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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宮無妃

作者:華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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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冊 第四十二章

中冊

第四十二章

忍冬誇張地伸手來摸她的額頭:「娘子,您昨晚睡得太少了,這會兒直說胡話呢。」
話一出口,又招出高照容的眼淚來,她帶著三分委屈無奈說:「宮中那麼多御醫,可能留住姐姐那個已經成形的男嬰?」
馮妙就用拆散的佛珠和東珠混在一起,串成了一條瓔珞飾物。她讓忍冬悄悄去始平王府問問,冊封皇后的儀式,定在何時何地舉行。
忍冬把一雙眼睛瞪得溜圓,不明白馮妙為何要如此對馮清示好,她撇著嘴說:「她哪配用娘子親手做的東西?」
高照容止住哭聲,驚詫地看著馮妙,死灰色的眼睛里漸漸浮上一層驚喜:「是,是,宮裡找個奶娘並不難,能讓恪兒少挨些疼也好。」她拉住馮妙的衣袖,聲音又哽咽起來:「馮姐姐,我做過那樣的錯事,你還肯救恪兒,我……我……」
忍冬登門時,始平王入宮去了,並不在府邸內。可她也不負所望,跟門房裡喂馬的大哥聊得火熱,立后的時間、地點也不是什麼秘密,就這麼被她給打聽得一清二楚。
拓跋宏一言不發地盯著金人,忽然站起身,只簡短地說了幾個字「就這樣吧」,便走下了飛仙台。皇帝原本該在此時接過金人小像,與新后一起入太廟祝禱。那些宗室老臣互相看了一眼,都很有默契地低頭不作聲。馮清手裡的金人小像,雖然沒有裂紋,卻分佈著一層氣眼,若是再惹惱了皇帝,他要說這金人沒有鑄成也不算過分。皇帝已經給了他們面子,仍舊承認了馮清這個有鮮卑皇室血統的皇后,他們自然也就不再多話了。
她緩緩搖頭,語氣里全是悔愧自責:「我起先並沒在意,只當小孩子用臟手揉了眼睛,過幾天便好了。直到御醫說,恪兒的眼睛可能再也看不見了,我才害怕了。御醫開了方子,還配了藥水送來,可我根本就不敢用在恪兒身上,好好的眼睛也能叫他們診治得雙目失明,眼下有這樣的好機會,他們怎麼可能放過?」
拓跋宏原本就因為立馮清為後而覺得虧欠了馮妙,此時聽說馮妙熬夜做出來這件東西,擔心她累出病來,心裏越發氣惱,沉著臉對馮清說:「把散落的珠子一個不漏地撿起來,什麼時候串好了,什麼時候再進來。」
馮妙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說:「沒事的,去看看就知道了,這裏還有皇上留下的羽林侍衛,她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因為要當場手鑄金人,立后並不在皇宮內舉行,而是在平城東郊太廟附近的飛仙台,宗室親王都會前來做個見證。工匠會提前備好泥模和滾燙的金水,馮清只需要把金水澆入模中,冷卻之後再敲去外層的泥模,露出鑄好的金像。如果金像眉眼清晰完整,像身平整沒有裂紋,就算是成功了。皇后要把新鑄的小像交給皇帝,帝後夫婦一起手捧金像,向太廟裡的先祖祝禱,共同完成立后的儀式。
此時高照容帶著二皇子也到了,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只叫婢女取了一根馬尾鬃悄悄送過去,一言不發地進了飛仙台。
馮妙撫著她的背:「你的和-圖-書孩子,總歸還好好地在你身邊。其他的得到再多,也比不過孩子健康無事。」
