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朕和她

作者:她與燈
朕和她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番外 清談居筆記(二)

番外 清談居筆記(二)

「末將在知道,貴人在想什麼。」
側面看向他道:「其實寫字還是要靠打的。」
阿玦沒有聽懂,但卻被他這個動作給嚇的到了,紅著臉跑到我身後藏起來,露了半張不甘心的小臉出來,偷偷地看著他。
我挪了挪膝蓋和阿玦一道蹭到他身邊,「那我去煮一壺茶,你教我們寫字吧。」
阿玦開心地指著自己的寶箱子,自豪地說道:「都是爹爹雕的。」
事實上,我和張鐸都不是世人眼中的好人,而江凌卻使「忠孝」真正地兩全了。
總之那天晚上,阿玦抱住了張鐸的腿把他留在了清談居里,之後不肯放他走,抓著他的肩膀呼嚕呼嚕地睡了一夜,張鐸也就沒有動筆。那道已經用過印的詔書一直放在書案上,第二日他回宮的時候,順手遞給了我,讓我替他燒了。
我笑著問她,「哪裡厲害。」
我看著他那得意的模樣,笑著把她的手摁下來,「快寫。」
雪龍沙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竄了出來,撲到我腳邊要東西,我對它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它也就乖乖地趴了下來。眼巴巴地看著我。
江凌雙眼通紅地要下拜,卻被阿玦抓住了手指,「大哥哥的衣裳,好好看。」
江凌聽我說完這話,沒有詳問,遷就著阿玦的手,屈膝跪下。
江凌伏下身朝她叩了一首,輕聲道:「末將謝小殿下救父之恩。」
而張鐸之後身上大半的傷都是來自於那個痛苦的女人,但他從來都不說什麼,該問安的時候就去問安,徐婉不進湯藥的m.hetubook.com.com時候,他也會去跪求。從始至終,他對這個母親都沒有什麼指望,卻希望她活著,一直活著。
阿玦朝後退了一步,「大哥哥,你做什麼呀。」
「……」
但阿玦好像很喜歡江凌,抓著我的手又是扯又是拽地鬧:「娘親,見大哥哥……大哥哥可憐。」
相伴七年,我太熟悉他了,以至於他不用再對我說什麼,他的掙扎過程,他與他自己的和解過程,我通通都感覺得到。

