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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春風

作者:蘇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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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醫族

第六十八章 醫族

正是這樣,蕭霖才會如此篤定,君于遠絕不會對他的說辭有所懷疑。
蘇言而今是以養病為由離宮,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有柳家的兩個孩童,後宮又虛空,總歸無人敢覬覦后位。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彷彿要將這一刻永遠地印在心頭……
這位帝王因為年少時酒色放縱,數年前身子已經出現衰敗的跡象。極大的反差令先帝無法接受,又聽了內臣的恭維諂媚,深信這世上真有一道延年益壽的「長生藥」。
為此,不惜血流成河,滅掉與世無爭、隱世而居的神醫一族。
只是,想起前路所要面對的,心底不免有些沉重。
蕭霖抬手輕輕覆上她的頸側,那裡有一道微不可見的黑線,這是蘇言中毒已深的徵兆。
話到了這裏,她卻是一頓,再也說不下去。
蘇言黯然。
如今,這道刺目的黑線已經到了鎖骨之下。
雖說有些誇大其詞,可玉石的顏色純正,又光澤奇佳,的確是難得一見。
聽出蕭霖話語中的一絲沉重,她燃起的一絲希望緩緩沉了下去。
若非有人攙扶,恐怕不能走上幾步。
而有傳言,神醫族人的手中正有這麼一味奇葯。不但能令人身體強健,還能治療百病,回復十數年前的狀態。
聽了君于遠的解釋,蘇言失笑,抬手覆上頸側帶著微涼的堅硬玉石,「這玉佩,居然有如此奇效?一塊死物,如何彼此感應?」
蘇言點點頭,如果只是憑空捏造,經不住任何推敲之事,君于遠又如何會相信?
「皇上,臣妾會好生保管它的。」蘇言的指尖游移在玉佩上,摸索出玉面www.hetubook.com.com上的字,唇邊不禁微微上揚。
蕭霖斟酌片刻,這才遲疑道:「小言,為師有話要說。」
五年、十年後,或許分別太久,即便得知了真相,也能坦然接受,平心靜氣地壓下哀傷,震驚與悲痛過後,繼續走他的帝王之路。
誰知那天意外頓生,幾經波折,反倒未有機會相贈。
想起當初難以抹殺的血腥,蕭霖雙眸略略眯起,「先帝大怒之下,仍是無法從活捉回來的那些人口中套出藥方,便一一秘密處死……」
還道這位帝王只會暗中施壓,威逼利誘,令神醫族人就範,畢竟這一族救死扶傷,在各國備受敬重。卻沒有想到他會以雷霆手段,血洗玉峰,以求得「長生藥」。
「這……朕便不清楚了。」君于遠亦是一笑,當初有大臣呈上此物,說是一塊神石,屬世間罕見。
從腰上取出一雙碧綠古樸的玉佩,一塊正面刻著「言」字,一塊則是「遠」字。君于遠將後者掛在她的頸上,柔聲道:「這是朕月前派人用同一塊玉石雕的,原想著大婚之日送與言兒,卻……」
眸光微動,蕭霖微不可見地一嘆,「皇上找來柳家的兩名年幼的孩童,送入宮中,欲提早定下儲君。」
君于遠低下頭,薄唇吻上她的指骨,輕輕嘆道:「言兒,十年,朕定會在此處等你。」
冷風蕭瑟,吹起了龍袍的衣擺,塵沙飛揚,幾近要迷了眼。
神醫一族早已被先帝滅族,一個不留。
當蕭霖得知消息,卻為時已晚。
譚御醫曾言,此毒甚為霸道。原先還能勉強壓抑住,只是在和_圖_書服食了「還原丹」后,激發了體內毒素反噬。
握著蘇言的手,壓下心底的澀意,許久才慢慢放開。
先帝寧可信其有,亦不願信其無,耗盡人力物力,費盡手段只求查出神醫族人的隱居之地。又重金請來大批的能人術士,以打破玉峰上的重重陣法,像是尖刀般破開阻礙大軍前進的障礙。
此事乃帝王私心與貪念所為,若公之於世,必然會遭受到各國的譴責,有損其仁帝之名。於是所有的知情人和參与者,均被先帝盡數抹去。
按捺住回首的衝動,君于遠雙拳捏得很緊,身板挺直得有幾分僵硬,聲線卻是從未有過的沙啞與低沉,「先生,朕這就將言兒交付給你了。」
「不,師傅只是做出了最好的選擇。」蘇言微微搖頭,不願讓他自責,「再說,這也是徒兒想要的。」
馬車內陡然一陣沉默,只聽見底下的輪子軲轆輕響。
如此的體貼,如此的周到,如此的為她著想。
她的身體,自己最了解。不能視物,無法嘗出味道,近日手腳逐漸冰涼,偶爾還會發麻,令其方才幾乎要站立不穩。
說罷,足下一蹬,迅速翻身上馬。
蕭霖不由想,如果他當初仁慈,悄悄救下其中一人,或許,此時的蘇言還有救……
望見蘇言唇邊許久沒有褪去的淺笑,蕭霖清冷的眼眸也是一柔。
一素衣女子平躺在車內,蒼白且虛弱,雙目空洞無神,卻是神色平靜。