馮妙啞然失笑:「哪裡就那麼嚴重,說不定只是最近太累了,過些天月信就到了。」
這邊忍冬卻已經手忙腳亂地把馮妙拉起來,用軟枕給她墊在腰后:「那可不能隨便在腰上揉了,會傷胎的。冷的東西也不能吃了,今晚原本準備了紅線菜,這下不能做了,我白洗了一下午。」
馮清眼圈泛紅,還要爭辯什麼,玉葉搶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低聲勸道:「娘娘,先忍一忍吧,不要誤了立后的吉時。」說完,她先俯身在地上,替馮清去撿散落的珠子。
高照容抬起盈盈淚眼,對馮妙說:「當初能生下恪兒,已經是意外之喜,我不該再有別的念頭。可這些年,皇上不喜歡太子,卻偏疼恪兒,每次宮宴上,總有人別有用心地說,恪兒這孩子生得最像他的父皇,命格尊貴無邊。我被人說得昏了頭了……可我只有恪兒這一個孩子,希望他出人頭地也是人之常情啊……」
「在飛仙台門前吵鬧,成何體統?你們誰告訴朕,究竟是在吵什麼?」拓跋宏的聲音低沉,顯然是氣極了。
馮妙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伸手去捏她的臉:「你這張嘴是越來越野了,等以後回宮去了,找個最凶的老嬤嬤,好好教教你。」
「宮裡那麼多御醫,一定治得好二皇子的眼疾,貴人不必太擔心了。」馮妙以方外之人的身份向她見禮,柔聲勸慰她。
馮妙推著她出門,催促道:「快些去吧,太皇太后喪期結束,應該不會拖得太久,就是這三五天的事。你問到了,我再告訴你接下來該怎麼做。」
拓跋宏卻不理會她的話,只說了一句:「撿起來串好,戴著它朕就准你進來手鑄金人,不然你就滾回去。」他轉向忍冬,簡要問了幾句馮妙的情形,聽說她身子安好,這才轉身進入飛仙台,離去前還特意讓侍衛待會兒用馬車送忍冬回去。
馮清聽了冷笑道:「怎麼?沒有她的東西護佑,本宮還鑄不成金人了?玉葉,把她手裡的東西拿來給本宮看看,到底是什麼寶物。」
這之後的三四天,忍冬什麼也不準馮妙做,只讓她躺著休息。才剛用過午飯,忍冬又趕著去做晚飯。腰上仍舊悶悶地酸疼,馮妙提起筆來,在床頭的絹畫上描了一隻開口多籽的石榴。
青岩寺內,忍冬繪聲繪色地講著那天的情形,半邊臉還腫著,馮清真是氣急了,那一下手勁極大。馮妙拿布裹著碎冰給她敷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是我不好,沒想到她會動手打你……」忍冬卻絲毫不以為意,眉飛色舞地說:「能讓新皇後娘娘吃這個大虧,就是再挨一下也沒什麼。」
玉葉回身看清來人身上的凜凜龍紋,嚇了一跳,趕忙扯一扯馮清,跪下行禮問安。周圍伸長了脖子看熱鬧的人紛紛跪了一地,馮清氣得臉色煞白,這會兒只能強忍著跪下。
忍冬搶先開了口:「我家娘子聽說皇上要冊立新后,熬了幾個晚上串成了一件佛珠瓔珞和_圖_書,又在佛像前誠心祝禱,希望能把這件瓔珞獻給新皇後娘娘,護佑大魏國泰民安。可新皇後娘娘不領情,說我家娘子是下賤坯子,不配送東西給她戴,還把佛珠瓔珞扯斷了。」她這會兒全沒了起先時的顛三倒四,說出的話像脆豆子一般,又快又清楚。
絹畫上的墨跡還沒幹透,遠遠看去,石榴上像矇著一層水光一樣。屋外傳來一陣極輕的敲門聲,有柔婉的女聲問:「馮姐姐,你在不在?」
慧空叫身邊的姑子把布絹接過來,低頭合掌說道:「小皇子有諸天神佛庇佑,一定能夠逢凶化吉、安然度厄,娘娘不用太過擔心。」
高照容低聲啜泣:「可惜我知道得太遲了,我寧願從來沒有生過那些別的心思,帶著恪兒好好地在廣渠殿度日。皇上偶爾來看他,陪他讀一段書、用一頓晚膳,他就會很開心……」
