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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作者:華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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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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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千碧想要上前安撫,鄭映芙卻連千碧也不認得了,雙手胡亂揮舞,水蔥似的指甲,「唰」一下就在她臉上撓出四道血痕。這副樣子,無論如何也不能侍奉皇上了,萬一哪天發起瘋了,傷了皇上的龍體,任誰也擔待不起。李得祿便也不再顧忌鄭映芙的臉面,跟同來的兩位掌事太監交換了一個眼色,便向身後的小太監點了點頭。
拓跋宏穿著帝王朝服,不便向太皇太后磕頭,便走到她身邊,叫了一聲:「祖母安好。」
馮妙把頭垂得更低,低到依稀看得見自己鼻尖的輪廓,明晃晃的金磚耀得她頭暈。
澄泥金磚質地極硬,馮妙跪在內殿門口,腿上像有無數螞蟻在爬。透過半掩著的門,她依稀看見,林琅躺在皇帝的雕龍御榻上,伏在床頭嘔吐不止。拓跋宏左手低低垂著,右手拿著帕子,一下下幫她擦臉。天潢貴胄顯然並不習慣做這些事情,手勢僵硬生疏。馮妙不敢再看,低頭盯著磚縫。
事情牽涉到崇光宮,越發複雜了。太皇太后淡淡地說了聲:「去宣。」李得祿略微一怔,這才派了個伶俐的小太監去跑一趟。
身後的人發出細微的驚嘆聲,隱隱帶著點如釋重負,畢竟如果有人被認定做了這件事,其他人的嫌疑便自然解除了。
關了她們一夜的房間沒有窗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有人咣啷啷打開了外面的鐵鎖。馮妙眯著眼,隱約看見太監服飾的人走到自己面前停下。她想站起來,卻覺得頭特別沉重,直往下墜。
太皇太后緩緩開口:「皇上登基后第一次選妃,意義重大,出了這樣的事,總該查個清楚。她們兩個,暫且看管起來,容后慢慢再審。」
「林姑娘!」進入隔壁房間的人發出一聲驚呼,「林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林琅,你哪裡不舒服,告訴朕……」拓跋宏把林琅小心抱起,橫放在自己膝上,懷中人虛軟無力地靠在他胸口,連說話都沒力氣。
李得祿聽了她的話,也不急著下結論,轉頭又去問幫忙找人的小太監,幾個人說得大同小異。他走近床榻邊,隔著紗幔想看看鄭映芙的情形。屋中又吵又鬧,鄭映芙恰恰在此時也幽幽轉醒。
拓跋宏在太皇太后一旁落座:「朕只知道昨晚林琅在何處,至於其他的人,全憑祖母裁斷。」他眼神在馮妙身上輕輕掃過,接著便看向林琅,對她略略點頭,示意她不必緊張。
太皇太后也不多話,直截了當地問:「有人看見你昨晚去了怡然堂後面的小路,有這回事嗎?」
太皇太后瞥了李得祿一眼,他便立刻會意,上前對著半夏發問:「你說你看見了,有這回事嗎?」
「若是……若是可以肯定鄭娘子是在怡然堂附近落水的,昨晚還有一個人,也有嫌疑。」角落裡傳來極小的、戰戰兢兢的聲音。半夏走到前面跪下:「昨晚奴婢有些存食,曾經到院子里走動,隔著水面,好www.hetubook.com.com像……好像看見崇光宮的林琅姐姐,從怡然堂後面的小路走過去。」
「可沒想到,小姐這一去……這一去,」千碧幾乎失聲痛哭起來,「這一去就出事了,我等了一會兒不見小姐回來,就沿著湖邊去找,在怡然堂後面的水裡,看見了小姐的一隻鞋,這才喊人去找。萬幸小姐只是嗆了水,好歹保住了一條命。」
林琅站起時,身子晃了一晃,險些栽倒。馮妙就在她身邊,伸手扶了她一把。拓跋宏見狀,大跨步走過來,伸出右手與林琅十指交握,看著她淡無血色的臉頰:「不必怕,朕絕不會叫人冤枉你。」
