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斬情絲

作者:西西東東
斬情絲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隨即慢慢走到床邊,爬到沈墨身上,從懷裡掏出一本小書,自顧自看了起來。
謝千濂朝著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將剛剛睡著的一一放回被子里,看著緊闔雙目的一一嘆了口氣,復又抬起頭問道:「一一的毒,何時能解?」
「你……」蘇白有些懷疑地掃了一眼黎子何,身子纖細,卻沒有女子的羸弱感,原本清俊的臉,換了髮髻施上粉黛,總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算不上傾國傾城,卻透著一股平常女子沒有的冷毅,甚至還有幾分隱隱透出來的貴氣,在格局未有定數的後宮中,可算是最為獨特的存在。
「一一,沒事了。」謝千濂輕輕掀開被子,剛好對上一一黑溜的大眼。
沈墨怪異地瞥了他一眼,謝千濂只比他長了十來歲,身子骨又很是健壯,滿臉的絡腮鬍子只顯得江湖氣重了些,絲毫不顯老,可按輩分來算,一一真得喊他爺爺……
「我知道。」沈墨淡淡道。
黎子何到了殿門口,抬頭,月光下隱隱看到蛛絲厚結,輕輕推了推,門只是闔上,並未上鎖,稍稍用力便發出蒼老的「嘎吱」聲,黎子何身形本就細小,微微打開一些便一個側身閃了進去。
細細算來,丹藥最有可能便是放在碧落殿中,雖說時隔六年,其中變化難測,可是哪怕有半分可能性,都不能放過。
蘇白眉眼一跳,垂首噤聲,她是想留皇上在梨白殿過夜卻留不住,可眼前的黎子何,好幾次皇上夜入晨露殿卻不見人影,幾番查問才知是夜夜都去了極偏的沉香殿,皇上也不追究,任由她過去,可白日里往晨露殿去的次數,更勤了……
「嗯。」黎子何毫不猶豫點頭。日日夜宿沉香殿,外人看來是黎妃不知好歹,雲晉言看來是二人同為季家人,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每走一步所為何事。
可越是明白人心險惡,對原來深信不疑的東西,反倒看不清了。
「哎喲,一一,爺爺帶你出去玩!」謝千濂不放棄,一個跨步上前抱起一一。
「皇上未對你說么?我是季家人。」黎子何不避不閃,坦然答道。
蘇白入來時,便剛好看到黎子何淡藍水色紗衣,圍著厚實的純白色絲絨披風,襯得臉色好似透明一般,側著身子坐在矮榻上,眼睫垂下來,細細看著手下正在擺弄的花草。
黎子何輕笑:「娘娘想問藍顏草?成大事者,最忌猶疑不定,這後宮,雖說不會有什麼『大事』,可要想在百花叢中獨樹一幟長盛不衰,艷壓群芳安得聖寵,也非易事。」
聞言,黎子何眼神閃了閃,隨即點頭,確定道:「一定會解!」
「不就是一個孩子?抱出去又怎麼了?就說老子在街頭撿回來的!」謝千濂有些氣悶,每日把孩子憋在房中,害得他無聊時也只和-圖-書有往這房裡跑,這也便罷了,他總怕會把一一憋壞。
黎子何吩咐宮女清掃掉地上的瓷片,起身入了裡間,臨窗的矮榻被拾掇得很是舒適,擱在上面置放茶具的小桌被移到窗邊,不見茶具,卻見幾盆綠油油的花草,枯朽的冬日里尤為顯眼。
沈墨眉頭越擰越緊,臉上有些不耐,打斷沈銀銀的話:「你以為你是如何出的宮?」
「那你……為什麼幫我?」蘇白仍是有些遲疑問道。
「小姐,小心些……」
「信與不信,皆在你心,倘若不信我,你來問我一次,又有何意義?」
輸!
「胡說!我與你下棋,也不過輸得一子兩子,怎麼可能下不過他?一一來,乖,再下一盤,嘿嘿,我一定贏了!」謝千濂拍拍胸脯,他沒念過書,可棋卻下得不少,本見著一一不太願意喝葯,想著前幾日開始教他下棋,便說兩人來下一盤,若是一一贏了便可以不用喝葯,若他輸了,便得不吃糖果直接吞葯,結果……結果下了一盤又一盤,居然盤盤都輸!