我端著茶壺回頭道:「你自己和她說呀。」
「你和阿玦的約定到底是什麼。」
「那你要看書嗎?」
江凌一愣,臉色一下子紅了。
他見我一直在沉默,索性開了口,我忙笑著掩飾。
他倒是沒有在意,徑直道:「有些恨,是想有但不敢有,末將是這樣,陛下也是這樣。」
我自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事。
阿玦一下子就不肯哭了,「阿玦知道。」
著實難,阿玦寫了半個時辰就寫得齒牙咧嘴的了,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又要吃胡餅,一會兒又要去外面抓雪龍沙的毛,折騰得胡是夠嗆。
那夜燃燈之後,張鐸把阿玦抱在懷裡,捏著她的小手,一筆一劃地教她寫他曾經教我寫的那一手字。
我笑著捏了捏阿玦的臉,隨口問江凌,「江大人走後,將軍還會留在洛陽嗎?」
我看著他的模樣笑得伏在案上直不起身。
我湊近阿玦,颳了刮她的鼻頭,「你爹爹以前教娘親寫字的時候啊,可https://www•hetubook•com.com凶了。」
我把自己的手交了出去,他跪直身,手臂輕輕靠在我的肩上,握著我的手懸腕走筆。
「這一筆錯了。」
「她不好意思了。」
我撐著膝蓋小心地彎下腰,摸了摸阿玦的頭,抬頭對江凌道:「不用謝我,我什麼都沒有做,要謝啊就謝這個丫頭。」
阿玦聽到這一聲,開心地丟了筆,朝著門前跑去。
我轉過身拉他坐起來,「退寒,過去的事……別想了。」
「席銀,你讓她跟你寫,不怕她把手寫廢了嗎?」
阿玦答應地倒是快,但壓根就沒有聽清楚我說什麼,徑直伸手,就要去抓張鐸的硃砂,張鐸趕忙拉住她的手,抬頭對我道:「席銀,不要讓她再畫我的臉了。」
所以我跟阿玦說:「我們要保護好你爹爹。」
我笑應道:「那你今日還有政務要處置嗎?」
「幫你爹爹鋪紙,我們今兒要跟著爹爹學好多好多字。」
我的腰被笑疼了,半天沒直起來,只好趴案上捉住阿玦的手,「阿玦,不許哭哦,將才你答應娘親什麼了?」
我有些感懷他的心念。
張鐸彎腰一把將阿玦抱了起來,「沒有了。」
他無言以對,我便忍不住發笑。
我明白他對這個世道有諸多悲哀的體悟,和他所受的那些刑傷一起,深入肌理,顱腦,貫通一生所行,無論從任何一方面來看,他都是這個世上,難得知行合一的人。
他在我身邊看了半晌,終於開了口。
我搖了搖頭道:「不www.hetubook.com.com是,她獃獃地養在我身邊,還不懂什麼『殿下』不『殿下』的。」
「啊?」
江凌低頭看向阿玦,「無論如何,末將以後都會誓死護好小殿下,以報此恩。」
張鐸僵硬脖子,頭也不敢低,生硬道:「沒有。」
所以我無話可說。
我還沒有出聲,那小丫頭卻鬼靈精一般地聽懂了什麼似的,奶聲說了一句:「謝謝大哥哥。」
他們的人生與我原本如同塵埃一般漂浮不定的性命關聯起來,讓我再也不敢怯懦,再也不敢後退。而張鐸卻走向了我的反面,他誠實地把他自己交給了我,要我不斷地去收納他情緒上的敏感。
張鐸抱著阿玦在案后坐下,「不看。」
他說完,忽然握著我的手沉默了下來。
張鐸還是老樣子,根本不肯說她一句,反而讓阿玦抓了一身的墨。
「是娘親……」
我笑著搖頭,撐著案邊站起身,「我去煮茶,阿玦。」
張鐸見我和阿玦在他面前打迷,低頭問道:「阿玦答應你什麼。」
江凌一怔,他那日穿了鱗甲,綁著硬質護腕,怕傷到阿玦,僵在那兒還真就不敢動了。
自從長公主自盡以後,金華殿的大門,至今也沒有開啟。
我扶著腰直起身,仰頭朝天暮看去。靜月流雲映襯著歇山定上長滿青苔的獸身,連那原本猙獰的表情此時都似乎安寧了下來。
「嗯!」
我被這丫頭拽得沒有法子,只好牽著她出去。
張鐸似乎提了一大口氣,低頭看著阿玦那雙撲閃撲閃的眼睛時,就又泄了,慢慢鬆開和-圖-書阿玦的手,由著她抓了一大把。
「你去問阿玦。」
江凌點了點頭。
也許是寫了太多次,我逐漸能夠體會出張鐸寫這一本帖子時的心境。
江凌站起身,拱手道:「是末將的錯。」
扼袖移燈到我手邊,「手給我。」
但卻忍不住去想,照理他不會不知道當年江州淹城時,江沁棄城的主張。當時他自己也是江州三萬人之中的一個。然而這件事以後,我卻從來沒有在江凌口中聽到任何一句對江沁的埋怨。
我慢慢蹲下身,哄它道:「我在煮茶呢,不能沾葷腥,你去找胡娘,叫她喂你。」
其實我很慶幸江沁這些人除掉了我的宮籍,他們看似逼我後退,事實上,卻是在推我向前,我不再屬於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種身份,得以獨自承擔起清談居里的一切——我愛的男人,我的阿玦,胡娘,狗兒……
「哈……幹什麼。」
所以我一直很慶幸我當年自作主張地把長公主的女兒送進金華殿,不管那算不算得上安慰,至少徐婉因此活了下來,張鐸那稀薄而脆弱的親情需求,總算還有殘存著一個寄託。
張鐸無可奈何地看著我,「席銀啊……」
我則溫順地聽從張鐸的話,安安靜靜地跪坐在他身邊,寫那一本幾乎快被我翻爛了的《就急章》。其字筆鋒凌厲,但骨架厚穩。
我頓下筆抬頭看她,「壓不住你自己的丫頭,就來壓我。」
我去廊上煮茶,風細細地穿過花縫,沁入口鼻。萬物的影子在初升的月光下,溫柔地搖曳著。
我像刮阿玦那樣抬m•hetubook•com.com起另一隻手颳了刮張鐸的鼻子,他整個人一怔,差點一屁股向後栽倒。
張鐸笑笑,沒有應我,仍道:「手給我。」
阿玦抬起頭看向張鐸。「爹爹……凶……」
他看了一眼阿玦,確定她沒有看自己,這才抬頭對我仰了仰下巴,無聲地張嘴道:「幫幫我。」
張鐸手腕一頓,「不準打她。」
雪龍沙搖了搖尾巴,一溜煙,竄得沒了影。
張鐸手足無措地看著阿玦,肩膀漸漸垮下來,壓低聲音半晌才憋出一句:「爹爹不凶……」
「是。陛下赦了父親,末將願為陛下肝腦塗地。」
所以,我要和阿玦一起保護好他,這句想法,並不只是說說而已。
我抬起頭,見張鐸立在門廊下的餘暉里,單手摟住阿玦,望向我道:「你自己有多久沒寫過《就急章》了。」
阿玦抿著嘴唇,眼看著就要紅眼。
他在張鐸身邊,一直都是個尊卑觀念很強的人,顯然一時之間,還適應不了阿玦的隨性。
那時,阿玦正在跟著我學寫字,捏著自己的小筆抬起頭來看我道:「可是爹爹,他那麼厲害呀……」
後來我托胡氏去打聽,知道廷尉改定了江沁流刑。
我真的很愛張鐸。
清談居里,傳來阿玦的笑聲和張鐸無奈的嘆息聲。
再這之後江凌又來清談居找了我好幾次,我都避著沒有見他。
愛他的每一段過去,愛他受過的每一道傷,愛他戾氣之下不肯輕易外露的悲憫。
我不知道,最後救下江沁性命的人,究竟是江凌還是我的阿玦。
阿玦道:「娘親也要跟著爹爹寫字嗎?」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