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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作者:華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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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冊 第十六章

中冊

第十六章

「妙兒,你也看見了?」拓跋宏的聲音里透著精疲力竭的疲憊,「她在朕的茶里放了迷|葯。連弄玉也欺瞞朕,朕還能相信誰?」
寄春嚇了一跳,趕忙高聲叫喊:「快拉住它,別驚了娘娘!」
來給太皇太后請安的妃嬪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們姐妹反目,原本那一點窺探別人隱秘的興奮,都被這決絕的話語驚得煙消雲散。
馮妙只覺得世事無常,越發覺得一切苦心安排,終究抵不過冥冥中看不見的那隻手。她以為瀅妹可以安然度過餘生,瀅妹卻香消玉殞。她也以為弄玉能自在順意地嫁給如意郎君,可弄玉也終究成了鎖進深宮的一抹身影。
「弄玉,你告訴我,鄭柔嘉痛苦哀號,能讓你心裏好過一些嗎?」馮妙搖晃著她的肩膀,手指直發抖,那個「縱意忘情」的李弄玉真的一去不復返了。
鄭柔嘉護著肚子,原本行動就不大靈活,今天又特意穿了一件垂地百褶長裙,身子向後躲著,絲履卻踩住了裙擺。她「呀」地驚叫了一聲,不受控制地向後摔去。寄春急忙忙地想攙住她,反倒被她扯得一同跌倒在地。
駕車的內監立刻從車轅上跳下來,扯著馬韁想讓那馬安靜下來。可這塞上春來原本就是野馬,力氣比普通的馬大得多,那小內監只會駕車,不會馴馬,用馬鞭抽打了幾下,卻惹得那馬更加狂躁。
拓跋宏抬手在屏風上重重一拍,沉重的四曲屏風轟然倒地,聲音震得人耳中嗡嗡作響。他余怒未消,指著李弄玉說:「勰弟一直說,你胸中乾坤不亞於男兒,朕萬萬沒料到,你也會做出這種不知廉恥的事來。你……你叫朕百年之後,如何面對勰弟?」
忍冬覺出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收緊,欠身擋在她前面,低聲安慰:「娘娘不要驚慌,前面有半人高的圍欄,那馬不會衝過來的。」她們站的地方,本就在人群之後,十分隱秘安全。
馮妙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輕聲問:「你把自己作踐成這個樣子,始平王如果泉下有知,心內會安寧嗎?」
鮫紗掀起,馮妙來不及躲閃,剛好跟李弄玉迎面撞見。李弄玉瞥了馮妙一眼,從她身邊漠然地走過。
馮妙料到李弄玉身上的波瀾,還遠遠沒有結束,卻沒料到下一波來得這麼快。
宮嬪們由高照容和崔岸芷領著,在佛前焚香、叩拜。接著眾人依次把寫著祈願的花箋,縛在佛像前的盤香上。盤香懸垂如塔,隨著香線燃燒,祈願花箋就會順次落入正下方的瑞獸銅鼎中,焚成灰燼。
拓跋宏站在四曲鏤雕彩漆屏風前,衣衫敞開著。屏風一角,蜷縮著一名女子,散開的黑髮遮住了她的大半面容,小衣散落在地上,只用一件外袍草草遮在身前。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無力地收攏在一起。
李弄玉一走,華音殿也顯得越發冷清。倒是忍冬帶著幾分喜色,把一摞習字的紙抄遞到馮妙面前:「崔姑姑剛才送了這個來,說是小郎君近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練的字,太皇太后看了也很高興呢。」
「你……你……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來?!」拓跋宏顯然氣極了,指著那女子的手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馮妙合攏鮫紗帳幔,走到拓跋宏身邊,從背後環住他的腰,把頭貼在他背上。
偏殿門窗緊閉,屋內有濃重的酒氣,李弄玉換了乾淨的寢衣,坐在地上,手邊還放著一把小巧的刀,刃上血跡斑斑。
馮妙微微皺眉,他不想叫哪個妃子有子,只要每次事後給她一碗避子湯藥就行了,何必這麼憂心。
舌尖輕纏在一起,軟而溫熱的觸感,讓馮妙不自禁地閉上了雙眼。在她生澀的回應里,拓跋宏的力道越發重,直叫她酥|癢眩暈,身上一陣陣地發軟。
拓跋宏不再說話,微閉了眼睛來親吻馮妙,含住她柔軟的下唇,一下下地輕咬、吮吸。緊繃了許久的心神,在這極致溫柔的吻里鬆軟下去。馮妙緊貼在他胸口,嘗試著探出舌尖,回應著他唇齒間的柔情。
雖然這聲音跟平日大不一樣,馮妙還是一下就聽出來了,那是李弄玉的聲音。她驚得掩住了嘴,李弄玉怎麼會想要做皇帝的妃子?
