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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作者:華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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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冊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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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尚儀局也有話傳過來,冠禮之後,便會議定位分,把各位待選的娘子都遷入各宮各殿。心頭有了期待,暢和小築里的人也雀躍起來,本來就是豆蔻年華的年輕女孩,天氣好時,便三三兩兩聚在九轉迴廊下,鬥草說笑。
馮妙搖頭:「我現在沒胃口,你用食盒裝些桂花糕,叫個力氣大些的小太監,給怡然堂的高小姐送去。桂花糕一定要趁熱才好吃,務必要快些送去。」
拓跋宏轉頭看向窗紗之外的滿園春色,馮妙原本並不在待選之列,是太皇太后看似無意地說起,林琅快到放出宮的年紀了,他才不得不會意地加上了馮妙的名字。預先準備的對插青鸞金簪不夠,還是用點翠對簪代替的。那漫天桃花中的一舞讓他一度軟了心腸,可卻下意識地排斥那一句「我將長待君」。
「皇上,對不起,」林琅的嗓音越發低而輕柔,「是我自作主張。」
她不過是想引著鄭映芙,說出那晚的元兇是個太監,沒想到卻引出這番事來。原來高照容身上那股奇異的氣味,是從拓跋宏身上沾染的男子氣息,從高照容一進宮起,他們就已經開始私下見面了。
「不知道是天意助我,還是有人暗中推波助瀾,竟然比預想的還要快些。」拓跋宏嘴角略微上揚,「現在,她們一定都以為,朕被高照容的美色迷惑了。接下來,朕便可以去跟太皇太后說了。」
「皇上……」鄭映芙此時也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膝蓋一軟便跪下去。
「照容,朕真心喜愛你柔婉動人、聰慧靈巧,」拓跋宏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你在佛前發願,便是要得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朕便做這樣的人,如何?」
其他人都隔得遠,聽不到她究竟說了什麼。拓跋宏臉上,忽然現出極度矛盾的神情,震驚、動容、哀憫、感激……如同在短短一瞬間,歷盡人間百味。
「皇上,」林琅掙扎著從床上坐起,「是林琅不好,原本該早些叫皇上知道。」她撩開鮫紗,探身到拓跋宏身側,貼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崔姑姑不敢擅作主張,只能說要去稟明太皇太后。看見崔姑姑要走,馮妙膝行兩步,停在內殿門口說話:「崔姑姑請留步,鄭映芙溺水一事,我可以自證清白,請皇上和崔姑姑做個見證。」
因為這場懸而未決的疑案,病中的馮妙,越發受人冷落,起先袁纓月還來陪她說話,時間久了,漸漸連她也不登門了。皇帝的態度,便決定了大多數人的態度,拓跋宏寧可偏袒宮女,也不待見馮妙,顯見得馮妙就算入選,也必定不得君王喜愛。
九轉迴廊下,正在比對繡花樣子的待選娘子們,聽見她的話,都放下了手裡的東西,轉過頭來看。自從溺水痴傻之後,鄭映芙還是第一次口齒清晰地說出這麼多話來。可這話的內容,卻叫人悚然心驚。