馮妙搖著頭用手指在她額頭上一點:「請高貴人來一趟我的禪房。」
忍冬小步跑著去了沒多久,高照容便只帶著一名婢女轉來了後山。一見馮妙的面,她先帶了幾分怯意:「馮姐姐,上回的嬤嬤……」
兩人一起走到前殿側面,馮妙一手仍舊握著忍冬的手,另一手掀開帘子一角向外看去。手上傳來濡濕的汗意,忍冬畢竟只是個小小的婢女,得罪了新立的皇后,有些害怕也是難免的。
馮妙俯身趴在床榻上,有些昏昏欲睡,覺得手上的力道忽然停了,轉頭來看,忍冬正瞪著眼睛側頭看過來。馮妙不知道她在看些什麼,忍不住往銅鏡裏面照去,卻聽見忍冬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說:「娘子,您這個月的月信,還沒有來吧?」
馮清既驚詫又委屈地抬頭:「皇上,定好的吉時就快要到了,這些珠子不值什麼,臣妾還要去看看工匠們準備的東西。」
馮妙搖頭嘆氣,人總要嘗過失去的痛苦,才能學會珍惜眼下。她把手壓在高照容的手背上,聲音平緩地說:「小孩子的眼睛嬌嫩,恪兒多半是在看手鑄金人時被火光刺傷了,用新鮮的人乳清洗小兒的眼睛,能止疼消腫,不妨試試。人乳這東西,就算治不好病,起碼不會被人動了手腳。」
不說這句還好,一說這句,馮清立刻火冒三丈。從前博陵長公主和馮瀅都喜歡用東珠綴在衣衫上做裝飾,這話分明是指她逼死親妹、氣病親母,靠陰狠毒辣的手段謀得后位。她上前兩步,忽然用力給了忍冬一個耳光,口中咒罵:「你那主子就是個下賤坯子,有什麼資格來說本宮?」忍冬抬手去擋,撕扯間,那串佛珠瓔珞的串線忽然斷開,珠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
馮妙輾轉了大半夜,天亮時眼窩上就有些發暗,卻還是吩咐忍冬去取一串檀木佛珠來,再找些細細的絲線和東珠。忍冬看著心疼,攔住她說:「娘子要用什麼,交給我做就行了。」馮妙笑吟吟地說:「我要親手做件東西,送給新冊立的皇後娘娘。」
這麼一吵一鬧,原本該用來熟悉器具的時間便沒了。手鑄金人時,馮清仍然氣惱不平,把金水注入泥模時,https://m.hetubook•com.com雙手不住地輕顫。敲去外層泥模時,露出來的金人小像表面,便分佈著一些零零散散的氣泡,坐在近處的幾位年長的親王,都看得清清楚楚。
與此同時,大魏西、北面的邊境上,許多原本各自稱王的零散部落,見實力最雄厚的柔然、高車、吐谷渾都已經歸附大魏,也都紛紛上表請求歸順。有些缺少馬匹、糧食的小部落,甚至全族內遷,請求在大魏國境內定居。如何安置這些人,也是一個頭疼的問題。
馮妙就勢把恪兒抱在懷中,低頭去看他的眼睛好些了沒有。
拓跋宏仍舊被繁雜的政務纏得脫不開身。大軍南征並不是一聲令下就可以的,除了應付朝中守舊老臣的阻撓,還需要籌措糧草、徵調兵卒。這將是他登基后第一次率兵親征,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她既沒有通行的令牌,守衛在飛仙台附近的侍衛也沒見過她,自然不肯讓她進去。忍冬趕忙解釋,自己是侍奉在青岩寺奉旨修行的馮娘子的,特意給新後送來賀禮。她像是有些急了,話說得顛三倒四,侍衛反覆聽了幾遍也聽不明白。
馮妙留神看她的表情,要是她坦然無所謂,那便說明她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錯處,剛才在前殿說的話,自然也就是違心的。高照容眼神閃爍,不敢與馮妙對視,全然不像一個正二品夫人在面對離宮修行的妃子,臉上帶著很明顯的愧意。
「那一晚,恪兒說眼睛疼,我還只當他偷懶不想讀書,誰知道第二天,他就看不清東西,兩隻眼睛又疼又澀,連哭都哭不出來。」高照容的眼淚像碎珠子一樣紛紛落下,一個皇子要是雙目失明,那便形同廢人,別說繼承皇位,就是封王也不能,即使有生母疼愛,在宮中也免不了飽嘗人情冷漠。