石橋窄小,馬車很費了一番力氣才駛過來。侍女剛扶著鄭柔嘉下來,李弄玉便也從一旁的彎曲小道上緩步走了過來。
馮妙按住她的手扶正酒罈:「你想做什麼,能不能告訴我?」
李弄玉不再多說一句話,只是一下一下地磕下頭去,額頭碰撞在澄泥金磚地面上,在空寂的大殿中發出嘆息似的迴響。
「不會的,」馮妙用桃木小梳一下下梳著頭髮,「弄玉不是那麼容易尋死的人,不過我去看看她也好。」
一團混亂中,內監布滿汗液的手一滑,那馬便直衝出來,揚起前蹄便往鄭柔嘉身上踏去。有人「哎」了一聲,轉過臉去不忍再看。
「妙兒,朕時常想,要是有一天,有一個朕最心愛的女子生下的孩子,朕一定寵他愛他,讓他不用起早讀書,不用面對口是心非的嘴臉,也不用默記那些帝王御下之術。朕給他單獨建一座高台,讓他躲在高台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拓跋宏說這些話時,眼角彎起一個溫柔美好的弧度。
鄭柔嘉一愣,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李弄玉轉頭向她解釋:「這馬名叫塞上春來,是春天時才捕得到的野馬,被人馴服了販賣到平城這裏來。」
駕車的內監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嚇得瑟瑟發抖,連話都說不出來。還是崔岸芷提醒了他一句:「快去告訴羽林侍衛統領,把那馬射殺了吧,要是驚擾皇上或是太皇太后,罪過就更大了。」
為著要上香禮佛的緣故,妃嬪們都穿得比平日素簡不少,連一貫張揚的盧清然,也只穿了一身淡色羅裙,在頭上簪了兩支玉簪。
馮妙提筆斟酌半晌,只寫了一個「安」。安字易寫,安好難求。
嬪妃們一見李弄玉,都好像和-圖-書見了什麼不祥之物一樣,向後躲了幾步。李弄玉卻一掃從前的清冷神色,走到鄭柔嘉的馬車邊,撫摸著馬鬃說:「真是一匹良駒,似乎不是平城本地的馬啊。」
抽出來一看,是一張平喘潤肺的方子。陳皮去白、杏仁去皮尖、枳實麩炒、黃芩酒炒、瓜蔞仁去油、茯苓各一兩,膽南星、制半夏各一兩半,用薑汁和為丸,胸悶欲嘔時服下。
方子底下還寫著一行小字:「孕五月以後,咳喘容易複發,最最要緊的是寬心靜養,不要多思多慮。」字跡是馮夙的字跡,語氣卻分明是王玄之的語氣。馮妙默默記下了方子,把那張紙湊到火燭上燒了。
拓跋宏抱她坐在膝上,聲音低沉如鍾:「要是實話說了,恐怕你心裏要怨朕薄情。柔嘉的孩子沒了,朕反倒了卻了一樁心事。因為鄭羲剛剛告發高氏,立下大功,滎陽鄭氏又是很有名望的大姓,朕才不得不多給他們恩寵,以示朕對漢族世家的重視。可要是柔嘉生下男孩,恐怕鄭氏外戚也不會安分的,到時候反倒成了禍害。」
馮妙順著官道走過去,把李弄玉扶起來。她的衣衫都已經在地上蹭破了,手臂上全是刮擦出來的血痕。
拓跋宏聽見她發笑,把她攬到胸前問:「怎麼?你不相信?」
