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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和她

作者:她與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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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秋雲(五)

第110章 秋雲(五)

「對不起。」江凌在階下拱手又告了一聲罪。
這令鄧為明等人大鬆了一口氣。
「是,內貴人安心。」
他在案后抬起頭,「朕長於亂葬崗,自幼無姓。徐氏二嫁,朕認異姓為父,冠張姓,跪張家祠堂,最後也滅了張家滿門,朕如今,除了自己的姓,就是斷了根,不除這個姓,就是忘了本,朕是如此,那朕子嗣的母親,需要什麼清白的門第嗎?」

張鐸將圖紙拂開,冷道,「先渡江,此時不是回護的時候。」
鄧為明正想再問,忽聽江沁道:「如今荊州城南面的那個城門口子已經開了,劉灌分了一半的軍力,大概萬餘人駐守在城門外,為的是江戰一旦失敗,好立即從荊州南撤。以我們現在的軍力,即便打敗劉灌的那一萬五千軍馬,劉令等人,也未必不能逃出。」
從前在洛陽宮中望滿月,她總希望能與岑照人月兩團圓,如今岑照與她一江之隔,席銀卻有了情怯之感。
東邊發白,庭院中的葯爐上,湯藥已經翻滾。
許博不大喜歡鄧為明這種不熟軍務的督官,沒什麼好臉色,示意他噤聲。
張鐸冷道:「答話。」
「你們是怕我像陛下殺秦放時一樣。」
席銀道:「關乎軍中機密嗎?將軍不能言?」
他說著,用手指點了點,「此處是江道的狹處,大約只有五十來米。」
張鐸看了他一眼,「你在慌什麼?」
江凌看著她的模樣,沒有否認。
「什麼……」hetubook.com.com
江沁深吸了一口氣,悵然道:「您身在極位,本該以門第為重為擇選妻妾。可是,陛下至今未立后冊妃,整個後宮只有席銀一人,這如何是子嗣傳承之道,即便此女有孕,賤奴之子,又怎配得大統。」
席銀被這句話驚醒。
席銀撫裙在台階上坐下來,揉了揉肩膀,有些疲憊地笑道:「我沒什麼,哪裡不能將就一晚上。一會兒,我抱張毯子過來,在門廊上坐會兒吧。」
許鄧二人見此情形,也不敢久立,應聲退出帳外。
「陛下。」
張鐸笑了笑,隨口道:「你說朕跪梅辛林。」
說完又對許博和鄧為明道:「你們退下。」
張鐸走回案后坐下,平聲道:「席銀的取捨都是朕教的,你竟然覺得朕會不懂。多舌之人,可恨至極。」
她直白地幫他把后話說了出來,說完,順勢抹了一把臉,眼淚雖然是抹掉了,但也擦花了之脂粉。
張鐸取了一支硃筆,平道:「他們在哪一處渡江。」
他說著站起身,低頭續道:「律法嚴明以正官風,以懾民心,以鎮君威,什麼時候是用來虐殺女人的。」
張鐸順手圈出許博所指之處。
江凌本就有些不忍心跟她說這件事,今見她眼眶發紅,更不好再說什惡言,拿捏了半天,只能點頭「嗯」了一聲。
江沁止了聲,伏地不語。
那個地方,後面即是江州。
張鐸提起筆,輕念了這兩個字。
耳邊的哭聲來自張平和*圖*書宣,隱忍而凄厲,席銀靜靜地站在門廊上,望著東窗上那道被夕陽照出來的影子,一直等到那哭聲停息下來,才盛了葯,示意女婢端進去。
良久,江沁才叩首道:「臣知罪,臣萬死。」
日子一翻入了陽春,春汛時至,江水大漲。
江凌下了幾級台階,欲言又止。
「女婢們已經煎上了。」
岑照若真的反了,那張平宣進不了荊州城,便是岑照不肯見她。
無夢的人生早已不復反,即便她坐在門廊上打盹兒,也被一個又一個混沌的夢境侵襲地渾身冒冷汗。夢裡有一雙眼睛,她好像見過,但是又不熟悉。可她還覺得那雙眼睛應該是岑照的。
「我不會再那樣了。」
江凌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輕道:「那內貴人今晚怎麼安置。」
「哥哥……真的反了嗎?」
「阿銀,以後跟哥哥一起活下去。」
席銀「嗯」了一聲,抬頭望向夜幕,臨近十五,月圓如銀盤。
許博搖頭應道:「臣也有此疑惑,去年末的渡江戰,臣就與劉令麾下幾將交過手,此番水戰,仍不見他們在戰陣上有任何的改變,仍然是以小翼輔助大翼的強攻之法,但是,諸多戰艦皆以受損,之前荊州困城,他們無法即時修繕,所以一但接舷,立即沉毀的十之七,這種打法,全然沒有月前荊州破城戰的章法。但是,令臣更不明白的是,即便如此,劉令還是不肯停戰,一直在試圖渡江,大有哪怕損百人,也要渡一人和-圖-書之的態,所以,臣也覺得,那個岑照,在江戰上避開了。」
