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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蹲下身平視其目，「趙謙那樣的人，在荊州逼不得已，都要吃女人的肉。天下不定的時候，妻兒裹腹，你也不算什麼。」

張平宣不盡信，剛要再問，卻見背後傳來擊節聲。

席銀被人掰開了手，凄慘地望向張平宣，聲淚俱下道：「殿下……殿下救救奴……您求求陛下啊……」

「你……在太極殿聽到了什麼嗎？」

「你……」

「因為我不讓他們解。」

即便張平宣出於某些嫉妒的情緒，而不肯去深想，見席銀自己凍得哆嗦，還只管遷就和周全自己，倒也不忍再冷言斥她。

外面剛剛起一陣很烈的風，把天上的濃雲都吹散了，月台上乾乾淨淨，連一片落葉都看不見。

她將說完又覺得她問得有些刻意，凝著她道：「他有沒信寄來張府，你過問什麼？」

風把這句話一下子卷下去好遠，撕碎了尾音，刺耳地傳入了席銀的耳中，她趴伏在地上，身旁是宮正司執刑的人，手握刑杖，卻都有些無措。宋懷玉立在階下，見張鐸下來，忙出聲引眾人行禮。

「我……」

她說完，迎著張鐸的目光朝走了一步，「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陳孝，我也不想去逼他承認或者否認。既然在中領軍營，我能遇見他，救他，我就當這是緣分。如今，我不需要你縱容我，我只希望，你可以對曾經對你屠戮過的人，好一些。讓他盡其才，得起所，有子嗣後代。不要用污伎，再殺他第二次。」和-圖-書

「朕不準。」

「宋懷玉！」

「不曾寄。」

張平宣急於反駁，說得又急又快，說至最後，甚至覺得額角漲疼，胸口發悶。

「或者你還想問朕什麼，直接問，不要去害朕的人，朕如今還不想打死她。」

席銀摁在地上的手指捏了捏，「奴……奴奴有錯。」

張平宣看著她羞紅的耳朵，「荊州的降約已經遞迴，朝廷卻一直不見批複，岑照身在荊州城，每多停留一日，我的心都是不安定的。」

梅辛林笑了笑：「張家的？言外之意是什麼。」

「罵了。」

張鐸撩袍從他身邊走過，「沒有言外之意。」

她剛說完剛要撐起身，又意識到有宮正司的人在場，連忙又捏著拳頭，認慫地趴了下去。

「哥哥……這麼久有信寄給你嗎？」

「拖下去，打。」

宮正司的人面面相覷，不敢回答。

「可惜不是，陳家有后了。」

「算了吧，是我問她的，即便宮人私論朝政是大罪，也不至於……」

張平宣顫抖著唇，牙齒齟齬，顫聲道：「我不去金衫關，我才把他有子嗣的事情，寫信告他，我要留在京城……我要他給我的回信……」

席銀的聲音脆生生的，並不是十分的恐懼。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將才替張鐸試探岑照有沒有與張平宣傳信，張平宣此時也想要透過她，試探張鐸的想法。哪怕她再想避，此時也不能避。

「陛下……饒了奴……奴知道錯了。」https://m.hetubook.com.com席銀一面求饒，一面扯住了張鐸的袍角。

「殿下。」

「你如今這個樣子，再也回不了頭了。」

張平宣望著她狼狽的模樣，又見張鐸冷著一張臉，絲毫沒有要仁恕的意思，到把她將才的信了九分。

「我救他那一天起，就沒有想過要回頭。」

她忙伸手撫摁住小腹，一手去扶陶案。

「為什麼不打。」

「你在問她什麼？」

他說完，低頭看向她的小腹，強壓下情緒，平道：「梅辛林看過嗎？」

「張平宣，長這麼大，除了你朕還沒有無底線地縱容過誰。」

張鐸望著她笑了笑：「朕不屑於演戲，你逼著朕跟你一塊演。」

自從在張家見到張鐸，他一直把她這個妹妹維護地很好，她的錯，沒有哪一回不是張鐸抗下來的，即便因此被張奚打得皮開肉綻，他也不吭聲。張奚死後，他登基為帝，張平宣始終不肯跪他，甚至不肯稱「陛下」，張鐸也從來不說什麼。

「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朕說嗎？」

「根本就不複雜，如果你不謀權，洛陽城根本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一直以來，只有你是那個大逆不道的人，但你卻把所有質疑你的人，卻被判為了逆賊！」

