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六宮無妃

作者:華楹
六宮無妃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中冊 第三十五章

中冊

第三十五章

拓跋宏心中警覺,記起被沙土埋住的青石板上,布滿了尖刺,趕忙起身跳入棺床。沉重的石門縫隙間,發出吱呀的聲響,像有什麼東西透著門縫鑽進來,一點點撬動那塊頂門巨石。巨石與石門之間,漸漸透進一絲光亮。
萬年堂墓室內,馮妙已經氣若遊絲,輕靠在拓跋宏身前。恍惚間,有溫熱的液體滴進口中,帶著灼熱的腥氣。馮妙被這氣味一激,下意識地搖頭,輕輕「嗯」了一聲。等她清醒過來,才嘗出那是鮮血的氣味,有些驚恐地推拒。
「我不是來讓你生氣的,我來,是有件事要阿依公主幫忙。」李弄玉閑閑地拈著那片葉子,坦蕩直白地說出了心中所想。
拓跋宏收緊雙臂,聽著她微弱的呼吸和心跳,鄭重地說:「等朕迎你回宮的時候,就告訴你,乖一點,勰弟一定會來的。」
太皇太后一句懇求的話也沒說,如果懇求已經沒有用,她至少要保留住身為太皇太后的威嚴:「明早太子登基,不管怎樣,哀家始終是為了大魏的安寧。」
始平王有些詫異地看著阿依,這些話正契合她的身份,卻更像是另一個人想出來的。阿依被他眼眸里湧起的複雜情緒震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可她很快明白,那些情緒並不屬於她,那雙眼睛正透過她看向另一個人。
太皇太后揉著額角輕輕搖頭,正要說話,殿外忽然大踏步地走進一個人來,衣擺捲起一陣凌厲的風,帶著怒意直衝到太皇太後面前。
「妙兒,朕小時候,也被這樣關過一次,」他摟著馮妙說話,「太皇太后心情不好時就會責打朕,上了年紀的宮人們都說,朕長得很像皇祖父,只要朕儘力微笑,太皇太后就會打得輕一些。可那一次,朕思念父皇,在用膳時不小心提起,太皇太后認為朕對她心存怨恨,就把朕關在放雜物的耳房裡,不準人給朕送東西吃。那時候還是冬天,耳房裡不燃炭火……」
太皇太后冷哼了一聲:「本來也不是個聰明的孩子,罷了,你叫人把葯準備好,要是到了大典的時辰他還這麼哭鬧,就給他喂下去。」
崔姑姑只能答應了,跟著又勸道:「太皇太后也去歇歇吧,明天還要早起更換禮服呢。」
「那……幾個字呢?」馮妙還不死心,臉貼在他胸口輕搖,說出的話像夢囈一般。
「朕想起來,身上帶了一點前幾天獵來的鹿血。方山裡的鹿,很滋養體力,從前進山打獵時,一路上都靠這個。」拓跋宏一隻手抱著她,低聲說話,「你不習慣這氣味,忍一忍就好了。」
馮妙腦中昏沉,覺得這話哪裡不對,一時間卻想不清楚,喃喃地問了一句:「那你喝過了嗎?」
這些話都是李弄玉教她的,始平王礙著身份,不好跟這些小吏鬧僵,由這個高車公主來壓服,是最合適不過的。
黑暗中傳來利刃刻劃著石壁的聲音,拓跋宏很快返回,把馮妙重新抱起來,暖著她單薄的身體:「妙兒,朕在棺床裏面寫了一句話,千秋萬世,這句話都會永遠跟朕的衣冠遺冢在一起m.hetubook.com.com。你想不想知道,朕寫了什麼?」
李弄玉把箭尖兒穩穩地穿過金環,戳在樹榦上,大方地點頭:「是,我愛戀始平王,即使我受身份的束縛,即使他也終究要另娶他人,也都不妨礙我愛戀他,這跟事父母至孝、事君王至忠一樣,是世上最純粹的情感,並不是什麼需要遮掩的羞恥事。」
靈泉行宮西側,是羽林侍衛駐紮的地方,幾名小吏模樣的人,正把始平王拓跋勰圍在正中,七嘴八舌說著各項繁雜事務,一件件都要請始平王親自裁奪。在太皇太后的暗示下,羽林侍衛中間狀況頻出。糧草補給,兵器調撥,都費時費力,拓跋勰又從沒管理過軍務,明知道這些人在給他使絆子,卻理不出個頭緒來。
