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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作者:華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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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冊 第十五章

中冊

第十五章

隨行的禮官再次催促,拓跋宏抬步出門,在無數侍衛、朝官的簇擁下,登上蟠龍肩輦,漸漸遠去了。
事情偏巧被御史中丞知道了,一道摺子告到了拓跋宏面前。宗室親貴們都等著看拓跋宏的笑話,看他如何重罵輕罰,既不能讓人心服,又因此惹太皇太后不快。
忍冬剛打起帘子,脆生生的呼喊就衝進馮妙耳中。「姐姐——」馮夙幾乎是一陣風一樣撲進馮妙懷中,一個半大男兒,竟然像小姑娘一樣扭在姐姐身上,絲毫不懂得要隱藏自己的情緒和喜好。
阿娘幽幽的嘆息還在耳邊:「因為尾生等的是他的愛人,自然信守承諾。可那女子卻並不看重尾生,自然也就不把他們之間的約定當回事。要是哪個人住在你心裏,你是絕對沒有可能忘記他說的話的,即使隔了天與地那麼遠的距離,你也一定能走到他身邊。」
這些流言在宮中總是傳得特別快,值夜的宮女連細節都講得清清楚楚,好像她們當時就在廣渠殿中親眼看著一樣。不需要叫忍冬出去打聽,這些話就會像柳絮一樣不住地飄進她耳中。
「皇上今天又去影泉殿看鄭充華了。」李弄玉低聲嘆氣。
馮妙退後兩步,仔細端詳著拓跋宏的衣裝,確認沒有什麼紕漏,這才掀開瑞獸葡萄紋銅鏡上的蓋布,讓他自己對鏡觀看。
李弄玉輕輕地笑了一聲:「你倒是想得開,既然心裏這麼通透,怎麼還會寫出『進退、悲歡』這樣的字來?」自從始平王的衣冠下葬后,李弄玉一直不曾笑過,這時忽然發出銀瓶迸裂一樣的笑聲,反倒讓馮妙覺得不安,那笑里似乎帶著幾分決絕意味。
「鄭氏現在如日中天,她的父親剛剛升了中書令,她的哥哥也升了散騎常侍,皇上自然要對她多加安撫厚待。」馮妙並沒多想,便說出這一番話。
等到拓跋宏祭祀歸來,想必正是他躊躇滿志、心情大好的時候,剛好可以告訴他那個消息,讓他至少念著這一夜的柔情,准她留下這孩子。
「妙兒……」拓跋宏向她伸出手,要她站在自己身側,一起往鏡中看去。好像有很多話梗在胸口,一時間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開始由黑轉藍,劉全在門外小聲提醒:「皇上?皇上……該回崇光宮更衣了。」
「你說,要是為了一件特別想做成的事,用了不堪的手段,死後是不是會永墮地獄?」李弄玉用手撥著桌上雙耳扁瓶里供著的一枝梅花,幽幽地問。
三人並肩走了十幾步遠,便到了宮中甬道的岔路。王玄之停下腳步,轉身對馮妙說:「這次回來,看你好像清減了不少,凡事……放寬心些吧。」剛剛在太皇太後面前,他都能談笑如常,此時言語卻有些乾澀。
王玄之鄭重地答應:「我會當他是我自己的幼弟,不叫他冒犯貴人。」他清楚知曉馮妙的心思,即使對自己沒有任何益處,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馮妙雙手鉤在他脖頸上,雙眼清清亮亮地注視過來,乾淨如春|水:「請皇上站起身,妙兒真的有一件東西,要親手獻給皇和-圖-書上,可皇上……要很有耐心才行。」
祭祀的地方在城郊,皇帝要天不亮就從宮中出發,以免錯過了吉時。預先準備好的祝詞都已經抄錄妥當,在肩輦、車駕中各放了一份,供皇帝在路上看。
王玄之想要輕拍她的背,抬起的手卻在半空僵硬地停住,等她喘勻了一口氣,才神情淡漠地說:「恭喜。」
馮妙看著瑞獸葡萄銅鏡,鏡中人鎖骨凸顯,下頷卻稍稍圓潤了一些:「讓我好好想想該怎麼說……」