林琅渾身一顫,低下頭,聲音極低地回答:「沒有這回事。」
太原王氏待選的小姐王琬,看別人都沉默不語,絞著帕子說:「那鞋子不是在怡然堂附近發現的嗎?嫌疑最大的,應該是住在怡然堂里的人才對。」眾人紛紛點頭,這才發現,高照容還一直都沒來。
袁纓月已經先到了,過了不久,其他待選的小姐們也來了。鄭映芙躺在床榻上,濕漉漉的頭髮披散在團花紋錦被上,被口露出的肩膀上,只套著一件素白中衣。袁纓月探頭看了一眼,嚇得面無血色,小聲問馮妙:「她……死了嗎?」
高照容轉身看了王琬一眼,目光又在其他人身上掃過之後才說:「昨晚我在佛堂里抄寫了整晚的經書,你們不信的話,可以去怡然堂里搜,那些墨跡,現在還半干呢。」她伸出右手,中指上有一處明顯的磨痕:「這手上抄寫出來的印記,總做不了假吧。」
牆壁另外一側又是久久沒有回應。
她說得清楚明白,跟半夏看見的情形也對得上。拓跋宏的語氣忽轉嚴厲:「即便如此,一來林琅出來的時間很短,二來林琅身體孱弱,沒什麼力氣,她又一向心地純良,絕不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來。」
「林姐姐,你餓不餓?」馮妙把點心掰成小塊,從洞口送過去,「我提前藏了塊點心在袖子里,你吃一點墊墊肚子吧。」
怡然堂半面臨水,另外半面連著一條迴廊,可以通向暢和園裡的小桃林。
「算了,」拓跋宏顯出幾分急躁,「直接傳侍御師來,快去!」如意應了一聲,慌慌張張地跑出去,她在崇光宮五六年,好像還從來沒有見過皇帝如此憂心。
幾乎是衣袍帶風一般,沒過多久,拓跋宏便直衝進來,唬得李得祿幾人連跪拜都來不及。
李得祿正要派人去請,高照容已經搭著侍女的手走進來,眼睛橫了王琬一下:「幸虧我來了,不然,就這麼不明不白成了兇手。」
她一睜眼,便正好看見李得祿站在眼前,立刻尖聲大叫起來:「別,別殺我!我什麼都沒看見!」這話讓在場的人神情大變,至少確證了一件事,鄭映芙不是失足落水的。
在場的待選女子,大多隻在上巳節春宴上,遠m.hetubook.com.com遠地見過拓跋宏一面。當時隔著開鑿的流觴曲水,又要表現自己的莊重知禮,這些名門閨秀,並沒怎麼看清拓跋宏的相貌。此時同在一室,才看清皇帝如此清俊英挺,一時連眼前的緊張都忘了。還是李得祿先跪拜下去,各位小姐才跟著盈盈拜倒。
殿內鬧得一團亂,門口有人重重地咳了一聲,接著有小太監的聲音響起:「慎刑所的掌事公公來了。」馮妙抬頭一看,來人她也是見過的,正是上次素荷誣陷她時,從慎刑所請來的李得祿。
馮妙向來習慣一人獨睡,晚上從不叫人在門口值夜,她想了想,輕輕搖頭。
匆匆趕來的侍御師,剛好看見這一幕,尷尬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拓跋宏鬆開馮妙,命侍御師進內殿診脈。
有在暢和小築伺候的小太監,替她做證:「袁娘子的確很怕水,剛來的那天晚上,乘小舟去聽心水榭赴宴時,袁娘子一下船就吐得腳軟。」
這麼過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馮妙便覺得鼻息沉重,身上綿軟無力。她用手摸摸自己的額頭,手心冰涼,像握過冰一樣,額頭卻是滾熱的。她知道這是著涼發熱,只想咬牙挺過今天的問話。
「皇上,」馮妙打斷他的話,一手撐著地,另一手在眼前胡亂一拂,想要掃去那些亂飛的流螢,「那點心我也吃了,皇上若是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把這一半也吃了。」她聲音又低又細,像泉眼裡似有似無的水流,若不凝神仔細去聽,幾乎就聽不到。
她走到李得祿面前,不說眼前溺水這一茬,先問道:「李公公,太妃娘娘宮裡有幾個手腳不幹凈的宮女,請你抽空去把人帶出去。太妃娘娘說了,她最近吃齋念佛,見不得不幹凈的事兒,小懲薄戒也就是了。」
馮妙在一邊聽著,心中五味翻騰,這就是她費盡心思要嫁的人,不是她的良人也就罷了,還要當著她的面替他真正在乎的女子開罪。林琅心地純良,難道歹毒的是她嗎?
