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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沈墨握住黎子何的手一緊，隨即放開道：「當年我已經離開西南三年，叔父不知從何處查知當年刺客來自季家，憤恨不已，逼雲晉言交出兇手……」

還未來得及反應，已經抱住黎子何，像失而復得的寶貝，再次重重吻下去，黎子何抬眼，透過雲晉言的肩，看到面色煞白的蘇白，死死咬住下唇，含淚扭頭離開。

姚兒點頭，將針線放在旁邊的矮桌上，脫了鞋褪去衣物，也鑽到被子里，嘻嘻道：「小姐，這感覺……真像做夢……」

暮翩梧低首，輕稔十指，低笑呢喃：「不如歸去……」

「什麼？」黎子何心下又是一沉。

悅兒微微俯身便退下，黎子何上前瞅了一眼姚兒放下的針線，還未完成的綉品，繡的一株梅花，花瓣還未成形。

「因為我……」黎子何一時激動，幾乎口不擇言，反應過來，又道：「因為季黎害死你爹娘，所以……你也恨，對么？」

「什麼？」沒有來的一陣心慌，總覺得他說出來的話，會讓自己好不容易升騰起的希望，完全幻滅。

黎子何恍恍惚惚，最後耳邊只余沈墨帶著些許期待的清淡問話，你，可還願信我？

「你們去冷宮拿季黎的骨灰吧……如此一來，雲晉言沒有理由將罪責推脫到你們身上，大不了說那些人是季家舊部，去搶季黎骨灰。」

耳邊突然響起匆忙的腳步聲，黎子何看了看姚兒，輕輕爬起來，聽見悅兒急促的聲音：「黎姑娘，有人硬闖晨露殿！」

「你若不想放下他，我們將計劃稍作修改便是。」沈墨再嘆一口氣，拉過她的手，輕拍著安慰。

如若是她害死沈墨爹娘，即便他要報仇，又有何可究？更何況，追究之人不是他，更何況，刺殺平西王的罪責，不過是某人滅季府的借口而已……

「姚兒不冷么？」黎子何拉過她的手，冰涼涼的，搓了搓。

黎子何聽著，面上失落更甚，脫掉鞋，爬上床，掀開被子笑道：「姚兒，你可記得小時候，我嫌冬日太冷，非要與你同榻，被爹狠狠地罵了一頓？」

「嗯，小姐說的，姚兒都信。」姚兒輕聲呢喃著，將腦袋埋了埋，呼吸逐漸平穩。

「先救冷宮裡的孩子出去。倘若雲晉言得知你我的計劃，必定將注意力放在叔父入宮那天，我們提前一日，將季一送出宮，叔父入宮那日，一切按照原計劃，我令原本去接季一的人，只是去冷宮搗亂迷惑視線，除了這點，其他都不變，倘若暮翩梧未將計劃泄露，帶著他一起走，倘若計劃https://m.hetubook.com.com並不順利，不會有人去接他，你和姚妃暫時留在宮中，雲晉言想拿你為把柄要挾我，不會待你如何……他也不會懷疑到我們事先行動過一次……」

「還有一事，我需與你說。」

隨即又想到什麼，擔心道：「可是小姐，冬天河水那麼冷，一一受得了么？順著河水游到北湖，少說要一個時辰，一一的病，會不會更厲害了？」

「不如，皇上拿出季黎的骨灰，挫骨揚灰！或許……能讓我有些反應……」

「如今你是朕的妃，要金要銀，要榮華要富貴，朕都能給你！殺了朕，你有何好處？」雲晉言扣住黎子何手腕的力度加重，拉過黎子何低聲問道。

「我不欲推卸責任，季府滅門，的確與謝家脫不了干係……」

說話間，手滑到黎子何頸間，扯住她的衣襟，大力一拉，「嘶啦」一聲，月白色外衣被撕成兩半，從身上滑落，露出白色褻衣，黎子何垂眸，順勢掃了一眼殿內殿外，眾人被雲晉言遣在外面，齊齊站了兩排，夜色中低著腦袋，動都不敢動。