拓跋宏朗聲說道:「不必回崇光宮,傳朕口諭,直接從這裏出發,叫他們把肩輦安排到這兒來。」劉全應聲去了,不一會兒就有人來回稟,肩輦已經備好。
太皇太后的話模稜兩可,那方子里的草藥,馮妙卻認得,大半都是安神鎮定的葯。可安神的藥劑,大部分都有些副作用,偶爾喝一兩劑還沒什麼,要是天長日久地喝下來,便會使人虛乏嗜睡、神志昏聵。要說病,也算不得什麼嚴重的病症,但皇上恐怕就無法照常理政了。
馮夙淡淡地「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他心思單純,想些什麼都寫在臉上,像是對這位已嫁的公主很感興趣。馮妙不想叫他難堪,心裏卻暗暗記下了這件事,想著等日後再找機會慢慢勸導他。
拓跋宏攬住馮妙的腰身,讓她側坐在自己懷中。除去了生絹,她的腰肢依然纖細如弱柳。「那你想整夜服侍朕?」他埋首在馮妙脖頸間,嗅著她發間的清幽香氣。
拓跋宏為她的主動親近而欣慰不已,啄了一下她的唇說:「你想叫朕來,朕就來。」
馮妙打量著馮夙的臉色回答:「是陳留公主,皇上的六妹妹,已經嫁了丹楊王世子為妻。」
如果他不來,她就再也不等了……
誰料不過一天之後,懲戒的詔令就擬好了,褫奪馮誕南平王封號,改封長樂郡公,責令他把強行圈佔的土地如數退回,向那些農戶送上金銀賠禮。此令一出,平城內宗親貴胄都大為收斂,再不敢隨意劫掠平民。
馮妙踮起腳尖,幫他解下束髮的金冠,手指靈活遊走,一件件除去了他的褊衣、縛褲、中衣……拓跋宏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就那麼含笑看著,微微張開手臂,讓她的動作可以方便一些。
因為推行俸祿的事情,拓跋宏與幾位王叔吵了一整天,又熬到半夜才看完了小山一般的奏表,原本已經很累了。可見她眉目澄澈空明,仍舊如未嫁少女一般,帶著幾分天真和執拗,不知怎麼就說了聲「好」,站起身走到寢殿正中。
馮妙小心護住肚子,拉著馮夙給太皇太后磕頭。幾個月沒見,馮夙又長高了些,只是性子依舊是老樣子,沒有半點變化。
自從搬到華音殿偏殿,這還是李弄玉第一次來看馮妙。拓跋宏忙於政事時,她就不眠不休地在崇光宮侍奉,替他斟酌字句、修改詔令。始平王拓跋勰畢生所願便是襄助拓跋宏成就一代帝業,他沒能做完的事,李弄玉便當自己是他,好像他仍在身邊時一樣,一直做下去。
這種情形,因為一件事的發生戛然而m.hetubook.com.com止。一向與拓跋宏親厚的南平王馮誕,在平城郊外強行圈了幾處農田做獵場。家僕強買不成,動手打人,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連嚇帶氣,竟然沒幾天便故去了。
「不用,朕看一眼就走。」拓跋宏掀起床帳一角,握住馮妙的手輕輕摩挲。馮妙面向內側躺著,感覺到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唇邊,淺淺地吻。她卻不想起身,因為……他來遲了。
謠言越傳越廣,連忍冬也哀嘆過幾次,陳留公主所嫁非人,實在命苦。只有馮妙心裏清楚,拓跋瑤是因為每到旬日那一點念想,才不願再接近痴傻不堪的丈夫了。至少她能在每個旬日幻想一下,自己仍舊是乾淨如初的少女,不是聲音嘶啞、滿身瘀痕的世子妃。
這一年平城的春天,比以往任何一個年份都不平靜。拓跋宏的政令越發老辣周全,用詞犀利精準,讓人挑不出任何疏漏之處可以反駁。他在鮮卑貴胄之間推行俸祿,按照官職、爵位,由國庫統一發俸,禁絕一切私自搶掠。
衣裳全部除盡時,馮妙微微抬頭,猛地意識到,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看著拓跋宏的身體,羞意上涌,立刻變成了臉上的兩處酡紅。拓跋宏的膚色,是鮮卑男兒里很少見的潤白,他清癯消瘦,卻並不孱弱。手臂上緊緻有力,身體從肩膀到平滑的脊背、再到略微收束的腰間,曲線起伏如山巒。