門外沈墨迎風而立,削瘦白皙的臉上面無表情,眼無波瀾看著沈銀銀。
心頭疑惑又重了一層,瞥到桌邊卷好擺放的畫卷,正打算拆開來看,門聲一響,一個人影晃過,黎子何心中一跳,放下畫卷,抬頭,便看到雲晉言陰冷的臉,盯著自己,好似要用眸中寒劍將自己看穿一般。
沈墨面色一沉,垂眸道:「因早產和日積月累下來的寒毒,已經驅得七七八八,可那嗓子……再過三日,倘若我還找不出解毒之法,便送他回西南。」
穿過院落,到了正殿,門仍是虛掩,黎子何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姚兒細弱的聲音拉回黎子何的神志,她對著姚兒點頭,以前隨身帶著的防身毒藥被雲晉言搜走,便只有帶上匕首,利落出門。
一一眨了眨眼,清澈的眼裡閃著波光,輕輕閃動,看了看眼下的棋盤,再掃了一眼桌上的保溫木盅,點點頭,伸手欲要揭開,被謝千濂一手攔住,不服氣道:「不行!說了你贏了便可以不喝葯,輸了立刻喝,再來一盤,老子就不信下不過你這個小毛娃娃。」
一一的毒,雖說沈墨有一枚丹藥可解,但將另一枚留在皇宮,豈不是太便宜雲晉言?
低首快步隱在夜色中,這幾日黎子何基本摸清了御林軍巡視到沉香殿的路徑時辰,小心著繞開,一路往西。
說著放下手裡的書,站起身時微微咳嗽了兩聲,便推開門出去。
謝千濂眼眶一紅,抱過一一,絡腮鬍子擦著他細嫩的小臉,壓低聲音道:「當然不是!是他們不配見咱一一,髒了一一的眼!」
黎子何卻突地斂起眸中鋒芒,坦然笑開來:「一早便放下面具,有話直說不是和*圖*書更好?」
踏著輕碎的步子,西宮西宮,最西面有一處宮殿,名碧落,先帝便是在那裡駕崩,從那以後殿門緊閉,無人敢入。
「好,依你!」蘇白面上表情未變,冷淡道:「今日我來,是想問……想問……」說到後半句,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吐不出來,遲疑地看了一眼黎子何,垂下眼瞼。
黎子何斂目,束好長發,此毒難解,馮爺爺定是知曉,她不信馮爺爺會任由一一背著無名之毒而自殺身亡,他死前,一定有留下藥方,很可能,在雲晉言手中!
謝千濂看著左手卷書看得入神的沈墨,再看了一眼窩在他懷裡兩手捧著小書的一一,眼角抽了抽,想那本小書還是他吩咐人特地為一一做的,那是為了一一能識更多字好與他交流,可不是為了讓他學著沈墨的模樣,成了第二個沈墨多無趣。
沈墨斂目,沉聲道:「我說不可便是不可。」
說著一手伸上前去,便打算觸碰,黎子何手一動,將花草推開,瞥了蘇白一眼,輕笑道:「冬日不僅能抽出綠葉來算什麼,有些草,三日便能開花呢……」
「師父……」沈銀銀一見沈墨便靜下來,又忙道:「師父,我去找……」
不知哪裡突然竄起一股無名之火,沈墨厲聲打斷沈銀銀的話,轉身,開門,又聽到她道:「對不起……我走了,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替我向師兄道歉……」
謝千濂喘了口氣,她從幾日前被宮裡人送回便執意要見沈墨,奈何沈墨前幾日幾乎無法下床,又不想一一被發現,便一直避而不見。
那時她以為,他所說的傷心,是指先帝在此處駕崩。
「師兄當時的語氣……」不像說謊……
蘇白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澄清的眼突地渾濁起來,面上柔色化作冷意,對黎子何的注視並不躲閃,冷笑一聲:「你以為我願意?」
輕輕拿起,湊在眼前,灰塵沾在上面染了打半畫面,還有潮濕之氣浸染過的痕迹,整幅畫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子,只隱約看得出畫的一個人,右下角的題字,顯然還未完成,黎子何仔細辨認一番,好似一個「沈」字?