崔姑姑走上前,低聲勸道:「太皇太后,李大人只是一時氣急,他……」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中,有人且驚且喜地叫了一聲:「皇兄!」
他在馮妙臉頰上輕吻:「因為朕知道,朕還要娶你為妻,要是朕提前死了,就便宜別人了。」
「他一時氣急?」太皇太后冷笑,聲音驟然提高,「他憑什麼不問緣由就指責哀家?!當年的事,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哪有什麼對錯?」
「你來了?」太皇太后看清來人的臉,聲音裡帶了難以置信的驚喜,「明天恂兒登基,你是恂兒的老師,理應跟恂兒一起到太和殿參加大典。」這幾天事務繁多,她知道李沖不支持自己扶立新君,也沒再宣他,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再慢慢解釋也不遲。
太皇太后輕聲低喃,似乎是仍在對那個已經走遠了的人說話:「李元柔幫她的丈夫偽造了文成皇帝的遺詔,要哀家殉葬。如果那時死的不是李元柔,就會是哀家。哀家只是想活下去,有錯嗎?」
整座太和殿都要清洗乾淨,來不及趕製新的龍袍,便在太子帶來的舊衣衫上加綉五爪金龍紋。衣裳趕製出來,都來不及重新漿洗,就直接送進了太皇太后的寢殿。換了衣裳的拓跋恂,也不知道這一晚是怎麼了,不住地哭鬧,崔姑姑抱著他,來來回回地邊走邊哄,卻怎麼也沒辦法讓他安靜下來。
「好,好,你做你的太皇太后,」李沖氣極,反倒笑出聲來,躬身向她行了君臣之禮,「明早臣一定會拚死直諫,皇上下落不明,理應全力尋找,不應在此時迎立新君。」他說完,也不等太皇太后回話,便又踏步離開。
離開行宮侍衛的巡視範圍,阿依便把自己帶來的高車勇士,交給始平王帶去同行,她自己則在原地等候,到始平王返回時,再跟他一起回行宮去。始平王兜了個圈子,繞開外圍的羽林侍衛,往永固陵園趕去。
靈泉行宮的太和正殿內,二十幾名宮女、太監正一聲不響地連夜打掃大殿。人人心裏都存著疑惑,可誰也不敢冒冒失失地胡亂開口。就連當年拓跋氏先祖皇帝四處征戰時,新皇登基也從沒有如此匆忙過,至少總該先返回平城,請儺儀執事官選定一個吉日。可既然太皇太后發了和-圖-書話,行宮裡就趕忙準備起來。
李沖的聲音里全是失望,不知道是對她還是對自己:「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支走了文瀾,打昏了她,又在她寢殿內點了一把火。可你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元柔她沒有死,被文瀾給救下來了。蒼天有眼,註定要你受到懲罰。」
太皇太后被這哭鬧聲吵得不勝其煩,對崔姑姑說:「去配些安眠的葯來,喂恂兒喝下去,要是明天登基時也這麼哭鬧,成什麼樣子?」
「不可以。」拓跋宏把五指交錯著插|進她的指縫間,人的心就是這麼奇怪,最柔軟的地方卻最堅強。哪怕只有螢火似的一點點念想,也可以引著人一直堅持下去。
李沖卻氣得手都直抖,一連叫了兩聲「馮有」,卻說不出後面的話來。崔姑姑在一邊小聲提醒:「李大人,您僭越了,太皇太后的名諱,外臣不該隨意叫的。」
不料,一貫恪守禮節的李沖,猛地轉過身來,指著崔姑姑說:「你也是幫凶!你們沒有一個人是乾淨的!她不過是一個弱女子,為什麼你們不肯放過她?」
始平王還沒開口,阿依手裡的馬鞭已經揮了過來,她原本有些不敢,可想起李弄玉的話,鞭子就結結實實地抽在那人背上:「混賬東西!我說話你也敢插嘴?這些瑣事,你們也敢拿到始平王殿下跟前來?要是事事都讓始平王決斷,還要你們有什麼用?」