崇光宮內殿幽深隱秘,平日通天帳幔垂地,又總是繚繞著熏香的霧氣。尋常太監,是沒有機會進入崇光宮的。就算是李得祿這樣有品級的太監,也只能在外殿跪著等候。
抬出太妃娘娘的名號,李得祿只能應「是」,答應著回頭就去碧雲殿領人。
聽見這話,鄭映芙從家中帶進來的侍女千碧,從床榻邊直接撲到袁纓月身上:「你個狠毒心腸的人,你盼著我家小姐死是不是?我家小姐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都別想活。」千碧這一下力氣極大,推得袁纓月倒退了好幾步,靠在桌案上,才勉強停下。一旁的人趕忙又拉又勸,千碧卻抓住袁纓月垂下的一縷發,不肯鬆手。
「我很擅長藏吃的東西,因為從前嫡母打罵我過後,總要把我關起來,不給飯吃。」馮妙接著小聲說,「後來我便學乖了,提前把點心藏在袖子里,留給弟弟吃。很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笑吧?」
小室內陰冷寒涼,拓跋宏忽然抱起林琅,起身便走。走到門口,才頭也不回地吩咐:「來崇光宮。」
林琅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來,一道男聲便從門外傳來:「昨晚林琅一直跟朕在一起。」滿屋子的人都回過頭去看,拓跋宏身穿團龍江水紋朝服,烏髮在頭頂束成一個髮髻,還沒來得及戴上冠冕,想必是正在更換早朝的服制,聽見消息,便匆匆趕來了。
她轉頭對著三人磕下去:「我家小姐脾氣耿直,可絕對沒有害人的心思啊,若是小姐得罪了你們,我替小姐給你們賠禮!求求你們放過我家小姐吧。」額頭敲擊在青磚地面上,發出「咚咚」的聲響,聽得人人心驚。
馮瀅年紀雖小,人卻聰敏靈慧,知道此時多說反倒無益,只輕輕補充了一句:「既然昨晚沒人跟姐姐在一起,便沒人能證明姐姐清白,可也同樣沒人能證明,就是姐姐推了鄭家姐姐進水。」聲音雖輕,這話卻很有道理。
「瀅妹妹,」馮清輕輕拉住馮瀅,「你長年病著,不知道人心險惡,這事情自有太皇太后聖裁。」
將近兩個月未見,林琅變得越發消瘦,臉色蒼白難看。她跪在太皇太後身前,俯身下去行禮:「奴婢拜見太皇太后。」說完,也不敢起身,就低伏著跪在原地。
「林琅姑娘,既然你說你昨晚沒有來過怡然堂附近,那你昨晚身在何處?」李得祿繼續發問。
半夏嚇得臉都青了:「奴婢……奴婢的確是看見了,可是晚上風大霧大,也許奴婢看花了眼……」
因為有太皇太后那句話在,李得祿不敢胡亂遮掩,只能問道:「可有什麼人能替娘子做證?」
事關重大,在慎刑所之內發生什麼意外,很可能是畏罪自裁或是被人滅口。來領人的李得祿,只能再次派人去稟告太皇太后和皇上。
那些小太監都是慎刑所里極有經驗的人,一左一右按住鄭映芙,在她後頸上一敲,她便立刻安靜下來。
太皇太后曾經替拓跋宏選了幾位頗有名望的老師,每日早朝前,拓跋宏要先跟著老師上早課,從三歲開始,從未間斷過。此時早課尚未結束,小太監很快就把林琅帶來了。
李得祿不敢怠慢,把目光又轉回千碧身上。千碧咬咬嘴唇,終於跪倒在太皇太後面前:「請太皇太后替我家小姐做主,我家小姐在宮裡從來不認識什麼人,只有進宮這段日子,因為些小事,跟高小姐、馮大小姐和袁小姐發生過爭執。」