知道了這個法子,高照容迫不及待地要回去試試,匆匆地向馮妙道了謝便下山去了。
拓跋宏再怎麼知人善用,大事上也還是要他親自決斷。接連好幾天,他每天都只能睡一兩個時辰,有時用冷水渥一渥臉,便要趕著接見下一撥有事奏報的臣子,實在無暇分身去看馮妙。
雖說一再告訴自己,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免得日後失望,可她還是忍不住盼望,如果忍冬說的是真的,該有多好。這一次她可以第一個告訴拓跋宏,他要做父親了,有了孩子的夫妻才終於完整了。
馮清恨得幾乎要咬碎一口銀牙,馮家預先請來的教導師傅,曾經反覆叮囑一定要穩住手慢慢地注入金水,可她一生起氣來,便什麼都忘了。她用木盤雙手捧起鑄好的金人小像,忐忑不安地送到拓跋宏面前。
馮清把瓔珞拿在手裡把玩,檀香木佛珠與東珠串在一起,顆顆圓潤光滑。忍冬十分及時地說:「我們娘子說了,把這東西戴在身上,娘娘得親人宗族護佑,必定能手鑄金人成功,一舉登上后位。」
宮中所說的「教教規矩」,便是掌嘴的意思,玉葉得了吩咐,上前來便要扭住忍冬。忍冬自然不肯吃虧,一邊後退一邊大叫:「我家娘子是給娘娘送賀禮www.hetubook.com.com來的,這串佛珠瓔珞能護佑娘娘鑄成金人、入主中宮。」
跟高照容說了半晌話,馮妙這會兒鬆懈下來,便覺得腰上有些酸脹難受。忍冬取了熱水來幫她敷著,用手掌側面一下下揉著她腰上有舊傷的地方。
說話間,拓跋恪已經俯身拜了下去,小小的孩童最懂得看人眼色,知道什麼人對他好,看見馮妙伸手來扶他,兩隻白藕似的手臂一張,整個人就撲進了馮妙懷中,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母妃!」
高照容幾乎失聲痛哭起來:「我真是世上最壞的母親,要是我能早點請御醫來,恪兒的眼睛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慧空陪著小心安慰了幾句,她的哭聲才漸漸止歇。
馮妙拉開門,見高照容穿著素色衣衫站在門外,沒等馮妙開口就先說道:「我沒讓慧空師太驚動姐姐,就帶著恪兒找來了,姐姐可別怪我。」她的神色依然憔悴,可雙眼之中卻已經重新充滿了神采。她把一個穿著錦袍的男童攬在身前,柔聲說:「恪兒乖,去給你的馮母妃磕個頭吧。」
「不會的,李夫人的方子都很靈驗的。要是過幾天月信真的到了……」忍冬雙手叉著腰,神情嚴肅地想了又想,咬牙說,「那就請皇上再加把勁兒。」
就在此時,馮清背後忽然響起一道壓抑著慍怒的聲音:「這是在吵什麼?」
高照容眼角垂淚,低聲說:「承師太吉言,只要恪兒的眼睛能好起來,要我怎樣都行,哪怕取了我的眼睛給恪兒,我也心甘情願。」她的聲音原本就柔婉如鶯啼,此時說得哀哀切切,幾乎聽得人肝腸寸斷。
馮清跪在地上,僵硬地維持著手托金人的姿勢,小臂抑制不住地顫抖。她死死咬著嘴唇,眼淚還是順著側臉流下來。這一天,她記不清想了多少年的這一天,本該是她一生中最榮耀的日子,卻生生變成了奇恥大辱。手鑄金人失敗而登上后位,她會被天下人所恥笑,這屈辱會隨著她一直到墳墓里去,並且終身都再沒有辦法扭轉。
馮妙一面搖頭笑著,一面從東珠里挑出顏色、大小都一樣的來:「快來幫我捻線,這東西要趕在冊封皇后的儀式上送過去。」忍冬一臉的不情願,卻還是上前來幫馮妙把絲線分成小股。
