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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和她

作者:她與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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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春華(二)

第15章 春華(二)

「我要帶他走。讓你的人放行!」
她說著,側身朝他身後看去:「這是……大哥審的犯人?」
「你怎麼知道,就只是利用她?」
趙謙隨即撞了進來。一把拽住江凌,緩了一口氣兒對張鐸道:「你妹妹來了,此時就在營中。」
「死得了什麼,梅辛林今兒在署里,我去把他給你拎來啊。」
一入刑室就朝張鐸掄拳,誰知被人一掌截住。
話音未落,自己背上卻挨了一石頭,他回頭剛要發作,卻見張平宣坐在地上,抓起另外一塊石頭照著他的門面兒扔了過來。他忙伸手擋下:「我……」
「可是……若是讓郎主知道,奴……」
營房這邊,趙謙去了許久未回,茶喝了第二道,張平宣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要往外走,營房外的軍士忙阻攔道:「張姑娘,您去哪裡逛,我們陪您一道去。」
「你忘了你的拳腳是誰教的了嗎?」
江凌看向岑照:「女郎君……會當他是陳孝嗎……」
「宣平啊……你不要那麼執著,他不是陳孝啊,陳孝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張平宣摁著胸口,一手推開江凌,慢慢走到岑照面前,伸手撩開他濕亂的頭髮,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睜眼朝那人的臉看去。一時之間,腦子裡如響炸雷。
張鐸搖了搖頭:「不會。但不會眼看他死。」
「不可啊。」
「是。」
「是。」
「你什麼都別說,照我說的做就行。其餘的事情,我去給大哥交代。」
「都別hetubook.com.com動……」
「那也不能把人打死啊!」
說罷回頭道:「沒見嚇著人了嗎?還不快架走。」
「你沒資格問。」
不過,這畢竟是主人家的隱晦之事,就算江凌比外人多看了一層,也是不配置喙的。
張平宣撐著岑照,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
她說著,眼底蓄了淚,忙不迭地用手去試他的鼻息。還好還好,尚存一息溫熱。她忙收回手抬頭對江凌道:「這個人我要帶走。」
「我又不是你們抓來的犯人,你們跟著做什麼。」
話未說完,卻聽張鐸掰扯手指,「咔」地脆響。
男子的重量過大,一下子度到她身上來,壓得她跌倒在地。
「他……是誰啊。」
「他那是英雄氣短!」
「沒什麼不可的。」
她剛說完,便聽背後傳來一聲怒喝:「江凌!你做什麼!」
「趙謙,辜負和被辜負,是她和陳孝之間的事,你要過問,也該想想,自己有沒有資格。」
說完一把甩開他的拳頭,力道之大,撇得趙謙踉蹌了兩步。
「是,奴明白了。」
聽得趙謙幾乎愣住。
「那趙將軍那裡,郎主要如何應對。」
有些道理無法說清,尤其涉及男女之間。
江凌抬頭,見趙謙翻身下馬,上前一把糾起他的衣領:「張退寒瘋了是不是,怎麼能讓平宣見岑照!」
江凌忍不住道:「趙將軍對咱們女郎,還真是好,只可惜那女郎心裏想的……」
但陳孝死的那一天hetubook•com•com,張平宣卻在張鐸家中醉得人事不省,又是大笑,又是悲痛欲絕地慟哭,衣衫凌亂,醜態百出,張鐸回府後,徑直殺了近身服侍她的奴婢。從此再無一人敢提及那夜之事。也沒有人知道,對於陳孝這個人,張平宣心中究竟是愛多還是恨多。
「平宣是我的妹妹,她在想什麼,我比你清楚。」
江凌不敢接話。
「沒有……我根本動都沒動他!」
「岑照……商山有四皓,青廬餘一賢的那個人嗎?」
「不是,我只是怕你……」
「那為什麼還要帶這個人走!」
「她要進來我有什麼辦法!」
張鐸笑了一聲:「人死了如何?」
「不可能!」
半晌才回過神來,一言不發地轉過身,朝刑室急走而去。
於是他收回思緒望向張鐸。
「把他架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陳孝十年前就死了,大哥替他斂屍,我親自去看了的。」
這一懟就懟紅了臉,他索性丟了臉皮,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小我就怕她……她最恨我跟著你干這些血淋淋的事,在其他地方就算了,這可是我的地盤,我把你賣了,她也不會信。你就當幫幫兄弟啊,等她走了,你再搬挪。」
張鐸站起身,「內禁軍營,你也敢放女子進來。」
好像過去的笑容都是她逼自己露出來的,此時此刻她終於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了。
「我……」
只一眼就愣住了,身子向後一仰,險些跌坐下來。
張鐸此時m.hetubook.com•com立在獨窗下,一下一下地扯著拇指。指節處有節地脆響。
江凌忙彎腰去扶她。
江凌忙蹲身道:「女郎君何必呢,陳公子早就死了,這個人受了郎主那麼重的刑,也不肯承認……」
珠玉一般的人物,豬狗不如的境地,他一時也有些不忍直視。
誰願意娶一個愛慕著別人,還被人當眾言棄的女人呢。
張鐸冷笑了一聲,「你以為她是真的開懷。」
「江公子。」
那幾個軍士連忙跟上道:「張姑娘真會說笑,我們將軍同張大人,每日好些大事要處置,怎麼會躲懶……您瞧,那邊兒將審完犯人呢……」
他隨自己的父親來到張鐸身邊已近十年,多少知道張平宣的事。
「你就說他已經死了,埋了!如果他發現了,你就全部推給我!」
「若不是我今日過來,你和我大哥,是不是就把他打死埋了。」
江凌站起身,退了的一步,輕聲應道:「北邙山青廬,岑照。」
她說完,掰開架在岑照肩膀下的人手。