某天下了大半天的雨,直到傍晚才放晴。屋子裡悶熱難忍,各家小姐都拿了紈扇到院子里閑坐。鄭映芙也從毓秀殿里出來,www.hetubook.com.com沿著那條一成不變的線路走過去。馮妙隔著鏤花窗子,估計她快要走到落水的怡然堂附近,轉身叫來忍冬問:「我讓你蒸的桂花糕,好了沒有?」
更何況,那天一團混亂中,馮妙注意到,鄭映芙是在看見李公公身上的太監服飾時,才情緒失控的。所以,推她入水滅口的人,應該是個男人,或者說,應該是個太監。馮妙原本想到的自證清白的方法,便是證明這一點。
忍冬答應著出去,不一會兒,馮妙就看見平常在暢和小築外面伺候的小太監,提著食盒匆匆而去。因為馮妙再三叮囑了要趁熱送到,那小太監走得飛快,靠近怡然堂時,鄭映芙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側身躲到路邊,一抬頭,剛好便看見那小太監衝著自己疾步走來。
鄭映芙臉色劇變,雙手抱住頭,「啊」地大叫出來:「是他!是他!他要殺我,別過來!」小太監被她嚇了一跳,知道這位小姐神志不大清醒,也不行禮,加快了腳步往怡然堂走去。鄭柔嘉扶著她柔聲安慰:「姐姐,那是園子外頭的公公,別怕。」
窗外已經開始從初春轉入濃夏,樹影婆娑,一點點撩撥著她的心底。年輕少女的心事,即使明知不能,仍舊忍不住偷偷懷想。馮妙臉頰上忽一下紅起來,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夜半牆頭抱劍而立的人,「只盼將來有個如意郎君,讓你心甘情願地為他生、為他死,揉碎一地芳心」。
馮妙注視著鄭映芙遠去的背影,用寧神的夜交藤替換她每日湯藥里的燈芯草,果然管用。接下來,還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他很清楚,後宮之中,寵和愛是截然分開的,恩寵一個女子,不是為了她一人,而是為了她身後盤根錯節的家族。可他卻在馮妙身上,生出了一點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執拗,既然無意,為何還要攀附?
婕妤已經是世婦之中最高的品級了,再晉陞便是九嬪之列。原本連待選資格也沒有的高照容,反倒成了最先獲得位分的人。
忙了整整一個下午,才不過做好了兩寸見方的小小一張。自己動手做的東西,自然左看右看都很滿意,馮妙提筆支頤,想著在紙箋上寫些什麼好。
風吹亂了紙頁,那男子不悅地抬起頭來,眉目俊朗的面容,讓鄭映芙面無血色。因為那男子,正是拓跋宏。
林琅一句話說完,眼中泛起淚光,面色像染了一層胭脂,她本就虛弱,此刻越發像是飄搖在風中的花朵一般,楚楚可憐。拓跋宏握住她的頭髮,緩緩擁她入懷,目光凝在她臉上,卻對著崔姑姑說話:「林琅一直在朕身邊,就算沒能通傳彤史,難道能因為那幾句話便抹殺了朕的骨血?」
馮妙此時也已經踱出西偏殿,站在不遠處看著。高家小姐的演技實在高超,哭得梨花帶雨,只可惜還是露了一點破綻。一個哭倒在梨木小案上的人,還會記得避開硯台,免得讓墨汁染髒了衣裙,如此又怎麼會是真的傷和圖書心欲絕呢?
「咦,鄭姐姐看起來氣色好多了呀,」范陽盧氏的小姐開口說話,帶著譏誚和幸災樂禍,「至少能起身走動了,這回可要小心,別再跌進水裡去了。」崔氏、王氏的小姐,都跟著笑起來,用綉著花紋的絹帕,掩住嘴角。
「你再說一遍……」拓跋宏一把扯過侍御師的衣領,幾乎怒吼一般。能做上侍御師的人,都是頗有經驗的太醫,此刻面對皇帝的怒氣,雖然心中畏懼,卻並不慌亂,小心應道:「脈象上看,的確是這樣,皇上若是有疑問,可以再請其他醫正來會診。」
馮妙腳步虛浮,臉色並不比林琅好,凍了一夜又跪了半天,身上酸軟無力。拓跋宏看見她半邊臉頰腫起,上面指印清晰可見,有些不自然地轉開視線。他從來沒有過子嗣,並不知道林琅那些劇烈的反應和癥狀,是因為有身孕的關係。