他惦記著皇兄的安危,心裏一團亂,賬簿上的錢糧數字,都好像在歪歪扭扭地搖晃。
頤春園內,阿依手挽一支小弓,眯著一隻眼睛,瞄準了掛在樹上的一隻金環,弓弦上搭著的,是始平王拓跋勰專門命人為她製作的箭,比尋常兵士用的箭更小巧輕盈。手指發泄似的鬆開,那支箭準確無誤地穿過金環,釘在樹榦上。
李弄玉的唇邊散開一抹淺淺淡淡的笑意:「你可以有一天時間跟他獨處,還能幫助始平王做成他此刻最想做的事,這好處還不夠大嗎?」
阿依是高車貴客,官吏不敢對她無禮,想著太皇太后的密令,只管纏住始平王:「王爺,這些事情都耽誤不得,您好歹給句話,下官們照著去做就是了。」
任城王為人粗豪,唯獨對賢妻愛子視若珍寶,看見那兩樣東西,便知道太皇太后在威脅他。顧忌著妻兒的安危,任城王只能強壓下怒意,選擇了一言不發。太皇太后滿意地點頭,宣布三日後太子即位。她答應了李沖,留出五天時間尋找皇帝的下落,她不想在這個時候跟李沖鬧翻。
門口的團蝠紋帘子被他用力一甩,晃動不止,首尾相連的一隻只蝙蝠,像要從帘子上飛出來一樣。
他已經給馮妙心裏點起了熒熒的亮光,而懷中人,就是他的那一點螢火,他一定不能先倒下去。
馮妙知道墓室里什麼也看不見,索性也不起身,可她的好奇心已經被勾了起來,輕哼著直往拓跋宏身前蹭:「是關於什麼事情的,總可以告訴我吧?」
阿依側頭聽著,李弄玉要求的事並不難,可一想起始平王與這位李才人之間膠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的眼神交匯,她的倔強脾氣又湧上來,把下巴一揚:「幫了你,我能有什麼好處?」
他第一次面見這個大魏最尊貴的女人,便大著膽子懇求她照顧初入宮廷的李元柔。珠簾被人掀開,綴著貓眼石的湖藍色絲履,徑直走到他面前的澄泥金磚上。他沒想到,寡居的皇太后竟然如此年輕。
到登基大典還有五六個時辰,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要用一劑重葯,讓皇太子一直昏睡到典禮結束。崔姑姑有些於心不忍:「也許是今天累著了,等會睡一覺就好了,小孩子都是這樣的。那種藥用得多了,怕傷了腦子……」
她牽過早已備好的馬匹,跳上去猛抽了一鞭子,仰頭迎著太陽的方向策馬飛奔。陽光那麼刺眼,刺得她直流眼淚,她抬起手背捂住雙眼,在馬背上天真暢快地大笑,就像第一次跟他在高車草原上跑馬時一樣,高聲喊著:「拓跋勰,你追得上我嗎?」
阿依替他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離開,卻沒辦法瞞住太皇太后的耳目。五天的期限反正就快到了,惱怒的太皇太后召來重臣,宣布第二天由太子登基,登基大典一切從簡,就選在靈泉行宮太和殿舉行。
「嗯……想……」馮妙的聲音已經很輕。
崔姑姑無聲地低頭,陳年舊事,她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拓跋宏和馮妙一定還在永固陵園裡,可太皇太后以加強守衛為名,不準女眷隨意離開行宮,還派了幾名武官小吏,用羽林侍衛中的瑣事絆住了始平王拓跋勰,讓他分身乏術。
紅泥小爐上的水又滾開了,她用小木勺取出一份茶葉,正要投進壺中,手忽然頓在壺口上方。她想到一個人,能解開眼前這場困局,只不過,要她去求那個人,簡直比生生剜去心頭肉還要難受。
時間過得飛快,太極閣內,李弄玉跪坐在小案前煎茶,沸水滾入青瓷茶壺,翠葉舒展開,又很快變得焦黃。這種明前的青峰嫩芽,要等沸水溫度稍涼時再沖泡,不然就會破壞了嫩芽的色澤和口感。她心裏藏著事,自然不能靜下心來感受滾水的溫度,接連沖了幾次,不是水涼了導致葉片不能舒展,就是水太熱直接燙壞了嫩芽。
