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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春風

作者:蘇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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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至親

第六十六章 至親

文華笑了,「時至今日,蘇言依舊是皇上的軟肋,不能不除,妾身為人臣,不能不遵照先帝的遺願行事。再就是,妾身的一點私心了……」
蘇言面色蒼白如雪,印堂發黑,雙唇卻隱隱帶著一絲青黑。
那個令她一再痛恨的親生女兒,她以為早就死在不知哪個街頭小巷的孩子,不但好好地活著,甚至進了宮,跟隨蕭霖學習,成了君于遠身邊的人。
「文華說,此毒無解,但不排除是她故意為之。」
她抬手在鬢角一扯,慢慢地撕開了一層薄薄的麵皮,露出一張蒼白清秀的面容。
「因為她該死!」文華面上的笑容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雙眼迸發出一抹厲色。
蕭霖上前一步,睇著她驚疑不定,皺眉道:「……你服毒了?」
君十四爽快地點頭,「確實是妾身出的手,要不然現在坐在金鑾殿上的人,就不一定是當今皇上了。」
即使文華在暗衛營學有所成后,滅了那戶人家,手刃了曾讓她墮入地獄的少爺以及其妻兒,又將妓院的人盡數除去,過往的不堪,仍是無法全數磨滅掉。
榻前的地上有一灘黑血,夾雜著殷紅的血絲,足見她方才的痛苦和兇險。
這場美夢,就這樣便要破滅掉了?
「虎毒不食子,你連親生女兒都不放過?」蕭霖皺起眉,話語含著一絲責備。
數年前,在自己最落魄之時,父皇便處心積慮地在他身邊安插心腹,可見其城府之深。
先帝不惜讓心腹暗衛君十四裝瘋賣傻數年,又送至冷宮之中。
為何蘇言能得到幸福,她卻仍要在這絕望深淵中沉浮,得不到任何救贖?
於是,有了藉機接近君于遠的文嬤嬤,有了不知不覺間在冷宮中監視他一舉一動的君十四。
難得這位冷若冰霜的太傅露出幾分驚詫的神色,hetubook.com.com文華不由莞爾:「先帝秘密派人去妓院將被打至重傷的妾身救起,給了妾身一個隱秘又舒適的安身之地,傷勢痊癒后,妾身便懇求加入了暗衛營,成了歷代帝王身邊唯一一個不懂武藝的暗衛。」
「那麼,點撥蘇府秦顏暗中動手,離間陳瑾與皇上而針對小言,為的也是這兩個理由?」
雖知世家一日日壯大,這便是對皇權更多的威脅,卻仍是放不下架子,難以消去對平民百姓的輕視。
文華緩緩闔上眼,原以為先帝給的不過是一個沉悶無聊的任務,沒想到在日復一日之中,她的目光漸漸離不開蕭霖。
話音剛落,殿內餘下一片靜寂。
婢女不奢求能在少爺身邊留一個名分,只求一個安身之地。卻沒想到這戶人家為了攀上知府這門親家,不但要將她賣去妓院,抹殺自己的存在,還要把那隻得四歲的女兒趕出府外。
事情並沒有敗露,那麼肯定有人出手阻止了。除了眼前的人,蕭霖不作他想。
原來所謂的恩情,所謂的忠誠,仍舊不能令先帝全然信任自己。
君于遠忽然抬頭,雙眼炯炯,「先生,言兒解藥呢?」
先帝一直以來並沒有提及蘇言的身世,直至一年前四位皇子奪嫡之爭到了尾聲,這才在不經意間說起。
「當初皇上生怕有人傷了蘇言,在行動前一日與前太子府中的心腹線人聯繫,要求他務必保證蘇言的安全。可惜,那人不夠謹慎,被府內的一個侍衛發現了鷹隼的蹤跡,險些全盤皆輸。」
不管是她醜陋的過去,污穢的身子,還是餘下的為數不多的時日……
聞言,蕭霖雙眉微蹙:「是你將那侍衛殺了?」
蕭霖的眼底掠過一絲嘲意,幸得君于遠未受其父的影響,招攬能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問出處,唯才是用,要不然,朝廷仍舊要被官宦子弟搞得烏煙瘴氣,毫無生機。
文華已死,蘇言的解藥該如何是好?