「既然是野馬,就難免有野性複發的時候,鄭充華要多加小心了。」李弄玉握慣了筆桿的手指,沿著馬背輕輕一撫。那馬果然是經過訓練的良駒,一直穩穩地站著,不時打個響鼻。
李弄玉微微一笑:「塞上春來。」
「妙兒,」他忽然把馮妙拉到身前,強迫她直視自己的眼睛,「你不會騙朕,永遠不會有事情瞞著朕,是不是?」他雙手如鐵環一樣捏緊馮妙的肩,執拗地非要得到一個答案。
馮妙接過來隨意翻看,開頭幾張是抄謄的樂府詩,後來夾著些藥方子、香料方子、茶方子,竟然零零散散什麼都有。隨手翻動時,忽然覺得其中一張紙比別的軟些,像是寫字時不小心用水潑濕了。
「不是不相信,」馮妙低下頭去,「只是不知道,誰會有幸成為皇上最心愛的人呢。」
馮妙伏在他胸口,閉著眼睛輕輕點頭,心裏卻越發忐忑不安。如果現在告訴他自己有了孩子,他會怎麼想?
李含真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說:「你很好!你要做皇妃,只管去做!」她從頭上拔下碧玉簪子,在兩人之間的地面上狠狠畫了一道:「我李含真發誓,今生今世終身不嫁,替李氏償還始平王的情義,你我的姐妹情分,今天也一刀兩斷!」
入夜時分,沒經女史提前通稟,拓跋宏就直接來了華音殿,眉目之間滿是疲憊。拓跋宏才思敏捷,擬寫詔令幾乎是提筆立成,連那些頗有經驗的文書官吏,也挑不出半點可以更改的地方來。可他畢竟一個人日理萬機,後宮又鬧出這樣不平靜的事來,難免覺得心煩。
「如果,我說如果……」她低https://m.hetubook.com.com低呢喃著開口,「要是妙兒有了孩子,皇上會怎麼待他呢?」
馮妙知道再勸也是沒用,如果別人能勸說得她改了主意,她也就不是李弄玉了。「我不會因為這個怨你,我只怨你明明有機會選擇,還是這麼葬送了自己的一輩子。」
宮道空曠無人,馮妙覺得自己的聲音也變得十分遙遠:「你那麼恨她,為什麼還要把馬引出院外,救下她一條性命?」
李弄玉掙扎著要站起,卻又踉蹌著坐倒,手握成拳壓在腿上,眉心似乎因為疼痛而緊緊蹙起:「我不想告訴你。我利用了皇上傳召你的機會,你不怨我嗎?我觀察了好久,皇上只有傳召你時,才會叫內監去門外等候,我也才能有機會動他的茶水。」
漪蘭殿沒有那麼快打掃好,李弄玉仍舊暫時留在華音殿偏殿。忍冬向馮妙轉述了事情的經過,有些擔憂地說:「要不要奴婢去看看李……李娘娘,她回來以後就一直關著房門,奴婢怕她一時想不開,晦氣沖了娘娘的胎氣就不好了……」
侍寢與冊封都發生在一夜之間,以至於第二天一早,李弄玉按規矩到奉儀殿給太皇太后請安時,崔姑姑連賞賜的鎮枕玉如意都還沒準備好。
李弄玉遠遠地站著,既不叩拜,也不寫祈願花箋。到離去時,她便靜默地跟在眾人身後。
馮妙見她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讓忍冬好生送她回去,自己沿著小路走回華音殿。
馮妙聽了禁不住失笑,這實在是痴人說夢,且不說躲在高台里,幾乎就是軟禁,單說這樣一個不諳世事的人,如何能夠確保一生高枕無憂呢?