「如此說來，你，可還願將季一託付於我？可還願信我？」

「我與你說的計劃，前提是，雲晉言毫不知情。」

黎子何怔住，沈墨嘆口氣道：「倘若我的猜測是真，此次計劃，必定全盤盡失。」

「你想殺朕？」雲晉言的眼裡有一絲血紅，低啞的聲音陰沉問道。

「那要如何？丟下暮翩梧一人么？」黎子何有些茫然，她自己都察覺到雲晉言或許知道她的女兒身，知道此事的只有沈墨，暮翩梧，沈銀銀三人而已，沈銀銀早已離開雲都，那便只有沈墨……或是暮翩梧……

「若你信我，此次行動，不可帶上暮翩梧。」

低吟吟的笑，讓屋內涼意陡升，雲晉言未料到她會突然說到季黎，眸光一暗，擦去嘴角的血漬，輕笑道：「還真是忠心耿耿的季家人！」

「當然！皇上莫要忘了才是，暗殺，下毒……呵呵，枕邊人，防不勝防……」黎子何翻了個身坐直，冷笑著道。

她信他是真心待她，信他會救出一一，信他會護他周全，信他，會替她護住她珍愛的一切……

「你這般無心無情之人，連愛都不懂，可會懂何為恨？」黎子何冷眼瞪過去，用盡了力氣抽出手，厲聲道：「除非我死，否則，不會放棄報仇！要麼，你殺了我，要麼，不想被我傷到，離我遠遠的！」

暮翩梧也曾對自己說過，要提防沈墨……

「哈哈，看來和-圖-書朕高估了你師徒二人的情誼，」雲晉言大笑，笑意卻未達眼底，傾過身子捏住黎子何的下顎：「你說，究竟要怎樣，你才會有點反應呢？哭也好笑也好，總比當個木偶娃娃好吧？」

「雲晉言會不會責怪？」

「她的骨灰……在那裡？」沈墨神色一閃，略有遲疑開口問道。

「傻姚兒，不是做夢，我沒死，以後，不會再和你分開了……」

「愛妃可是在挂念師父？」雲晉言含笑坐在黎子何身邊，伸手便想握住她的手。

「季府滅門一案……」沈墨聲音輕淡，眼中的閃爍卻流露出他此時按耐住的慌亂：「謝家曾經參与……」

雲晉言入門看到的便是這般場景，宮女太監靜立一邊，他的黎妃旁若無人地看著朦朧夜色神遊遠方，連眾人的行禮之聲都好似未曾聽見。

黎子何點頭：「拿出骨灰還可分散雲晉言的注意力，掩護一一，否則他定會懷疑冷宮有其他東西讓你我費盡心神，如若提前一日送一一出宮，你有好的法子么？」

「誰都不許跟上！」臨行前冷聲喝令，晨露殿眾人不是第一次見識黎子何的冷然，無人敢多言，紛紛退散不敢跟上。

「那就好。」姚兒眼裡閃現霧氣，好似看到一一就在眼前，笑道：「一一出去了，就能治病，能說話了……」

「等等！」黎子何面色發白，伸手阻住沈墨的話：「你的意思是，暮翩梧，從一開始便向雲晉言泄露了我的身份？」

沈墨搖頭：「這才是我今日與你商量的重點。」

「我看著你的滿眼恨意讓你想到，若季黎在世，也會如此看你，可對？」黎子何低笑著打斷雲晉言的話，冷然對上他的眼。

「小姐，一一呢，真的救出去了？」姚兒放下剛剛拿起的針線，擔憂問道。

「說到底，還是怕朕動你的身子？」雲晉言神色恢復正常，挑眉輕笑道：「放心，朕對強搶無興趣，朕等著，你親自送上門的那一天！」

到了沉香殿門口，殿門剛好打開，悅兒探出腦袋，一見黎子何，面色一喜，將門開得大了些，出來迎上前道：「黎御……娘娘……」

這便是，整個事情的真相么？

「無礙。」

「嗯。」黎子何有些哽咽，輕聲回答。

黎子何重重點頭，送出去了，在他們行動的前一晚，便將一一送出去了。

黎子何轉個身，撫了撫姚兒的腦袋，拍著她的後背道：「姚兒別擔心，會好起來的……我會帶著你出宮，以後……你們都會好好的……」

「朕猜錯了？」雲晉言看住黎子何，想要wwｗ•heｔuｂｏｏk•ｃoｍ•com抓住她臉上每一絲變化，續道：「今日平西王來見朕，想要朕的愛妃去替他那侄兒看病，說他病得站都站不穩，又有怪癖，重病從來只讓徒兒照顧……朕也不忍見他惡疾纏身，只是，子何既已為朕的妃子，當然不可隨意出宮，更何況是要照顧其他男子……」

