠近。這藥引很可能並非這兩日，而是之前所下的。」
「娘娘這幾日可是服用了別的湯藥？」譚司浩驚得滿額冷汗，雙眉皺緊，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譚司浩猶豫半晌，不知該不該答。
即使那雙眸子黑沉而空茫，根本看不見什麼，只是被她這般專註地摩挲，讓君于遠似乎有種被蘇言深深注視的感覺。
蘇言躊躇著，終究是順從地把手臂往前一送。
蕭霖大驚，立即上前將搖搖欲墜的人攬在身前。
君于遠一怔，搖頭道：「不妨事，讓譚御醫替言兒把脈后，朕再過去。」
眼見解毒希望渺茫，她依舊不願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