「江沁!」
江沁無話。
鄧為明道:「難道他們要圖謀江州,陛下,如今江州只有內禁軍,是不是該把黃德將軍調回……」
張鐸看著他兩股戰戰地跪伏在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身道:「江沁,朕就覺得,她配活著,配和朕一起活著。再者,你將才有一句話,朕不贊同。」
她說完,抬起頭來轉了個話道,「對了,江將軍,你知不知道,荊州究竟出了什麼事,我原本以為顧海定傳信讓殿下南下荊州,是為了讓陛下投鼠忌器,可是,你們卻說殿下根本沒有進荊州城。我之前問了問殿下,可是,她聽我問她之後,好像很難過,我就又不好再問了。」
「江州……」
江凌試探著道:「其實內貴人問過幾次荊州的事,我都沒說,是……」
「好,今夜是大人值守嗎?」
席銀看著張平宣睡熟,這才從偏室內走出來,江凌抱著劍立在外面,見她出來剛要開口,卻見席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而此時江上的水戰,也逐漸從焦灼轉向明朗。
張鐸敲了敲圖面,平聲道:「那就又是拖耗。」
萬丈江水渡走一抔又一抔的岸邊化,和江上的殘焰映在一處,慘艷無雙。
席銀含笑搖了搖頭,她沒有再在張鐸面前糾纏岑照的話題,吸了吸鼻子,轉而道:「大夫的葯呢,我去煎。」
許博上前指與張鐸,「在此處。」
張鐸抬頭示意www.hetubook•com•com他往下講。
張鐸這才低頭道:「起來。」
她至今依稀地能回憶起,那雙眼睛曾在樂律里中含笑望著她,「給你取個名字吧,叫……席銀。」
江沁嘆了一聲。
「行了,再往下說,就是諷君。」
「臣不敢。」
「陛下若覺臣為多舌之人,臣自請絞舌。」
「席,銀」他一字一頓,溫柔地說給她聽。
「那朕呢。」
席銀聽了他這一聲,低頭抿著唇,一言不發。
江沁跪地沉默不語。
「……」
他聲無所繼,咬了咬牙,勉強道:「成大業者,怎可為一女人卑膝。」
「對不起,內貴人。」
「還有一件事情,臣有些擔心。」
江沁跪下道:「臣已冒死進言多次,陛下……」
聲如春山渡化后的風,人若畫中寬袍的仙。
話還沒說完,忽聽江沁道,「陛下,一旦渡江,就該一舉破城,乘勝追擊,此時分兵回護江州,實無必要!」
醒來后竟發覺自己的後背幾乎被冷汗濡濕了。
「是啊。」
「殿下睡下了。」
江沁道:「此次江戰,似乎並未看見岑照臨戰。」
江沁聞言渾身一顫,匍匐叩道:「陛下!此話怎可再臣面前出口啊!臣請陛下收回此話,臣……臣萬分惶恐!」
許博本就善接舷戰,張鐸南下時,又沿路從雲州,靈童,的調集了大批戰艦,而劉令的水軍因之前去年末的渡江之戰,本就損耗大半,軍中大翼,小翼皆有損毀,不及補充修繕,在接舷戰中幾番慘敗。
鄧為明m.hetubook•com•com忍不住道:「或許,岑照並不熟悉江上的船艦。」
席銀到底沒有安心。
「莞席的席,銀子的銀。」
江沁疊手再叩一首,「陛下若只當她是一奴妾,以嚴刑管束,臣等無話可說,但臣請陛下捫心自問,陛下知道,她是岑照的棋子之後,有想過把她從身邊拔除嗎?陛下甚至不惜為她去……」
張鐸冷笑一聲,蹲下身道:「朕一直不明白,即便是朕喜歡席銀,朕還是朕。但你卻一直認為朕會為了席銀而陷昏聵。究竟是為何。」
席銀靜靜地聽江凌說完著一襲話,明白過來張平宣究竟在難過什麼。
這日,鄧為明將走進張鐸的大帳,便見許博沉默地立在帳中,張鐸身穿燕居袍,壓著江沿岸的地圖的某一處,指給江沁看。三人似乎都在想什麼,皆沒有說話。鄧為明不敢上前,只得走到許博身邊,輕聲問道:「怎麼了?」
江凌搖了搖頭,「不是……是不知如何對內貴人講。」說完,他亦嘆了一聲,遲疑了一陣,終於開口道:「其實,岑照已反,如今劉令在荊州的十萬大軍,匯同劉灌的那三萬軍都由他指揮調配,趙將軍獲罪出逃之後,軍中士氣大減,人心不穩,許老將軍已經連敗了三戰,如今,眼看就要壓到江上了。至於殿下為什麼入不了荊州城,我尚不知道。只是聽送殿下回來的人說,殿下去城門下叩過門,但是荊州並未為殿下開城門。」
許博與鄧為明都不大明白君臣二人言語之外的真意,皆不敢冒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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