「在此之前，有些話，我必須與你說。」沈墨扶住她，一字一句清晰道。

黎子何輕笑：「強迫女子，是皇上所好么？」

「雲晉言若真知你季家人的身份，我寧願親自向你坦白，不願這件事是他告訴你，以此讓你傷心……」

「暮翩梧此人，我覺得有些問題。」沈墨篤定道：「你上次找我要變聲之葯，是否因為覺得雲晉言懷疑你為女兒身？」

黎子何面色依舊沉靜，自己起身入了裡間，再找出一件衣服換上，擦了擦唇邊的血漬，對著鏡子重新打理一番，拂過髮鬢，突然發現自己的十指完全不受控制的顫抖，垂下眼，捏了捏拳，披上披風出了殿門。

「如何修改？」

「去接你，然後等著被雲晉言的人一網打盡？」黎子何的聲音已是有些冷硬，苦笑道：「我想信你！即便最後一刻也不願放棄你，可終究……」

黎子何抬頭看了看半彎弦月，清幽月光泛出几絲涼意，伴隨左右的幾顆辰星閃閃爍爍，日新月異，又有什麼會是一層不變？

黎子何眼神一閃，撇過身子，將手抽出，不予理會。

「此人在丞相府，身為男寵，雖說頗得鄭穎喜愛，可也只是男寵而已！卻突然被鄭穎收為義子，還由你來診脈。這些我查過，是在你升為御醫之後，妍妃被打入冷宮，隨之雲晉言特地宣見過他，當日便多出鄭穎義子的名頭……」

黎子何垂眸，仍是不語。

雪過天晴，白日澄藍的天，到了傍晚時分迅速陰沉下來，晨露殿安靜，不是沒有人氣的死寂，而是少了虛浮聒噪的安寧，只因殿里的主人，能靠在榻上，不言不語便是整日。

雲晉言的身子完全僵硬，像被人一擊即中般，剛剛掛在嘴角的笑意早已消散，幽黑的眸子突地深不見底，黎子何笑得更加歡暢：「若想尋季黎的影子，你直接去找蘇白不是更好？她那笑，可是有七分像我季家小姐……」

「嗯。」姚兒點頭：「小姐說什麼姚兒都信。可是，前幾日不是說或許有機會走了么？怎會被雲晉言發現？」

黎子何面色一暗，暮翩梧的現狀，是她一手造成，這些，也只是沈墨的猜測，如何能僅僅因為猜測便放棄暮翩梧？

「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錯，否則他為何不查你向他投毒的原因？明知你要報仇，還能如此愜意？包括我，他未找人來盯著你我的一舉一動，因為他手下有這麼一顆棋，你我若有異動，他定會知曉。」

黎子何耳邊縈縈繞繞都是沈墨的話，腦中一時思緒紛繁，亂成一團，季家刺殺平西王，事情敗露，謝千濂不服，要求將兇手正法，結果卻是季家九族全滅……

黎子何攬住她，睜開眼，暗光浮動，平日隱在心底的愁緒，此時無論如何抹不去，眼前一閃，又看到與沈墨商量出宮計策的那一日。

「這裏吧。」黎子何指住冷宮的河流，深吸一口氣道：「冷宮之內有一條河，通往皇宮極北的北湖，倘若從此處游到北湖，那邊極少人過去，若尋一個武功高強者，很易出宮……」

剛剛止住血的傷口，在唇齒揉捏下崩開，濃稠的血液和在齒間下肚，黎子何的手不知何時滑向枕間，抽出的匕首泛著寒光，對準雲晉言的後背，眼神一凜，手臂高揚，下沉，卻在最後一瞬被推開，手腕被死死扣住，匕首應聲而落。