怡然堂原本就是個四面通透的佛堂,大門一開,裏面的情形便一目了然,可那情形,卻讓人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高照容正跪坐在梨木小案前,握著筆抄寫佛經。在她身後,穿水天青色常服的男子,人坐在她身側,手卻繞過她的肩膀,握住了她小巧的柔荑。兩人幾乎面頰相貼,一筆筆一起寫下一行字。
拓跋宏滿面怒氣,高照容卻忽然狠狠推了他一把,眼淚像汩汩的泉水一樣,迅速打濕了小案上的紙箋:「皇上只說來看我抄錄佛經,現在卻被人撞見我這副樣子,照容本已經發願在佛前誦經十年,現在……現在還有什麼顏面見人。」
拓跋宏不再強求,只命人重新送來了鳳尾金簪,許諾高照容與其他待選女子一同冊封。一波三折之下,高照容終於也成了待選的娘子。
尚未真正成為皇帝的妻妾,這場明爭暗奪便已經開始了。
李得祿見崔姑姑在場,乖覺地叫人把馮妙仍舊送回暢和小築。馮妙醒來時已經是申時,園子里依稀傳來嬉笑聲,室內卻冷冷清清。沒有葯,只有床頭放著一碗半涼的粥,像是忍冬做的。
馮妙低頭喝一口粥,胃裡空得難受,嘴裏卻又食不知味。如果真的是高照容……她不自禁地微微搖頭,高照容看似目中無人、驕縱自大,可她一舉一動都心機頗重。從鄭映芙出門,到千碧出門找人,雖然那侍女刻意模糊了時間,免得自己落下服侍不周的罪名,但卻推斷得出,那段時間並不算短。如果真是高照容做的,她不會讓鄭映芙有機會在李得祿面前瘋言瘋語。
鄭柔嘉十分沉默羞澀,眼看自己的姐姐被人羞辱,連辯駁的話也說不出來,拉著鄭映芙便要往回走。盧清然站在原地,依舊不依不饒:「滎陽鄭氏,怎麼選了這麼兩個沒用的人來?一個痴傻,另一個倒像悶嘴葫蘆一樣。」
字剛寫成,她低下頭去,吹乾墨漬。眼前忽然飛快地伸過一隻手,把紙箋從她手中抽走:「呀,真好看的字!」
宮嬪有孕,便可以傳召御醫了。消息很快便傳到奉儀殿,太皇太后卻並未親自前https://m.hetubook.com.com來,只派了崔姑姑來看看。崔姑姑平日待人和氣,可也是在後宮裡行走半生的老人兒了,一來便先給林琅道喜,然後才問:「雖然名分未定,可皇家血脈馬虎不得,請問皇上可有彤史記檔?奴婢看了,這便去回了太皇太后。」
嬉笑陣陣間,鄭柔嘉攙扶著鄭映芙,也走到迴廊下來曬太陽。安眠的藥劑,服用多了都有些傷身,鄭映芙此刻的神情,便有些呆呆傻傻的。原本熱鬧的迴廊,她一來,便立刻安靜下來。
皇帝開口,便是承認了林琅腹中孩子的身份,崔姑姑也無權質疑,只能應聲:「奴婢這就去回稟太皇太后,選個吉日,把林姑娘移進攬秀殿,再撥幾個伶俐的宮女去伺候……」
馮妙一踏出崇光宮,熱烈的日光便撲面而來。「崔姑姑……」她剛叫了一聲,便覺得眼前的流螢光亮,漸漸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晃眼,手抬在半空,人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她提筆蘸上墨汁,只寫了一行字: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皇帝尚未大婚,宮中未立妃嬪,崇光宮並沒有專設彤史,只在偶爾需要時才傳召。拓跋宏聽了崔姑姑的話,卻毫無反應,眼睛盯著桌上的一塊小硯,怔怔出神。
「皇上,總有一天,您可以名副其實地君臨天下。到那時,便忘記林琅吧。」林琅把臉埋在他天青色的衣襟間,眼淚無聲滾落,打濕了一大片。她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桃林里馮妙對她說過的話——為了心裏真正在意的人,付出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林琅收回手,想要說話,又是一陣難忍的嘔吐感。侍御師只覺如芒刺在背一般,被皇帝冷冷盯著,便又問道:「可是已經遲了一月多了?」