梨木交腿胡床上,拓跋瑤端正地坐著,手裡慢慢剝著一顆橘子。
王玄之多年在外遊歷,熟悉南北風物,偏巧太皇太后就最喜歡聽這些奇聞異事。他不像馮誕那樣油嘴滑舌,卻對各處的掌故由來都十分清楚,能從一個最簡單的石刻上,引出朝代更迭、風雲變幻的故事來。
李弄玉鬆開馮妙的手腕,在她身邊坐下,也不說話。比起馮妙的纖細小字,李弄玉的字洒脫恣意,更像男子寫成的。可字跡越是洒脫,就越讓人覺得她心中的悲苦,像暴雨之前的層層黑雲,怎麼也驅散不了。
馮妙默算著日子,腹中的孩子已經快有三個月大。她原本就很纖瘦,天氣漸暖衣衫也慢慢變薄,很快就不能再遮掩身形了。幸虧宮中有鄭柔嘉傳出有孕的消息,吸引住了旁人的注意。
那天晚上她就已經知道,拓跋宏沒來華音殿,是因為他去了鄭柔嘉的影泉殿。聽說鄭柔嘉當天在御膳房跟幾個宮女說話時,忽然暈倒,送回影泉殿後,就被診出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正說著話,忍冬引著一名女史進來,向馮妙問了幾句話,告訴她今晚皇上宣她到崇光宮侍奉,叫她提早準備。忍冬嫻熟地向那女史道謝,又從桌上的青瓷廣口小罐里,抓了一把金瓜子替馮妙賞她。
鮮卑貴族自然怨聲載道,表面上遵奉皇帝的詔令,私下裡仍舊搶掠不斷,只不過做起來隱蔽些,不像從前那樣明目張胆地打著自家的旗號。
他從小便在太皇太後宮中長大,除了林琅,從來沒有人如此溫柔細緻地給他更衣。可林琅的溫柔,總帶著些委屈和小心。只有一次,他無意間hetubook.com.com看見高太妃給拓跋詳試穿年下的新衣裳,穿戴整齊以後,高太妃幫拓跋詳撫平並沒褶皺的衣襟,他才知道自己從前缺了些什麼。
馮妙撫摸著自己的小腹,他很快就會有第三個孩子了,後宮充盈,皇帝和妃嬪都正處在最好的年紀,子息上並不艱難。他有那麼多孩子,怎麼可能會愛惜帶有馮氏血脈的這一個?
馮妙鉤住他的衣袖,低聲問:「皇上……晚上還來這裏嗎?」
很快就又到旬日,馮妙不放心夙弟一個人面見太皇太后,換了寬鬆的衣裙前往奉儀殿問安。遠遠地就聽見奉儀殿內十分熱鬧,似乎有人在高談闊論,夾雜著女子嬌俏的笑聲。
鏡中人身姿如玉樹般挺拔,身上的漢制帝王冕服,透出無與倫比的莊重威儀。上衣繪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章紋,下裳綉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紋。手握乾坤、俯仰山河,也不過如此。朝天冠上垂下的十二旒珠玉,遮住了他的容顏,越發顯得他無限高大,深不可測。
王玄之恰到好處地隱藏在拓跋宏的政令之後,處處都可以隱約看見他的影響,卻又不見他與任何宗親勢力直接針鋒相對。許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平城還有王玄之這麼一個長袖善舞的人,隻言片語之間,就能影響九五至尊的決斷。
陳留公主拓跋瑤,日漸頻繁地出入奉儀殿,總是剛好趕在旬日來給太皇太后請安。有幾次,侍奉的宮女無意間看見她脖頸、手臂上又添新傷。宮中逐漸流傳開新的謠言,說陳留公主不肯跟丹楊王世子同房,被痴傻的世子用鐵鏈抽打,但她寧死也不肯再屈從。丹楊王夫婦對陳留公主也多有怨言,可到底害怕鬧出人命,只能由著她去,另外為自己的兒子多多蓄養美貌的侍妾。
至於第二天晚上,是因為二皇子拓跋恪突發急症,又吐又瀉,拓跋宏便在廣渠殿陪著。聽說高照容對照顧小孩子的事一竅不通,是拓跋宏整夜抱著高燒不退的恪兒,在殿內來來回回地走,哄他睡覺。
她記起小時候聽阿娘講「尾生抱柱」的故事,尾生與女子約好了在橋下見面,結果女子一直沒有來,尾生便抱著橋柱等,水漲也不肯離開,最終淹死在橋下。那時她年少無知,曾經問過阿娘,為什麼那女子不來?為什麼尾生一直等她?