一一擦了擦嘴角,搖頭,拿手在空中比劃道:「叔叔說,男兒不可畏苦。」
是夜,濃重的寒氣籠罩整個皇宮,沒有暖爐的沉香殿內尤為陰冷,姚兒蓋著被子半坐在榻邊,看著黎子何換上一身黑衣,清秀的臉上好似染上薄霜,眼神沉靜,薄唇緊抿。
蘇白笑容一僵,旋即盪開來,曉得更甚,施然走到矮榻便,與黎子何隔桌而坐,看著黎子何手下的花草詫異道:「姐姐一雙巧手,竟能讓花草在冬日抽出這般鮮嫩的綠葉來。」
眼看謝千濂抱著一一便要出門,沈墨終於開聲:「叔父每日要我和圖書說多少次才明白?」
「你中意之人是……」蘇白突然想到沈墨替她診脈時的眼神,冷漠地堪比窗外冰雪,揉不進雜質,亦摻不入絲毫情愫,卻會在她偶爾提及「黎御醫」時驀地化開來,好似有一抹微亮在眼中緩緩搖曳,那時她只是好奇而已,可看到黎子何的女子裝扮,再將宮中盛傳的二人師徒關係聯繫起來,不得不令人多想……
一一遲疑地看了看沈墨,似是在徵求他的意見,沈墨輕輕搖頭:「莫要管他,等他贏了你,這葯早該涼透了。」
那時黎子何才恍然,為何她給雲晉言下粟容花種,他明明知情卻將計就計,絲毫不擔心自己當真被毒死。
蘇白吃了一驚,手中的帕子差點落在地上,被她及時收了起來。季家人,她便是憑著季家人的臉面才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姚妃便是憑著季家人的丫頭才平步青雲,從宮女一步步上了妃位,季家人在後宮,從來都是不可藐視的存在……
蘇白心中恍然,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難怪皇上呆在晨露殿的時日越來越長,可放在自己身上,是沒有那般信心膽量故意推開他,來博得這個欲擒故縱之效。
這個孩子,左臉的那個梨渦,如此眼熟,他應該,長得極似季黎吧……
蘇白神色沉澱,再抬起的眼裡找不到絲毫純真的透徹,滲著幾分堅定決絕,道:「不錯,我是來問藍顏草。你給我的,是真的?」
蘇白的手僵在空中,原本白|嫩,因著窗外吹入的冷風略有些紅腫,動了動手指,縮回去,仍是笑著,喏喏道:「看多了枯枝黃葉,突然見到這一抹綠,有些新奇罷了……」
「我又沒問你!」
沈墨皺著眉頭,淡淡道:「叔父在房中,我出去一趟便是。」
姚妃曾經指著黎子何說她的一手字,比自己像季后的一身皮囊更加貨真價實,她親眼看到皇上默認黎子何比她這副皮囊更讓她心動,看到他用從未見過的力度抱住她,親吻……
一一在府上,除了他二人,無人知曉。
外面是靜是鬧,房中只有一片安詳,卻被今日下午平西王第一聲暴喝打破:「老子不信!老子就不信了!再來再來!」
沈墨靠在床邊看書,抬起眼皮淡淡瞥了一眼謝千濂,掃到坐在他對面的一一,微微笑道:「一一,莫要聽他的,把葯喝了。」
「姐姐可還習慣這後宮?」蘇白站了許久,見黎子何好似未曾發現她,這晨露殿的宮女太監們老早便退在殿外,無人提醒,只好拉起笑容主動開口。
「小姐……又要出去么?」
「你想用……」
平西王府邸,近幾日謝千濂的大吼聲少了許多,時常一個下午都聽不見一句高吼,本就寂靜的院落,更顯沉靜,只余來回的腳步聲,還有偶爾響起,和*圖*書你推我搡地去沈墨房中喚出自家王爺的攛掇聲。
「你為何會與姚妃相好?」蘇白再接再厲,決心一次將問題弄清楚,若能在其中發現破綻,有些事便需要好好考慮一番。她記得很清楚,黎子何還是醫童時便曾被姚妃鞭笞過,即使是御醫之時也未見二人關係有太大改善,卻在她恢復女子身份時突然情同姐妹,黎子何還日日夜宿沉香殿……
可如今再想,事情未必那般簡單。
謝千濂瞪了一眼沈墨,不知他不在的時候,沈墨又教了一一什麼?
蘇白遲疑著開口,細細打量黎子何臉上的神色,只見她眼皮都未抬,仍是輕笑著:「你以為我需要麼?」
「可有人與你說過?在他人面前扮演已逝之人,會讓人覺得厭惡?」黎子何看住蘇白,聲調驀地變冷。
謝千濂又是一聲干吼,一一好似已經習慣了他的大嗓門,倒葯的手都不帶顫抖,沉著地拿起葯碗便一口喝下了,謝千濂忙從懷裡掏出糖果塞給一一討好道:「一一,來,吃糖!」
「師父,師兄變了。」沈銀銀突地哭起來,哽咽道:「師父,你在幫師兄對不對?師兄不是原來那個師兄了,真的,她說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她說她什麼都可以利用,她說連師父都可以利用,師父你不要被她騙了……」
一句話讓沈銀銀僵在當場,若說幾個月前剛剛下山的她還是一張白紙,不懂世事,可與鄭韓君遊走江湖這段日子,她聽過見過不少事情,早不復當初單純,性子里執拗的一面也愈加明顯,不顧一切闖了皇宮……
「你不想要皇上……恩寵么?」
書籍,筆墨,畫卷,眼睛向下,掃到抽屜,輕輕推開,空無一物。正欲走向裡間,一眼掃到重灰中的一抹暗白,又回到桌邊,伸手撫上去,除去灰塵,便觸到紙質,輕輕推開來,暗白漸漸顯露出來,該是一卷畫,奈何光線太暗,看不真切。
關門,聲斷。
倘若黎子何有心要爭皇上,蘇白只能想到這一個字,她會輸得徹徹底底!