千碧情緒激動,口齒卻很清楚:「我家小姐怕熱,這幾天一直睡得不安穩。昨天晚上熱得太過,覺得有些牙痛。到夜裡實在睡不著,便想去湖面上摘一片荷葉來。荷葉清涼鎮痛,小姐一直用這東西止牙痛。」
嫌疑最大的三人中,此時只剩下馮妙一人了。馮妙走到太皇太後面前:「太皇太后明鑒,我昨晚一直在偏殿里睡著,並沒有出去過。」
和_圖_書太皇太後用護甲指著馮妙:「皇上既然整晚都和林丫頭一起,那麼現在嫌疑最大的,就是她了?」
侍御師取出墊枕放好,把三根手指搭在林琅的腕上,片刻之後,又換另一隻手仔細切了半晌。額頭冷汗涔涔的侍御師,看了一眼拓跋宏,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轉過臉,隔著鮫紗帳子問林琅:「姑娘……呃,姑娘的月信有多久未至了?」
袁纓月也跟著慌張跪下:「不是我……我、我從小就怕水,根本就不敢靠近湖面,怎麼可能在水邊害人呢。」
「掌事公公!」千碧也不顧來人的身份,跪倒在他身前,「請你為我家小姐做主,有人要害死我家小姐!」
馮妙站起身,眼前轟然一黑,接著便是無數流螢一樣的亮光在飛舞。她向前走了兩步,還沒看清楚對面的男人身在何方,臉上便「啪」的一下挨了重重一巴掌,接著便聽到厲聲質問:「你給林琅吃了什麼東西?」
此事重大,李得祿不便直接處置,趕忙命人去稟明太皇太后和皇上。屋子裡靜得駭人,李得祿便趁著這會兒工夫,詢問旁人可知道些什麼。
「林姐姐,林姐姐……」挨到半夜,馮妙冷得實在睡不著,發現牆角有一處小洞,便隔著那處洞口低聲叫。
「你過來!」拓跋宏向她一指。馮妙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李得祿在旁邊小聲提醒:「馮娘子,陛下叫您呢。」
兩人被帶進慎刑所,分別關進緊挨著的兩間屋子。室內陰暗潮濕,馮妙在甘織宮裡早就看得多了,蜷縮在草墊上乾淨的一角。隔壁悄然無聲,幾乎感覺不到還有個人在。
點心剛放到唇邊,便被拓跋宏一揚手打開,他俯下身子,捏起馮妙的下頷,壓在她耳邊說:「朕可以讓馮家三女同時入選,但是,你們不可以再打林琅的主意。誰動林琅,朕絕不容她!」
馮妙匆匆起身穿戴,事出突然,她來不及仔細思索,換了一件淺色暗紋羅衣,便跟著忍冬去了毓秀殿。
這突然而來的一下,力氣極大,幾乎把她整個掀翻在地。馮妙連連退後了四五步,腳下一軟,跌倒在地。拓跋宏上前兩步,走到她面前,把一塊用綢布墊著的點心,攤在她面前:「這是你給林琅的?你以為這樣,便能讓人相信林琅是畏罪自裁?你……」
殿內靜得像有隻手扼住眾人的喉嚨,李得祿偷眼瞧著太皇太后的臉色,不知該如何了結才好。若是尋常人,帶進慎刑所,總有辦法叫他開口。可眼下嫌疑最大的是馮家小姐,事情便有些難辦了。
「吵個架便要殺人?」高照容不屑一顧,「你們鄭氏的門風還真是奇怪。」她此時仍然毫不忌諱,言語尖酸刻薄地挖苦人。千碧氣得臉色通紅,可是到底顧忌她的身份,不敢像對待袁纓月那樣對她。