「柔嘉,連你也覺得我犯了瘋病是不是?」鄭映芙一把抓住妹妹的手,「我沒有,我沒有,那天我被人推下水時,水面上有亮光,剛好映出了身後那人的樣子。雖然看不清臉,可是我看見了他穿著太監服飾,衣擺上還垂著紫色穗子。」
皇帝冠禮的時間很快確定,並且顯得有些匆忙。可儺儀執事官卜定了吉日,這日期便不容反駁地定下來了。只有知道內情的人心中有數,大婚之前先有子嗣,對皇帝而言是失德行為,會受到言官的攻訐。林琅有孕的消息被隱瞞下來,冠禮之後再宣布,等到孩子足月出生時,再說成是體弱早產。
她見鄭柔嘉似乎不信,又見那個小太監正要進怡然堂的門,忽然掙脫了鄭柔嘉的手,向怡然堂直衝過去:「高照容,我知道是你,我看見你那天晚上,跟那個太監模樣的人在一起!」
小舟在對面桃林靠岸,林琅披著一件羽紗面的狐狸毛小氅,在岸上等候,看見拓跋宏回來,搭著他的手拉他上岸。拓跋宏根本不需借力,只虛虛握住她的指尖:「你有身孕,何必在風地里等。」
可高照容卻拒辭不受,一定要掌事太監回稟皇上,說她違背願言在先,心中已經萬分羞愧,怎敢再接受婕妤之位?上和*圖*書天許她可以託付終身的人,已經是厚待了,她不敢奢求,只願做個最末等的從七品才人,長隨君側。
鄭映芙跑得飛快,連鞋子都甩開了,鄭柔嘉在她身後緊追,可她穿著薄底的絲絨繡鞋,根本就走不快。眨眼之間,鄭映芙已經推開了怡然堂的門,一陣風帶得梨木小案上的佛箋紛紛飄起、沙沙作響。
從那天露面開始,鄭映芙清醒的時間便越來越多,只是仍舊寡言少語。鄭柔嘉每天都會帶著她出來散步,繞著湖面慢慢地走。
「因為比起朕孤身一人,太皇太后更擔憂無法掌控拓跋詳身後的整個高氏。」拓跋宏停下腳步,注視著林琅,「後宮不能只有姓馮的女人,太皇太后越是不喜歡高氏,朕就越要抬舉高氏的女兒。朕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耐心。」
拓跋宏循著聲音看過去,這時才想起,她還跪在外殿。
鄭映芙僵硬地轉頭,眼神空洞地落在盧清然臉上,語氣也乾澀平直,聽得人無端背上發涼:「你要小心,他還在,我知道。」
宮中都在籌備皇帝的冠禮,暢和小築內的待選娘子,尚且不能算是皇帝的親眷,沒有資格參加。馮妙難得清靜,忽然想起,從前在書上讀到過製作粉箋的方法,還從沒試過。高門子弟,大多喜歡用製作精良的紙箋書寫詩詞,算得上是件風雅事。
那天以後,拓跋宏果然每天都來怡然堂,可高照容卻緊閉怡然堂的大門,不準拓跋宏進去,甚至連一句話都不跟他說。其他待選娘子們看著,起先是嫉妒,接著是震驚,直到五天過去,拓跋宏沒有再來,尚儀局的掌事太監,直接帶來了聖旨和金冊,冊封高氏照容為正三品婕妤。
為免皇家顏面受損,鄭映芙的病情被說成失足落水所致,另外補選了一名鄭家庶出的小姐鄭柔嘉入宮,半是為了安撫滎陽鄭氏,半是為了有親近的人可以照顧鄭映芙。在太皇太后的默許下,醫女在她每日的葯里,加了大量安眠的藥劑。鄭映芙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連鄭柔嘉也跟她說不上幾句話。
高照容卻哭得越發傷心,直把他往門外推:「皇上快走吧,照容現在已經羞愧難當,難道皇上非要逼得照容自刎明志,血染佛前清靜之地嗎?」
林琅臉色暗了一下,便又笑著問:「皇上此行可還順利?」
「不,」拓跋宏開口,「這幾天林琅要養病,就在這裏。過後她也不去攬秀殿,她跟那些教養宮女不一樣,朕要賜她封號,另闢宮室。」
「皇上為何一定要高家的小姐入宮?」林琅柔順地問。
「林琅,」拓跋宏用下頷壓住她柔軟的烏髮,「不是你的錯,朕說過,以後再不叫別人欺負你,可是現在竟然都還做不到,還要你、還要你……」
她昏睡的時間太長,自然也就錯過了自證清白的機會。此刻室內安靜無人,太陽從西窗照進來,給桌台几案都塗上一層金粉,她腦海中反倒清明起來。高清歡到甘織宮時說過,高家沒有適齡未嫁的女兒,那眼下這位高照容又hetubook•com•com是怎麼回事?莫非鄭映芙真的撞破了什麼秘密,才差點被人殺人滅口?