馮妙手壓著小腹,倚著牆角慢慢坐下來。她實在太累了,耳中像籠著幾隻飛蚊,不住地嗡嗡作響,太陽穴上一跳一跳的。幸好給皇帝準備的祭祀冕服沒有任何疏漏,她相信,拓跋宏這一身裝束,必定會在鮮卑宗親中引起不小的波瀾。更換衣冠,理應從天子身上開始。
因為馮妙走進來,原本喧嘩熱鬧的內殿,忽然陷入了一陣詭異的靜默。她這時才想起抬頭去看,究竟是誰跟夙弟聊得這麼投緣。
忍冬有些看不過,勸她先睡一會兒,如果皇上來了,再叫她起來。馮妙搖頭:「等到今天子時,如果皇上不來,我就不等他了。」
除了一天天長大的孩子,還有一件事令馮妙忐忑不安。因為馮誕被褫奪王和-圖-書爵封號的事,太皇太后大發雷霆,連正殿里擺著的仙鶴騰雲鳳尾樽都砸了。這事情馮妙並沒親眼看見,是聽崔姑姑事後說起的。
馮妙把自己關在屋內,本想寫幾個字定定神,可墨漬一連染污了好幾張紙,也寫不成完整的句子。她已經沒有了初入華音殿那一年的心境,不得君王寵愛,便自己怡然自得,釀酒、做箋、抄經、讀書。
她對著紙上的「進退」「悲歡」四個字怔怔發獃,忽然有人握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在紙上又寫了幾個字,補成了兩句完整的話:進退兩難時,悲歡無盡處。
馮妙強忍到此刻,午膳時吃過的東西,像一團棉絮塞在胸口,她手撐著路邊的白石燈座,「哇」一口全吐出來。
馮妙屈身跪伏在地上,替他穿好笏頭步履,又請他低頭,把十二旒帝王朝天冠仔細束在他發間。她忙了整夜,戴冠時便有些呼吸滯重,拓跋宏握住她柔軟的小手,用兩隻手掌合攏包裹住,許久才無聲地鬆開。
王玄之和馮夙恰好也要返回知學里,可以一路同行。馮夙盯著拓跋瑤遠去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在垂花拱門外,才轉過頭來問:「姐姐,她是皇上的妹妹嗎?」
天色漸漸暗下去,忍冬進來點上燈火。馮妙開始有些坐立不安,祭祀應該申時以前就結束了,從城郊返回,就算帶著儀仗,兩個時辰怎麼也返回宮中了。為什麼他還不來?
拓跋宏來時,已經是第三天早上卯時。馮妙聽見忍冬在床帳外回話:「婕妤娘娘還睡著,要不要奴婢叫娘娘起身?」
何喜之有……馮妙用手掩住唇,輕聲說:「我現在不能隨意去知學里了,能不能拜託大哥,幫我照顧夙弟?你知道他……」
拓跋宏在馮妙額頭上輕輕一吻,柔聲說:「朕要出發了,你一夜沒睡,氣色不大好,朕走了你就睡一會兒。」
戌時剛到,馮妙便換了一身輕軟的煙羅縐紗宮裙,乘肩輦往崇光宮去。宮門外只有劉全一人侍立,一見馮妙,趕忙搭著她的手扶她下輦,賠笑著說:「如意今天吃壞了東西,不在跟前。皇上提早吩咐過,請娘娘先在外殿略坐,皇上看完今天的摺子就出來,跟娘娘一起吃夜宵。」
女史剛剛離去,李弄玉也起身告辭,離去前聲音冷硬地說了一句:「我不怕永墮地獄,我只怕蕭郎不知道我在哪裡。」
馮妙道一聲「有勞公公」,就在外殿坐下。一向燈火通明的崇光宮,今天卻只點了一盞如豆的小燈,還用雲綉燈罩罩住,十分昏暗。內殿似乎也聲響全無,不透半點光亮。馮妙正在奇怪,忽然聽見內殿傳來杯盞碎裂在地面上的聲響,緊接著是拓跋宏暴怒的聲音:「你滾出去!朕現在不想看見你!」