太皇太后一落座,李得祿便膝行兩步上前,把方才問出來的情形略略講了一遍。太皇太后輕輕點頭:「你只管問你的,哀家在這聽著。和-圖-書就算查出是哪家的小姐,也絕不姑息。」
拓跋宏走到門前,對外殿伺候的宮女如意吩咐:「去傳太醫。」如意「啊」一聲,愣在那裡,區區宮女,是沒有資格傳召御醫的。
「姐姐,咳咳,姐姐不是這樣的人。」馮瀅一邊咳嗽,一邊開口替她辯解。馮妙感激地看她,這個時候,馮瀅是唯一一個敢替她說話的人。別人對她一點點好,她都一直記得。
事涉待選女子,非同小可,李得祿還帶了另外兩名有品級的太監同行。其中一人叫千碧起身,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李得祿聽見太皇太后發話,立刻叫人把馮妙和林琅帶走。她們一個是太皇太后的侄女,一個是皇上千方百計要護著的人,小太監上前來時,仍舊是客客氣氣的。
馮妙第一次主動跟人說這麼多話,不知道是因為牆壁對面是林琅,還是因為對面一直沒有回聲。她覺得林琅大約已經睡了,又或許不想說話,便也不再出聲了,抱著膝靜靜地坐著。
「林姐姐,你不用擔心,一定能夠有辦法證明事情不是我們做的。皇上對你很好,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他都永遠相信你。」她輕輕地嘆氣,「能有這樣一心待你的人,無論他是皇上,還是販夫走卒,我都很羡慕你。」
殿外小太監忽然高聲通稟:「太皇太后駕到!」滿屋子的人立刻都吃了一驚,這事情竟然驚動太皇太后親自前來,紛紛跪下見禮:「太皇太后萬福金安!」
她抬起頭,目光直視著拓跋宏,拈起他手裡的半塊點心,往自己嘴裏送去。她一天一夜只吃了小半塊點心,此時喉嚨乾澀,一見到吃食,胃裡便翻滾著難受。
「林琅!」拓跋宏低聲喝止,「你昨晚何時出來過,朕怎麼不知道?」林琅卻低著頭,不敢跟他對視:「皇上用過葯后小睡了一陣,奴婢便是在那時出來的,皇上不知道也不奇怪。」
馮妙心中悚然一驚,撐著牆壁站起來,想看看究竟,可是被人攔著,什麼也看不到。
下頷生疼,隔著無數流螢似的亮光,馮妙幾乎看不清近在眼前的面孔。她不知道一向冷靜睿智的皇帝,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李得祿跨前一步,想再細細詢問幾句,鄭映芙卻抱著頭尖叫起來,把床榻上的瓷枕、軟墊,全都丟出來,口裡大叫著:「別過來!別過來!我不想死,啊——」
千碧看見高照容,眼睛又開始泛紅:「不是你做的,也可能是你指使別人做的。昨天只有你跟我家小姐吵架來著,不是你還能有誰?」
「太皇太后、皇上明鑒,」一直低頭沉默的林琅,忽然開口,「奴婢剛剛想起,昨晚曾經到過怡然堂附近,原本想拜託高小姐,替皇上抄幾段祛病祈福的經文,可是到了怡然堂附近,才想起高小姐也許不願見外客,貿然打擾于禮不合,奴婢便回去了。」
隔了許久,才聽見牆壁另外一邊,傳來微弱的「嗯」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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