阿依一見是她,氣得直發笑,隨手把箭扔在地上:「你又要說什麼?我說不過你,我躲著你還不行嗎?」
兩彎長而濃黑的眉,在阿依臉上擰在一起:「可是……你為什麼要來告訴我這些?」
她握著箭,一步步往掛著金環的樹邊走去:「高車民風純樸熱情,我很羡慕,可我並不喜歡這種方法,拿心愛的人來做賭注。在我們漢人中間,有另外一種說法,彼此有情的人,在意的並不是一時一刻的廝守,而是把對方藏在心裏,希望他能吃得好、穿得好、沒有病痛、沒有困擾,僅此而已。」
馮妙不忍心再聽下去,側臉在他胸前蹭了蹭,問:「皇上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子,怎麼能挺得下來呢?」
李弄玉向她點頭微笑:「你當然沒有錯,我存了些好茶好酒,等這些事情過了,請公主來我的和-圖-書寢殿圍爐夜話。」
距離墓室被封住已經四天了,拓跋宏自幼習武,身體實際的情況,遠比一般人要好。他十來歲時,就已經可以徒手擊碎山羊的頭骨,只是一直在外人面前裝出孱弱的樣子而已。可馮妙卻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身上酸軟無力,只想睡覺。
「馮有,我跟你之間的所有情義,就跟這隻杯子一樣。要是你能把這隻杯子恢複原樣,我就原諒你。」李沖張開手掌,碎瓷片嘩啦啦落在地上,在青磚地面上砸出一連串的脆響。
那束光越來越明亮,「轟」的一聲巨響過後,墓室內飛起無數塵土,門外火把的光亮直照進來。在黑暗中停留太久,眼睛一時不能適應如此強烈的光線,拓跋宏趕忙遮住馮妙的雙眼和口鼻,自己也側過頭去,閉上了眼。
他正要開口呵斥,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身桃紅衣裝的少女,分開眾人直走到始平王面前:「你答應了要陪我騎馬的,怎麼說話又不算話了?今天天氣正好,我們現在就去吧。」
「王爺,原本皇上只說在行宮停留半月,下官都是按照半個月的時限調運的糧草,可眼下已經耽擱一個多月了,連回程時用的糧草都快用完了,這麼下去不是辦法,請王爺拿個主意吧。」掌管錢糧的小吏言語客氣,只是推說事情難辦,把難題都擺在始平王面前。
因為皇帝失蹤,朝堂上人心惶惶,原本已經表示願意歸順的高車和吐谷渾首領,也推遲了返回北地的日期。他們的用意昭然若揭,要是大魏皇帝駕崩,他們與皇帝約定的事,自然也就不算數了,行宮內只剩下孤兒寡母,威逼之下,說不定還能撈到更大的好處。
「沒一句正經……」馮妙嘴上這樣說,雙手卻環住了他的腰。她的話說得含混無力,拓跋宏聽了越發擔心,抱著她走回棺床旁邊。石料透涼,馮妙的一雙鞋子又不知道踢到哪裡去了。拓跋宏左右比量了好幾次,才把她放在一處稍軟的沙堆上,自己跳進了棺床。
「嗯,朕已經喝了一大半,還有一點是留給你的。」拓跋宏的語氣有些刻意地輕快起來,又喂她喝了幾口,才換了個姿勢把她繼續抱緊。
從那時開始,他就頻頻出入奉儀殿,起先是為了打聽些李元柔的消息,後來便越來越多地聽馮太后談起朝政。世人都說,她用雷霆手段,一夜之間便斬殺了專權的丞相乙渾。只有他知道,那一晚她躲在奉儀殿一角,一手捧著死去丈夫的靈位,一手把利刃抵在自己的喉嚨上。如果計劃不成,乙渾必定會入宮大肆報復,她寧可死,也絕不願受辱。
這一箭射出,她心裏的不痛快卻一點也沒有減少。那天被李弄玉的話一激,她就跑走了,已經好幾天過去了,始平王竟然都沒像以前那樣來找她。阿依撥弄著弓弦,嘴噘得老高,難道聽來的那些傳聞都是真的,李才人與始平王之間,真的有私情?