張平宣此時聞到了岑照身上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可她卻覺得很心安,這種心安並不是治愈性的,相反夾帶著某種舔舐傷口時,那種既疼痛,又溫暖的感覺。
後來每每談及陳孝,必起惡言。
張奚倒是沒什麼可說的,張平宣卻把那作為致歉之禮的兩對玉鐲,一氣兒全砸了。
「大哥為什麼要刑訊他……」
「他這一身的刑傷雖然是造真了,但是,由我們的人送他去劉和-圖-書必處,無論怎麼遮掩,都有令人起疑的地方,平宣在這裏正好,把他送到她眼前,後面的事,就說得通了。」
趙謙啞然。
張平宣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江凌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朝西面兒走去。
「呵,張退寒,當年陳孝是怎麼傷她的你知道啊,這幾年,我好容易看她在我面前有些笑容了,我心裏有多暗喜,你知不知道。」
「把他帶出去。」
張鐸捏了拳,冷道:「他是什麼人,我有必要向他交代?問得多餘!」
江凌忙退了一步道:「奴多嘴了。」
主人過於陰毒內斂,底下人就會變得沉默,哪怕知道地上的人已命懸一線,他也不敢擅作主張。詢過一遍,沒有得到答覆,便不再出聲。眼看著幾抔楊絮不知從什麼地方吹了進來,迫不及待地在那人裸|露的血肉上著落,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叢猙獰的血芽兒。
她就這麼被陳孝毀了。
張鐸搖了搖頭,抬腳從岑照身旁跨過。
趙謙小的時候就喜歡張平宣,可是張平宣愛慕卻是陳孝。
「你住口!」
張平宣徑直朝外走,一面走一面道:「你們將軍去尋我哥,去了快一個時辰了,要尋個神仙也尋來了,我看他是跑哪兒躲懶去了,看我去把他給抓出來。」
話一出口,那軍士就後悔了,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張平宣走近他道:「大哥都不當你和江伯是奴僕。我如何敢失禮。」
他一面說一面抬手遮擋:「過於臟污,您不要看,仔細污了您的眼睛和*圖*書。」
人們大多以為,這是少年情熱過頭,因愛生恨,再無迴轉。
江凌低頭:「郎主懷疑什麼,您應該明白的。」
張平宣卻不以為然,繞過江凌,蹲下身朝那人看去。
「你騙我是吧……」
說完,也不等張鐸回應,轉身風風火火地跨了出去。
「不是這個意思,實是將軍有吩咐,不准我們怠慢姑娘。」
「那又怎麼樣,我是打不過你,可我沒你這麼無恥,連自己的親妹妹都要利用!」
江凌在張鐸眼中看到一絲轉瞬即逝的冷光。
江凌停下腳步,拱手向她行了個禮:「女郎君換奴的名字就好。」
說著看了一眼岑照:「這人已經半死了,你不怕她看見了會嚇著?」
「可是趙將軍……」
「嚇著您了吧,人已經斷了氣,就要拖到亂葬崗去埋了。您還是別看了,奴送您回去。」
停頓了良久,她頂出了一句最絕的話。
半晌,終於等來了這一句話。江凌鬆了一口氣,正要去架人,卻聽門外傳來一聲,「等等。」
兩族都是門閥大家,陳望甚至還因為此事,攜禮親自登門致歉,希望後輩私事,不傷世交之誼。
年少時,在家中抄錄陳孝的詩文不下百本,後來,甚至因此練成了陳孝那一手極難得字,十六歲那一年,張宣平不惜自毀名譽在陳府的清談會上,當眾請嫁,卻被陳孝辭拒,從此她由貴女淪為洛陽士族的笑話,縱然生得明艷無雙,又有張鐸奚為父,張鐸為兄,洛陽城中也沒有一個世家的公子上門提親求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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