蕭霖寒眸微斂,雙唇抿成一線。
他迅速提著文華的衣領一躍而出,直奔太醫院。
她抬手一抹,眼前儘是無邊的血色,視線漸漸變得有些模糊。
這個女兒,也像足了她的生父,善於察言觀色,手段了得。蘇言不但得了新帝的青睞,還慢慢奪走了蕭霖的心。
婢女送出府後不停反抗、掙扎,一次次地試圖逃跑,最後有一晚卻突然失蹤。那家妓院也在數年後的深夜被一場大火焚燒,無一人生還。
思及此,蕭霖冷哼一聲,不屑道:「就為了這個緣故,先帝不惜一切謀害小言的性命?」
文華的唇邊噙著一抹心滿意足的笑意,能在最後這一刻,在蕭霖的身邊死去,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語畢,隔空迅速點了文華身上幾道大穴,勉強是止了血。
為的,也不過是就近監視他。
君于遠正陰沉著臉,目光專註在蘇言身上,似乎只要移開哪怕一分,她便要從指間流去,消失不見。
那一頭烏黑的長發褪了色,彷彿像是垂死的老人,變成了刺目的灰白,令人暗暗心驚。
十月懷胎,一個女娃呱呱落地,那便是蘇言。
如今她身死,解藥無處可尋,滿心的希望彷彿被人生生掐滅。
「蕭公子曾調查過蘇言的身世,也該知曉她是怎麼樣的出身。這樣的女子,又如何能嫁入皇家,污了皇家高貴的血脈?」
歷代帝王過於注重門戶出身,捨棄了大部分清貧落魄的才子,卻啟用了一些只懂得奢華享受的世家子弟。
尾隨而去,快步踏入承永殿時,看著榻上氣息微弱的女子,他的胸口不由揪緊。
和圖書霖睇著滿含希冀的新帝,雙目一黯,不自覺的聲音流露出一絲晦澀,「皇上,在下未能從她口中套出解藥……」
聽罷,文華冷然一笑:「在妓院的日子,是妾身此生最大的噩夢。蘇言的存在,似是無時無刻地提醒妾身那一段不堪的過往!她是妾身此生最大的污點!」
先帝向來重視出身,顯然這君十四亦然。
即便無法用武防身,出神入化的易容術和毒術,足夠保她安然無恙,橫行至今。
當知曉文華的真實身份時,隱隱在心底的疑惑便呼之欲出。
再不願承認,文華卻知,她對蘇言,更多的是嫉妒,甚至是遷怒。
君于遠略略垂下眼帘。
譚司浩正繃著臉,使出渾身解數用銀針護住蘇言的心脈,免得毒素攻心,到時候就真是無力回天了。
蘇言身上的毒已是刻不容緩,難道他要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毒發身亡?
蘇言卻也失了依靠,在街頭乞討度日,飽一頓飢一頓的,備受欺凌,直到遇上了蕭霖……
蕭霖腳步一頓,壓下紛亂的心,抬腳上前,「在下負皇上所託,雖然尋出了幕後黑手,卻不慎讓她毒發而亡。」
好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原來,時間要到了?
大致敘述了事情的經過,君于遠雙眉微蹙,眼底若有所思,「文嬤嬤居然是父皇的人,朕倒是看走了眼。」
於是,文華在最後罔顧了先帝遺下的密旨,掩蓋了之前謀害蘇言的事,反而將蕭霖引來,告知了一切。
「另一點想必蕭公子也是知道的,蘇言對皇上的影響實在太大了。」見他不認同自己的論斷,君十四也沒有急著辯解,而是繞開了這點,談及另外一事。
她的笑容有些慘淡,直勾勾地盯著蕭霖,輕嘆道:「先帝不信公子,可是讓公子難過了?妾身可以說,先帝任何人都不和-圖-書相信。所有的暗衛都服下了一種子母蠱,他一死,我們亦無法獨活。」
驟然一陣氣血翻滾,文華捂著胸口,一絲鮮血自嘴角緩緩落下……
想必,這也是新帝能壓制住四大世家的緣由。
這便是帝王,表面上禮遇有加,稱兄道弟,背地裡卻一再派人緊緊盯著,若是這些年來他有所異動,憑著君十四的手段,如今自己怕是到死也不知為何緣故。
想必因為自己帶了蘇言入宮,作為牽制,先帝才會出手救下她。
記憶中在這冰冷的宮裡,文華帶給他僅存的點點溫暖,原來亦只是一場虛情假意?