席銀聞聲忙伏跪下來，張平宣回過頭，即見張鐸負手而上，須臾便走到了她二人面前。

張鐸用手臂掛著羽氅，獨自朝階下走去，正遇見梅辛林拾階而上。他雖然步履疾快，卻還是頓住腳步，等wwｗ•ｈeｔｕｂｏｏｋ•ｃom•coｍ他行了完禮起身。

說完，他又追來一句：「下面的人還沒有動手，陛下不需要走得這麼急。」

席銀忙道：「沒有，奴就是想哥哥了，他去荊州都快一個月了。」

「為什麼不讓她解下來。」

「……」

宋懷玉連聲應著，示意內侍上去架人，自個卻在發懵，壓根不知道席銀怎麼又惹惱了張鐸。

「殿下……指的是什麼。」

「什麼。」

梅辛林回頭道：「我明白。」

「朕到真情願你是在騙朕。」

張平宣被這一聲懾地退了一步，然而也被撞出了真火，提聲道：「你明明是不想我過問荊州的事，你罵我就好了，打奴婢做什麼？」

張鐸蹲下身，「你不該打嗎？」

是以即便張平宣強迫自己，不要為他的話牽動情緒，卻還是不由鼻中泛酸，她忙仰起頭，把突如其來的淚意忍了回去。

「你讓著殿下嘛，我之前，都試探出來了的，哥哥沒有送消息去張府，殿下什麼都不知道。」

「梅幸林，做好朕讓你做的事。」

張鐸一把撐住她的胳膊，扶著她慢慢跪坐下去，「罵完了。」

張鐸回過身，從觀音像的陰影下走了出來，「不要跟朕說這些無禮的話，朕告訴過你，張奚是自盡，至於張熠，那是他咎由自取。」

「我不用他看！」

張鐸背對著她立在觀音像下，仍然負著手。

張平宣喘著氣甩開他的手，抬頭道：「你真……無藥可救。」

張鐸腳步一頓，「和-圖-書你說什麼。」

張鐸低頭看向席銀，「你以為朕不在，就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張平宣從看著她那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怎麼也不像是裝出來的，索性直問道：「關於荊州議和，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殿內十分溫暖，席銀將才披給她的鶴羽氅，此時是裹不住了，她抬手一面解著系帶，一面道：「你不是很喜歡她嗎？」

席銀吸了吸鼻子：「若不這樣，怎麼穩得住殿下呀。她有身孕了……你剛剛……沒使勁罵她吧。」

「不要叫朕的名字。」

這話，真有些戳眼。

張平宣抬起頭：「你以為我騙你是不是。」

天已經很冷了，落葉被掃去之後，玉階上的潮氣不一會兒就凝出了薄薄的一層細霜。

「哦……奴聽到陛下和鄧大人他們說，其中幾條降約不妥，還要交尚中二省再斟酌，是以駁了。」

「你必須然他看，此去金衫關一路，朕會讓他看顧你。」

說完，他撐膝站起身，拿起張平宣解下的那件鶴羽氅朝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你今日不要出宮了，去金華殿陪徐婉。朕給你們賜宴，徐婉若是想喝酒，你就守著她喝，她喝醉了若能罵人，你就把殿門關起來，朕不過問。你告訴她，就當是朕祝她千秋。」

張鐸冷笑了一聲。岑，陳二字音聲相似，若張平宣是有意咬錯了字，那這諷刺的意味，就過於辛辣了。

席銀抬頭，就著拳頭揉了揉眼睛：「我沒有被人利用，不該挨打。」

一時之間m.hetubook.com.com所有都跪了下去，只剩下席銀仍舊趴伏在地上。

「你以為有這麼簡單？」

張平宣跟著張鐸走進內殿。

「那是因為我是個女人，我若是個男子，早就被你送去見父親二哥了。」

「欸，是……」

席銀依言抬頭，本能地想要迴避張平宣的目光。

她一面說一面讓到了一旁。

梅幸林道：「陛下能動殺念，卻始終下不了殺手，其實長公主有何可懼，她要求死，陛下未必不忍看著她死，反而下面那個女人，留著才是禍患。」

她說著凝向席銀，「你把頭抬起來。」

她趴伏的姿勢有些好笑，手指握成圓圓的拳頭，放在腦袋前面，頭則枕在那一對拳頭上，像睡覺時貪暖的貓。

「欸……你怎麼……」

張鐸立直身，轉身朝外道：「宋懷玉，傳梅幸林過來。」

「拖下去！」

「盡你所能，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張家的血脈。」

「呵。」

張平宣有些惶恐，以至於語塞。

「張退寒！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它才一個月，如何能折騰到金衫關！」

宋懷玉只得開口道：「陛下，內貴人身上有一隻金鈴，是御賜之物，宮正司的人不敢傷損。」

席銀立得久亦覺得有些冷，又見張平宣只罩了一件大袖，並沒有系袍，便忙走回殿中，把張鐸的那件鶴羽織的氅衣抱了出來，替張平宣披上。

席銀已然被人拖下了月台，張鐸連一眼都不曾掃去，抬腳往殿內走去，「你跟我進來。」

張鐸笑道：「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