拓跋宏怒極反笑,一連說了三聲「好」字,轉身背對著李弄玉:「你就替朕最後擬一次旨意,冊封李弄玉為從七品才人,移居漪蘭殿,非經傳詔,不得進入崇光宮。」
李弄玉冷笑著說了一聲「迂腐」,從她身邊繞過,絲履正踩在碧玉簪子畫出的那道線上,重重地蹍了一蹍。
從奉儀殿出來,還沒走出多遠,兜頭便是一盆冷水潑在李弄玉身上。李含真指著她大罵:「李家沒有你這樣忘恩負義的女兒,我也沒有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妹妹!早知道你會這樣,還不如六歲那年讓你在荷塘里淹死,何苦要救你?!」
馮妙剛剛站定,遠遠地就看見一輛馬車駛過佛堂門口的石橋,風捲起車簾,露出鄭柔嘉的側臉。她剛剛晉了九嬪之位,又有身孕,在宮道上乘馬車也不算逾制。可盧清然還是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就她嬌貴!」
馮妙原本為了躲著不見人,已經好久都不去上香了。可四月初八是浴佛節,再躲著不去,未免失了禮數。
傍晚時分,影泉殿就傳來消息,鄭充華的胎保不住了,而且因為傷了腹部,恐怕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那匹名貴的驚馬,奔出數百步遠后,被羽林侍衛當場射殺,駕車的內監也被杖斃。
因為太皇太后推崇佛教,宮中妃嬪也大多效仿。每月初一m.hetubook.com.com、十五或是特別重要的日子,總有不少人要到小佛堂上香祈願。這幾年下來,也漸漸成了一項規矩。
「嬪妾謝皇上恩典。」李弄玉拿過紙筆,就伏在地上匆匆寫了幾行字,然後攏緊衣衫走出內殿。她像是忍著雙腿間極大的疼痛,只能挪著小步走動。
鄭柔嘉聲音有些嬌怯:「是家父從胡商手裡買來的馬,聽說有個名字,可我記不得了。原本是八匹,都獻給了皇上,皇上又把這匹賞給了我,說這馬跑得平穩。」說到最後,她也難免帶上了一絲得意。
「皇上是為了鄭充華滑胎的事憂心嗎?」馮妙輕聲細語地說,「誰也沒料到會出這樣的意外,以後叫內監們小心些就是了。」
大約是真的動了氣,拓跋宏一連幾天都沒有傳召任何人,連李含真要侍奉筆墨,也被他拒之門外。
李弄玉茫然地抬頭,聲音輕軟如霧:「我就知道你會看出來的,宮裡這麼多人,就你看得最明白。」她甩一甩頭,對自己手臂上的傷處一點也不在意:「我不是為了自己好過,我是為了讓她嘗嘗得而復失的滋味。」
馮妙瞪大眼睛,盯著那馬蹄,一顆心都快從胸腔里蹦出來。要是鄭柔嘉被驚馬踢傷沒了孩子,該有多麼傷心絕望。她完全想象得出那種得而復失的痛苦,比從來沒有過更疼痛百倍。因為想象得出,她才更要護好自己。
馮妙給他斟了一盞綠茶,茶里加了薄荷葉,氤氳熱氣裡帶著點清涼。她又替拓跋宏解下發冠,用犀角梳子梳理頭髮。拓跋宏捉住她的手,嘆息著說:「幸虧還有你這裏,可以讓朕靜一靜。」
李弄玉舒展唇角,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來:「我不恨她,從前我一直以為,因為蕭郎對我好,我就喜歡他。可沒了蕭郎,我才知道,別人對我再好,也比不上蕭郎一星半點。我只是要給自己求個公平,她要是就這麼死了,還怎麼體會得了這種錐心刺骨的痛楚?」
為了區別身份,也為了避免氣味衝撞,宮中女官是不允許使用香料的,只有嬪妃才可以在衣衫上熏香。李弄玉的衣襟上,有濃重的蘇合香味,恰好遮掩住了能令馬受驚發狂的藥味。她把那藥粉灑在馬鬃上,佛堂上香的時間里,藥性剛好散發出來。
馮妙提起裙角,上前幾步,把雪白的垂地鮫紗通天帳掀開一角,向內殿看去。