當家主母軟硬兼施,強行留住了她腹中的胎兒。
她想要的不多,只是希望蕭霖能回頭看看自己,能記住在冷宮之中,還有文華這個人……
同樣不堪的出身,即便文華如何努力,仍舊被其他暗衛所不齒。而先帝,那個拯救了自己的人,眼底的鄙視始終沒有因為她的一次又一次立功有所減緩……
她這一死,便是斷了蘇言的活路,這是蕭霖不允許的。
如今,怕是文華此生唯一一次,全然順從自己心意做的事了……
一旁的蕭霖看著地上面色青白的人,那張與蘇言有五六分相似的臉容,卻已是氣息全無,令他不自禁地撇開了視線。
蕭霖撫著額角,嘴角冷冷一揚。
想起在冷宮裡,這清冷博學的男子不經意間唇角的一抹淺笑,以及在裝瘋賣傻的她被宮侍欺凌時臉色不悅地伸出了援手……
那對他悉心照顧,溫柔體貼,總是笑意盈盈的女子,像是娘親一般的文嬤嬤,原來也不過是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么?
蕭霖看著那張有幾分熟悉的臉,暗下吃驚:文華居然就是蘇言的生母,那位淪為娼妓的婢女!
「因為妾身的任務尚未完成,服下了延緩發作的葯,這才又苟活了一些和*圖*書時日。如今,卻也走到了盡頭……」
蕭霖自是清楚蘇言的身世,這是他將其帶入宮中前,未免節外生枝,特意派人調查所得。
原來,他的父皇從未放棄自己,不是要保護,而是要掌控……
這人在半途便斷了氣,體內的蠱毒糾纏了十年,早已滲入五臟六腑,且母蠱已死,這婦人能撐到此時,靠的是以毒攻毒,此法兇狠,時日一長,必死無疑。
她這一生歷經苦難,被親生父母賣為奴;被那位少爺毀了清白,賣入妓院淪落為娼妓。之後對先帝唯命是從,一直身不由己。
尤其是她的女兒,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文華得知真相,每次隱在暗處看見蘇言,便越發覺得她與那少爺有兩分相似,心裏滿是厭惡與憎恨。
蕭霖大驚,暗忖著莫不是蘇言又毒發了?
譚司浩把了脈,探了鼻息后,輕輕搖頭。
蕭霖點點頭表示瞭然,既然君十四齣手,那定然是先帝的命令,奉命行事而已,他絲毫沒有感謝她的意思,亦不想再糾結于以往的事。
蘇言的生母原是大戶人家的婢女,卻被醉酒的少爺玷污,不幸懷有身孕。
不等他細想,兩名暗衛驟然現身,架起譚司浩飛身而去。
文華深知自己配不起蕭霖這個文武雙全的男子。
惡性循環,風氣始終未曾有所改善。
君于遠眼底的震驚與悲戚顯而易見,原以為尋到了那下毒之人,蘇言就有救了,只是此人,卻是父皇身邊最為善毒的君十四。
心中的失落一閃而過,蕭霖抬起頭,看向了桌前一臉閑適的君十四,「先帝不放心在下,這點能理解,畢竟在下始終是外人。只是小言從未做過對不住明國,甚至是君于遠之事,又不曾忤逆先帝,為何要一而再地置她于死地?」
明黃的龍袍沾上一片片暗紅的血跡,五爪盤龍霎時顯得黯淡無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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