蘇言側過頭,如無其事地將玉佩放入褻衣內,貼身收好,漫不經心地道:「師傅想要說什麼?關於玉峰的位置,還是神醫一族在古書上的m.hetubook.com.com記載?」
身側的男子一襲明黃的龍袍,緊緊握著她的手,滿目不舍。
蕭霖睇著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哀戚,以及無盡的思戀,胸口不由一悶,「小言,明國玉峰就在洛城之西,並非為師胡亂杜撰。而所謂的神醫一族,也確有其事,在藏書閣的孤本中亦有記載。」
如今分別在即,他幾番思量,終究是把這一雙玉佩取出,以求心安。
即便不想打破這一刻的寧靜,有些事卻不得不說……
若再繼續待在蘇言的身邊,說不定他便要改變主意,不願再放開她的手了……
猜出他所想,蘇言苦笑,「這是先帝造的殺孽,師傅怎麼攬在自己身上?」
說到最後,老御醫猶豫再三才道:兩次毒發,若再有第三次,她的性命只怕難保。
「小言會怪為師自作主張,將你帶離皇宮嗎?」蕭霖的目光鎖在她的面容上,害怕蘇言會作出憤怒或埋怨的神色。
半晌,君于遠才轉過頭,望向遠處的隊伍之中,那一輛華貴顯眼的馬車。
蘇言知道他從不食言,決定的事也不會再改變,滿心的話終究是吞了下去,不再提起。
「皇上,時辰不早了。」蕭霖立在馬車之外,冷聲提醒道。
蘇言餘下的時日,已是不多了……
沒有聽見回應,他側過頭,發現蘇言已沉沉睡去。蒼白的面容有些憔悴,顯然昨晚一夜未眠。尖尖的下巴,毫無血色的雙唇,以及越發消瘦的身形,都令人暗暗神傷。
聽罷,蘇言微微搖頭,無奈道:「若是皇上往後遇上適合的人,不妨……」
「神醫一族的長老被擒,矢口否認有此長m.hetubook•com•com生藥。先帝讓人幾番輪流拷問逼供,最後一無所獲。長老身死,還以他為餌,引出藏匿的其餘族人,一舉抓獲。」
「先帝派遣五百名大內高手前去,趁夜圍攻玉峰。神醫一族確實人人有一手好醫術,卻鮮少有習武的。即便用毒和陣法暫時抵禦,不到幾日就堅持不住。陣法被破解,無疑是大門敞開。玉峰半日內被攻佔,神醫族人幾近被殺盡。」說到此,蕭霖微微蹙起雙眉。當初先帝瞞住他調動了蕭門的人手作調查,他就已察覺出帝王的用意。
自我了斷,素來是懦夫的行為,為君于遠不齒。
與其這樣,倒不如讓他誤以為自己在這世間的某一處,還好好地活著……
蘇言深知他斷不會如此,這才放心地離開……
五百御林軍早已整裝待發,蕭霖一聲令下,隊伍當即緩緩前進。
君于遠微微嘆息,又在她腮邊落下一吻,這才不情不願地起身離開。
因為蘇言身子孱弱,隊伍一再放慢了前進的速度。
她半闔著眼,指尖似乎還能感受到方才君于遠殘留的觸感與暖意。令人胸口一軟,周身的不適亦消退了不少。
即便昨夜,兩人依依惜別,如今仍是捨不得放開。
譚御醫曾道,若這線延伸至胸口,毒素到了心脈,蘇言必死無疑。
馬車的輪子轉動,發出陣陣輕響。
自己這位新皇后不但在大婚之日突然昏倒,如今又失去了一個孩兒,短時間之內不可能再有所出。
「她們,不是言兒。」君于遠搖頭,低聲呢喃,暗暗承諾。
誰會想到,帝王如此懼怕衰老,妄想要永遠握有無上權力,一天天坐在金鑾殿上,和*圖*書俯視下首的朝臣匍匐跪拜,想要牢牢掌握決斷殺伐的慾望會這般強烈。
先前毒發時,師傅遲遲未曾向他們提及此事,如今向君于遠說起,也不過是當作緩兵之計,可見事情並非有轉機。
蕭霖一怔,默然地睇著眼前的女子。他倒是忘記了,自己了解她,蘇言又何曾不是清楚他的心思?
思及此,蕭霖的眸中閃過一絲難言的痛楚。
如此,何必讓君于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日日地衰弱,性命一點點地流失,慢慢地走向黃泉?
「這件事連皇上亦不知曉,先帝曾暗中派人找尋過神醫族人,只求能延緩壽命。」
即便皇上恩威並重,對朝廷施壓,亦很難堵住悠悠之口。
蘇言面色微白,苦笑道:「……我該想到的,他總是如此。」
「這件事在密案上從未記下,當初圍攻玉峰,剿滅神醫一族的大內高手,僥倖存活的數十人早已被先帝處理掉了。如今在此世,也只有為師一人知曉內情。」
寬敞舒適的馬車內,鋪滿了柔軟的虎皮。
過繼柳家的兩個孩子,雖說于禮不合,皇家血脈也有些單薄,總歸有子嗣在側。兩人年少,皇上又正值盛年,接下來的數年大臣亦不好以帝王無子息的名義,上奏提出異議。
此乃皇上贈與她的,第一件定情信物……
「據說這是一塊靈石,若一方有難,兩塊玉佩自會有所感應。」
「皇上,蕭某願以性命擔保,護小言周全。」他神色鄭重地保證著,冷峻的面容上儘是堅毅。
望著盈盈淺笑的她,君于遠雙眸微沉,俯身吻上那失卻了血色的雙唇,極盡溫柔的廝磨,帶著些許的眷戀,更多的是離別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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