「我想問他該怎麼辦,小事上他都渾不在意,可大事上從來都最有主見。可他一句話也不說……一句話也不說……」李弄玉的手幾乎捧不住酒罈,琥珀色的酒從傾斜的酒罈里流出來。
從七品才人,是有品級的妃嬪中最低的一等。漪蘭殿又偏僻冷寂,幾乎與冷宮無異。侍奉過皇帝的女眷,無論是否封妃,都會在起居註上有所記錄,不能外放出宮,也不能另嫁他人。拓跋宏給了她位分,卻擺明了要從此冷落她。
李弄玉因為阻攔驚馬而受了傷,皇上指派了一名御醫去替她裹傷,卻沒有什麼褒獎、安撫的和_圖_書話。
不知何時,李弄玉已經越過人群,死死扯住了馬韁。那馬掉轉方向,往宮道上狂奔而去。李弄玉的力氣並不大,根本拉不住一匹驚馬,被拖行了十幾步遠,才倒在路邊,眼看著那馬跑遠了。
李弄玉的頭面、衣裳全都濕了,冷水答答地滴下來,沖得她臉上一片狼藉。她凍得嘴唇烏青,身上不住地打著冷戰,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抖著聲音反問:「始平王正式向父親下聘,說要迎娶我了嗎?既然沒有下聘,他現在又屍骨無存,我侍奉皇上有什麼錯?」
似乎是堅硬冰冷的馬蹄踏在柔軟身軀上的聲音,接著是鄭柔嘉痛苦、嘶啞的慘叫聲,寄春驚恐的哭喊聲。馮妙的目光越過忍冬的肩頭,看見鄭柔嘉的裙下滲出大片的血跡來,順著地上青磚之間的縫隙蜿蜒流淌。
李弄玉一夜之間從中才人變為才人,在後宮中如一滴水落入滾燙的油鍋。一字之差,她便從守節的女官,變成了攀龍附鳳的妃子。幾乎在宮中任何一個角落,都聽得到竊竊私語聲,人人都替始平王不值,衣冠才下葬不久,生前心愛的女子就爬上了皇帝的龍床。
那女子卻一言不發,扶著屏風邊沿站起來,把外袍胡亂穿在身上。藉著屏風上反射的微弱燈火,依稀可以看見衣衫下擺上,有一小洇嫣紅的血跡。女子束好衣帶,連頭髮也不攏起,跪在地上給拓跋宏磕了頭,嗓音沙啞地說:「嬪妾已經侍奉過皇上,請皇上更正嬪妾的名分。」
宮女寄春攙扶著鄭柔嘉先上馬車。鄭柔嘉才一掀起裙角,那匹一直溫順的馬,忽然仰起頭長嘶了一聲,前蹄不住地踢騰。
有人傳了軟榻來,抬著昏死過去的鄭柔嘉離開。高照容和崔岸芷都說自己見不得血腥,搭著婢女的手走了,其他人也就紛紛散了,只有寄春一路的哭叫聲,隔了好遠還能隱約傳來。
「我的一輩子,早就葬送在白登山了。」李弄玉把半壇酒緩緩澆在地上,扶著梨木胡床站起來,「我沒什麼東西可收拾,一會兒就有內監來接我離開。漪蘭殿偏遠,恐怕以後也沒什麼見面的機會了。」
「你知不知道,每天早上起來,我都覺得我做了個噩夢,好可怕……我的蕭郎不在了。我慌慌張張地要去找他,告訴他我又做噩夢了。可披衣推門時,我才想起來,這不是夢……都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李弄玉抬手捂住臉,淚水從她指縫間流出來,「鄭氏的人在蕭郎的馬上動了手腳,我就要用一模一樣的方法,還她百倍千倍的痛苦,並且要她日日清醒地受著這苦。睡過去時,是一場噩夢,醒過來時,是另一場可怕百倍的噩夢。」
李弄玉「咯」地笑了一聲:「是你告訴我的,生前的事還顧不過來,哪管得了死後的虛無縹緲。他要是泉下有知……他要是泉下有知,為什麼夢裡總背對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有過白登山圍獵那一次,宮嬪們對獸類都心有餘悸,此時嚇得花容失色,紛紛向後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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