姚兒略有些失落,靠坐在床榻上,聲音細小,有些擔憂道:「小姐,一一的毒……可以解的,對吧?」
她在雲晉言身邊多年,未曾聽他提及那枚丹藥之事,即便入宮為後,亦是不知,可當年她生性好動,時常在皇宮中走動,走到哪裡便最喜翻騰,又因著馮爺爺的關係對藥物極為敏感,若那丹藥在雲晉言身邊,不可能絲毫蛛絲馬跡都不曾被她發現。
沈墨救出一一那日與她說,若他實在無把握安全解毒,便帶他回西南。沈墨一手醫術,或說毒術,均來自家中醫書。他娘曾經是西南聖毒教聖女,卻早在十幾年前便不再弄毒,金盆洗手前耗了三年時間制出兩枚丹藥,可解百毒,一枚進貢給先帝,一枚則https://m.hetubook.com.com留在西南府邸。
黎子何睫毛顫了顫,抬起眼皮掃了她一眼,並未打算起身行禮,淡淡問道:「娘娘何事?」
這般反應,反倒讓蘇白更加確定了心中猜測,心頭不由鬆了松,若是已有心上人,便不難理解黎子何的做法……
黎子何眼神盪了盪,語氣冷然:「此事與娘娘無關。」
「幫你?幫我自己罷了。」黎子何輕嘆,隨即笑道:「皇上日後傾心你一人,自是不會再來我晨露殿,我求之不得。如今我雖再三躲避,難免起了欲擒故縱之用……」
「我先回宮了。」蘇白面上仍是有些驚慌,被生生壓住,淺淺笑著對黎子何道。
開門瞬間飄入的聲音,是沈銀銀。
她問過姚兒當年給一一下毒的細則,姚兒說因事出緊急,馮爺爺連夜入宮,本就重病纏身,又連受打擊,反應許久才明白姚兒話中的意思,匆匆趕回家中配了葯,要使得一一不能出聲,又不能讓毒氣入體無法可解,便要打亂正常配藥的醫理,最重要的,姚兒不知馮爺爺究竟用了哪些藥材,沈墨單從癥狀亦是無法推測,輕易用藥又恐毒上加毒。
「忘記提醒娘娘一句,藍顏草極為難得,好好種養。」黎子何瞥了一眼蘇白愈漸慘淡的神色,垂首低眸,將剛剛移開的花草慢慢推回來,嘴角微微上揚。
黎子何皺了皺眉,碧落殿中從無妃子,卻是先帝最常呆的地方,比起龍旋宮要多得多,還是季黎時她曾問過雲晉言,每次都被他不經意地繞過,後來入宮想要過來看看,每次提及便看到雲晉言眸中升騰起來濃重的霧氣,他會拉住她的手,柔聲細語:「黎兒,傷心之地,多去無益。」
「滾,越遠越好。」
趕緊抱好一一,回到床邊,謝千濂將他塞到被子里,輕聲道:「一一乖,在被子里躲一下。」
要解一一的毒,比起在雲晉言那裡拿藥方,另一件事,相對容易得多。
謝千濂還欲開口說什麼,突地門外一陣嘈雜,這房內門窗用特殊材質處理過一次,隔音很是不錯,這樣都能被他們聽到,看來門外動靜很大。
一一爬出被子,低著眼坐在一邊,半晌抬手在空中比劃道:「爺爺,是不是,一一見不得人?」
謝千濂看了一眼呼吸平穩的一一,動了動唇,最終嘆了口氣,未發一言,背著手走了。
厚重的塵灰鋪在案間桌上,茶具,書本,筆墨,屏風,矮榻,被褥,有些零亂,未收撿整齊便被重灰封塵,顯然是許多年不曾有人來過。
「我為何要給假的?」
「嗯。」
黎子何掩住鼻尖濃重的塵灰之氣,忍住咳嗽,行到桌邊。
沈墨輕笑:「我未教過一一。叔父起初是太過輕敵,接著又高估了一一的能力,性子急躁,百般迂迴,反而不及一一心思簡單,看得透徹。」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