雲晉言手上一抖，黎子何繼續笑道：「你說服自己是想刺|激沈墨才將我留在身邊，實際上，放不下在我身上尋得的季府氣息，可對？」

「呵，他留我在宮中，便該想好了我不可能安安分分。」黎子何輕笑。

黎子何眨眨眼，感激，還是感謝？都無法說出口，說出口的謝，只會折殺了沈墨對自己這一番心意，只能重重點頭。

黎子何笑容僵了僵，那是以前，如今她無所喜好，只想看著他們都好好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要姚兒喜歡，便隨著她吧。

雲晉言的眸光，瞬間亂了，這手勢……這力度……

話落音，再無遲疑，快步出了刑罰司。

「還是你覺得……」黎子何一手攀上雲晉言的肩，動作輕柔舒緩，多年前無數次做過的那般，輕輕揉捏：「我，比起蘇白空有的皮囊，更讓你心動？」

「呵呵，朕只是好奇你臉上還會出現哪種表情，你知道你吸引朕的地方么？恨意！你看著朕的滿眼恨意……」

「嗯。」姚兒拉住黎子何的手臂，將腦袋埋在她頸窩，「等我們出宮了，就能帶著一一，忘掉皇宮的一切，好好的活下去……」

沉香殿未點暖爐，連個服侍的宮女都沒有，姚兒本坐在榻邊，拿著針線在研究什麼，抬頭見黎子何，馬上放下，笑道：「小姐。」

「悅兒還是喚黎姑娘吧。」悅兒微微行禮，接著引黎子何入殿。

黎子何心中好似被重物錘擊，狠狠地疼https://m.hetubook.com.com了一下，木然點頭。

沉香殿內的燭火閃了閃，突地滅了，黎子何眨眨眼，眼前畫面突地斷了，可她記得，她握住沈墨的手，伏在他胸口，輕輕一聲：「沈墨，我信你。」

黎子何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道：「無論如何，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奉勸一句，官場險惡，君心難度，若求安寧，不如歸去。」

說罷，冷睨了黎子何一眼，甩袖離去。

一句話，低沉而有力地響在刑罰司陰暗的罰房內，暮翩梧背對著黎子何的肩臂好似瞬間沉重幾分，嗤笑：「你也未必信我不是么？你說會有人去丞相府接我，人呢？」

姚兒眸光一亮，笑著點頭：「那個時候小姐脾氣犟著呢，老爺沒辦法，最後在外間給我置了張床小姐才罷休。」

雲晉言突然想到什麼，恍然笑起來：「你也知道你是朕的枕邊人？說這話來威脅朕，反倒提醒朕還有一事未做……」

「喚我子何便是。」黎子何一聽「娘娘」二字便皺起眉頭，打斷悅兒道。

黎子何斜倚榻上，眯著眼看窗外，面色沉靜，眸中無波瀾，入畫女子一般，長發垂肩，輕裘裹身，幽幽的恬淡氣息縈繞在四周，讓人不忍打擾。

黎子何握住姚兒的手，看到她驚慌的神色鼻尖一酸，搖頭道：「不會，有人用內力護住他，不會有事，他現在在外面等著我們……」

「不冷。」姚兒柔笑搖頭：「小姐以前最愛桃花和梅花，姚兒好久沒給小姐繡花樣了，這不，在這裏閑得慌。」

黎子何笑：「我入宮本就是為報仇，你又不是今日才知曉，多此一問！」

黎子何抬眼，木然看著窗外，好似並未聽到雲晉言的話，雲晉言眸色一沉，扣住她下顎的手力度加重，對著紅唇傾身狠狠吻了下去，黎子何眉頭一擰，用力咬下去，唇齒之間的龍涎香，瞬間被咸澀的血腥取代，雲晉言微怒，猛地推開她，見她唇邊的血漬，好似妖異的薔薇花，隨著一絲輕笑綻放開來。

「今日我便不回晨露殿了，在這和你一起。」黎子何笑著鑽到被子里，鼻尖一陣酸澀被強忍過去。

黎子何愣住，謝家，平西王。

「什麼意思？」

「我去。」沈墨毫不猶豫接住話頭，「季一，對你而言很重要對么？」

「對了，小姐，」姚兒突然抬頭：「還有沈公子，照姚兒看來，只有他一人是真心實意的待小姐，可是……小姐，你們有算到雲晉言會封你為妃么？若沒算到，他……」

黎子何垂下眼，點頭，遲疑道：「可是……一一身體很差，若保他安全，必定傾盡內力護住他，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