馮妙忽然明白了,為何從古至今的帝王,都要花費那麼多精力在制定衣冠儀制上。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充分彰顯出天家氣度,就如同此時此刻,拓跋宏在她面前,是她的君王,是她的丈夫,是她一生一世的天和地。心頭忽然蕩漾起無窮無盡的歡喜和卑微,讓她直想低垂到塵埃里去,婉轉開成他指間的一朵花,任m•hetubook.com.com他日日擷取。
她去向太皇太后問安時,太皇太后已經神色淡定如常,看似隨意地說了一句:「宏兒現在太過勞累了,你要多勸著他休息,哀家這裡有些太醫署新送來的安神草藥,你煎給宏兒喝些,讓他養養精神吧。」
「那麼……妙兒想叫皇上來……」馮妙理著他寬大的袖口,依依不捨地鬆開手,「請皇上一定要來,妙兒還有件事……要告訴皇上。」
馮妙心中一松,好像在雪地里走了一天,凍得手足麻木時,終於可以整個人浸入溫泉水中,心底漾起蒸騰熨帖的水汽。王玄之言語得當、進退有度,有他陪著馮夙一起來,便不用擔心馮夙會在無意間冒犯了什麼人。只是馮妙許久沒有去過知學里,完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返回了平城。
再沒有多一句的話,竟比剛才拓跋瑤在時,還要尷尬幾分。三人就在路口作別,王玄之身姿端方,連走路的姿態都閑雅飄逸。馮夙小步急趨,跟在他身後。
整包草藥放到她手裡時,太皇太后又補充了一句:「要快著些,不然過些日子,你就不方便侍奉皇帝了。」
崇光宮到華音殿,並沒有天與地那麼遠。
太皇太后難得高興,留他們四人都在奉儀殿用午膳。拓跋瑤一直安靜地坐著,只在中間親手給王玄之添了一次羹湯,就像日日同桌吃飯的夫妻一樣自然。午膳過後,拓跋瑤便告辭離去,仍舊要回到丹楊王府去,面對那個痴傻不堪的丈夫。
忍冬知道她向來是這副脾氣,早已經見怪不怪,上前來勸著馮妙說:「皇上近來待娘娘很好,娘娘……還是儘早告訴了皇上吧。」
忍冬扶她在床榻上睡下,再睜眼時,竟然已經是傍晚。馮妙叫忍冬去問,聽說皇上的鑾駕還沒有返回宮中,這才吃了一點煮得軟糯的粥。她吐得越來越厲害,整個人都抖得快縮成一團。可吐過之後,仍舊把東西一勺勺送進嘴裏,就好像完全嘗不出任何味道一樣。
在她對面的蓮紋坐墩上,穿廣袖月白深衣的男子,正與太皇太后說著什麼。太皇太后不時開口問幾句,他便略略低垂下眼帘,凝神聽著,再從容不迫地一一回答。
兩名醫正日夜輪流守在影泉殿,照料鄭柔嘉。拓跋宏陪了她一整夜,第二天就晉她為充華,位列九嬪之一,又給了她父親豐厚的賞賜。
先是白色內衫,接著罩上長到腰部的右衽上衣,最後一層層圍裹上內襯裙、長至腳踝的寬裙和長到膝蓋的帷裳。衣衫穿戴整齊后,馮妙在拓跋宏腰間束上腰帶,又在腰帶正中掛好象徵身份的玉制佩綬。
馮妙不知道她在影射些什麼,手撫在已經略見隆起的小腹上,想著的卻是自己的事:「誰心裏能沒有一點執念呢?生前的事還顧不過來,哪管得了死後的虛無縹緲。」
依稀想起他幾次召幸時的舉動,馮妙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趕忙取出早已讓予星幫忙備好的東西。幾片裁剪妥當的布幅,用針線粗粗縫起,罩在拓跋宏身上。馮妙凝神盯著手裡的針線,不敢出半點差錯,雜亂無序的布幅,在她一雙纖細的手下,漸漸拼湊成整套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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