「這麼多年,你一直說上陽殿的火是場意外,我也都信了。沒想到,你竟然能狠毒到如此地步……」李沖從桌上拿起一隻青瓷小杯,捏和*圖*書在手裡慢慢加重力道,薄胎的小杯「咔」的一聲碎裂成片,卻仍舊被他緊緊握在手裡。
她從鹿皮箭囊里重新取出一支箭來,仍舊瞄準了金環,右手剛向後拉開一點點,就被人用一片闊大的樹葉按住,她側頭一看,李弄玉正拈著一片葉子,站在一旁。
拓跋宏在黑暗中露出嫻熟的笑容,他那時滿心想要知道自己的生母究竟是誰,在知道答案以前,他不肯死。那一點孩童最純真的嚮往,燃著螢火似的光亮,引著他一路走到今天。他知道,只要堅持微笑,最壞的情形總能變成好的。
「因為我也希望始平王能做成他想做的事,我不希望他心裏懊悔遺憾。」李弄玉從箭囊里取出一支箭來,「阿依公主,我知道高車有比箭的習俗,年輕的男子用這種方法來決定誰能贏得美麗可愛的少女。」
太皇太后以品茶抄經為名,命人把任城王的妻兒帶到自己殿中,從他們身上各騙下一件貼身的飾物,議事時帶在身上。重提迎立新君一事時,任城王正要高聲反對,忽然瞥見太皇太後手腕上的一串檀木佛珠,十分眼熟,猛然想起來是愛子經常戴在身上的。緊挨著佛珠的一支赤金臂釧,則是任城王妃日常的首飾。
拓跋宏知道,這是體力衰弱的表現,怕她一睡不醒,把大部分水和食物都留給她。
墓室里重歸寂靜,就在這無邊無垠的黑暗靜寂之中,身下的細沙忽然開始緩緩流動,起先只是像風吹動沙丘那樣緩慢地流淌,後來卻越流越快,幾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沙土的厚度在緩緩下降。
就是那一晚她驚恐的雙眼,讓李衝心甘情願陪伴她至今,不顧滿朝非議,做她有名無實的情人。可回憶被現實撕扯成了滿地碎片,他在這四天里,縱馬狂奔,一路趕回平城郊外的青岩寺,去求證那裡的李夫人是不是他心裏所想的人,可得到的結果卻令他痛悔不已。
阿依聽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問:「你……你是不是對始平王……」
她把鞭子一揚,「啪」的一聲抽打在木柱上:「始平王今天要陪我出去,你們呈上來的事,自己想辦法解決。晚上始平王會回來看,再有解決不了的,先打三十軍棍再說。要是解決得好的,始平王有重賞,立地陞官。」
「不許再問了,」拓跋宏本想板起嚴肅的語調,可還是禁不住低啞了下去,「等朕迎你回宮的時候,一字不漏地告訴你,君無戲言。」一片黑暗中,他努力睜大眼睛不讓自己睡去,凝神捕捉著馮妙越來越低的聲音。
崔姑姑臉色大變,一連退後了好幾步,趕忙把太子交給奶娘抱走,又把侍奉的宮女、太監都攆了出去。太皇太后也已經聽明白了,他說的是哪一件事,臉上神情不變,冷冰冰地盯著李沖,維持著最後的威嚴。
阿依驚訝得張大了嘴巴,眼神里的光亮漸漸暗淡下去:「我可以幫你,不過,等事成以後,我想知道你們之間從前的事情。」她有些倔強地咬著嘴唇說:「我也沒有做錯,我應該知道這些。」
更漏聲聲,沒有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