只有九嬪以上才有封號,皇帝這麼說,便是要給林琅一個尊貴位分,不讓她跟那些教養宮女一樣。
忍冬指指西偏殿里的小廚房:「還在鍋上熱著呢,娘子現在要用嗎?」
她抬手揉揉發酸的雙眼,自證清白仍然需要,她記得上一次的教訓,這一次要搶佔先機,不但要有人做見證,還要所有人都聽見、看見,絕對不會留下把柄任人詬病。
他轉回頭背對著李得祿吩咐:「你自去處置吧,有勞崔姑姑去做個見證,稟明太皇太后就是了。朕,要陪著林琅。」
馮妙坐在一邊,貌似不經意地打量鄭映芙,她的確看起來好些了,至少情緒穩定,不那麼嚇人了。醫女對鄭映芙的葯很不上心,不過是按時送去,免得她鬧起來。
鄭映芙衝撞御駕,不能繼續留在宮中。這位據說從小具有鳳凰主位命格、非乘龍快婿不嫁的小姐,被擋在滎陽鄭氏的府邸之外,苦苦哀求一日一夜后,終於按照出嫁女兒被休棄的待遇,被送進寺院青燈古佛地了此一生。
崔姑姑略帶驚詫地抬頭,少年天子的語氣里,已經隱隱帶上了睥睨天下的殺伐決斷之氣,久遠記憶里的無助孩童,一時竟然無法跟眼前人聯繫起來。
侍御師的醫術,已經是太醫署里頂尖兒的,喜脈又是後宮最常見的脈象,輕易不會診錯的。拓跋宏鬆開手,聲音像在霧氣一般飄浮在半空:「你下去,再傳御醫來診。」
林琅的臉微不可見地紅了,她搖搖頭,她知道的本就不多,所以能替他做的事,總是很有限。
一時興起,她叫忍冬幫她備齊了用具,就在西偏殿里動起手來。把整張宣紙用水浸濕,再用搗碎的花瓣染色,放在陰涼處晾曬到半干時,用羊毫小筆仔細勾畫出各色圖案,最後施上一層白粉。
拓跋宏躊躇滿志地笑,卻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林琅,其實宮中出現刺客那次,朕就算最終不去向太皇太后低頭,太皇太后也不會廢了朕、改立北海王,你可知道為什麼?」
拓跋宏陪在高照容身邊,又哄又勸地說了不少好話,甚至許諾納她為妃。可高照容卻只是哭泣,無論他說什麼,都只叫他快走。拓跋宏無奈,重重嘆了口氣,從怡然堂后乘小舟離開,臨去前,還深情款款地說,明天再來看她。
這一次不需要她開口回答,只要點頭或者搖頭就好。看見林琅輕輕點頭,侍御師稍稍鬆了口氣,接著說:「那便是了,姑娘的脈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是……是喜脈。」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盧清然心中很是不快。范陽盧氏與滎陽鄭氏之間,向來有些彼此看不慣,盧清然把臉一沉,把絹帕捏在手裡冷冷地扇著:「我心裏又沒有鬼,小心什麼?」
眾人匆匆退下,崇光宮內殿陷入死一樣的沉靜。拓跋宏抬手,紫檀木案上的鎦金燭台,轟然落地。他雙眼微閉,手背上青筋暴起,林琅知道,這是他暴怒到極致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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