正說話間,馮清的車輦已經停在近前,婢女玉葉伸出一隻手,搭著她走下來。馮清聽見喧嘩吵嚷聲,已經覺得心中不快,剛要叫玉葉去看看究竟,猛抬眼間便認出來忍冬是馮妙身邊的婢女。上元夜的事情沒成,馮清惴惴不安之外,也憋了一肚子火,此時見著忍冬,就恨不得把滿腔怨氣都撒在她身上,當下冷冷說道:「立后的飛仙台你也敢闖,本宮看你活得不耐煩了,玉葉,去教教她規矩。」
馮妙趕忙抬手阻攔:「二皇子身份矜貴,我這個廢棄出宮的人,可當不起這一聲母妃。」
馮妙無聲地嘆息,她自己也有過未能出生的孩子,完全能理解為人父母者的心情,如果上天允許,她甘願拿自己的命去換回孩子的命。因為上次指使嬤嬤挑唆馮清的事,她心裏對高照容很有些介懷和*圖*書。可孩子畢竟無辜,要是小小年紀就雙目失明,這漫長的一輩子可怎麼過呢?更何況,恪兒這孩子一向跟馮妙親近,才幾個月大,就舞著小手要她抱,這麼一想,她心裏的憐惜就更強烈了。
帘子外側,高照容又虔誠地在佛前拜了三拜,這才轉身離去。馮妙轉頭對忍冬說:「你去外面車輦那裡,跟高貴人說,我有幾件禮物要送給恪兒,請高貴人紆尊過來一趟。」
立后典禮過後,馮清急怒攻心,大病了一場。二皇子在立后慶典上,不知怎麼被草灰迷了眼睛,一連用了許多葯都不見好,御醫隱約暗示,可能會有失明的危險,急得高照容整個人都越發瘦了下去。
馮妙回身低聲安慰:「不是皇后,是高貴人,看樣子只是來燒香的。」忍冬拍了拍胸口,也跟著探頭往外看去,湊到馮妙耳邊小聲嘀咕:「原來是她啊,她也晉到貴人了?典禮那天還見著她帶著二皇子呢,怎麼今天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眼睛好像都哭腫了……」
好容易撿齊了九十九顆,玉葉用那根馬尾鬃把檀木佛珠和東珠一顆顆串起來,戴在馮清的鳳紋吉服外面。原本用來串珠子的,是一根細細的絲線,用力一扯便斷成幾截,要不是有高照容命人送來的馬尾鬃,玉葉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青岩寺正殿內,高照容正叫婢女取了整匹的素色布絹來,交到慧空手上:「師太,先用這些,替恪兒在佛前燃一盞長明燈,恪兒年紀小,我怕布施金銀之物他承受不起,反倒折了福分。」
「于……于什麼?」忍冬在人前的機靈勁兒,到了馮妙這裏就半點也不剩了。
她心頭一陣狂跳,的確是遲了十來天了,可她身子一向不好,既畏冷又怕熱,信期也時常不準,也許就只是晚了十來天而已。
從帘子一角看過去,她的頭髮仍舊梳成一個整齊的望仙髻,可鬢邊髻上,連一點帶金翠色的飾物也沒有,臉上未施脂粉,膚色蒼白如蒙蒙亮時的天際一般;一雙眼睛紅腫無神,全不見了上巳節宮宴時的顧盼生輝。
忍冬按著馮妙的叮囑,提前等在太廟附近。因要熟悉手鑄金人的器具,馮清會早於皇帝先來到飛仙台。遠遠地看見她的車輦駛來,忍冬便捧著裝了瓔珞的蓮紋錦盒往飛仙台走去。
馮妙看著不忍,卻不好多說什麼,只能虛應道:「貴人多心了,御醫定會盡心診治的。」
馮妙被她逗得發笑,此刻心情總算好了一點,正要問她晚上吃些什麼,寺里的鐘聲悠悠響起。屋外傳來慧空的聲音,正招呼姑子們到前殿去,說是宮裡的貴人來了,要請姑子誦經。
聽見慧空的話,忍冬先緊張起來:「不會是新皇后找到這裏來發威吧?」她有幾分怕了,卻還是擺出一副要把馮妙護在身後的架勢。
馮妙並不要她的感激,反手壓一下她的手背說:「恪兒是個懂事的孩子,不要逼著他去爭搶,他這一生會快樂許多。」
玉葉答應一聲,奪過錦盒毫不客氣地打開,拿出那條瓔珞送到馮清面前:「娘娘,不過是一串破珠子罷了,青岩寺里能拿出什麼好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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